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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日,细雨密密。
中午的时候,孙秀芳一步三摇,手上端着几个荤菜。
陈姨,这是我做的几个小菜,您试试看口味,别为早上的事情气了。
雪桥姐毕竟是知青,有些脾气正常......
陈母看了一眼,那几个菜恐怕一个月的肉票都换不来。
脸上顿时有了喜色。
倒是陈建业,眼底还有些波澜。
他看了桌上一眼,微微蹙眉,今日竟然没有烙大馍,那是他下乡时最爱吃的。
当时林雪桥回来时,特地找了老师傅学习。
之后每天他都能吃上。
怎么没有烙馍......,他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叹了口气,觉得没什么胃口。
陈母虎了他一眼,尖酸刻薄,吃什么烙馍,林雪桥做个烙馍,一天光磨精面了,其他事情一点也不做,我忍她很久了!
陈建业低头不语,他以前一直以为烙馍只用粗面就好了。
现在才知道林雪桥背地里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心里莫名更想念她了。
而这时候,孙秀芳忽然踢了他一下。
这动静没瞒过陈母,她放下筷子,对孙秀芳并没有多少正色。
行了,你和建业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
陈母说到一半,孙秀芳惦着脸开口,陈姨,我怀了建业的孩子了......
话音落下,陈母生生噎下剩余的话,脸上挂出了笑容,我瞧你这大屁股,怀的肯定是儿子吧,陈家有后了......
建业,我看你也别惦记着那林雪桥了,和秀芳把证领了,让林雪桥后悔去......
孙秀芳用余光羞涩的扫了陈建业一眼。
可饭桌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再等等吧,这样容易让人嚼舌根。
陈建业扒拉了了几口,郁郁寡欢的离开桌子。
林雪桥房间。
刚入眼便是她一直穿的那条碎花裙,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衣架上。
那是他买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去哪里都带着。
可这一次,却放在了家里。
洗得发白的床单上,依旧残留着她的体香
过去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刚回城里那天,这床还是他帮忙铺的,林雪桥一脸娇羞,被他按在床头,小鸡啄米的亲着。
那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大胆。
他双手扣住床沿,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到微微发抖。
建业,我让你赶紧去领证,你听见没有!
陈母进来,抬手就要将林雪桥那件碎花裙扯掉。
只不过在她的手刚刚攥住裙子的那一刻。
陈建业拦住了她。
妈,我的事情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
透过窗户的反射,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不耐烦,还有落在孙秀芳身上的厌恶。
不能,你懂什么......
碎花裙被摔在地上,裙摆一下子变得灰扑扑。
就连孙秀芳,放下手中的搪瓷盘子后,也顺带着踩了一脚。
陈建业的心像被人拿塑料袋套着。
勒得喘不过气。
他躺在床上,直到天半黑,才浑浑噩噩的醒来。
挤着窗缝爬进来的侧柏叶,难抵料峭寒冬,叶片发黄微卷。
这时候一张黄色的信纸被风拍到玻璃上。
上面是孙秀芳的字迹。
陈建业下意识的夹住,本来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他却忽然睁大了眼睛。
随后眸底的怒火犹如凌冽的寒风,指甲噗的一声穿透纸张。
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如筛......
这纸上的字里行间,无不充斥着孙秀芳的得意。
林雪桥献血,是我故意让医生为难她的,献完我就让医生拿去喂狗了,哈哈哈......
我说一句怀孕了,陈家把我捧成宝贝。
我吃肉,林雪桥连汤都看不见一点荤......
她还想和我抢手表,我挤一滴眼泪,陈建业心疼得说她的票是假的,她吐了一地血。
我还特地戴去给她看了,哈哈哈!
放心,陈家我算计定了,到时候我把你们都接城里来,安排进肉联厂!
还有锅炉爆炸,这个等你们来了我再慢慢说......
纸张在指尖微微发颤。
总之,陈建业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垫脚石......
一股无名之火在陈建业心里噌的跳起来。
恰好孙秀芳这时候也过来寻他。
语气依旧是软软糯糯,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建业哥哥,饭做好了,你快来看看合不合胃口......
陈建业翻起身子,看向她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我马上就来,你给我等着......
孙秀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感觉就像一只在水里泡了千年的手,忽然扼住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