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夫君竟是画皮! > 第一章

洞房夜,红烛帐暖,新帝宇文烨拥我入怀,眼底却无半分情动。
他轻抚我脸颊,动作温柔,吐息却冰冷如铁。
我心尖一颤,猛然想起宫中秘闻——先帝曾痴迷机关傀儡术,为求长生不惜以活人炼制……难道,与我同床共枕的,竟不是我的烨哥哥,而是一具披着他皮囊的东西
1
我娇羞垂眸,喜帕下的脸颊早已烧得滚烫。
陛下……夜深了。
合卺酒的余韵尚在,龙凤红烛噼啪作响映着满室的喜庆。
宇文烨,我的烨哥哥,如今的大梁新帝,正坐在我的身侧。
他缓缓抬手,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挑开我的喜帕。
我心如擂鼓,既有新嫁娘的羞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自他登基后,总觉得他有些不同。
喜帕落下,我撞进他的眼眸。
那双曾盛满星光,只映着我一人的眸子,此刻却空洞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我熟悉的温柔,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婉儿,你今天很美。
这语气……不像他。
从前的烨哥哥,唤我婉儿时,尾音总会微微上扬,带着独有的宠溺。
我心头一跳,强笑道,陛下谬赞。
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背诵早已拟好的圣旨,继续说着:
朕说过,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话是他当年在桃花树下执着我的手,一字一句许下的誓言。
可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像隔了一层冰冷的琉璃,听不真切。
我心底的寒意一丝丝往上冒。
我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握住他,他却在我指尖触碰到的前一瞬,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他的手垂在明黄的龙袍袖口下骨节分明,却透着一股不属于活人的僵硬。
突然起身背对着我,声音依旧平平板板,朕今日有些乏了,皇后早些歇息。
我愕然,陛下今夜是……我们的大婚之夜啊!
国事繁重,朕需养神。
他丢下这句话竟径直走向内殿的偏室,那里通常是帝王独自批阅奏折或小憩的地方。
红烛依旧在烧,喜字依旧鲜红,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先帝晚年沉迷方术痴迷机关傀儡,宫中早有秘闻流传。
说他为求长生曾试图以活人炼制不朽之躯……
一个荒唐而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手脚冰凉,仿佛坠入了腊月的冰窟。
2
翌日,天光微熹。
我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强撑着精神梳妆打扮准备去给太后敬茶。
宇文烨早已起身,此刻正端坐在外间,一身明黄常服衬得他愈发俊美无俦,却也愈发不像我记忆中的模样。
他见我出来,淡淡颔首,走吧。
没有一句关切,没有一丝新婚的温存。
我心中苦涩,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随着他一同往太后的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宇文烨的生母,如今大梁最尊贵的女人,正端坐在凤座之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在我脸上细细打量。
我与宇文烨并肩跪下奉上新妇茶。
儿臣(臣妾)给母后请安。
太后接过我手中的茶盏,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白玉茶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呷了一口目光转向我,似笑非笑,皇后昨夜侍奉陛下,想来是尽心尽力了。
我心头一紧,这话问得意味深长。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恭顺道,是,母后。陛下……陛下说国事为重,昨夜在偏殿歇下了。
太后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哦皇帝倒是勤勉。
她将目光转向宇文烨,那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满意。
宇文烨垂眸,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儿臣不敢懈怠。
太后放下茶盏,茶盖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也像敲在了我的心上。
她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婉儿,你既已为后,当知晓后宫之主的本分。这宫里的水深得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安守本分方能长久。
我心中一凛!太后这话分明是在警告我!难道她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昨夜宇文烨的异常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惊疑,低声道:
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点了点头,皇帝日理万机你要多体谅,莫要恃宠而骄惹他不快。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是,儿臣(臣妾)告退。
我与宇文烨起身缓缓退出长乐宫。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殿门,心中疑云更重。
太后,她一定知道真相!
而宇文烨他从始至终都像一个精致的人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我的烨哥哥他到底怎么了这冰冷的皇宫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3
回到坤宁宫,遣退了所有宫人,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昨夜的惊疑,太后的警告,像两座大山压在我心头。
我看着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简,却半晌未曾翻动一页的宇文烨,心中百感交集。
他还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是我从小爱慕到大的烨哥哥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那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却陌生得让我害怕。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深吸一口气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枚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暖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边缘因常年佩戴而变得温润光滑。
这是当年烨哥哥及冠那年我们互换的定情信物。
他送我一支凤钗,我赠他这枚龙纹佩。
我走到他面前将玉佩递到他眼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陛下,还记得这个吗当年您亲手为我戴上凤钗,我便将此佩赠予您,您说,龙凤呈祥,永不分离。
宇文烨(伪)的目光从书简上移开,落在那枚玉佩上。
他的指尖触碰到玉佩,那温润的暖玉在他手中仿佛也瞬间失了温度变得冰凉。
他端详了片刻,眼神依旧是那片空茫,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直无波,自然记得,是朕送你的凤纹佩你很喜欢。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凤纹佩他送我的是凤钗!这枚龙纹佩是我送他的!他怎么会记错!
从前他最是珍视这枚玉佩,日夜佩戴从不离身。
上面的每一处纹路他都了如指掌。
我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沙哑,陛下……您最近似乎清减了许多也不爱笑了。是不是……是不是太累了
他抬头看我,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僵硬得像一张画上去的皮囊,是吗或许是国事繁忙吧。
我心痛如绞,鼓起最后的勇气不死心地追问,陛下,那您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围场狩猎,我被惊马甩下,是您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护住我,您的手臂因此被划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您说,那是为我受的伤,是男子汉的勋章……
皇后!
宇文烨(伪)突然打断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抗拒。那些旧事不必再提。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他将那枚龙纹玉佩随意地放在了窗边的紫檀木小几上,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
然后他起身拂袖便要往外走。
就在他与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抬起的手腕上。
明黄的袖口下那截手腕光洁无瑕,哪里有半分疤痕的踪迹!
我的脑中轰的一声所有的思绪卡住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不是我的烨哥哥!
至少不是完整的他!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看着他决绝而冰冷的背影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碎裂。
那个曾为我挡下惊马手臂上留下狰狞伤疤的少年,那个曾在我耳边许下一生一世诺言的太子,那个曾用温暖的目光将我包裹的宇文烨他到哪里去了
眼前这个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4
自那日玉佩试探之后我便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与绝望。
白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梁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我知道那完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怎样骇人的真相。
夜幕降临坤宁宫便成了我一个人的囚笼。
宇文烨(伪)依旧歇在偏殿,他说他习惯了独自处理政务至深夜。
起初几日我还会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主殿辗转难眠,期盼着他能推开那扇门。
但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些更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从不进食。
每日御膳房送来的珍馐美味他只是象征性地看一眼便挥手让宫人撤下。
他只饮清露,宫人说是太医院特制的养身汤,但我偷偷看过,那汤清澈见底,无色无味,更像是普通的清水。
而且他似乎从不需要睡眠。
有好几次我深夜惊醒,悄悄走到偏殿外透过窗棂的缝隙往里看。
他总是端坐在书案前或执笔批阅,或静静枯坐一动不动,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添了几分非人的寒意。
有一次我壮着胆子在凌晨时分以送宵夜为名推开了偏殿的门。
他依旧坐在那里,听到动静缓缓抬头。
烛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仿佛根本不认识我一般。
陛下,臣妾……做了些点心。
他沉默了片刻才像是反应过来,语气平淡,放下吧,朕知道了。
我将食盒放在桌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似乎毫无倦意,精神好得不像熬了一整夜的人。
退出偏殿时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世上怎会有不食人间烟火不需睡眠的人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这夜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寝衣。
窗外月凉如水。
我披衣起身,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偏殿外。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他坐在书案前。
偏殿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棂透入,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我心中一紧,他去哪了
正当我疑惑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庭院中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在那株早已枯萎的梅树下。
是宇文烨(伪)!
他穿着寝衣,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我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他深夜不睡在庭院里做什么
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他缓缓地……动了。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甚至带着一丝……僵硬。
他抬起手似乎想去触摸那枯萎的梅枝,但手臂抬到一半却又顿住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卡住了一般。
然后他开始在梅树下踱步。
那脚步声很轻,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落地无声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
他时而抬头望月时而低头看着地面,侧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我看得遍体生寒,手脚冰凉。
那不是正常的赏月,更不是随意的踱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在执行着某种固定的指令!
我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捂着嘴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寝殿,将自己紧紧地裹在锦被之中,却依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那株梅树是当年烨哥哥亲手为我栽下的。
他说待到寒梅盛开,他便娶我。
如今梅树已枯,而树下之人却成了一个披着他皮囊的魅影。
这无眠的皇宫究竟还要上演多少惊魂的戏码
5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的心。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任由这可怕的秘密将我吞噬。
我必须知道真相,知道我的烨哥哥到底遭遇了什么,眼前这个东西又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日里我强作镇定,依旧扮演着温婉贤淑的皇后。
暗地里我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坤宁宫的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好几代主子。
我旁敲侧击地向她询问关于先帝晚年的事迹,尤其是关于方术和机关术的传闻。
老嬷嬷起初讳莫如深,只说先帝晚年确实醉心此道,但具体细节却不愿多谈。
我知她谨慎也不逼迫,只是日日对她施以小恩小惠嘘寒问暖。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日下来她对我的防备也松懈了不少。
终于在一个雨夜,老嬷嬷许是见我形容憔悴动了恻隐之心,才悄声告诉我一个惊人的秘密。
娘娘,她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先帝晚年曾在宫中设立了一处‘奇巧阁’,网罗天下能工巧匠,日夜研制……研制一种能让人‘永生’的机关人。据说那机关人能与活人一般无二,甚至……甚至能替代活人。
我心头猛地一跳,声音都有些发颤。
替代活人
老嬷嬷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是啊,宫里都传遍了,说先帝爷是想为自己造一副不朽的躯壳。后来……后来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监国之后那‘奇巧阁’便封了,里面的东西也都不知所踪了。
奇巧阁……
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
我突然想起烨哥哥登基前曾有一段时间性情大变深居简出,说是身体不适。
难道……难道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嬷嬷还告诉我,宫中有一处皇家禁书阁,里面收藏着历代皇室的秘辛和一些禁书。
或许那里能找到关于奇巧阁和机关人的更详细记载。
禁书阁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我身为皇后总能找到机会。
几日后我借口为陛下查阅古籍祈福消灾,在太后的默许下(她或许以为我只是想做些无用功)终于得以进入禁书阁。
禁书阁内尘封已久,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息。
我屏退了随行的宫人独自一人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间穿梭。
根据老嬷嬷的提示,我着重寻找与先帝晚年相关的记载,以及那些被列为禁术的孤本。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本没有封皮的残破手札。
手札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开篇的几个字便让我如遭雷击——
画皮之术,窃魂为引,机关为骨,可塑长生……
画皮之术!
我继续往下看,手札中详细记载了这种骇人听闻的禁术。
如何剥取活人皮囊,如何制作精巧的机关骨架,如何用秘药维持皮囊的鲜活,甚至……甚至提到了如何用至亲之人的魂息作为引子让画皮人拥有与本体相似的举止和记忆!
手札的最后几页似乎被人撕去了。
但我已经看得遍体生寒,冷汗湿透了背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他没有体温,难怪他不进饮食,难怪他手臂上没有伤疤,难怪他对我们的过往记忆模糊甚至错乱!
他根本就不是宇文烨!
他是一具用我烨哥哥的皮囊,用冰冷的机关,用不知名的魂引制造出来的……【画皮伪人】!
我抓着那本手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巨大的恐惧和悲愤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的烨哥哥他到底在哪里是被取了皮囊还是魂飞魄散了
而太后她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她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我必须找到答案!
我将手札紧紧藏入袖中,踉跄地走出禁书阁。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皇宫哪里是什么富丽堂皇的权力中心,分明是一座用谎言和鲜血堆砌而成的人间炼狱!
6
禁书阁的发现像一把淬毒的利刃,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割裂。
画皮伪人
四个字如魔咒般日夜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看着那个顶着宇文烨皮囊的东西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在宫宴上举杯含笑,心中只觉得荒谬与悲凉。
天下人敬仰的英明君主竟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而我大梁的皇后却要与这具画皮同床异梦日夜相对。
我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一个能让我彻底死心也能让我有足够底气去质问太后的铁证!
手札中提到画皮人的皮囊之下是精巧的机关骨架,为了方便维护和更换部件,其躯干之上必有隐秘的缝合或开启之处。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机会很快就来了。
几日后宇文烨(伪)在批阅奏折时突然偶感风寒,说是头晕体乏。
太医前来诊治也只说是操劳过度,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太后体恤我这个新后,特意恩准我亲自照料陛下以显夫妻情深。
我知道这又是太后的一场戏,一场做给天下人看的戏。
但我却从中看到了机会。
夜里偏殿内药味弥漫。
宇文烨(伪)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得不像个病人,倒更像是停止了运作的机器。
我屏退了所有宫人,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走到床边。
我柔声唤道,心却在胸腔里狂跳。
陛下,该喝药了。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我,没有半分病弱之态只有一片死寂。
有劳皇后。
我扶他坐起身,在他靠上床头的瞬间我不小心手一抖,药碗微微倾斜,几滴褐色的药液洒在了他寝衣的前襟上。
我故作惊慌地低呼,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俯身去为他擦拭。
哎呀!臣妾该死!
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但并未阻止我的动作。
我的指尖隔着微湿的寝衣,终于触碰到了他胸口的肌肤。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冰冷!坚硬!
绝不是活人温热柔软的胸膛!
那触感更像是……更像是打磨光滑的木石,或者某种冰冷的金属!
我的指尖在那片肌肤上飞快地划过,在那微湿的寝衣之下我似乎触摸到了一道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像是一道被巧妙掩盖的缝隙!
我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如纸,呼吸都停滞了。
我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
陛下……您的胸口……
原本闭目养神的宇文烨(伪),霍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盯着我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皇后看到了什么
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心中的恐惧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和内心的翻江倒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没什么……臣妾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陛下的伤口……陛下恕罪……
我胡乱编造着理由只求能蒙混过关。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再空洞,反而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警告,仿佛要将我看穿。
半晌他才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青紫的勒痕。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驱逐意味,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我踉跄着起身,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偏殿。
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道缝隙!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触感,但我无比确定它真实存在!
铁证如山!
他果然是一具画皮伪人!
我的夫君,大梁的皇帝,竟然真的是一个用皮囊和机关堆砌起来的……怪物!
巨大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恐惧,恶心,悲愤,还有一丝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太后……这一切果然都是太后在背后操纵!
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把我烨哥哥怎么样了
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我一定要救我的烨哥哥!
即使希望渺茫。
7
胸口那道冰冷的触感以及宇文烨(伪)骤然锐利的眼神,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他不再是那个对我言听计从,任我试探的空壳了。
他似乎开始有了某种警觉。
这让我接下来的行动变得更加艰难。
太后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我的监视愈发严密。
坤宁宫内外遍布着她的眼线。
我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我并未退缩。
禁书阁的手札中除了画皮之术还隐约提到了一种名为牵星盘的机关,似乎是控制画皮人的关键。
而制造和维护这种精密机关的人被称为司天监或国师。
大梁并无常设国师之位。
但先帝晚年确实有一位名为玄虚子的方士深得信任,常年出入宫闱,甚至被尊为护国真人。
先帝驾崩,宇文烨登基后这位玄虚子便销声匿迹了。
宫中都说他已仙逝或云游四海去了。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画皮帝君真的存在,那么必然需要一个精通此道的人来维护。
这位玄虚子会不会就是关键人物
我开始暗中留意关于玄虚子的一切消息。
几日后机会来了。
宫中举行祈雨大典,因近日天气干旱民心不安。
宇文烨(伪)作为天子自然要亲自主持。
典礼繁琐而冗长。
就在百官跪拜,钟磬齐鸣之际,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天高台的一侧,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头戴方巾,仙风道骨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在阴影之中。
他的位置很偏僻,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
但他身上那股超然物外的气质,以及看向宇文烨(伪)时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让我心头一震!
是他!玄虚子!
他果然还在宫中!而且他似乎在暗中观察着画皮帝君的一举一动!
典礼结束后我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场,并暗中吩咐心腹宫女小翠,让她留意玄虚子的去向。
小翠机灵,很快便回报说玄虚子并未离开皇宫,而是进了一处位于宫廷西北角的偏僻宫苑——静思苑。
那里平日里人迹罕至,据说曾是先帝用来清修的地方。
静思苑……
我心中有了计较。
当晚我避开所有眼线,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宫女服饰悄悄潜往静思苑。
静思苑内果然灯火通明。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主殿,殿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一个是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对哀家的话反应也慢了些。
另一个声音苍老而平静,正是玄虚子!太后不必过虑。‘七情六欲’本就是凡俗之扰,‘他’既为神器自当摒弃。偶然的‘滞涩’不过是‘尘埃’蒙蔽,老道清理一番便是。
神器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不管他是什么东西,他必须是哀家手中最听话的皇帝!玄虚子,你当初答应过哀家,他会完美无缺!
玄虚子淡淡道,完美,亦需时时拂拭。太后,‘画皮’终究是‘画皮’,若想让他长久如新便需断绝一切可能唤醒‘旧忆’的根源。皇后娘娘那里……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紧,几乎要冲进去质问他们!
原来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我察觉了!
皇后那边哀家自有分寸。太后的声音冰冷,你只需管好你的‘作品’,别让它出了岔子误了哀家的大事!
老道明白。
接下来的对话声音渐低,我听不真切。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悲愤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他们果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画皮……旧忆……
他们不仅制造了这具伪人,还在想方设法抹去烨哥哥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只是这玄虚子深不可测,太后又权势滔天,我该如何才能从他们手中找到关于烨哥哥的真相
迷雾越来越深前路也越来越险。
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缩。
为了烨哥哥也为了我自己。
8
自静思苑偷听之后,我更加小心谨慎。
太后和玄虚子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若再有轻举妄动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连累苏家。
但我并未放弃。
玄虚子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断绝一切可能唤醒‘旧忆’的根源。
这是否意味着烨哥哥的旧忆并未完全消失它只是被压制被掩盖了
如果……如果我能找到一种方法,绕过太后和玄虚子的控制,直接触碰到那些被尘封的旧忆是不是就有可能唤醒一丝属于烨哥哥的真正灵魂
这个念头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心中无边的黑暗。
我开始回忆与烨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寻找那些对他而言最特别、最刻骨铭心的信物或记忆。
那枚龙纹玉佩他已经不认得了。
手臂上的伤疤也已经消失了。
还有什么
我苦思冥想几日不眠不休。
终于我想起了一件东西——一支白玉梅花簪。
那是我及笄那年烨哥哥亲手为我雕刻的。
他说我像寒冬里的梅花清雅坚韧。
那支簪子他刻了整整一个月,指尖都磨出了血泡。
后来我入宫为后,按规制不能佩戴如此素净的簪子,便一直珍藏在妆奁的最底层。
我找出那支白玉梅花簪,簪身依旧莹润,梅花的花瓣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当年烨哥哥指尖的温度。
我将玉簪紧紧握在手中心中默默祈祷。
几日后是宫中固定的赏花宴。
地点就在御花园那片曾经开满梅花的林子旁,虽然如今梅树早已枯萎但景致依旧。
宇文烨(伪)作为皇帝自然会出席。
我特意将那支白玉梅花簪斜斜插入发髻,在鬓边点缀了几朵素雅的绢花,既不失皇后身份又能让那支簪子不那么突兀。
宴会上丝竹悦耳,歌舞升平。
我却如坐针毡,目光不时飘向御座上的宇文烨(伪)。
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对眼前的歌舞似乎毫无兴趣。
宴至中途按照惯例,帝后要一同在园中赏景接受百官的朝贺。
我与他并肩而行走过那片枯萎的梅林。
就在我们经过一株主干尚存的枯梅时,我脚下不小心一崴,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他。
陛下!
宇文烨(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腰。
他的手依旧冰冷。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我发间的白玉梅花簪。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住了!
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迷茫、困惑、痛苦、挣扎……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交替闪现,最后竟然凝聚成了一丝……一丝带着无尽悲伤的清明!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沙哑而艰难,簪……梅……婉……
我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语气!这断断续续的称呼!
是烨哥哥!真的是烨哥哥!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烨哥哥是你吗你认得我你认得这支簪子
他伸出手似乎想来触摸我发间的簪子又像是想抚摸我的脸颊。
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激烈地冲撞、撕扯!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救……
陛下!皇后娘娘!
就在这时太后尖锐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刺了过来!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带着一群宫人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们。
宇文烨(伪)听到太后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的那丝清明迅速褪去,重新被空洞和茫然所取代。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揽着我的手,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疏离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看着我语气平静无波,眼神却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皇后……何事
我如坠冰窟。
那短暂的清醒就像昙花一现,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凋零得如此迅速。
太后快步走上前来,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和发间的簪子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后身子不适就该好好在宫里歇着,何必出来吹风呢
她意有所指,分明是在警告我不要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心中却燃起了一团不灭的火焰。
刚才那瞬间绝对不是幻觉!
烨哥哥还活着!他的灵魂他的意识还被困在那具冰冷的躯壳里!
他向我求救了!
我一定要救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太后,玄虚子,你们等着!我苏婉清,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9
白玉梅花簪引发的意外,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太后看我的眼神愈发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敌意。
她虽然没有明着发作,但坤宁宫的氛围却在一夜之间变得如同冰窖。
我身边的宫人被她以各种理由调换了大半,新来的那些个个都像是她的眼睛和耳朵,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甚至连出坤宁宫的宫门都需要向她身边的掌事姑姑报备。
不仅如此,朝堂之上也开始暗流涌动。
一些平日里与我父亲苏将军政见不合的官员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弹劾苏家治军不严,中饱私囊,甚至编造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我知道这背后定是太后在捣鬼!
她这是在敲山震虎,想用苏家的安危来胁迫我让我安分守己,不要再试图去触碰那个可怕的秘密。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宇文烨(伪)对这些弹劾只是不置可否,将奏折留中不发,态度暧昧不明。
我曾试图在夜深人静时再次去偏殿找他,想问问他对苏家的态度,想看看能否再次唤醒他体内属于烨哥哥的那一丝残魂。
但偏殿的守卫比以往森严了数倍,我根本无法靠近。
有一次我终于寻了个由头在御书房见到了他。
陛下,我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家父对大梁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行此不轨之事!请陛下明察,还苏家一个清白!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眸看我,眼神依旧是那片没有温度的死水,苏将军之事朕自有定夺。皇后只需安心在后宫待着,不必过问前朝之事。
他的语气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疏离,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心一沉,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已经低下头重新批阅起奏折,不再看我一眼。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御书房,心中一片冰凉。
太后这一招,果然狠毒!
她抓住了我最大的软肋——我的家族。
如果我再轻举妄动恐怕真的会连累整个苏家。
难道我就要这样屈服吗眼睁睁看着烨哥哥的灵魂被禁锢,看着这个画皮伪人窃取他的一切
不!我绝不甘心!
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月色如霜,照得殿内一片清冷。
我突然想起那日玄虚子与太后的对话中曾提到‘画皮’终究是‘画皮’,若想让他长久如新便需时时拂拭,断绝一切可能唤醒‘旧忆’的根源。
时时拂拭……这是否意味着玄虚子会定期对宇文烨(伪)进行某种维护或校准
如果我能找到他们进行维护的地点和时间,是不是就能发现一些破绽甚至……找到控制画皮帝君的关键
这个念头让我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静思苑守卫森严,玄虚子又行踪诡秘,我该如何才能探知他的秘密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不引起太后怀疑又能替我打探消息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了坤宁宫角落里,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小安子身上。
他年纪不大眉清目秀,平日里总是低着头不与人交流。
但我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同情和不忍。
或许他可以成为我的突破口。
我决定赌一把。
10
接下来的几日我开始刻意接近小安子。
起初他对我毕恭毕敬却又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戒备。
我知道这宫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我也不急,只是每日里对他多加关照,赏些点心衣物,偶尔与他说几句家常,言语间流露出对家人的思念和对宫中生活的无奈。
渐渐地小安子看我的眼神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同情。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将他悄悄唤到内殿。
小安子,我屏退了左右,声音压得极低,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本宫如今身陷囹圄,有些事情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本宫定有重谢,保你一世平安富贵。
小安子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个洒扫的小太监,能为娘娘做什么
我扶起他,眼神诚恳而坚定,本宫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只需帮本宫留意一个人——玄虚子道长。他何时会去静思苑,何时会离开,都做了些什么。你只需将这些告诉本宫便可。
小安子面露难色嘴唇哆嗦着,娘娘……玄虚子道长……那是太后跟前的人……奴才……奴才不敢……
本宫知道这很危险。我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塞到他手中,但本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若不愿本宫也不强求。只是本宫的命运或许就真的只能任人摆布了。
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和绝望,眼角也适时地泛起了泪光。
小安子看着手中的金元宝又看看我满是期盼和无助的眼神,犹豫了许久,终于一咬牙,娘娘!奴才……奴才愿意试一试!只是奴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放心,我郑重承诺,本宫会想办法保你周全。你只需小心行事切莫被人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小安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利用自己洒扫的便利,每日里都会有意无意地在静思苑附近逗留,暗中观察玄虚子的动向。
虽然太后对我防范甚严,但对一个小小的洒扫太监却并未太过在意。
几天后小安子终于给我带来了第一个有用的消息。
娘娘,他趁着送水的机会悄声对我说,奴才发现玄虚子道长每隔三日,便会在子时过后独自一人进入静思苑最深处的一间偏殿。那间偏殿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只有他有钥匙。而且……而且奴才还隐约听到,那偏殿里似乎有……有奇怪的声响,像是……像是机关转动的声音。
机关转动的声音!
我心头猛地一跳!
每隔三日的子时!
这一定就是玄虚子对画皮帝君进行维护的时间和地点!
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又仔细询问了小安子关于那间偏殿的具体位置和周围的守卫情况。
小安子一一告知。
做得好小安子。我赞许道,你先下去吧,记住,此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奴才明白。
小安子躬身退下。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三日后的子时就是我行动的最佳时机!
这几日我表面上依旧安分守己,对太后的监视和打压逆来顺受,甚至主动向她示弱让她放松警惕。
同时我暗中准备了一些东西——从禁书阁那本手札中,我抄录下了一些关于画皮人弱点和可能存在的控制核心的描述,虽然残缺不全但或许能派上用场。
我还准备了一套夜行衣以及一些迷香和金疮药。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去闯一闯。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去揭开画皮帝君的最终秘密,去寻找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属于烨哥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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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夜黑风高。
我算准了时辰悄悄换上夜行衣,避开坤宁宫内外的眼线,如同鬼魅一般潜向了静思苑。
静思苑外围的守卫比我想象的要松懈一些,或许是因为太后对我已经足够放心。
我顺利地潜入了静思苑,按照小安子所说的位置找到了那间位于最深处的偏殿。
偏殿果然紧锁着,但窗户却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窗边,屏住呼吸向内望去。
殿内烛火通明。
玄虚子果然在里面!
而他面前……
我瞳孔骤然收缩,几乎要惊呼出声!
只见宇文烨……不,应该说是那具画皮帝君正赤裸着上身平躺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冰冷石床上!
他的胸膛竟然是敞开的!
没有鲜血没有内脏,只有无数根闪烁着幽光的金属丝线和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精密的齿轮与晶石,构成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人形机器!
而玄虚子正拿着一些奇特的工具在那具机器的胸腔内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什么!
这一幕比我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更加恐怖,更加非人!
我浑身冰冷,如坠万丈深渊!
这……这就是我的夫君,大梁的皇帝!
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11
眼前的景象如同最恐怖的噩梦,将我死死攫住。
那敞开的胸膛,那闪烁着幽光的金属丝线和齿轮,那冰冷石床上毫无生气的画皮帝君……每一幕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将我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碎!
我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指甲扎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让我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
玄虚子全神贯注地操作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的我。
他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菱形晶石,小心翼翼地替换掉了画皮帝君胸腔内一块黯淡无光的旧晶石。
随着新晶石的嵌入,那些金属丝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发出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光芒也变得更加明亮。
画皮帝君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活气。
我看得遍体生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就是玄虚子口中的拂拭这就是他们维持这具画皮运转的方式
用冰冷的晶石和机关来模拟人的生命
何其荒谬!何其残忍!
就在这时,玄虚子似乎完成了他的维护,他直起身满意地看着石床上的作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和自负。
他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将画皮帝君的胸膛重新缝合。
我不能再等了!
如果让他完成了缝合我将再也没有机会探知核心的秘密!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从袖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迷香。
我算准了风向将迷香点燃,悄悄从窗缝中送了进去。
这迷香是我从禁书阁的医书中找到的方子,药效猛烈,寻常人闻之即倒。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殿内的玄虚子便身子一晃,手中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心中一喜连忙推开虚掩的殿门闪身而入。
殿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金属和药草混合的气味。
我快步走到石床边,看着那具敞开胸膛的画皮帝君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但此刻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胸腔内那枚刚刚被替换上去的、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菱形晶石。
那晶石约有鸽卵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直觉告诉我这枚晶石就是画皮帝君的核心!是驱动这具躯壳运转的关键!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枚晶石。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晶石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静静躺在石床上的画皮帝君毫无预兆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空洞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有焦距,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他竟然在没有缝合的情况下苏醒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要缩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画皮帝君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而坚硬,力道大得惊人!
一个嘶哑、怪异、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你……是谁
这声音与平日里宇文烨(伪)那平稳温和的声音截然不同!充满了非人的质感!
我惊恐地看着他想要挣脱,却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伸向了他自己敞开的胸膛,似乎想要阻止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那支白玉梅花簪!
我用尽全身力气,另一只手从发髻上拔下那支簪子,用尖锐的簪尾狠狠刺向了他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的某个关节连接处!
那里似乎是机关的薄弱点!
咔嚓一声轻响。
画皮帝君抓住我的那只手猛地一松!
他发出一声更加怪异的嘶吼,脸上那张完美无瑕的皮囊竟然因为剧烈的动作而产生了一丝扭曲错位!
我趁机挣脱出来,连连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似乎因为手腕关节的损坏而陷入了某种混乱状态,胸腔内的晶石光芒忽明忽暗,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机会!
我看着那枚闪烁不定的晶石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如果……如果我毁掉这枚核心晶石,会怎么样
这具画皮会彻底报废吗
那真正的烨哥哥呢他会不会因此而……
我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我再次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白玉梅花簪狠狠地刺向了那枚闪烁着诡异蓝光的菱形晶石!
12
噗嗤!
白玉梅花簪的尖端在我的孤注一掷之下,竟真的刺入了那枚菱形晶石之中!
想象中的坚硬并未出现,反而像刺入了一块凝胶,带着一丝诡异的韧性。
晶石内部流动的光点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画皮帝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他胸腔内那些金属丝线疯狂地扭动迸射出细碎的电火花!
我吓得连忙松开簪子连连后退。
那枚被刺中的晶石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不……不可能……
一个虚弱而惊恐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猛地回头,只见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玄虚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迷香的药效未过又软软地摔了回去。
你……你做了什么!玄虚子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你毁了它!你毁了‘神之心’!
神之心
我看着那枚即将彻底碎裂的晶石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异变再度发生!
随着晶石光芒的彻底熄灭,那具躺在石床上的画皮帝君身体的抽搐渐渐停止了。
他胸腔内那些狂乱的金属丝线也平静下来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萎的藤蔓。
一切似乎都归于了死寂。
他……死了吗
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一丝莫名的空虚。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
那具画皮帝君的身体突然又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剧烈的、机械性的抽搐,而是一种带着生命迹象的轻微颤动。
他的眼皮微微翕动着。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死寂,不再是冰冷的审视。
那双眼睛里虽然依旧布满了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苦,却闪烁着我无比熟悉温柔而悲伤的光芒!
那光芒我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见到过!
那是属于我的烨哥哥的眼神!
婉……婉儿……
一个沙哑、虚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轻轻溢出。
那声音不再是金属摩擦般的怪异,而是带着活人特有的温度和情感。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烨哥哥!我失声痛哭不顾一切地扑到石床边,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烨哥哥!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回握我的手,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歉疚、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对……对不起……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你……受苦了……
不!不苦!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怕!
我泣不成声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手依旧冰冷,但此刻我却从那冰冷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那是灵魂的温度!
太……太后……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她……她用我的……魂火……炼制了‘神之心’……控制……控制这具傀儡……
魂火!神之心!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枚晶石不仅仅是驱动傀儡的核心,更是禁锢着烨哥哥残魂的牢笼!
我毁掉了晶石也等于释放了他被囚禁的灵魂!
你……你快走……烨哥哥用尽力气催促道,‘神之心’碎裂……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不!我不走!我哭喊着,我要带你一起走!烨哥哥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苍白而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一如当年桃花树下。
傻丫头……来不及了……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舍,能……能再看你一眼……能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开始渐渐涣散。
不!烨哥哥!你不要睡!你看着我!你不要离开我!
我疯狂地摇晃着他,试图将他从死神的边缘拉回来。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那只被我紧握着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烨哥哥——!!!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抱着他冰冷而残破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太后尖锐的怒吼!
抓住那个贱人!别让她跑了!
我知道太后来了。
我的复仇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我的爱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
在这座用谎言和鲜血堆砌的牢笼里,我终于找到了真相,却也失去了一切。
13
长乐宫的侍卫如同潮水般涌入偏殿将我团团围住。
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石床上那具胸膛敞开、核心晶石碎裂的画皮帝君,以及我怀中那渐渐失去最后一丝生气的躯壳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狰狞表情。
苏婉清!她尖声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毁了哀家的‘烨儿’!哀家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缓缓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脸上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甚至一丝悲悯的冷笑。
你的‘烨儿’我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殿内,太后,你看看清楚这究竟是谁的‘烨儿’!你用我夫君的皮囊囚禁他的魂火,制造出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还妄想他能成为你手中最听话的傀儡你真是丧心病狂!
住口!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厉声喝道,你懂什么!哀家这是在为大梁江山着想!真正的宇文烨优柔寡断,心慈手软,根本不配做皇帝!哀家制造出来的‘他’才是最完美的帝王!他能带领大梁走向强盛!是你!是你这个妒妇,毁了哀家的一切!
完美我凄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一个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没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傀儡也配称完美太后,你不是在为大梁着想,你只是在满足你那变态的控制欲!你爱的根本不是烨哥哥,也不是什么江山社稷,你爱的只是权力,是你手中那个可以随意摆布的‘作品’!
你……你……
太后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紫,指着我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一旁的玄虚子此刻也勉强撑起了身体,他看着石床上那具彻底失去光泽的画皮帝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如释重负的复杂。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喃喃自语,‘神之心’已碎,魂火已散……再也……回不来了……
太后听到玄虚子的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若非宫人及时扶住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苏婉清,就算哀家输了你也别想好过!来人!将这个妖后给哀家拿下!哀家要亲自审问!
侍卫们闻声而动,手持兵刃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缓缓放下怀中已经冰冷的宇文烨,站起身,从袖中抽出那支沾染了晶石碎屑和或许还有烨哥哥一丝魂息的白玉梅花簪紧紧握在手中,簪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我眼神决绝,声音不大,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凛然。
谁敢上前一步,我便血溅当场!
侍卫们被我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太后见状更是气急败坏,反了!反了!苏婉清,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哀家告诉你,就算你死了哀家也要将你苏家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太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安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殿门口,他手中高举着一本残破的手札,正是那本记载着画皮之术的禁书!
太后娘娘!小安子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奴才有证据!证明皇后娘娘所言非虚!先帝晚年沉迷方术秘炼画皮伪人,妄图窃取龙体延续寿命!而太后娘娘更是变本加厉竟以当今圣上的魂火为引,制造傀儡皇帝,欺瞒天下!此乃弥天大罪!天理不容!
小安子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殿内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指着小安子声音尖利,你……你胡说!你这个狗奴才!竟敢污蔑哀家!来人!给哀家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然而此刻的侍卫们却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不决。
画皮之术、傀儡皇帝,这些字眼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局势。
诸位!我抓住机会,朗声说道,太后罪行昭彰证据确凿!她为一己私欲残害皇嗣,祸乱朝纲!你们还要助纣为虐吗真正的宇文烨陛下已被她害死!如今躺在这里的便是证据!
我指向石床上那具令人毛骨悚然的机关人。
一些胆大的侍卫忍不住上前几步,看清了那敞开的胸膛和里面的金属机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怪物!真的是怪物!
天啊!我们一直跪拜的……竟然是……
恐慌和哗然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太后见人心已乱,知道大势已去,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绝望。
她突然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猛地扑向我,苏婉清!哀家就算是死也要拉你这个贱人一起陪葬!
娘娘小心!
小安子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噗嗤!
金簪狠狠地刺入了小安子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瘦弱的衣衫。
小安子!
我目眦欲裂,扶住他软软倒下的身体。
小安子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娘娘……奴才……奴才总算……没白活……
说完他头一歪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抱着小安子渐渐冰冷的身体心中的悲愤与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
太后!我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血色,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今日我苏婉清便要替天行道,为我夫君,为小安子,为所有被你残害的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我将小安子的尸身轻轻放下,握紧手中的白玉梅花簪一步步走向已经状若疯癫的太后。
殿外隐约传来了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我知道这场深宫血祭,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我的心早已随着烨哥哥的逝去一同流尽了最后一滴泪,变得比这宫墙还要冰冷,比这刀锋还要坚硬。
14
殿外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听闻宫中异动赶来的禁军和宗室大臣。
太后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我,眼神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手中的金簪早已掉落在地,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皇太后,只是一个失魂落魄、众叛亲离的老妇人。
别……别过来……她声音颤抖,不住地后退,哀家是太后!是先帝的元配!你们不能……
太后我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玉梅花簪在烛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你早已不配!你玷污了这个名号,也玷污了宇文家的列祖列宗!
我的话音未落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群身披铠甲的禁军将士涌了进来,为首的竟是我的父亲——镇国将军苏威!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神色凝重的宗室亲王和顾命大臣。
婉儿!父亲看到殿内的惨状以及我满身血污(虽然大部分是小安子的)和决绝的神情,顿时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到我身前将我护在身后。
父亲!看到父亲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
我指着太后,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偏殿。
太后谋逆,残害皇嗣,制造伪帝,欺瞒天下!其罪当诛!
宗室亲王和大臣们看到石床上那具触目惊心的机关人,以及地上玄虚子和小安子的尸体早已是面色煞白,惊骇不已。再听到我的指控和小安子临死前高举的那本禁书手札(此刻已被一位眼疾手快的禁军将士捡起,呈给亲王过目),他们哪里还有半分怀疑!
妖妇!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一位年长的亲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太后怒斥道,来人!将此妖妇拿下!听候发落!
太后见大势已去,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她突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哈哈哈哈……拿下哀家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宇文烨死了!真的宇文烨早就被哀家炼成了‘神之心’的引子!你们拥立谁你们还能拥立谁大梁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蠢货手里!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凄厉而疯狂,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父亲皱眉示意禁军上前。
就在禁军即将抓住太后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猛地从头上拔下一支尖锐的凤钗——那凤钗,与烨哥哥当年送我的那支竟有几分相似!
她将凤钗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从她胸前喷涌而出,染红了她华贵的宫装。
她带着那抹疯狂而诡异的笑容缓缓倒了下去,气绝身亡。
殿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音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我看着太后倒下的尸体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疲惫。
父亲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沙哑,婉儿,都过去了。你做得很好。
我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过去了不,什么都没有过去。
烨哥哥死了,小安子死了,这深宫之中沾满了太多无辜的鲜血和肮脏的阴谋。
我看向石床上那具冰冷的机关人,它曾顶着烨哥哥的皮囊欺骗了天下人,也曾让我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如今它只是一堆冰冷的金属和齿轮,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父亲,我声音嘶哑,请将……将它与太后一同归去吧。尘归尘,土归土,让他们的一切,都彻底消散在这宫墙之内,再也不要污了这世间。
父亲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我的怜惜。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震荡。
太后谋逆的真相被公之于众,举国哗然。
玄虚子作为从犯,虽已身死仍被追加罪名。
宗室大臣们紧急商议,最终决定从旁系宗亲中,选择一位年幼但贤德的皇子继承大统,由几位顾命大臣辅政。
而我苏婉清,曾经的大梁皇后,在这场风波平息之后主动向新帝和辅政大臣们递上了一封请辞的奏折。
我自请废去后位,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为所有在这场浩劫中逝去的冤魂祈福,也为我那早已逝去的爱情和青春。
长信宫曾是太后权倾朝野的居所。
如今这里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站在宫门外,静静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将所有的罪恶、阴谋、痛苦和绝望,一点点吞噬。
那具画皮帝君的残骸,和太后的尸身,一同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火光映照着我的脸庞,却没有半分暖意。
我的心早已在那一夜随着烨哥哥最后一声婉儿一同死去了。
白玉梅花簪最后依旧插在我的发间。
多年后,我在雪中祭奠,回忆往昔,内心平静但带着永恒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