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龙城
2023年的秋天,方山县的王成斌背着蛇皮袋站在太原火车站的出站口。二十三岁的他,刚在家乡的砖厂干了半年,实在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粉尘和老板的克扣,咬咬牙跟着村里的二哥来到省城。二哥说饭店缺传菜生,管吃管住,一个月三千五,比砖厂强多了。
火车站的人潮推着他往前走,他攥紧口袋里的车票根,忽然闻到一股混着葱花和醋的香味。抬头一看,斜对面就是晋味小馆,红底金字的招牌在暮色里泛着光,门口的老板娘正大声招揽客人：姑娘,进来吃碗刀削面嘛,现做的浇头！
王成斌没想到,这一声吆喝,让他遇见了这辈子第一个主动对他笑的姑娘。
小温全名温晓雯,是老板娘的亲侄女,在店里负责收银和点菜。她扎着高马尾,穿一件红白格子的围裙,看见王成斌站在门口犹豫,立刻迎上来：大哥是来应聘的吧王哥刚打电话说有人要来,快跟我进来。
他跟着她穿过大堂,后厨的热气扑面而来,掌勺的师傅正在颠锅,油星子噼里啪啦溅在围裙上。小温让他在员工休息室等着,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先坐会儿,我去叫经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立刻缩手,耳尖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老家的姑娘大多早婚,他相看了几个,都嫌他家里穷,没个正经工作。眼前的小温说话带着太原小店区的口音,尾音轻轻往上挑,像浸了蜜的枣花。
经理来谈待遇时,小温又探进头来：张哥,给人家安排靠窗的桌子呗,晚上能看见迎泽街的灯。说完冲王成斌眨眨眼,转身时围裙带扫过他的膝盖。
第一晚住在员工宿舍,上下铺的兄弟呼噜震天响,王成斌却睡不着。他想起小温递水时手腕上的银镯子,想起她笑起来时露出的小虎牙,想起她帮他跟大厨讨教怎么端稳托盘时,手把手教他握盘子的姿势。原来省城的姑娘,是这样的鲜活热闹,像一团烧得旺的炭火,把他心里的冰碴子都化了。
2
渐生情愫
接下来的三个月,王成斌成了店里最勤快的传菜生。每天早早就到店,把二十几个托盘擦得锃亮,连老板娘都夸：成斌这孩子,比亲儿子还上心。小温总是笑他死板,趁他擦桌子时往他围裙兜里塞奶糖：给,我爸从平遥带的,比你们方山的硬糖好吃。
霜降那天晚上,店里来了十几桌客人,忙到十点才收工。王成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蹲在后巷抽烟。小温拎着个保温桶过来：我妈熬的南瓜粥,喝一碗暖暖。蹲下来时,马尾辫垂在他膝盖上,他闻到淡淡的洗发水味,像春天里漫山的槐花香。
你为啥来城里啊小温舀了勺粥吹凉,递到他嘴边。他张嘴接住,烫得舌尖发麻：家里地少,挣不到钱。其实没说的是,他爹前年摔断了腿,家里欠了外债,他是长子,总得出来闯闯。
小温哦了一声,把保温桶往他怀里塞：我爸也说,男人就得出去见见世面。不过你别老板着脸嘛,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借着路灯的光,他看见她耳尖红得比保温桶上的喜字还要艳。
从那以后,小温每天都会给他带点吃的：周二是油泼面,周五是糖醋丸子,周末是她亲手烤的蜂蜜蛋糕。有次他不小心打翻了醋壶,溅在袖口上,小温当场脱了自己的牛仔外套给他：穿上,别冻着,我宿舍还有件粉色的,正好配你的工装裤。
店里的大姐们开始起哄,说小温这是看上了老实巴交的成斌。王成斌躲在后厨刷碗时,听见小温叉着腰跟她们嚷：怎么着,我就喜欢实在人,不像你们家那口子,整天就知道打麻将！说得大姐们直拍她屁股。
冬至那天,小温带他回小店区的家吃饭。阿姨做了羊肉臊子面,叔叔喝了两杯汾酒,红着脸问他：小伙子,家里几亩地他如实说了,叔叔点点头：踏实肯干就好,我们小温脾气倔,你得多担待。小温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一碗甜汤。
离开时,阿姨往他兜里塞了包炒瓜子：常来啊,小温说你炒土豆丝比她爸做得还好。他攥着瓜子袋,突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那是被人认可的重量。冬夜里的风还是冷,但心里却像揣了个暖手炉,烘烘的。
3
情定终身
2024年春节,王成斌没回家,留在店里值班。小温也没去姥姥家,每天跟着他在店里忙前忙后。除夕夜,老板娘在大堂摆了两桌,员工们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小温悄悄往他碗里塞了个包着硬币的饺子,结果他咬到的时候,硬币硌了牙,疼得直咧嘴,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过了年,小温开始跟他说未来。咱们不能一辈子当服务员啊,她趴在收银台上,用红笔在菜单背面画圈圈,我攒了三万块,你会做早餐,要不咱们开个早餐店就开在新建南路,那边上班族多,肯定生意好。
王成斌吓了一跳：我哪会当老板啊,万一赔了怎么办小温敲他的额头：赔了算我的,你只管做好你的鸡蛋灌饼和小米粥。再说了,你忘了上次在早市,你做的葱花饼半小时就卖光了
其实他没忘,那次周末跟小温去早市摆摊,他临时露了一手,面团在他手里翻飞,撒上葱花和盐,煎得金黄,香气飘出去老远,好多人排队买。小温举着二维码牌站在旁边,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看见没,我男人就是厉害。
三月底,他们租下了新建南路的一个小门面,四十平米,月租两千五。小温把积蓄全拿了出来,又跟舅舅借了两万,王成斌则回老家找村里的匠人打了口铁锅,定制了不锈钢的操作台。开业前一天,小温买了红绸子,让他牵着,在店门口放了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里,成斌早餐店的牌子挂了起来,他看着小温在烟雾里蹦蹦跳跳,突然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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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月生意不错,每天早上六点到八点,店里坐得满满当当。王成斌负责做早餐,小温收银兼端盘子,两个人配合默契。有次他凌晨四点起床揉面,小温也跟着起来,给他煮了碗荷包蛋：吃完有力气,咱们以后要雇人,不能总这么累。
4
梅梅的到来
五月初,小温说给店里找个帮手。我表妹梅梅,从临县丛罗峪来的,她边擦桌子边说,她初中毕业就在家帮衬农活,人特别勤快,让她来打下手,你也能轻松点。
王成斌记得第一次见梅梅,是个阴天。小姑娘背着个蓝布包,站在店门口,辫梢还沾着雨丝。皮肤晒得黝黑,眼睛却亮闪闪的,看见小温就扑过去：表姐,我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屁股都麻了。
梅梅干活确实利落,择菜、洗碗、擦桌子,样样在行。话不多,但总是默默把事情做好。早上客人多的时候,她会把王成斌做好的早餐端到桌上,轻声说：您的豆腐脑,小心烫。遇到老人,还会帮忙把醋壶和辣椒罐摆到顺手的位置。
有天晚上打烊后,梅梅看见王成斌在揉第二天要用的面团,主动过来帮忙：成斌哥,我在家也常揉面,你教我怎么摔面呗。她卷起袖子,露出细细的胳膊,学着他的样子把面团摔在案板上,啪嗒一声,面粉溅到鼻尖上,自己先笑了起来。
小温在旁边看着,突然说：梅梅,你晚上别回宿舍了,跟我挤一张床吧,省得来回跑。梅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住员工宿舍就行,跟大姐们一起挺热闹的。但小温已经把她的包拎到里间,不容分说。
渐渐地,店里形成了固定的节奏：王成斌在厨房做早餐,梅梅在前台帮忙,小温则负责采购和记账。梅梅对王成斌的手艺特别佩服,经常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摊鸡蛋饼,眼神里带着崇拜：成斌哥,你怎么知道面醒多久才合适啊成斌哥,这个葱花要切多细才香啊
一开始王成斌没觉得什么,只当是妹妹请教哥哥。直到有次下雨,他没带伞,梅梅把自己的伞塞给他,自己冒雨跑回宿舍,第二天就感冒了。他煮了姜汤给她送去,看见她躺在床上,看见他来,赶紧坐起来,头发散在枕头上：成斌哥,你别担心,我喝了热水就好。
小温那天晚上却没说话,只是默默给梅梅换了毛巾,给王成斌递了个眼色。他没看懂,直到后来才明白,有些眼神,藏着说不出口的心思。
5
暗藏的情愫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早餐店早上忙完,下午两点就关门了。梅梅会把当天剩下的包子馒头打包,说要送给巷口的流浪猫。王成斌有次跟着去,看见她蹲在墙根,用筷子把馒头掰成小块,轻声跟小猫说话：小花,多吃点,冬天就不怕冷了。阳光透过槐树的叶子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有天下午,王成斌在厨房收拾,梅梅突然进来,递给他一瓶冰镇的汽水：成斌哥,喝这个,解暑。他接过来时,碰到她的手,凉丝丝的,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汽水咕嘟咕嘟下肚,他才发现,这是小温平时最爱喝的橘子味,而梅梅自己,总是喝最便宜的散装酸梅汤。
周末盘点时,小温突然说：梅梅,你这月工资该涨涨了,从两千提到两千五吧。梅梅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表姐,我在家种地也挣不了这么多。小温却坚持：该给的就得给,你成斌哥以后还要带你开分店呢。说完看了王成斌一眼,他正低头算面粉的用量,没注意到小温眼里的深意。
七月的一个早上,店里来了个难缠的客人,说豆浆里有渣,摔了杯子就走。王成斌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梅梅赶紧过来帮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他连忙拿创可贴给她贴上,抬头时,看见小温站在门口,脸色有点不好。
我来吧,小温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扫帚,你去给梅梅冲杯糖水,补补。他转身时,听见小温小声对梅梅说：傻丫头,以后这种事让大姐来,别自己硬上。梅梅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创可贴上印着卡通图案,是小温平时用的那种。
那天晚上打烊后,小温突然说要回娘家,让王成斌照看一下梅梅。我妈有点不舒服,我回去看看,她边收拾包边说,梅梅要是害怕,你让她跟你住里间,我睡沙发就行。王成斌连忙摆手：那怎么行,我睡沙发,你们睡里间。小温却已经出门了,留下梅梅在原地搓手。
夜里下雨,雷声轰隆隆的。梅梅敲里间的门：成斌哥,我害怕。他开了门,看见小姑娘抱着枕头,缩在门口。最后他睡在沙发上,梅梅睡在床上,中间隔着一扇没关严的门。雨打在窗户上,他听见梅梅翻身的声音,突然想起老家的妹妹,也是这样怕打雷,小时候总躲在他怀里。
只是他不知道,梅梅抱着枕头时,心里想的不是雷声,而是白天看见他给她贴创可贴时,指尖的温度。
6
误会的开端
八月初,小温开始频繁往家里跑。说是舅舅家的表弟要结婚,需要帮忙筹备。但王成斌发现,她回来时总是带着点情绪,有时候看见梅梅和他说话,会突然沉默。
有天早上,梅梅帮王成斌擦汗,用自己的毛巾给他擦额头。正巧小温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刚买的芹菜。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梅梅踮脚替王成斌擦汗,看着他下意识地低头配合,突然觉得手里的芹菜叶子都蔫了。
梅梅,你的毛巾该换了,她走过去,把芹菜往案板上一放,用了两个月了,细菌多,我回头给你买条新的,粉色的,你喜欢的颜色。梅梅没听出异样,笑着说：表姐你记性真好,我小时候就喜欢粉色。
那天中午吃饭,小温突然说：成斌,咱们国庆节去方山吧,见见你爸妈。王成斌愣了一下：好啊,我也想带点太原的点心回去。梅梅在旁边扒拉米饭,小声说：成斌哥老家一定很美吧,我还没去过方山呢。小温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等你成斌哥娶了媳妇,带你去喝喜酒。
夜里,小温翻来覆去睡不着,问王成斌：你觉得梅梅这姑娘怎么样他迷迷糊糊地说：挺好的,勤快又懂事。小温没再说话,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直到听见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日子,小温开始有意无意地撮合梅梅和店里送面粉的小张。小张家里有车有房,她跟梅梅说,人也老实,比你成斌哥会疼人。梅梅总是红着脸摇头：表姐,我还小,不想谈恋爱。
九月的一个周末,小温说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让王成斌和梅梅看店。晚上回来时,她看见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梅梅正给王成斌缝补工作服的袖口。路灯下,梅梅的头靠得很近,针脚细密,王成斌低头玩手机,没注意到她泛红的耳尖。
哟,梅梅手真巧,小温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刺,比我强多了,我连个纽扣都缝不好。梅梅赶紧站起来：表姐回来了,饭在锅里热着,成斌哥说你喜欢吃糖醋排骨,特意留了两块。
小温看着碗里的排骨,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渐渐转凉的天气,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味道。
7
爆发的争吵
国庆节前一周,矛盾终于爆发了。那天早上,梅梅不小心把刚熬好的小米粥洒在操作台上,烫到了手。王成斌赶紧拿烫伤膏给她涂,小温正好进来,看见他握着梅梅的手,突然就炸了：王成斌,你有完没完！每次梅梅有点事,你就这么紧张,当我是瞎子吗
梅梅吓得手直抖：表姐,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小温却打断她：你闭嘴,我跟他说话！转身对王成斌说：你是不是喜欢她觉得她比我温柔,比我会干活行,你们俩过,我退出！
王成斌懵了：你胡说什么呢梅梅是妹妹,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小温冷笑：妹妹哪个妹妹会盯着你看一早上哪个妹妹会偷偷给你绣鞋垫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绣着牡丹的鞋垫,甩在他脸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梅梅绣的,针脚跟她奶奶的一样！
梅梅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表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小温看着她,突然觉得心疼：你没错,错的是我,错在不该把你带来,错在以为你们俩能清清白白。
说完,她摘下围裙,转身就走。王成斌想追,梅梅拉住他：成斌哥,别追了,表姐现在气头上,让她冷静冷静。他甩开她的手：你让开,这是我们俩的事。
但小温已经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街角。王成斌站在马路边,看着车尾灯越来越远,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回到店里,梅梅正在擦他刚才甩在地上的鞋垫,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牡丹花瓣上。
成斌哥,她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王成斌打断她：别说了,你收拾东西吧,明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梅梅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成斌哥,你要赶我走
他没说话,转身走进里间,把门摔得山响。其实他心里清楚,梅梅对他的心思,早就藏在那些默默的关心里,藏在她看他时发亮的眼睛里。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小温的怀疑,更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动摇。
8
各自的离开
小温回了小店区的家,再也没回来。王成斌每天去她家门口等,阿姨总是说：小温出去旅游了,过段时间回来。他知道这是借口,因为他看见小温的朋友圈,每天都在更新家里的饭菜,还有她和初中同学的合照,却没有一张关于他的。
早餐店的生意越来越差,王成斌没心思做饭,常常把鸡蛋煎糊,把粥熬成浆糊。梅梅走后第三天,他坐在空荡荡的店里,突然觉得累了。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给房东打了电话,说不续租了。
回到宿舍,他收拾东西时,发现梅梅留了封信在枕头底下：成斌哥,对不起,是我贪心了。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表姐,只是我忍不住想对你好。我回临县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祝你和表姐幸福。
他捏着信纸,想起梅梅第一次来店里时,那个背着蓝布包的小姑娘,想起她蹲在地上喂流浪猫的样子,想起她给他绣的鞋垫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有些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给梅梅打电话,关机。发微信,红色的感叹号刺痛了眼睛。原来在误会面前,三个人都选择了逃避：小温躲进了家人的庇护,梅梅逃回了老家,而他,被困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走。
9
孤独的寻找
接下来的一个月,王成斌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游荡。他去小温以前常去的奶茶店,去他们一起逛过的柳巷,去迎泽公园的湖边,那里曾是小温说要拍结婚照的地方。可是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子,仿佛她从来没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
他给小温的舅舅打电话,舅舅叹了口气：成斌啊,小温这孩子倔,你得主动点,去家里找她,别光在门口等着。他鼓起勇气买了礼物,敲开小温家的门,开门的是阿姨,却没让他进去：小温说了,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那天晚上,他坐在火车站的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想起刚到太原时的自己,背着蛇皮袋,对未来充满期待。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梦,梦醒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兜里还装着小温塞给他的奶糖,已经化了,黏在糖纸上。
他试着给梅梅的村里打电话,辗转找到了她的邻居,却被告知：梅梅去县城打工了,不知道在哪。他突然觉得害怕,怕这两个曾在他生命里重要的姑娘,就这么消失了,像两滴水融入大海,再难寻觅。
10
未竟的结局
2025年的春天,王成斌回到了方山县。帮家里种了几亩玉米,偶尔去镇上的集市摆摊,卖自己做的葱花饼。生意不错,可他总是望着通往县城的路,想着小温会不会突然出现,骂他一句笨蛋,然后拉着他回太原。
梅梅的消息是在端午节传来的。村里的二哥说,在临县县城看见一个姑娘,长得像梅梅,在饭店当服务员。他连夜坐班车过去,找了三家饭店,终于在最后一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梅梅瘦了,辫梢还是沾着厨房的油烟,看见他时,眼里闪过惊讶,很快又低下了头。
梅梅,他说,跟我回去吧,小温——小温还等着我们。梅梅摇摇头：成斌哥,别骗自己了,表姐不会原谅你的,我也——她没说完,转身走进了后厨,留下他站在原地,听着锅里的油在响,像极了那年早餐店开业时的鞭炮声。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她们。偶尔路过太原,会去新建南路看看,原来的早餐店已经变成了水果店,橱窗里摆着新鲜的橘子,像小温爱喝的汽水颜色。他会买上一袋,坐在马路边吃,橘子汁顺着指缝流下来,有点甜,有点酸,像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有人说,偶遇是上天给的缘分,而珍惜,才是缘分的延续。可有些时候,误会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了前行的路,让相爱的人走散在街角。王成斌常常想,如果那天他没让梅梅留下,如果他早一点跟小温说清楚,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但生活没有如果,就像龙城的街道,每天都有人偶遇,有人告别,有人带着遗憾继续前行。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停留在那个充满醋香和葱花味的早餐店里,停留在三个年轻人的眼神交汇中,成为彼此生命里,一段难以忘怀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