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寒时节,太阳很快下了山,风一阵一阵的刮,人也被吹得一阵一阵打冷颤。白山堂的伙房里,烧火丫头在灶台前哼哧哼哧烧火,时不时伸出手烤火取暖,再摸摸她那灰扑扑的脸庞。
火堆里不断发出噼啪声,忽而插入一段咕噜咕噜响,是烧火丫头的肚子在叫。她想着,待会趁大家不注意,定要偷偷煮个蛋给自己填填肚子才是!
这一个月来分配到这个地方真是折磨,美食只能看不能吃,每天早出晚归不能睡懒觉……
烧火丫头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火堆,熏出热泪来了也无动于衷。说起来也是悲催,半个月前,虽然她是个不伦不类的女贼,但怎么说也是个自由的小小鸟,本想着大户人家寸土寸金,随便刮点油也是活得下去的,再加上,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有钱人无奸不商,回馈点他们老百姓也是该的,一来二去便胆大包天到去黑水堂偷家了,竟忘了大户人家既有钱又心黑,这守财的本事定也是大的!
若是当初好好在玉想妈妈那学一番拳脚功夫,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幸亏她在玉想妈妈的耳濡目染下没少学到耍嘴皮子的功夫,也是让她躲过了一劫,误打误撞来到了白山堂,否则在那地方不死也脱层皮……
一个月前。
唐双计划找个大户人家偷家,扒到人家门墙时,发现黑水堂里外锣鼓喧天,人来人往的,唐双暗爽可以趁乱作案,没成想还是被人被追杀了。
路上遇到一行很壕的车马,唐双当即来了一场祸水东引的戏码,跪下道:大人!救命!你吩咐小的偷的东西小的都办到了,大人一定对小的负责啊!
唐双说完本想弃车保帅,丢下部分赃物撒腿开溜的,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随身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用兵戈招架了她的去路,她虽然身体轻盈,但下盘不稳,轻功不好,便吃瘪了。
黑水堂的人也很快追上来了,唐双腹背受敌,这厢她才意识到自己处境多么危险,若是待会境况突变,这两家人势必要取她的项上人头。
马车旁的一个胖老头斥道:跪下!
唐双被兵戈左右,只能退到路旁老老实实委屈她的双腿。
黑水堂的人听到了方才的话,抓住时机就唱衰白山堂主: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白山大人竟会干这种勾当!
白山白山好像听说过,哎呀,真不明白,今天怎么如此多人聚在这里
这人说完后有对旁人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一个男人鞭挞着马儿就赶来城里了。
黑水堂的侍从齐声道:拜见执事。
执事!这下唐双更忐忑了,怎么还有什么执事啊
唐双抬头多盯了两眼,那黑水执事好像注意到了,刚往这里看了一眼,唐双就低下了头。
唐双把头埋得死死的,只求双方打起来才好,这样就没人注意到她了,她也好溜之大吉。
黑水堂的人话音落下,白山堂的马车旁一道身影往前走了几步。
唐双看到地上的影子,似是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识想看看是谁,又想起来敌不动我不动,故而无动于衷。
彼时唐双身体不断上涌热气,呼吸明明急促却又强行抑制着,头皮更是发紧。
那人道:抬起头来。
唐双踟蹰了好久,终于在某一刻赴死般抬头,却在顷刻间不争气地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大人们饶命………呜呜呜呜……她一个劲地喊自己有错,却始终没说自己错在哪。
其实她是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她既偷了黑水堂的东西,又赖到了白山堂身上,任何一条大腿都想踹她一脚,又有谁会让她抱大腿呢
大人!与其世上少我一女贼,不如堂上多我一女婢,小的愿意做牛做马,就当赎回小的一条命,今后不敢再犯了呜呜呜……唐双说得声泪俱下,加上形容憔悴,令人恸容。
虽然言辞虚假,但是情感保真!眼泪保真!她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是真的觉得自己此劫非死即伤,怕死怕痛的她当即吓得泪如雨下,什么话也诌得来了。
最后的结果的确令人乐意至极,但仍然感到出乎意料。黑水堂的人要缉拿她,白山堂的人也不肯放过她,双方啰里吧嗦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被白山堂的人强硬地带走了。管事在路上请侯马车内白山堂主的命令,正在她以为要被抽筋扒皮而不停抽泣的时候,白山堂主却默许了她在白山堂做丫鬟赎命。
啊!真的!跟在仪仗后头的唐双哭声停得很快,不禁一问。
前面的管事胖老头用眼神警示她,她四下一看,侍卫们正纷纷回头看自己呢,便识趣地闭了嘴。
她爱哭也爱笑,回过头来一想,偷偷傻乐起来,知道能有口饭吃还不用受罚,恨不得告诉天上的玉想妈妈自己也能自食其力了。
到了白山堂,她还是太乐观了,在这累死累活,还不如她在包子铺给老板卖个乖讨个包子吃呢。这里的家伙还都欺负她!
她要逃走!
唐二!发什么呆!烧火啊!
哦哦!唐双惊醒,猛然又道,哎呀!我不叫唐二,我叫唐双!
双咋不是二了,唐双不就是唐二吗
说完,大伙又开始笑,这笑话已经给他们笑了一个月了,还是没完,唐双啐了一口给他们,又安分地捣弄灶火了。
2
在这呆了一个月,唐双对白山堂最大的认知就是戒备森严,比寻常人家的守卫多了起码两倍,府内的下人规矩也多,什么话都难从他们嘴里刺探出来。唐双颇为郁结,那她想逃出去再被抓住岂非大有可能,到时候非得被乱棍打死不可。
呜呜呜~~当初怎么没好好向玉想妈妈学几门武功呢
时至今日,唐双仍然觉得玉想妈妈好像没离开过自己,平时总能因为些细碎的事情联想起玉想妈妈。
玉想妈妈会让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去跟包子铺老板讨两个包子吃,回来后和她一人一个,吃完换个包子铺,说白了,就是要她当叫花子。
玉想妈妈有时候想开点荤,便会带着她蒙上脸到有点小钱的人家里偷点细银,玉想妈妈的武功好,很少让人抓住。
唐双问过柳玉想,为什么妈妈叫柳玉想
柳玉想得意地说,她的名字可是大有来头,玉想琼思,知道吗这可说的是她思想坚定纯真呢!
唐双腹诽,这名字取得可真不好。她又问,为何不叫柳琼思
柳玉想扣了个爆栗给唐双,说道,她已经过得够苦了,还叫穷死这么晦气的名字,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
唐双捂着头哭痛,回怼柳玉想,玉想妈妈不知道,命若富,拾得白纸变成布,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
柳玉想捏起唐双的脸颊就骂,臭丫头好的不学学坏的!咋地说这些话刺激她
二人打闹了一番才相约罢手,唐双揉揉脸又问,那她为什么叫唐双
柳玉想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喜欢吃糖葫芦,本是想直接叫糖葫芦的,但是想起葫芦二字她忘记怎么写了,她认识的字儿不多,双算一个,唐双二字凑在一起正好也是个甜的,糖霜唐双,完了。
唐双努努嘴,玉想妈妈这么随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思想纯真难道不是思想真蠢吗哼!
玉想妈妈有时候会闲着无聊,非要拉上自己去野外,看着自己的脸说,自己要是不学点功夫来,迟早吃亏。而自己为了偷懒,总是推诿说,有玉想妈妈不就行了
可是,玉想妈妈已经不在了……
唉!
唐双长叹一口气,目前出逃是个不大可能的计划,她思忖一番,想着自己要努努力,若是能拿下采买的差事,随便刮点油水都吃穿不愁了,等将来存够了钱,她就要逃出去,她可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做牛做马。
3
这几天来,厨房里的大伙都心照不宣,虽然这唐二丫头每天干着相同的活,效果与平常一般无二,但是能看出来干劲与前段时间有所不同了。
唐二丫头,这几天开窍了如何恁地听话呢伙房厨子大叔瞧了一眼唐双,笑道。
唐双兀自用抹布擦着地:臭大叔不许笑,我这还不是为了挣一口饭吃。
厨子沉默起来,这丫头确实太瘦了。
……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似有雨夹雪的预兆,唐双嘀咕了一句:可不要呀。
唐二丫头~唐二丫头!身后两声气声传来,不知是谁压着嗓子说话。
唐双回头:嗯
原来是厨子大叔,他正招呼着唐双过去。
唐双走近他,悄悄问他:干嘛啊大叔
大叔背着的右手伸出来,手里正拿着用布包着的饼,刚烙出来的,香得很。
哇!大叔,这给我的唐双喜出望外,手伸出一半滞在空中确认道。
嘿嘿,臭丫头,不给你给谁大叔笑道。
唐双顿觉喜从天降,就此接过烙饼,饼还很烫,手心一下暖和了,她两手各抓一端正欲从中断开,大叔阻止了她:停停停!大叔就特地烙给你吃的,咋还能分回给我我既给了你,自也不会少了我,你就安心的吃吧。话说一半,他又压低嗓音:不说今日堂主不在,就是平日,大家注意不到这两块饼是多是少。下次,叔还给你偷偷整点吃的。
大叔如此,可把唐双感动坏了:呜呜呜大叔你太好了!不像玉想妈妈好吃懒做呜呜呜,大叔我和你无亲无故你对我那么好,我以后要是有钱了肯定给你买糖葫芦吃!
嘿嘿,糖葫芦叔可吃不了,叔怕把牙甜坏了,你只记得别把自己饿坏了就行。
唐双点头,但心里已是记下了这份恩情了。
你吃你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嗷呜!唐双咬了一大口,两颊吃得鼓鼓的,边吃边游神,这里的人虽然老爱拿她当笑话,要么一嘴一个唐二,要么说她傻乎乎的脑子不好使,但都不会刁难她,尤其大叔,人可真善良……
!唐双猛地抬头,含糊地道,对了,大叔,你刚才说大人今日不在!
大叔操心地叫她吃慢点,道:是啊。
唐双囫囵吞下,差点噎到。
大叔忙给她倒了杯水,唐双又急急忙忙喝下,用手一把抹过嘴,道:大叔我先走了!
厨子大叔问她去哪,她跑得颠三倒四:人有三急!
大叔哼笑一声:这孩子恁地虎头虎脑的
唐双跑到了个人少的地方,把剩下的饼包好揣怀里,仔细琢磨起来:白山大人不在,这戒备应该没有平常如此森严,要逃出去会不会比平时更轻松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哎呀,其实在这里也不是不能呆……可是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一方土地,到底要不要逃走呢……
少顷,唐双有了主意,一定要走!但不是现在,这段时间她可以去溜达溜达,了解这白山堂的布局,日后想逃也有个准备!
4
白山堂坐落于风平津中,地方很大,唐双深知,要想逃出生天势必难如登天,但白山堂外林深草繁,倒也好藏身,如此苟且着出谷另寻一番天地也未必不可能,难点就在于能否逃出白山堂了。
今日白山大人不在,她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人家只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在闲逛,说了几句倒也没计较太多,真是天助她也。
靠近大人主宅的都有门卫把守,料想也是没出口,她直接绕道而行,不与他们碰面。
喵~
小猫咪唐双回头,一只小野猫正慢悠悠地走着。
小猫咪!这里居然有猫!
喵喵喵~唐双见到猫就来劲,这会儿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小野猫的后面学着猫叫了。
猫咪爱搭不理,走走停停,唐双傻傻呼呼乐在其中。
不觉走到了西侧的后罩房,后罩房很大,唐双住在东侧,至今没来过这,偶然间发现后罩房和门墙有一条夹道,能通一人。
后罩房也不是什么不能来的地方,唐双没再跟着小猫,而是自己沿着门墙走走。
她走到了后罩房的最边缘,罩房和外墙的夹缝很窄,还被雪和枯草堵塞住了。她向来是个野丫头,想也不想就踏过去了。
她走到末端,把雪挖开,整个人凝滞住:这是在做梦吗,怎么会这么巧,这里就有个狗洞呢!
她立马蹲下试着钻进去,上半身很轻松地钻到院外了!
她咧嘴一笑,退了回去,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竟然真的给她找到了出口,真是让她这个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自从找到了一个狗洞,唐双就像找到了退路一样,干什么都底气十足,如是出了事儿,大不了就钻狗洞。
嘿嘿,倘若是玉想妈妈被困在这里,会不会有她这么快能找到出路呢嗯……玉想妈妈武功好,谅她的脾气,应该会从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去,然后和守卫大闹一番,最后临走的时候还把手下败将的钱给掏走,说不定还要回头羞辱一番白山大人呢。
哎呀!竟然真的给她找到了……
5
积压了几天的乌云,终于开始一点点泄下,天气变得又湿又冷。唐双的郁闷与日俱增。
前天白山堂主已经回来了,但是大叔给唐双的补贴就没断过。
唐双不敢一次吃完,总是囤起来,一天时间里,饿了就掏出来吃一口。
最近天越发冷了,唐双有些庆幸自己是个烧火丫头,冷了还可以烤烤火,厨房里的空气较闷,她双颊时常闷得红红的,大伙还说她气色也是好起来了。
灶台前,火的热烈、伙房里的其他人与唐双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唐双安静得出奇,旁人忙碌如旧。
豪……仁豪……达仁豪……目达仁豪……
嗯什么是目达仁豪
好你个唐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懒!
这火不是烧着……哎哟!唐双摔了个人仰马翻,终于清醒,仰头看,竟是一张倒着的脸,正笑着看着她。
哎呀,她竟不小心睡着了!
她憨笑地伸出手:嘿嘿嘿快拉我一把!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友好地伸手帮忙,一旁的厨子正用惊诧的目光看她。
唐双视角变正常后,发现这是个没见过的翩翩公子,笑容如沐春风。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女婢,看见里屋的人愣了一下,恭敬道:牧……牧大人好。
唐双终于察觉出来人身份的不一般,跟着一欠身,喊了一声:木木大人好!
牧云师笑了一声,唐双一头雾水。
你叫唐二
才不是呢!我叫唐双!唐双很快回怼。
死丫头你不要命了!厨子压着嗓子骂了一声。
唐双讪讪地低下头,忍不住腹诽,还不都是你们成天叫我唐二。
牧云师没有在意,倒是转头质问旁边的人:人家叫唐双,好端端地怎么告诉我叫唐二呢这是在骗我
这次换厨子低下了头:不敢不敢,千万不敢!只是……大家都这么叫,我们都叫习惯了。
唐双暗赞,这人还挺讲道理的。
牧云师没有再计较,只是再多看了唐双两眼便离开了。
再会。
唐双没有回应,不懂此人用意何在。
唐二,牧大人是专门来找你的吗方才的女婢问道。
唐双摇头。
众人奇怪,却也未多问什么,毕竟这牧云师除了看了两眼唐双也未多做其他举动。
…………
手头的活完了之后,唐双耐不住郁闷,偷偷摸摸钻了狗洞出去,她知道还不是离开的时候,确是忍不住找个无人的角落一个人待着。
出去之后,唐双蔫头耷脑地走着,没有两步,又坐在了一个大石头上长吁短叹。
白山堂里都是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没有了好玩的事情,也没有了跟她一起玩的人。
玉想妈妈太坏了,竟然一个人走了!
唐双情之所至,顺势躺下,拍肚皮打节拍,用尽了肚子里的墨水胡乱编了一首打油诗,再用胡乱的曲调唱道:一拳捶碎黑水堂,一脚踢翻白山堂~
心中有恨道不得,凝作眼泪舌尖苦~
一曲唱罢,她仰天大喊:玉想妈妈,唐双下次再也不和你犟嘴了!下次玉想妈妈叫唐双干什么,唐双就干什么!唐双以后要到包子,玉想妈妈吃馅,我吃皮好不好
那说好了,我数到三,玉想妈妈就出来!
唐双笑嘻嘻地捂上眼睛:三!
落声一刹,她登时站起,结果却不尽人意,没人。
很快,她整个人颓败下来,没出息地哭了:臭玉想妈妈,我不想在这呆了!玉想妈妈唐双想和你玩呜呜呜!
恸哭过后,唐双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天已近黑。
她慌忙地起身,找不着北地乱跑,想着赶紧回去。
咻!不知何物忽而穿发而过,唐双顿足,左右顾盼并没发现是何物,心里幽幽增添一丝恐惧。
谁啊她试探地问。
她心虚得发毛,并手拜了拜,有人吗误经此地,无心打扰,还请放过!
挪了两步,悄悄睁开双眼,豁然看见一个男人盘坐着背对她。
沉默得像死人。
救……救命啊!唐双惊呼出声,过会儿又察觉此举多有冒犯,闭上了嘴,唯恐触怒了谁惹祸上身。
那人身着劲装,将宽肩窄腰勾勒得恰到好处,气宇不凡。他缓缓转过头看了过来,二人目光重叠一刻,唐双惊诧地噤了声。
唐双一直盯着人家,那人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唐双仍没想起来挪开视线,与之相同,男人亦在看着她。
怎么进来的
啊那里有个狗……唐双刚想说那有个狗洞,她钻出来了,后又反应过来这件事不能说出去,眼睛不自觉看向别处,突然又硬气起来,啊,我不……我本来就在这的!
唐双想起什么,仰头看他:倒是你,你管我是哪来的呢,问那么多干嘛我……我要走了。抬手指他:你不许说你见过我!
他摆下了她的手,眉头微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以为我想来吗唐双撇嘴,又补充道,你可不能把这里出现过我这么一个人的事儿说出去啊!
男人不说话,转身要走,唐双忙不迭从旁掣肘:喂,你快答应我!要不然我分你一块饼
那人不回应,唐双认定他在犹豫,把怀里没吃完的饼揣他怀里就转身要跑。
男人反手抓住她,唐双正疑惑,他却又把饼还给唐双了。
你嫌不够我现在没多的了。
我不要。他终于开口。
那你会不会说出去
他不耐烦道:不会。
唐双蓦然得意,笑逐颜开:那我先走了!再见了!
6
白山堂书房外,牧云师在外头提了个圆凳坐着喝茶,天气冷,几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还未等到人来。
牧云师打算品完最后一盏,再等不到就走人,正巧,茶杯放下一刻,便见来人到了。
他心里暗叹,此人的武功已到了五步内他才能察觉到脚步的境地了。
墨染,你终于来了,我可在这立雪已久了,又累又饿的。
白山墨染看了圆凳一眼,一言不发,走进了书房。
牧云师跟着走了进去。
墨染,你说,那个唐双姑娘会不会是黑水堂派来的牧云师问。
哪个唐双白山墨染问。
就是一个月前的那个姑娘啊。
一个月前。
黑水堂到郊外庄园养老,黑水沉舟接任新执事,里里外外聚集了各方人物。
白山堂的车马正赴往黑水堂,突然一个女子挡住了去路,一言不合就说了一堆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接着黑水堂的人追了过来,白山堂的人大概明了了,黑水堂今日新执事上任,各方好手都到此聚集,不知道哪个大胆的女贼敢在这个时候偷家,轻易就被人发现了。
路上遇到白山堂的车马,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打诳语,泼了白山堂一盆脏水。
这事儿又将黑水沉舟引了过来,两方便开始了对峙。
白山堂主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偏偏在我接任这天给我添点乱子,是刻意要和黑水堂过意不去吗
白山堂的管家黄忠道:休要信口胡诌,这女子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说是我白山堂的人,可曾有过其他证据倘若我说是你黑水堂安插的人想要赖在我们头上呢
黑水堂的侍卫上前一步,用长枪指着他:放肆!
我有何理由要这样对付你们黑水沉舟道。
黄忠又道
:那我们白山堂又有何理由要偷你黑水家的财宝,难不成我们缺这三瓜两枣吗
此话一出,两方兵戈相向,剑拔弩张。
马车里响起一道沉静的声音,吩咐完黄忠之后,黄忠便走到了那女贼面前,众人方才想起来,忘记还有这么个人物了。
众人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都想知道是何方神圣,竟敢一人挑起两家对峙,形势至此,竟还能不动如山泰若自然。
黄忠道:抬起头来。
众人看清脸的同时,竟发现这女贼竟然是个没胆量的,甚至被吓哭了。
如此乌龙,众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竟是个不成器的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呜唐……唐双……
胡闹!我在白山堂这么多年,没听过这名字,更未见过你,你快说,是谁派你过来毁我白山多年清誉的黄忠说罢,便转头看向黑水堂的人。
唐双一个劲的喊饶命,嘴里哭喊着堂堂堂主大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命吧,其余的尽数不答。
旁的人听了这话忍住不发笑,这女贼,堂主是哪家的也不说,大腿都抱不明白呢,这两家不要了她的命才怪。
黑水沉舟轻笑了声,道:如此审问,恐怕不成啊。来人,把她带下去,我倒要看今日是谁要和我作对!
白山墨染低声让马车外的侍卫先下手擒住了唐双,接着对外道:阁下银两被偷,而我白山堂清誉被毁,同样要审问这女贼,不如就让这女贼将银两还给阁下,这女贼由我们带回去审问。
哼,我怎知你不是为了保你的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白山墨染道:这女子是不是白山堂的人,座下不妨跟过来看看白山堂的黄册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
………
嗯。白山墨染道。
你‘嗯’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黑水堂派来的。
怎么说
你觉得黑水沉舟会派这么天真的内奸
牧云师问:如果那女子是自我伪装呢
白山墨染问:你不是见过她了吗
牧云师笑笑,看来他知道了。
白山墨染道:听她的声音清脆娇柔,练武之人往往中气较足,虽也有人能控制嗓音,但大哭之下难免露馅,故而这女子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哦~你居然受得了女孩子哭,你不应该会运内功将声音排开在外吗牧云师突然调侃。
白山墨染默然地看了他一眼,未理会。
牧云师自讨了个没趣,道:那你干嘛还要下她
白山墨染启唇道:不是我想要,而是我想看到黑水沉舟求之不得。
牧云师笑笑摇头,无话可说。
这厢侍从端着茶进了书房,奉给二人,白山墨染咁了口茶,问:说吧,何事
牧云师纳闷:……刚刚不是说完了吗
白山墨染:……你就为了这事
7
自那天偷溜出去之后,唐双有空就会再钻狗洞。她不喜欢朱门大院,不喜欢早出晚归,她喜欢花花草草,喜欢游鱼飞鸟。
那里是她的净土。
风穿过竹林,发出的喧嚣泛着一股冷意。
一个白面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左手持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在一片空地运气练功。他将内力施加于风,风席卷起地上的竹叶盘旋而上,随着他的手掌往前一击,竹叶如同利刃刺向了紫竹,须臾,竹子断裂倒下的动静接二连三。
哇!好厉害!
男子回头,身后是唐双坐在石头上,吃着饼惊喜地看着他。
男子道:我说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唐双从石头上起来,走近他,理直气壮道:你说我不能来就不能来,那为什么你能来
男子不苟言笑,凝视着她。
唐双又道:不过,你的武功真的好厉害!我除了玉想妈妈,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呢!
他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道:我要练功。
唐双笑嘻嘻地咬了一口饼,边摆手边往回走:你快继续练。
男子手持被白布缠了个遍身的剑鞘,拔出长剑,唐双在后头惊叹了声,这剑比寻常的剑长了不少,估计得有六尺,唐双开始好奇这得有多重呢。
这男子练起剑来堪称忘我,挥出的每一剑都劲道十足,这片区域的冬风因为剑气强行改变了风向,这是唐双体感能感受到的,其他的招式她一样都看不懂。
招式临近收尾,男子陡然侧身,剑指唐双,使将过来,倏尔站定。
唐双这招看懂了,这是杀着。
哇!黑衣男,你真的好厉害!刚才你使剑过来,冷死我了呢!
黑衣男眼睫微颤片刻,眉头复尔紧锁:看够了没有,可以走了……
嘻嘻嘻,你练了那么久饿不饿唐双举起那块大饼,眉开眼笑。
黑衣男貌似如如不动,握紧长剑的手已暗暗泄了力。
喂,我还没跟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唐双,你呢
你不要不说话嘛!
黑衣男对于唐双的一切问题置之不理,自己坐在石凳小憩,举起水袋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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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这个饼我分了一半给你,你吃吧。
你自己吃。
哼,你真是不吃嗟来之食。
你是想说不识好人心吧不耐烦的话音刚落,黑衣男便已追悔,没想到自己竟然跟她较劲了。
呃……无所事事啦!
黑衣男心下了然,她本意是指无伤大雅,他强行克制自己不要与她多作纠缠,便没指正,忍无可忍道:无聊。
无聊的话你可以找我解闷呀,正好,我在这里都没人陪我玩了……唐双坐没坐相,距离和黑衣男越靠越近。
未时了。黑衣男用意不明地说。
未时……未时了呀,哎呀!我肚子疼,我要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啊!唐双忽然捂住肚子道,说完很快跑走了。
黑衣男等她身影消失后,沿着她走过的路,到了最终点——那个小洞。
一个很小很小的洞。
8
城郊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里,酒肉臭气与另一种古怪的幽香光怪陆离地结合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团让这里的人坦然接受的奢靡。
哐!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从遮着帐纱的大床滚落下来,已然昏厥。
沉舟,刚接手黑水堂应付的过来吗一个粗噶疲惫的声音响起。
黑水沉舟用眼神示意手下,两名侍从很快轻手轻脚地将女子带下去了。
回禀父亲,黑水堂一切安定。
黑水无妄沉吟片刻,嗯……那明月呢
父亲知道的,二弟向来活泼些,估计又有什么主意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时常拿他没办法啊。
嗯……他也大了,不能再这么任意妄为,你得多加看管,让他改改浮躁的性子,将来黑水堂还得由他做下去呢。
……黑水沉舟面不改色,道,是。
黑水沉舟本想就此退下,黑水无妄再次开口:对了,明月说,他数月前见着了一个还不错的妞儿,似乎年纪轻轻的。
有这么一回事沉舟没听明月提起过。黑水沉舟心里疑惑,这父子两喜欢哪个女人不都直接要了去吗,何至于现在再来过问他呵,也不知这父子俩是谁想要这个女人。
父亲可知是谁
听说是个女贼,四个月前到明月的府里偷过东西,但是跑了,后来又在黑水堂里偷过东西——呵,有意思,黑水无妄笑了一声,好像叫唐双
黑水沉舟愣了一会,旋即回道:爹,这女子当日因为另有纠纷被白山堂的人带走了,后来听说已经被处死了。
白山堂确实有放出消息处死了唐双,但黑水沉舟略施手段刺探后知道唐双并没有死。
噼里啪啦……杯盏碎了一地,帐纱里头响起局促的呼吸声,黑水无妄的侍从赶忙递上一个鼻烟壶,老爷子闻了一阵,总算缓了过来。
白山堂……呵呵,又是他,这些年白山堂势头很猛啊,就连皇上也多有看中他,听说白山堂堂主白山墨染和你年纪一般
约摸是。
他才刚来这里多少年,白山堂就被经营得和黑水堂齐名,看来这个白山墨染看来是个狠角色,你要多多指点明月,休要叫人比下去。
……父亲放心,沉舟定不辜负期盼。若无其他事,沉舟先退下了。
9
明间门一打开,妖风蠢动,飞雪溅来,阖上后,里屋倏然静默。
确定真的不见了黑水沉舟背对着黑水明月府里的侍从,揉揉眉头一问。
是的,五天前出去的,原先小的以为二公子去玉女阁去办事了,但是这已经五天了还没见到人影,堂主派人来问话,小的去遍了主子会去的地方找,愣是没找到一个人影。特来请侯执事。
玉女阁的人怎么说
玉女阁是黑水明月打造奉献给黑水无妄的楼阁,专门让黑水无妄干些扑花行径,隔三个月会揽一批女子进去送给黑水无妄,说是招揽,威逼利诱,坑蒙拐骗的手段没少干,有时黑水明月自己也会进去消受消受,只因黑水堂家大业大又有朝廷庇佑,百姓却是敢怒不敢言。黑水沉舟对于此事从来是不过问不插手的。
玉女阁……玉女阁没了……
闻言,黑水沉舟终于转过身来。
一个人都没留下
横尸遍野……连二公子身边的暗卫都死了——但是没见到二公子的尸体!那些玉女的尸体也没看见……
黑水沉舟琢磨,照这情况,难道有人救走了那些女子
外头的风雪过大,竟一下将门吹开了,屋内亮堂得冰冷,呼啸声连绵不绝,冷气扑面而来。
谁会和黑水堂对着干
10
晨雪绽晴,太阳穿过林子,阴暗分明,冰冷相间。
一个白衣素裹的男子在暗处静静小憩,抱着他的长剑,不知是醒是寐,气质如冰雪塑成的濯濯青莲。
左上方十五步路,秒速一步,步声不重,此人体重很轻,是个女子。
男子没急着睁眼,依着听声辨位知晓来人。
她是上次那个女子。
喂,白衣男,你今天不练剑呀,那借我玩玩呗
男子听到这个随便的称呼,微微皱眉,睁开眼,一个耳朵鼻子冻得红彤彤的女子正啃着一个看起来硬邦邦的窝窝头。
为什么你的剑鞘要用白布缠着
他垂下眸,兴致艾艾。
没几秒,一个鸡蛋赫然出现在眼前。
鸡蛋上被黑炭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笑脸,看起来更好笑了。
再抬头,是一个比涂鸦更灿然的笑脸。
嘻嘻嘻,吃不吃唐双弓着腰,举着鸡蛋,眉眼弯弯。
白衣男既说不出拒绝,此刻也无心接受。
唐双见他愣着,三下五除二自己就着窝窝头吃完了。
白衣男,今天我居然发现狗洞用石头堵上了,而且因为积雪,一点缝隙都没了!幸好我有火折子,在那烤了一会儿,冰融了那个石头才松动了点……哎呀!唐双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将狗洞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了,我好像不该和你说这个!
……白衣男无语凝噎。
唐双兀自得意地笑着:你应该不会说出去吧,我可是给了你鸡蛋的!
不会。
那就行。
唐双坐在大石头上烤太阳,阳光映在脸颊,暖洋洋的。
‘玉想妈妈’,你上次说的,是谁
诶唐双先是一愣,旋即心平气和道,玉想妈妈是把我从小带到大的人。不过她已经死了。
白衣男没有再多说什么,气氛一直沉默着,倒也不会让人不舒服。
逗留有一会后,唐双算着时间便先回了。
白山堂暖阁。
白山墨染身旁的仆从刚给他换完外衣,牧云师正赶巧过来了。
墨染,听说黑水明月招认了当年是黑水无妄暗害伯父伯母的,可有此事
嗯。
牧云师原先已经做好了白山墨染心情落寞的预设了,但从目前来看,情况貌似不算太糟,他问: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白山墨染走进值室,从书架取出一个拜匣,打开拿出一本折子,递给牧云师。
这是状告
11
我的玉女阁,我的月儿!废物,你们都是废物!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我黑水堂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黑水无妄双眼充血,怒不可遏。
底下的女婢守卫垂首低眉,不敢违抗。
爹,这人不动声色端了玉女阁,甚至杀光了暗卫,手段了得,必是一大人物,外地兵马行动起来必定会惊扰我们,想必此次行动是城中人所为,除去向来与黑水堂关系甚好的几个……黑水沉舟想不出谁会和黑水堂结那么大的仇,故而得不出结论,爹,沉舟听闻,玉女阁的女子‘死不见尸’,估计都被放回了,依沉舟之见,我们大可以找出她们来问问话,利诱之下,无可不答。
黑水无妄沉吟片刻,道:这事尽快办。此人既不当场索明月的命,如今也没有任何要挟黑水堂的动静,必是对明月恨之入骨,要折磨他,你查清楚明月最近招惹了谁,千万要尽快找出明月。
黑水沉舟称是告退。
黑水堂。
黑水沉舟指尖摸索着一小罐玉制蒜头瓶,淡淡的铁锈味钻过瓶塞的缝隙弥散出来——里头装着血,黑水明月的血。
此举,让黑水明月颇有些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何在了。若是针对黑水明月的报复,只需将他关起来折磨便可,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告知自己,弟弟在受折磨的情况呢这反倒像是针对黑水堂的报复,不过是从他那个倒霉弟弟先入手罢了。
澄澈的翠绿色和晦暗的血色给人以无声的压迫,黑水明月突然意识到这个蒜头瓶的玉色很好,做工称得上精致,或许可以从玉瓶切入找到背后的人
12
唐双素日里会戴着头巾,长发用一根木簪子高高盘起,马尾垂在腰际,简单又舒爽。
但今日,她的头上插满了花草树杈,整个人凌乱不堪。
她趁着某人背过身,动作极尽缓慢,殊不知行止已被人了如指掌。
想干什么男子蓦然出声。
唐双的手已伸向男子的剑却又半途收回,见被识破,她索性站到他面前,摘下头上的花花草草,在他面前一顿清扫,让他睁眼看过来。
她怡然自得地笑说:长剑男,你的剑借我玩一玩嘛。
看见唐双一身装扮,男子蹙眉,抓起剑交臂圈在怀里,阖上眼,道:别乱来。
唐双揪着他死缠烂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大石板上打坐的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幸好站定,他抬头看唐双,双眸威严:放手。
唐双头一撇:休想。
僵持片刻后……
唐双艰难地举着剑,想要拔出来,但是剑太长了,她双手全施展开,剑都未完全出鞘。
目瞪口呆之下,她换了个方式,终于拔剑出鞘,双手颤颤巍巍地握住剑柄,狰狞道:好……好重!
唐双控不住剑,这剑敌我不分地摇摆,眼看要殃及池鱼,幸而长剑男反应够快,抓起剑鞘格挡了凶剑,这才幸免。
啊,好冷!唐双惊呼。
男人没使太大劲,但唐双本身手劲不足加上莫名的冷气入骨,剑便就此掉落,插入地面,稳定不动。
唐双一看双手,冻得发紫,虽说冬春兵戈冷铁凉嗖嗖的,但也不至于寒气逼人,唐双忙不迭摩擦双手取暖,上蹿下跳。
男子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动用了内力,他的内力属性偏寒,就是平常练功打斗,周遭都会散发寒意。
唐双正哀嚎,一件大氅突然蒙住她,冷香入鼻,是长剑男扔过来的。
唐双赶忙用大氅紧紧裹住自己,冒出一颗头,吸溜着鼻涕,泪汪汪的:呜呜呜差点以为要死了!
男人语塞,不理解她为何胆子既大又小的,如此程度便将她吓得眼泪横飞了。
唐双瘫坐在大石板,对着右臂又揉又甩的,怨怪道:这剑又长又重,一点都不称手,拔都拔不出来,真的有人举的起来吗
彼时长剑男正收剑入鞘。
唐双愣滞地看着她的动作,终于噤了声。
喂,长剑男,你的剑叫什么,有名字吗
问这个作何
当然是泄愤啦!
长剑男没有意会过来,但想着尽早堵住唐双的嘴,便回道:夜鬼。
可恶的夜鬼白鬼蓝鬼绿鬼,我堂堂唐双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要把你放进炼丹炉烧个七七五十六天,让你变成一滩铁水!
男子:……
原来所谓泄愤是为过个嘴瘾,长剑男发现自己弄巧成拙,唐双更多话了。
长剑男,为什么它叫夜鬼
男人一直不搭腔,唐双啧啧两声:你真是为所欲为。
……
为所欲为……诶,对了!唐双未语先笑,长剑男~你下次过来帮我买糖葫芦行不行
拒绝的话呼之欲出,但男子清楚出口之后将是无休止的吵闹,欲言又止片刻,男子问:要几根
唐双掏出两文钱,抓起男子的手就放:来两串!
13
恰逢春季,屋外天气晴雨有时,屋内有人阴晴不定。
黑水沉舟派了大量兵马去找那些逃跑的女子,这几天,一支支人马前来上报情况,净是一无所获。自从玉女阁被摧毁后那些女子就下落不明了,原先的家也没回去,难不成是对方早有预料,将她们都藏好了如是这样,黑水沉舟也惊叹对方的城府。
先前黑水无妄把黑水沉舟唤去,手下呈上来一个提篮,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黑水明月的头发——从头至尾的,全被剃了。
黑水无妄到底是老了,被气得喘不上气儿,好不容易才歇下。
黑水沉舟想起自己正打算查找玉制蒜头瓶的来源时,手下却告知这是玉女阁专门制作的瓶子,被人虏了去反用了回来,却是一点痕迹不留。
黑水沉舟浑身不通气儿,他自诩从小到大是黑水堂里最能干的一个,几乎无题不解,如今一个玉器瓶子都能将他耍得团团转,处处受人掣肘,实是令人抓心挠肝。
14
竹林里,一男一女坐在大石板上,女子一手一串糖葫芦,吃得好生得意。男子则在一旁擦着剑。
本来唐双是想一人一根的,但是男子任意妄为驳了她的好意,她只好作罢了。
长剑男,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继续动作,虽然还在擦剑,但注意力已然转移了。
唐双对他的沉默寡言不以为意,咬一口糖葫芦,道:上次你给我的大氅又舒服又暖和,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毛皮呢。
男子侧头看过来,唐双裹着乱麻填充的缊袍,衣服既不保暖又显臃肿,袖子撸上去后细瘦的手臂格外明显。
他收回了目光,不知出于何心思,男子取下了自己的大氅,径直丢给她:你冷你就穿着。
那你要送给我吗唐双顺势裹上,但略微不解其意。
男子像是想到什么,回道:不行。
哦,好吧。
出乎意料,唐双这次没有死缠烂打。
男子完事后收剑入鞘,唐双递过来最后一个糖葫芦,道:很好吃的,你试试。
如她所愿,他终于接受了。
唐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吃糖葫芦。
男子蹙眉,抬眼回应唐双的眼神,好像在问看我干什么。
唐双自顾自嘀咕道:吃相都这么矜持。
男子眉头锁得很紧了。
长剑男!你怎么把核咽下去了!唐双看见这一幕扑过去撬开他的嘴,让他赶紧吐出来。
放手!长剑男不情不愿地躲开。
唐双罢休,无奈道:长剑男,你怎么连山楂的核要吐掉都不知道,真是的。
男子语塞,他并不是不知道。
唐双越强调他不知道吐核,他就越有好像自己不知道常识,被她抓住了小辫子的羞耻感。
看着女子正叽叽喳喳,他一本正经解释道:我不是不知道要吐掉,我只是不想随便吐。
这样有失得体。
闻言,唐双一动不动,空气凝滞住。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就咽下去了!
听到唐双肆无忌惮的笑声,不知为何,解释一番过后反而让男子觉得更难为情了。
唐双这个人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她笑够了跳出来道:为了报答你帮我买糖葫芦,我决定陪你玩一个游戏!
先这样再这样……
唐双正手把手教男子翻花绳……
你居然不会翻花绳,难道小时候没人和你玩吗
……
男子被迫安分地立掌支撑,唐双圈圈绕绕一番后一挑一绕结成一张网:看到了吗,待会你试一下。
唐双松开细绳,重新立绳,让男子试着结网。
看着那双布满期待的眼神,男子轻轻倒吸一口气,终于还是伸手顺她的意了。
唐双又是一抓一绕,绳子在她手中不断变换花样,因为懒得重复步骤,唐双索性语言指导男子接下来的动作。
男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紧锁的眉头显得表情十分凝重。
他的手又细又长,挑拨之间,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唐双笑得眉眼弯弯:你不要丧气嘛,你这翻得不是挺好的吗来两遍大概就能学会了。
……
哎呀下面这个有意思,你等一下。轮到唐双翻花绳,但她没有急着翻,而是将手贴着男子的手从下往上穿过细绳,交替动作。
二人手心贴手背,唐双的手异常暖和,某人一触及温热便心生不自然,指尖不忍一颤。
啊!乱了,你咋动了呢唐双努努嘴,真可惜,我本来想让你吃虾的。
算了。
好吧,那我下次教你更简单的。
15
廊外阴雨淅淅沥沥,伙房灶台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冷热两种体感席卷进骨子,厨子掀开盖子,闻到香味一刻总能让人心安下来,平凡的烟火气是人千百年来不变的归属。
唐双,过来!一个女子招呼道。
诶!唐双闻着味就来了,好香!青黛姐姐,这是什么
青黛点头:馄饨,给你的。
馄饨!哪来的馄饨唐双甭管真假,接过碗就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从上至下穿过肠胃,好生舒畅。
青黛姐姐,今天怎么会有馄饨呀
倒春寒了,这是上头照顾我们呢。
你是说白山大人吩咐的吗原来白山大人这么好的呀!
我们家的主子可和别人的不一样,到了节日还有赏钱呢。
啊白山大人这么有钱的吗
青黛凑到唐双耳旁:富可敌国。
唐双正吃着馄饨,差点没呛死:啊!白山大人竟然有钱到这个地步…她暗自想象起自己拿到赏钱的模样,表情越发控不住:赏钱,嘿嘿嘿~
青黛看着她,笑了笑。
唐二,别笑了,这还有个香饽饽呢。厨子大叔道。
香饽饽!唐双喜不自胜,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哪知厨子大叔揣了两个给她,唐双纳闷:鸿叔你塞两个给我就不怕被发现吗
厨子大叔道:发现啥呀,叔心里有数,这段时间堂主不在,你来找叔,叔定给你额外添个蛋。
堂主又不在呀
堂主……堂主他很忙的。青黛道,你吃完也别懈怠,好好干活,这段时间你要安分点。
唐双若有所思点点头。
…………
雨终于停了。
长剑男你在吗今天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呼而无应,唐双心想,今天下雨,估计他也不会过来。
唐双漫无目的地走到两人经常坐的大石板上,大石板正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木盒,上头盖了层油布。
唐双打开,里头放着两件青色的襦裙和小袄。
她登时转身,四处呼喊:喂,长剑男!你到底在不在呀
如此呼喊良久,虽然二人并非成日见面,但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落空,毕竟唐双这次是特地来找他的。
真可惜,香饽饽已经冷了。
此后,白山堂日复一日的加餐,唐双日复一日地寻找那个消失了的人。
你去哪里了
你还回不回来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
唐双揉着头落寞地回来,方才真是倒霉,钻狗洞竟然撞到头了。
她正准备到东侧的罩房休息呢,一群人簇拥过来,其中两个小厮二话不说上来就架住她,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啊,好痛!你们要干什么!
唐二,你说,你去干什么了!一个位阶一等的老妪质问道。
什么什么呀!我都说了我不叫唐二!唐双愤懑不堪道。
她们不由分说抓住她就算了,还用颐指气使的姿态随便称呼她。
唐双,唐双!青黛赶了过来,凑到唐双一旁,唐双,你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不见人影,你告诉大家你去哪了,好让大家有个明白,没的在这生了误会,嗯
我……我不要。唐双撇头,嘀咕道,休息时间我玩我的他们管得着么
那老妪登时窝火,一旁的丫头帮着将一件衣裳呈出来,道:大家看,这是她房里的衣服,瞧瞧这手感,这绸缎,你这丫头拿来这么多钱买这衣服,先前就听说你是个贼,因着堂主仁慈将你留下来,没想到竟养了你这么个小贼!
小丹,休要空口胡说!你可曾亲眼见了唐双偷东西了青黛道。
就算我没见着,也不可能是她自己的,怎么可能嘛,她又出不去,也没那个钱。
你瞎说!哪又成我偷的了,白山大人又没老婆,哪来的襦裙小袄,难不成白山大人会穿呀哼!唐双驳道。
小丫头一愣,被堵得无处还击,堂主确实没有妻子,就是小妾也不曾纳,通房丫头也不曾有。
老妪见此场面,终于又发话了:我们是不曾见过,但你人没了影确实没跑的了,这点你怎么解释来人,把她带到黄管家底下,找黄总管说说理去!
厨子大叔在一旁劝了两句:你也省省吧,这段时间你还是别闹出事来吧,要是让堂主知道了,这不是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了吗
老妪回头:我要是留着她这个小贼那才叫让堂主厌烦呢!我这也是为堂主着想,你个烧饭的,还不去该干啥干啥,没的鸡蛋烙饼又少了两个。
鸿叔:……
臭老婆子我讨厌你!你就是把我带到堂主面前我也没偷,没偷没偷就是没偷!
少废话,把她嘴堵上!
………
又是你。黄忠不咸不淡道,把她带下去拷问吧,问出结果为止,白山堂不养叛徒。
且慢!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是牧云师。
牧大人。
免礼。牧云师看了眼唐双,彼时她正红着双眼憋泪呢。
牧大人,怎么来了黄忠朝牧云师作礼,问道。
墨染不在,我过来看看白山堂是否妥当,不巧,正好遇上这事。
方才我多少也听到了一点,牧云师目光逡巡了一圈,找到所谓物证,续道,这衣裳料子确实好,唐双,我买给你你怎么不穿
唐双抬眸,有些发愣,很快撇开眼不搭话。
牧大人,这是你买的
不错,前段时间唐双帮过我一个忙,为表感谢,叫人买了这件衣服给她,结果闹出了这么个乌龙,实在有愧。牧云师边说边拿过衣裳,正式放到唐双手上。
黄忠看着牧云师没作声,牧云师朝他点头,他这才说道:如此说来,便是误会一场,那大家也不必追究了,快把这丫头放了吧。
可是唐……老妪本想提唐双三头两头不着人影一事,牧云师看了过来,迫于他的威严下,欲说还休。
大家也知道堂主近期作何,最好安分一点,黄忠在遣散众人之前,嘱咐一句,说着看向了唐双,不要节外生枝,无事生非。
唐双忿忿地垂眸,这分明意有所指。
众人称是告退后,青黛和鸿叔陪着唐双最后才走。
唐双忍住没哭,道:青黛姐,鸿叔,谢谢你们。
鸿叔道:谢啥,我们都相信你,说句公道话罢了。
青黛在一旁沉默着。
唐双而后转头走向牧云师:原来你叫牧大人,刚才谢谢你。
青黛拍了拍鸿叔,扯着他离开了。
谢我什么你帮了我的忙,我还得谢你呢。
你别演了,才不是你送的呢。总之,谢谢你替我解围了。
牧云师笑笑不说话。
唐双福了福,转身低头拍干净衣服,便出去了。
门外风吹啊吹,吹落了树叶,树叶落啊落,落到了黑水堂。
黑水沉舟庆幸自己上次叮嘱了父亲身边的人,一旦收到莫名的拜礼先行拿给他,别让老爷子看到。
这会儿,黑水堂又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个盒子,黑水沉舟这次没有亲手打开,而是示意手下动手。
盖子一掀开,一朵绽放的冰血红莲赫然在目,冷气腾腾地下沉。
冰莲的骨架是人的指骨,刺目的殷红是残余的血丝,指骨拆卸重组后被冰封成这朵骨血之莲。
黑水沉舟蹙眉以示。
郁郁不得志下他不忍怀疑,会不会和那个女贼有关几个月前,她潜入过黑水明月的府邸,他不明白,要想抓一个女子还不简单,为何当时唐双会被放跑,而且三番两次偷的都是黑水堂,当初他清算过黑水堂书房里的重要之物,却是无一点缺失,但黑水明月的府邸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单凭她一人也不可能摧毁整个玉女阁,若是真的奉白山堂之命,又为何会当众反水,白山堂又怎会找这么个武功平庸的女子
沉思良久,终于,黑水沉舟有了下一步行止。
16
唐双今日很晚得闲,整个人蔫头耷脑的。
日复一日的埋头苦干非她所愿,偶尔也会生出低迷的情绪。
不知是唐双自己闷闷不乐,故而见众人也如是亦或其他,总觉得整个白山堂的氛围分外沉寂,或许是大家太忙碌了,又或许大家不想和她玩
伙房早都放了饭了,唐双去到时,饭桌早已一扫而空,唐双这扒拉那扒拉,才找到一碗预留好的饭菜。
唐双端起来闻了闻,转头就骂:喂!这都馊了!猪都不吃的东西,我怎么吃啊!
外头寂寥无人,空空如也。
唐双气得又找了找吃的,这里还有一个窝窝头,掐掉完全不能吃的部分,其余的就代表能吃了。
纵使知道最近自己处处被人盯着,她本也不想又累又饿还出来受冷,但实在忍不住情绪,遂偷摸着钻狗洞出来了。
玉想妈妈,长剑男,我好无聊,我不想在这待了。唐双边走边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便碎泪连滴了。
呜呜呜……玉想妈妈不在了,长剑男不见了……呜呜呜……唐双嘴里含着窝窝头,边抹泪边倾诉,窝窝头……馊的……难吃……呸!
唐双边走边吐苦水,被泪水朦胧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道黑影,她擦掉眼泪,定睛一看,那有个人,彼时那人正好转过身来了。
长剑男!你……你回来了你之前都去哪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男人抬手,递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不知何物。
伸手。
唐双一边抽抽一边伸出手来:什么东西
男人递交给唐双,转身就坐在了大石板上,言简意赅:坐。
唐双打开:这……这是吃的正好,我快饿死了……
唐双在他身旁坐下,胡乱把眼泪一抹,张嘴就吃,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囫囵吞咽,问道:这是什么真的好吃,一股桂花味呢!
男子看着她,一言不发。这是云片糕,本该一层一层撕开来吃,慢慢品尝它的桂花香的,但是在果腹之前,这些都不重要。
见唐双三两口吃完,长剑男从旁打开食匣,拿出一个盅子,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喂了过来。
唐双抬眸,一双闪着泪花的大眼睛盯着男子,无意识地张开了嘴,刚一碰到汤圆,便被烫了一下。唐双轻呼一声,只能自认倒霉。
男子却在这时伸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唐双愣了一下,又糊里糊涂地伸出手要自己拿来吹两下再吃。
男子收回手,并没有要让唐双接过的意思,而是自己对着汤圆轻轻地吹,待温度差不多时,又伸过来喂向唐双。
唐双一口一个,男子便道:慢慢吃。
声音毫无波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盅汤圆就这么让男子一颗一颗喂着唐双吃完了,期间毫无催促,是不同于沉寂的平静。
汤匙盅子被收拾进食匣后,二人你不言我不语。
唐双在一旁又悄悄抹起泪来,一张帕子递了过来,她转念变色,将身子一扭,耍脾气地没接,手臂还好巧不巧地撞到了男子的手。
对不起。男子突然道。
你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了她兀自垂着头略带责备道。
家父家母忌日。
啊!唐双小声惊诧,抬头看他,又垂下头,羞愧难当,伸手抓过他方才递过来的帕子,粗鲁地擦掉了眼泪。
…………
吃完东西后,唐双告诉长剑男,她最近忙得很不能久留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罩房休息时,青黛叫住了唐双,唐双因为哭过,回应她时,声音仍有喑哑,不禁清了清嗓子。
青黛听到回应,特意看了眼唐双双眼,心下便多半了然,伸手招呼唐双过来。
唐双茫然地走过去,青黛从怀里掏出一个馕饼给唐双,道:快吃吧。
17
天气渐渐回温,风平津已是春江水暖。
今日,唐双在这小小灶房里能明显感受得到门里门外有人在窸窸窣窣谈论着什么。
她没太上心,专心捣弄着灶台。
张三:怎么了怎么了
李四:堂主回来了呗。
王五:不是,不止,黑水堂执事也过来了!
麻二:他来干嘛
青黛:他来问你们活干完没!你们几个丫头片子,还不好好干活
几个丫头在青黛一声令下悻悻散开,过了不久,又一批人马风风火火过来,直奔灶房里头。
哪个是唐双
找我干嘛众人看过去,正见唐双两手在胸前交叉格挡,一副干仗的架势。
几人见她搭腔,二话不说就要捉拿她,唐双当即一左一右各劈一手刀,正想再来,一只手就被第三人抓住,紧接着,她的双手都被人反剪在后了。
青黛:唐双!
唐双以为又要重蹈覆辙,索性越闹越乱:来人呐杀人啦杀人啦!
哼!死不死的那可是迟早的事,你省着点力气,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应付黑水堂那位吧!领头的老嬷嬷道。
黑水堂!唐双动作收敛下来,脑子里琢磨着黑水堂的来故。
青黛抓住刚才的丫鬟问:你告诉我,黑水堂的人来干嘛
我听说黑水堂那位过来找堂主麻烦了,说是堂主包庇唐二……
青黛表情难住,用围裙将手上的水擦干急匆匆离开了这里。
白山堂前厅。
再怎么说,我在风平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吧,白山墨染迟迟不见人影,难道这就是白山堂的待客之道
黑水大人方才说的事,黄某一人便能办好,堂主事务繁忙,何必又去劳烦堂主
二人僵持间,门外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
杀人啦杀人啦!
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女贼,没想到你还是个白眼狼!你是不是和黑水堂的那位串通好要害我们堂主
我白眼狼你还黑眼狼呢!臭老婆子你一天天地就知道跟我过不去,我吃你家大米没
休要胡闹!你们还当这里是你们家吗快把人带进来!黄忠喝止了门外的争吵,朝黑水沉舟道,见笑了。
黑水沉舟只是笑笑。
哼!唐双被人押送了上来。
黑水沉舟看着她:你是唐双
唐双正在气头上,煞有介事地问:这位大哥,你在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江湖规矩,懂不懂啊你
好啊,在下黑水沉舟。
你就是黑水沉舟!……正好,我还想问你呢,上次偷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找我麻烦
这位小姐,你以为我们的账是简简单单还个金银珠宝就能解决的吗
这不是……
住嘴!
唐双刚想开口,黄忠厉声喝道。
唐双抬眼看去,那个古怪老头正凶巴巴地盯着她呢。
黄忠显然没了耐性:黑水大人,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到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慢着,人不能放。
一道男声传来,两道脚步声往前厅靠近。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是白山墨染和牧云师。
长剑男你怎么在这快来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
众人以为唐双疯了,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白山墨染,这就不合理吧,这位小姐当初可是偷了我们黑水堂很重要的东西,不能就因为财宝还回来了就不追究啊。
白…山…墨…染唐双一字一顿,温吞道,长剑男是白山墨染
白山墨染终于看了过来,不可置否。
唐双脚步一个踉跄,颇有种天地颠倒的眩晕感。
啊!好晕啊~唐双两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
这这这……人居然晕了!我们刚才可没下手啊!一旁的小厮慌张道。
牧云师在一旁朝白山墨染问道:墨染,这丫头她……
大人大人!让我来!我知道怎么叫醒她!方才的老嬷嬷自告奋勇,蹲到唐双一旁,一只手伸向唐双的脸,紧接着用拇指死死摁在唐双人中!
啊!臭老婆子你要杀了我!唐双两腿一蹬,诈尸般醒了,顺带挥了老婆子一拳。
唐双见装晕不过,便破罐子破摔:黑水堂的,我偷了你的东西是不错,可我当初就已经如数奉还了!长……白山大人……咳咳,你当初同意了让我在这干活赎命的,我在这里不偷不抢,每天累死累活,可没违反约定。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们快把我放了!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一秒,两秒。
噗哈哈哈哈哈!众人懵的懵,破功的破功。
唐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黑水沉舟,你笑什么
想不到白山墨染在下人面前也是威严尽失啊,小小丫鬟也敢命令你堂堂堂主大人,黑水沉舟说着说着敛了笑意,目光炯炯地盯着白山墨染,这跟当初白山堂严格处置了女贼唐双的听闻不一样啊,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黄忠道:我们白山堂向来仁慈,不喜见血,所以让她卖身赎命,也算是积点功德。
哈哈哈哈哈哈!黄管家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白山堂堂主是狼是猫,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让这女贼受惩罚,结果她倒在这里过得潇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故意要和我过不去呢。
呸!我潇洒哼,是啊,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当这个烧火丫头,吃不饱穿不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辟谷修仙呢!唐双又小声补了一句,切,睁眼说瞎话。
黑水沉舟直视着白山墨染,阴恻恻地笑,转头又看向唐双:那我问你,你来我黑水堂干,我提拔你,不用干重活,还可以拿很多月钱,你愿不愿意
唐双一怔:真哒
黑水沉舟点点头。
就这么几秒沉默,唐双已经在低气压中进行了一番头脑风暴了。
她从未想过长剑男会是白山墨染,不知为何,她对白山堂主天然犯怵,自己偷溜出去的事情在白山堂这里就是个随时会开的水壶,难不成她要留在这里等着哪天长剑男爆发索了她的命,想到这,唐双涌现出一副白山墨染揪着她的脖子的画面,她摇摇头。
不同意
不,我答…
唐双!白山墨染突然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叫唐双的名字。
嗯!唐双后背一凉,底气全无,以前跟着柳玉想大大小小的偷盗事件没少干,但是这还是头一回生出如此背德的犯罪感。
唐双急中生智,话锋一转:不,我答应你才怪!
她表面义正辞严,心底正悄悄抹泪。
白山墨染道:唐双籍契身契具在这里,我不放手,谁也别想带走。
白山墨染的态度颇为反常,连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出来,大家纷纷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黑水沉舟失语,最后笑着让步,:白山堂主还真是一毛不拔,一个丫鬟嘛,不要也罢,在下先告辞了。
不送。
唐双在一旁听到这话莫名不舒服,干嘛把她说得跟个绣球一样,抛之即来甩之即去
黄忠遣散了前厅里的嬷嬷小厮,转身就向白山墨染请罪:堂主,老仆不知唐双如此重要,见黑水沉舟到此纠缠,擅自将她……
白山墨染伸手打住,神色倒是没有怨怪的意思,只道:你先去吧。
是。
恍然间,这里只剩下白山墨染和牧云师,还有个狼狈不堪的唐双了。
唐双欲言又止,欲退不退,白山墨染又迟迟不发话,她倒想着,还不如将她发落了呢。
低头时,地板的影子不觉中少了一个,另一个影子逐渐靠近,唐双如芒在背,倏然想起来玉想妈妈曾经教她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她心一横:长剑男你骗我!亏我总是跟你分享好吃的!我是奴婢没错,我是经常偷吃东西没错,我是偷溜出去了没……唐双越说越觉得不对,她好像已经大错特错了,生硬地转移话题,但你要打便打,要罚便罚,为什么要玩弄我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把我当猴一样耍,看我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抓住我的错扒我的皮,喝我的血……哼!还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堂主大人,觉得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
唐双一口气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白山墨染,后者正黑着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出手。
唐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思索了两秒反应过来她还瘫坐着呢,遂勉为其难搭上了他的手,站起身后,她正正色,又哼了声以表不屑。
我没有想要玩弄你,也没有想过把你当猴耍,更不会扒你的皮喝你的血。白山墨染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啊真的唐双痛心疾首,早知道白山墨染这么好说话,她就应该顺势去黑水堂,然后脱离苦海,实在令人惋惜——唐双不禁捶胸顿足,白山墨染看在眼里,匪夷所思。
沉痛过后,唐双对着白山墨染虎视眈眈,须臾,她道:白……白山大人!咳咳,她正尝试适应这个称呼,既然你不追究我的错,我就要追究你的错了!都是你,害得我汉子断手!
汉子……断手
疑惑在白山墨染脸上转瞬即逝,你真那么想去黑水堂
有钱嘛,干嘛不赚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主子需要的不是一个奴婢,而是一个女人
你真奇怪,奴婢不就是女人吗嘿嘿嘿~堂堂堂主大人也会说错话呀!唐双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忍不住揶揄。
白山墨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油然而生,唐双却得意地以为这是被她抓住把柄了。
既然你这么想赚钱,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以后书房清扫的活就由你来干了,月钱不会比黑水堂的少。
真哒真哒!唐双乐不可支,转瞬又讪讪地笑。那白山大人,她很快适应了这个称呼,吃喝什么的会不会比以前少呀
白山墨染闻言,心里再明白不过,唐双是在担心离开了伙房,还能不能偷东西吃。
饿不死。
18
罩房里,唐双正拾掇着东西搬去内宅,外头一声泼辣的叫唤叫住了唐双。
唐二!你收拾东西是要去内宅做事了小丹略显不甘地声音传来。
唐双:对啊,我要赚大钱了!气死你!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白山堂的叛徒还鸡毛飞上天了我不让你去!小丹说着要抓过唐双的包裹,唐双眼疾手快往后一收,一个旋身绕到了小丹背后,抬脚就踹,小丹屁股被打了个正着。
唐双控制了力道,小丹倒没摔跤,但她也解了气。
小丹正气急败坏中,唐双已经溜之大吉了。
唐双临走之前向青黛和鸿叔一些人道了个别,殊不知这个举动在不知觉中已经让这件事在白山堂传开了:伙房里那个长得不错的烧火丫头唐二,白山堂主似乎对她很看得上眼,这才在白山堂做了几个月,居然成了书房里做活的女婢了,幸甚至哉。
唐双偶尔会听到旁人在她上下左右叽叽喳喳,她每次都会露出凶相,要么亮出自己的巴掌,要么施展自己的拳脚,要么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将流言蜚语赶走。
明明就是我胸有点墨才让我去书房,再加上这可是长剑男欠我的,这我才能赚大钱略略略……
唐双到了内宅,一个领头女使过来接应她,按部就班安置了唐双。
墨染,黑水沉舟这次来……牧云师有些想不透那位执事此行的目的,欲言又止。
白山墨染笑了声,他这是病急乱投医,怀疑唐双受我指使偷了黑水堂的东西。
唐双那次不过是偷了银两而已,何至于此再加上,雇佣唐双做这么危险的事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吧
何止,简直所托非人。
半年前唐双偷过黑水明月的府邸,后来逃走了。三个月前唐双再次偷了黑水堂,又碰上我们的车马,被我们带走,加上玉女阁被端一事非同小可,能做到这番地步的人不多,早该对我们有所怀疑了。
牧云师听他这话,能感觉到他似乎对黑水沉舟此番前来并不意外,他对此不置一词,只不轻不重笑笑道:这唐双……黑水堂这么多豺狼虎豹,她想逃出来只能看运气吧,竟然还敢重蹈覆辙。不过是她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她可能还以为自己在杀回马枪。
白山墨染在一旁默不作声,神情莫名凝重。
不过,这一切本身也与她无关,就算是被带走,又何有于你也
话一问出,牧云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白山墨染正巧看了过来,二人对视着,气氛未免微妙。
白山墨染兀自从容解释道:唐双第一次被抓住时,被黑水明月看上了,半年前香水行还没冻住,黑水明月要送她到玉女阁,被我们的人趁机跟踪了,找到了玉女阁的位置,顺带截了黑水明月的车马,唐双才得以逃脱。至少那个时候,我们有过匆匆一面。
牧云师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真怕唐双想起什么,对于白山墨染来说,最好的解法难道不是就地正法吗
思量间,书房门被打开了,是一个提桶少女——唐双。
沉甸甸的水桶被放下,唐双一抬眸,露出一丝惊异,又转瞬即逝。
牧云师对她的反应忍俊不禁,朝白山墨染使了个眼色表示离开了。
唐双朝他作礼,又朝白山墨染福了福:白山大人。开始打扫书房。
白山墨染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只一味低头搦管批文。
唐双干活还算麻利,白山墨染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安静的氛围里。
账本差不多看完时,坐着的红木椅子莫名动了动,白山墨染视线下移。
是唐双
你在干嘛
嘿嘿,白山大人你挪一下位置呗,我要擦擦这里。
白山墨染开始头痛,这是事无巨细呢还是一板一眼呢又或是不识时务
他应她要求,挪了位置,唐双迅速擦好地板,然后飞速收工,动作行云流水。
大功告成!
站住。唐双飞也似地要走,却在关头被勒令回来。
唐双一脸丧,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白山大人,你有什么吩咐吗
等着。
啊
等着等谁啊等啥呀唐双一头雾水看着白山墨染。
他示意了一下书房内的椅子,道:坐着等。并未作其余任何解释,兀自低头看竹简。
唐双狐疑地端正坐下,没多久便左看看右看看,时间越久越百无聊赖,正忍不住犯困,就听到白山墨染收好竹简的声音了。
唐双登时站起来,以为终于可以走了。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吃……唐双兴致勃勃,却隐约感觉到白山墨染好像并不是真的想问她,思及此,她幡然醒悟,不会是自己的举止太喧宾夺主惹他不爽了吧
唉,大人还没干活,自己就先休息,大人还没吃饭,自己就先吃饭,难怪大人不爽呢!
啊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大人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唐双脸上堆满假笑,心里默念一百遍白山墨染快放她吃饭。
白山墨染看着她,表情微微一动,从兰锜中取出夜鬼,又将桌上的水壶拿上,尽数塞到了唐双怀里。
跟过来。
唐双应接不暇,忙不迭跟上。
白山大人,你走太快了!我们去哪啊唐双在后头抱着沉甸甸的剑气喘吁吁,咬咬牙才勉强跟上白山墨染。
白山墨染带着唐双去了侧门,打开后,竟是另一个园子。
这园子里的景象怎么都那么熟悉
越往里走,谜团越清晰,这是狗洞外的世界!
白山大人,这是……唐双语无伦次。
这是我练武的地方。
唐双愣在原地,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狗洞,钻出去竟然还是白山墨染的地盘,啊啊啊,那这几个月来她究竟在干什么
应该没干什么吧,至少这尊大佛并不计较自己溜出来的事情,除此之外,应该真的没什么了吧
这是你练武的地方
我专门练武的地方。
白山堂境内
白山堂境内。
唐双抿唇噤声,既然是白山堂境内,那她也不算犯错了呀,她只是意识罪过,并没有实际犯错。
嘿嘿。唐双笑出了声。
笑什么
唐双将原委解释了一遍,言语振振有词。
白山墨染笑了:这里闲人免进。
唐双呆立住,她就应该装作没听到就此揭过,问那么多净给自己添堵,他的反应到底是追不追责,真不明白。
唐双转移视线,心虚地嘟囔一句:那你现在带我来干嘛
白山墨染听的一清二楚:将功补过。
唐双不解,啥功啥过呀。
以后你给我陪练,就当平常一样。
唐双没有即刻回应。
你在犹豫
没有!我乐意至极,哼哼。唐双麻利地弯腰,毕恭毕敬双手奉上夜鬼,在白山墨染看不见的角度暗暗笑。
他练他的,她在这里偷师学艺,学成归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山墨染看着头低得沉沉的女子,依然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他微微偏头看,女子脸上正露着得意的笑容,白山墨染不禁失笑。
怎样,看到地下有黄金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白山墨染煞有介事的声音打破平静,唐双回过神来,起身正色,正见男子一脸肃然。
19
黑水堂陷入了一片焦灼,黑水明月下落不明已有月余,黑水无妄问责黑水沉舟多次,已然失去了耐性。
我让你升上执事的位置不是让你当饭桶的!先是明月的头发,又是明月的手,眼珠子……再然后是什么他的腿,他的命根子,还是他的项上人头!黑水无妄一声呵斥,满院悄然。
温热的血从黑水沉舟的脸汩汩流下,淌到眉骨一分为二,鲜红了地板,方才黑水无妄甩过来的茶杯正中他的额头。黑水沉舟沉着头,兀自不为所动。
俄顷,外面的小厮们打破了里面僵硬的气氛。
他们宁愿在外面吵吵嚷嚷,也没人敢前来上报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水父子自然而然地出去了。
小厮们也自然而然地噤声了。
黑水父子俩一出去就看见一群小厮围着一棵树,看到二人前来,自动让开一条道。
是箭书。
黑水无妄取下一看,信上只写着东院二字。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和黑水明月有关。
黑水无妄护子心切,阅完匆匆而走,一干人亦步亦趋。
黑水沉舟却找了个地方自我隐蔽。
过了不久,果不其然,一个黑衣人闯入进来了,手中携着一个拜匣正要放下,黑水沉舟一个跃身到那人身后要将人擒拿,那人也反应很快,却终究慢黑水沉舟一步,正当黑水沉舟要进一步动手时,他背后又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他们是一伙的。
两个人的武功都不低,黑水沉舟腹背受敌,但仍给其中一人重重一击,可这个时候不能和二人耗,黑水沉舟正要唤人,其中一个黑衣男趁机撒了一把石灰,呛得黑水沉舟直咳嗽,此刻视野也受限,生生让二人合作逃走了,只留下一个拜匣。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东院那群人的注意了,他们赶过来时这边早已人去楼空,属下忙问上司如何,黑水沉舟对着黑水无妄道:父亲,刚才那群人过来了,这是他们留下的拜匣,孩儿不力,未能亲手捉拿他们……咳咳……
黑水无妄见此状并不好苛责黑水沉舟,毕竟他这个做老子的被骗了也不知道,他接过拜匣,只道:罢了,把自己整得如此狼狈,成何体统
是。黑水沉舟脸上残留的血迹沾上了石灰,此刻确实很难看。
一个属下体贴地递过一条手帕给黑水沉舟,勉强算是处理过了。
这厢,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黑水无妄手上的拜匣,大家忐忑地盯着老爷子的动作。
随着拜匣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而来。
啊啊……!惊惶之声此起彼伏。
这是黑水明月的心,一颗仍有余温的心!
明月啊……我的明月!老爷子崩溃的跪倒在地,凄凉的哭泣让他苍老了许多,众人从未见过此情此景,尽数乱了阵脚。
黑水沉舟也颇为惊异,低着头不说话,众人也跟着默哀。
等老爷子悲伤过后,愤怒接踵而至。
究竟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老爷子一字一句,恨不得将牙咬碎。
父亲,或许我有答案。
老爷子猩红的眼威严地盯着黑水沉舟:你说。
白山堂。黑水沉舟确定道。
老爷子先是一诧,而后一边愠怒一边疑惑:怎讲
父亲,方才我和多人交手,在他们身上我闻到了白山堂的味道,他越说越笃定,不会错的,父亲,孩儿的鼻子很灵。
20
喂,你听说了没,昨天唐二那丫头和堂主一起吃的饭
什么不会是堂主吃饭菜掉到地上,唐二在那舔吧
要是这样才好呢,可她是和堂主一起吃!坐同一张桌!
坐同一张桌坐
千真万确!
堂主不会真看上那丫头了吧她到底长啥样啊,真想看看!
你管她什么样,再怎么样凭她的身份凭什么呀,门不当户不对的,再好看撑死只能做妾!
唉,别想了,妻都不一定能有那待遇,这会儿二人又一起走了。
………
白山大人,你这些招式对男人女人都有用吗
白山墨染正沉浸在练功,唐双莫名其妙的问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招式对象还分男女他款款走来,我只听过有些武功适合男子练,有些武功适合女子练,却从未听闻招式对付谁还有男女之分。
哈哈!唐双跳起来笑道,那你太孤陋寡闻了。
白山墨染早已习惯了她的轻狂,继续听着她讲。
我之前不肯学武功,但有个武功是玉想妈妈无论如何都要我学的,还说这是空前绝后的绝招!只是这个招式只适用于男子,不过她说也够用了。
什么招式白山墨染越听越觉满腹疑窦。
你想学唐双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可以啊,不过,你得教我对付男女都可以的招式,否则免谈!
白山墨染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说话时却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成交。
唐双得逞一笑,接着不由分说搭上了白山墨染的肩,白山墨染下意识退开。
诶,你急什么呀,我还没动手你就措手不及了。
白山墨染定住,二人此刻距离逼仄。
听好了,这招就叫当机立断无影脚!少女提膝,正要用力,招数未使老,白山墨染好像发现不妥,及时抓住了少女细瘦的腿。
啊你干嘛!
正当白山墨染庆幸自己武功够高反应够快时,唐双为了维持重心,一条腿连连后退最终还是没挺住,白山墨染因着一只手抓着唐双的腿,加上唐双的不配合,他也没能及时稳定身形,连带着摔了下去。
哎哟!唐双痛呼一声,幸而背后是砂土,未撞到什么硬块。
彼时,白山墨染单手单腿支撑着,但二人身体仍贴得很近,唐双呼吸都凝滞了,不敢轻易起来,男子的呼吸弄得她痒痒的,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她眼里一览无余。
男子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一股燥热迅速蔓延,让人血脉愤张,这个姿势多维持一秒恐怕就不可控了。
唐双一边推,白山墨染一边退,二人狼狈地站了起来。
唐双先是羞赧得说不出话来,行为举止无所适从,痛意席卷身体后,她痛得不知道先捶背还是先揉肩,干脆又瘫坐在地:呜呜呜早知道不教你了!朽木不可雕也!!朽木,长剑男你是个朽木!
白山墨染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凑到唐双旁边蹲下,先揉了揉她的头:对不起,你想学什么招数我都可以教你。
唐双破涕:真的一转头撞到白山墨染的手,没忍住嘶一声。
白山墨染避开女子的视线,道:悉听尊便。不过,我想先从轻功教起最好。
唐双闻言,心虚不已,好像她被黑水堂抓个正着,包括刚才摔了个狗吃屎都是因为她下盘不稳……
唐双,方才你那个咳咳……当机立断无影脚,对谁用都行,但是不可以对我用,知道了吗白山墨染仍然不看着唐双。
为什么,这和玉想妈妈教的不一样啊
因为我是白山堂堂主,这是命令。
唐双还以为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原来是这等理由,还耍起堂主威风来了。
哦。
21
黄总管,外面县太爷来了,说要提见堂主!一旁还有黑水堂的人。
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
先去禀报堂主,我去看看。黄管家边说边提膝向外走去。
嗯……这里。唐双犹豫再三后放下一颗棋子。
唐双你可知……
观棋不语真君子,牧大人还是安静为好。唐双比了个嘘的手势。
牧云师摇摇头,对着空气道:马走日。
唐双知道牧云师用意在何,傲娇地说:我这可是千里马!
牧云师嘴角抽了抽,看向局中人白山墨染,却见他反而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气定神闲。
堂主!堂主!外头县衙来说要找堂主,说是要……要鞫问堂主。小厮后头一句话越说越小声。
书房三个人的注意力被门外吸引,起身去看,临走时,白山墨染还拿上了他的夜鬼,背在身后。
到了大堂,发现算来人还不少。
县衙大大小小带了四五人,黑水堂也来人了,黑水无妄黑水沉舟俱在,其中黑水无妄显而易见地苍老了许多,令人有些讶异,后头还有几个黑水堂的武生,最面前的是一具尸体。
唐双一看到尸体就顿住了脚步,白山墨染察觉到了,道:唐双,看不下去就先回书房。转而朝向县衙:怎么县衙断案竟要到人家里去,想是此案与我有关
县衙道: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七瓣莲可是你的招式
七瓣莲是出泥土而不脏的七瓣莲吗唐双小声地自言自语。
见白山墨染没有即刻理睬,黄管家替他应答:七瓣莲乃堂主独门绝技。
县衙像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哼了声:你好好看看这具尸体。衙役掀开白布。
唐双跟在白山墨染身后,探出头看了眼尸体,自顾自倒吸了口凉气,白山墨染朝后瞥了一眼,道:唐双,受不了就先回书房。旋即看向县衙,一言不发。
唐双没有照白山墨染所说离开此处,仍在原地观望。
县衙继续说:这可是近两日下来查多名女子失踪一案的巡察使,前夜里被人发现尸体,向本县报案,你就是那个疑犯。
黄管家道:青天白日,可不能诬陷我家堂主,我们可从未见过这位巡察使,更不曾知晓这位大人到访此处。
白山墨染道:县府查案,但凭问话,若并非在下,这反坐的罪名尔等可要坐实了。
县衙一口答应:好!命仵作解开尸体衣领,一看这位巡察使的心口竟然呈放射状裂开,仵作竟动手将他的心掏了出来,更可怖的是,这位巡察使的心裂成了七瓣!
啊!唐双惊呼一声。
唐双,你还是先回去吧。白山墨染道。
唐双只是用手遮挡住眼睛,透过指间的缝隙看着这场面,仍是没走。
一旁有人看着仵作手里的心,不自觉道出:七瓣莲……
白山墨染看了过去,黑水堂的人目光始终在他身上,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县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好像都在说,看吧,不是你还能是谁。
白山墨染的绝技,七瓣莲,一掌下去,将人的心劈成七瓣。
如此效果,不疑有他。
本县且问你,前夜你身在何方县衙讯问。
白山墨染不答反问:尸体前夜为人所杀,又在当夜为人所发现,试问尸体身在何方,黑水堂主如何碰巧经过此地
闻言,黑水无妄瞪视白山墨染:尸体被抛尸,我等经过也是有错白山贤侄还是如实回答的为好。
不错,白山小儿,还不如实招来!
话音刚落,白山墨染盯着县衙,不怒自威。县衙骤然觉得背后寒凉,心下想,白山堂富可敌国,不是好欺负的,方才他竟一时忘了本。
黄管家没了好气,将就回答:堂主近日终日待在白山堂,不曾出门。
然也,近几日我都有到访白山堂,墨染无一日不在。牧云师道。
突然一个无名小辈也跳出来:我也作证,我成天都跟大人待在一起,肯定不是大人干的!
说话之人正是唐双,黑水沉舟看了过去,神色晦暗。
他站出来道:在场作证之人皆白山墨染轻信,难保不会亲亲相隐,着实难以让人信服。
县衙点头:嗯,言之有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白山堂主,冒犯了!拿下!
话音一落,一群衙役拥上来,白山墨染一柄长剑横档,格住了他们。
白山墨染走向尸体,示意仵作,后者将心奉上由白山墨染细看,他不急不缓道:这颗心分明是被刀刺伤的,内窄外宽,深浅不一,不是本人的手笔。
呃这县衙看向黑水无妄。
僵持一下,黑水无妄道:看来是有人刺伤了这人,为了逃避责任,又刺了几刀陷害北堂家主。
等等!哼哼!你怎么知道是‘先刺了一刀’再‘补刀陷害’呢除非你就在现场!或者,你就是杀人犯!唐双急急表态。
一介黄毛丫头,也敢对我出言不逊!黑水无妄顿时怒火中烧,拔刀要刺。
唐双躲闪不及,双腿麻痹之中,蓦然陷入一个怀抱,白山墨染右手揽着唐双挡在身侧,左手出掌正中黑水无妄心口,后者瞬间没了声息,直挺挺倒下,一口黑血直往外流。
干爹!黑水明月呼喊,接住了黑水无妄。
这一连串动作变化太快,许多人发生了什么都没看清,见状都目瞪口呆。
白山墨染冷声道:县衙好好看看,这心莲是七瓣还是九瓣。
县衙还在恍神,颤抖着抬手示意仵作,仵作还没来得及动手,黑水明月就颤巍着掀开黑水无妄衣襟,心口竟没有一处伤口,估计内里心已经被打成九瓣莲了,招式之狠辣,唯此一人。
县衙回神,怒斥白山墨染: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县的面杀人,来人!
县衙发完令,无一人敢上前,脸上皆是惧色。
白山墨染道:方才是县老爷一口答应坐实反坐之罪的,黑水无妄先行出手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能强求我不还一招任人宰割吧,你把我白山堂主当什么了
县衙被吓退,竟然带着人仓皇逃走了。
黑水明月仍留在此,他问:你究竟是谁
与黑水堂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山墨染不发话,只抬起剑,内力一施,剑上缠绕的白布散开,剑鞘上的纹路赫然在目,是两只罕见的白凰形象。
白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