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了十年后,突然带着怀孕的娇妻回来了。
那女子娇然欲泣,姐姐,当年虽说大富落下崖不见踪迹,你也该留在老家照看着等着,怎么能光想着京城的富贵跟来,让大富想归家而不能啊!
身后的男人也一脸倨傲等我让出位置。
我倒是有些纳闷,他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死了那么久,谁说他能回来的

正堂,门前金字匾额高悬,朱红高椅堂中正放。
给姐姐请安。女人朝我盈盈一拜,声音细细柔柔的朝我耳朵里钻,以往只在夫君这里认识姐姐,今日有幸见过姐姐真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说罢抿嘴羞怯一笑,见我不语,又转身默默朝一旁椅上沉默不语的男人望去。
我坐在朱椅上,手上的团扇跟着思绪一齐摇晃。
身旁的椅子上端坐在一旁的男人,亦然顶着一张我的丈夫的脸,去世的丈夫的脸。
我死了十年有余的丈夫,好像是活着回来了。
足以让全家欢腾的乐事,面前男人高傲中又难掩喜悦的面庞,也的确印证了这一点。
我没起身,看向端坐一旁面色傲然的男人,身后的丫鬟注意到我的视线,转身朝二人望去,目光有些不善,
二位,我们家大爷早就变成牌位在祠堂里放着了,你们两个是哪蹦出来的,也敢冒领大少爷的名头
面前的男人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也是,若他真是死而复生的周大富,丫鬟这两句话也算踩着他的脸皮骂人。
男人自然受不了这份屈辱,再装不住方才的高傲模样,当即站起身对着我冷嘲,
我不过离家十年,你倒是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
看来周瑾瑜这几年飞黄腾达,倒是把你也养的目中无人了!
这句话一出,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眼前娇然欲泣的女子,身量打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身家不菲。若真是想替周大富认亲,何不递上拜帖给周瑾瑜,直接跟他兄弟相认,反而转头来后宅空等这么多天,不知被看门小厮赶了多少次,硬是要挤进来找我相认。
怕是早在周瑾瑜那里也吃了不少闭门羹,这才转头来后院想法子。
这不,都还没向主人家证实身份,就忍不住开始摆大上爷的款了。
这两句话说的实在是没水平,原本满屋子如临大敌的心腹下人,听他这两句抓猫弄狗似的抱怨,也纷纷放松身子。
我倚着身子,放下手上的团扇,上下打量二人笑道,
你是哪个门面上的人物,还要劳烦我费心记你你既扬言是这侯府里的大爷,自然要拿出能验证身份的凭证信物。
若是想单单凭着一张烂皮子,三言两语的就想接下这泼天的富贵……
今天这侯府的门,今天怕是没这么容易出。
说罢,也没等两人细想什么计策,吩咐下人将他们二人五花大绑起来。
无论他们掏出什么信物衣裳,十年过去了,如今也成一捧黄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眼看着自己要被拖下去,男人也顾不得继续装腔作势,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往堂前一扔,
我有信物!我有信物!
这是以前我母亲给我缝的,里面还有她去庙里给我求的护身符!
丫鬟捡起来递给我,香包过了十年已经破破烂烂,里头的符纸也被磨得不清不楚,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里衬上缝住的三个大字:周大富。
当年周大富死后,我与周家一齐搬来京城,如今时过境迁,周家老二又考取功名成了大官,周大富这个名字,倒是很久没人再提起了。
这荷包还是当年周家老娘去山顶的破庙里拜的,求的是她大儿子平安康健,结果这荷包没带两天,儿子上山去砍树就再也没下来。
如今我们一家费劲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从山里爬出来,眼看着是飞黄腾达做起了人上人,这儿子倒是莫名其妙的蹦了出来。
这屋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我不想在与他虚与委蛇,打量着他嗤笑道:这荷包——,能代表什么
不是我说,您二位今天拿个破荷包就敢来冒领丞相的大哥,若是去哪天一不小心寻着个观音大佛的,岂不是太上老君也要拉下来让你上位
行了,这屋里不缺什么大哥大嫂的,要认亲,去阎王殿里摸索吧。
说完我没再看男人涨得发红的脸,正欲让侍从将二人拉下去报官,屋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儿啊!我的好儿子啊!
真是你回来了啊!嗓音凄厉嘹亮,嚎得我脑子嗡嗡响。
周大富顿时死命挣开压他的侍从,激动地朝外奔去,嗓子跟着一起撕扯,娘啊,是我大富啊!
老妇人看着跑来的男人,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二人相拥着嚎哭。
大富啊,真是你啊!你原来没死啊!
老头子,你快看啊,大富回来啦!
后面的老头举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朝屋里赶,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拉着儿子的手没命的捶打,慢慢变成了喜极而泣的安慰抚摸。
让娘看看,在外边吃苦了吧,看看这身板,瘦的没边了。
我看着周大富这几年锦衣玉食供出来的一身好皮肉,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娘,撒开人家,这还没认定是不是呢,先别着嚎丧了。
满屋的哭喊声一下子停住,周老太太一张挂满了眼泪鼻涕的脸僵了,脸色变了又变,谄笑着望向我,
这……,老大媳妇,大富不是活生生站咱们面前了嘛,这是我亲儿子,我肯定能认出来啊……
那可说不准。
周大富几乎控制不住想向我冲过来,一双通红的眼珠瞪着我,想从眼眶里弹出来砸进我嘴里让我闭嘴。
他紧紧抓住老母亲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
娘,是我啊,是大富啊,儿子回来找您了!
这老俩口如今可是唯一能保住他的人了,弟弟如今飞黄腾达看不上他了,媳妇又是一副想送他去砍头台见阎王的架势。
若是老俩口的嘴一松,光是冒充朝廷大员亲戚的罪就够他俩吃一壶,万一弟弟又嫌他多事麻烦,眉毛一皱想送他见阎王,那可真是是活见鬼了。
先把这两人拉下去,我跟老夫人有点私事要商量。

没等男人继续对着老母亲哭喊,我招来下人将这对男女拖下去。
周老夫人脸色大变,激动地捶打下人的手让人撒开,见下人无动于衷硬是把挣扎的二人拖了下去,又转身朝我哭喊,
大儿媳妇,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这是我儿子,我还能认错嘛!
我没看婆婆这副哭天喊地的模样,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娘啊娘,你还当你是农村田地里的乡下婆子啊,您如今可是宰相的亲娘,哪是随便来个人想找就找,想认就认的。
现如今想找个泼天富贵的人一箩筐一箩筐的,你怎么知道外面这一双男女不是打听到什么乡间野事来找您搏富贵的,您怎么能说认就认的
周老夫人听我这一番话,心里的主意没变,儿子她养了几十年,哪怕是十年过去,自己还能不认识了不成
老夫人没再继续哭喊,肃了脸色想压住我,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婆子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我还能认不出了不成
就按我说的,这就是我亲儿子,没得跑了。我儿子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了家,怎么能不认!
老婆子一番话说的正义凛然,如今她二儿子身份尊贵,以为去世多年的大儿子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当然是得意的没边,哪还管得上我几句不中听的话。
儿子自然是儿子,认不认可要两说啊。
我拉住老太太往外奔的身子,朝一旁的椅子上扯,娘啊,别怪儿媳妇没提醒你,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上这三品淑人的诰命是怎么来的
聊起自己身上的尊贵名号,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又得意起来,当然记得,这位份是当年瑾瑜当上丞相之后,皇后娘娘亲自向皇上请封的,说是怜惜我当年丈夫多病,又含辛茹苦抚养瑾瑜长大……
是啊,含辛茹苦。我打断老夫人洋洋得意的回忆。
当年皇后娘娘可是心疼您日子艰苦才发善心谏言的,若是让皇后娘娘晓得当年大富压根没死,过了几年不仅饱食暖衣的回来了,身边还带这个富贵人家的媳妇,您猜她老人家该怎么想
再来几个多嘴多舌的再一寻思,成了您放大儿子抛弃糟糠妻子入赘富贵人家,再从人家嘴里掏金挖银的补贴自家,这才养出个宰相根苗,您猜皇后娘娘又会怎么想
这十几年相处,我可太了解自家婆婆的性子了,当年以为自己攀了哪路文曲金星得了个大官儿子,哭着喊着求儿子想办法给自己请了个诰命。
自此二儿子的官职跟自己的诰命成了世间第一要紧事,就是拿全家老小的命去换,也是万万不能的。
这……有这么严重吗……
老太太大惊,拉住我的手有些害怕又不想松口,你咋知道娘娘能这么想,万一,万一……
万一您跟谁万一呢我再一次打断老太太的话,倒不是我有意忤逆她老人家,实在是这没脑子的蠢话听得我脑袋痒。
那可是皇后,是天家,人家要是真多想了,还能等着您趴她耳朵边上解释陈情呢,直接三言两语的在那些国公夫人面前一说,您这辈子,可别想在她们面前抬头了!
若是再一不小心,被顶头那位晓得了,我的天爷,鬼知道能招来什么祸事。
老夫人快吓死了!
自从得了封号成了诰命,她可没少出去参加宴请,有事没事为难为难这个,再嚼嚼那个的舌根子,全凭这诰命给她提气呢,要是真没了这层身份,只怕要比死了还难熬些。
这么严重
多稀罕啊,想想往日您见过的场面,现如今要抓了您这么大一个把柄,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夫人们还不落井下石再故意往家训里写一条,‘乡野老妇不可娶,详见周老太太轶事’您这辈子,可不毁在她们手上了
周老夫人要吓吐了!
其实正经想想,皇帝看中周瑾瑜想给他个好名头,跟老太太如何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周瑾瑜没被拉下马,谁管老太太是什么人物。
不过这些主意,糊弄糊弄老两口倒是够够的了。
那怎么办啊儿子回来了,总不能不认吧
老夫人还想着她的好儿子,指望我给她想个惊天动地的好主意。
我笑着,要我说……,不如就认个干儿子,说是游山遇见的,乍一看跟您大儿子有几分相似,这才起了亲近之心。
这样一来,儿子还是您儿子,只不过担了个虚名,我们里家人知道就行,还能免了是非,岂不两全其美
那我大儿子……
我收起脸上的笑,往椅背上靠了靠,自然是死了,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您忘了
周老夫人看向周老爷子,拿不定主意。
周老爷子赶紧低头喝茶,怯懦的没话说。
万事只要不耽误他玩乐享福,他一概是没什么意见的。
再说这个主意也是出在他心坎上,既能留下儿子在身边尽孝,又不耽误自己的名声,对大家都好。
可这么一来又让大儿子寒心,周老爷子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我当年就说,别让儿子去给你求什么诰命什么夫人的,咱们就安安稳稳的当个富贵人家,你偏要跟那些夫人婆婆的耍手段,现在好了,搞了一窝子仇人,弄得连儿子都认不回来!
什么叫我让儿子去求,当初你不也眼巴巴的想当官吗不过是儿子不答应罢了!
我那是怕给儿子添麻烦!我最后不是也没要嘛
你那是当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还想当官,别给别人笑掉大牙!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我赶紧开口,好了爹娘,您二老当初也都是为了咱们家好,谁能想大爷这么多年了还能突然回来了,咱们处心积虑想把大爷认回来,他要是还不乐意,那就是不孝了。
谁说不是呢。身后丫鬟趁机添了一句。
二老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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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让人将二位拉了上来。经过一阵磋磨,两位也不像刚来那会眼高于顶了,周大富看着老娘像看着救命菩萨,止不住的嚎起来。
周老夫人再看到大儿子,欢喜依旧是欢喜,只不过又多了份心虚。
儿子回来她自然开心,没看老头子都快高兴厥过去了,不过……
都是没办法的事,时也命也,身份不同了,事也不能简单料理了。
十年时间可不短,大儿子也该理解才对啊。
周老夫人拉住儿子的手,语气不再高昂,儿子啊,如今你回来自是天大的好事,不过……
身旁和周大富一同回来的江姑娘瞅着形势,有些站不住了。
方才刚进府里,面上还能端着一副善解人意我见犹怜的模样,一双眼睛将我一身扒了个底朝天。
我身上披着绫罗绸缎,衣料是上好的云锦,细腻的丝线交织出复杂的花纹,金丝密密的织在衣服里,无需阳光的闪耀就能闪烁细细的精光。
身上穿的戴的,全是她说不上名的翡翠玉石,唯有耳边晃得她眼疼的红宝石耳坠能叫出名字来。
这样金贵的东西,能随便打耳坠吗
江婉音顺了一口又一口气,只等着周大富坐稳身份,贬老妻为妾,以后慢慢调教磋磨。
可谁曾想,这第一步就举步维艰,弟弟那头连个话都难得带到,后宅这边更是差点挨了板子。
如今只剩个救命稻草老娘,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不像样,这煮熟的鸭子岂不要飞走了
江婉音忍下所有情绪,拿出毕生的好脾气,望向犹犹豫豫的周母。
娘,您还记得大富吧
她扯着周大富的袖子,让他多说两句让老母亲想起自己。
周大富也读懂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哐当一声跪在地上,没命的磕起头来,娘啊娘啊!是儿子不孝回来晚了,儿子在这给您磕头了!
周老太太看着儿子泪泗横流的脸,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自己的儿子不想认
万一儿子问起来,难道说是自己想瞎了心要保住自己的诰命
这话要真是说出口,大儿子当场恨上自己也未可知啊。
周老太太说不出口,又把眼光看向了我,指望我替她说两句。
娘,您看她干什么
周大富看着亲娘又往我这瞅,心里火急火燎,生怕我又找人给他扯出去。
没事,没事。周老夫人不让大儿子抓她,给周老爷子使眼色:跟儿子说说这两年的事,明白说什么吧
就是他‘去’的时间太长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来。懂了吗
周老爷子不明白。
周老夫人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猛然看到儿子涨红的脸,慌忙开口:大富啊,我怎么能认不出你呢,你刚走那两年,我跟你爹恨不得跟你去了!
还好老天有眼,让你活着回来了!
周大富看亲娘终于松了口,放下心站了起来。
没来得及揉揉磕红的额头,急着扯过一旁的江婉音,爹娘,这是婉音,当年我从山上摔下来,是她救了我。
多亏了她,我才能活着,才能回来见你们!
江婉音温柔知礼地微微俯身:都是相公福大命大,才能还有幸与二老再相见。
周老太太看着多出来的媳妇,心里蛮不是滋味,自顾着大儿子没搭理。
周大富看着老娘冷落妻子,又将江婉音推到二老面前,爹,娘,婉音是宁永城江家的女儿,虽是庶女,可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我六年前娶了她,如今她已有了身孕了!江家世代从商,可不是他们乡下周家能比的。
周老夫人敷衍的嗯着,心里却嘀嘀咕咕。
孙子嘛……,她倒是不在乎。
如今的周家一朝龙在天,哪是一个小小商户之家能相提并论的。
以前她一听到宁永城江家,定是诚惶诚恐,但现在不同了。
二儿子一路晋升想喝水一样,大媳妇又经商赚钱,京城一半的店都说得上话,她如今可是连皇后娘娘都亲眼瞅过两回,哪里还看得上什么商户的庶女。
周老太太原本有些牢骚,一想到我在刚才单独拉着她聊的话。
若只是个干儿子的名头……
那娶个庶女也没什么所谓,京城的官太太还管干儿子的家私不成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小厮稳步疾行,快速绕过走廊往正屋里赶。
周大富下意识正了正身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周瑾瑜在外可算是名声赫赫。
十七岁殿试凭一篇《与名论》皇上钦点状元进了翰林院,二十岁上任大理寺卿,二十五岁站队当时不受宠的二皇子,助其上位一举当上军机大臣。
自此周瑾瑜的名字享誉大清朝,可以说大清有点名头的官员,他都能说上两句话。
周大富怎么会不紧张。
他紧张的浑身都在抖。

二爷。
二爷。
仆从们早已候在一旁,见主人归来,纷纷躬身行礼。
周瑾瑜大氅随意一抛,朝我微微颔首便坐上主位,刚刚在外院就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大哥回来了
周大富站在一旁颤颤巍巍,如今二弟当上了大官,气势威武像能吃人似的,他连回个话都战战兢兢的。
是啊,好不容易……
大哥是从哪找来这的之前有人向我桌上递信,我还当是哪个不要命的来找死呢。
是在岳父那听说过你,觉得熟悉就……
周瑾瑜蹙眉,他本就不是什么和善的性子,如今更加冷淡了。
岳父大嫂的父亲早逝,你哪来的岳父
你另娶了
两次回话都被打断,周大牛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甚至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二弟又找着麻烦。
是,当年落崖是婉音救了我,为了报恩就跟她结为夫妻。他拉过江婉音,给二弟介绍,这是你嫂子,江家的女儿,是宁永城江家……,洋洋洒洒又讲起那段往事。
江婉音丝毫不敢托大,恭恭敬敬上前,完完整整地行了个礼,周大人。
周瑾瑜神色有异,一个劲地望我,见我面色无异,又不自觉放松下来。
通知用饭吧,大哥坐,咱们边聊边说。
江婉音犹豫地看相公一眼,摸不准周瑾瑜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周大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拘谨地朝餐桌旁移。
周家二老早已习惯小儿子严肃的脸,这天大的官,哪有天天笑的,下面人怎么管
老二让你坐,你就坐。
到了餐桌,周瑾瑜也没停下嘴,他心里自然清楚,老大起死回生,对我俩可不算什么好事,跟别说还带个新媳妇,他要没在明面上跟大哥摆弄服了,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大哥这几年可好
好,好。
身体可还好
也好,也好。
江婉音违和的觉得相公像聆听训话的奴才。
为何现在才归
周瑾瑜话锋一转,刺得周大富夫妻神经一紧,当时生了场大病。
哦什么时候好的好了怎么不早些回来
这……
一旁周老夫人不乐意了,行了,行了,先吃饭,吃完再问也不迟。
周老夫人又不是傻子,当年他们那个破破烂烂的家有什么好回的。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问题,有什么好讲究的。
周瑾瑜看母亲一眼,不意外她的反应,聊聊罢了,难不成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大富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一脸的气短样。
刚被救起的时候,他确实想回来,可后来江婉音温香软玉在旁,又身处富贵之家,那还舍得回来。
周大富吓得张不开口,一旁江婉音扯住他接话道,当年大富生了大病,怕连累家里雪上加霜,这才耽误了日子。
周瑾瑜没搭话,意味深长地望着周大富,只吓得他五魂丢了三个。
周老夫人连连朝我使眼色,我笑着夹起块拔丝地瓜朝她碗里递。
行了瑾瑜,当年咱们家里拮据,你大哥不愿意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找着乐子,跟着周瑾瑜一起挤兑二人。
如今咱们家飞黄腾达了,你还不让大哥分一杯羹嘛。
周瑾瑜看出我的心思,又稀奇自己三两句给大哥吓得汗毛直立,故意立起眉毛,大哥,你这么琢磨咱们家,可不地道啊
周大富抖得不成样子,我倒是想起之前下人来报,说他二人在门口等着接见的时候,煞有其事地寻思着进家里拉着老大的大旗,准备堂而皇之的接手周家,如今倒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旁江婉音倒是火急火燎的开口,眼圈已然发红,姐姐这可是误会我俩了,当年大富病好后是想着回来的,可是当年去乡下找你们,却听说你们举家进京……
姐姐,当年虽说大富落下崖不见踪迹,你也该留在老家照看着等着,怎么能光想着京城的富贵跟来,不然也不会让大富想归家而不能啊!
此话一出,就连屋里忙事的下人都收起了手等我回话。
我却没吱声,撇向一旁躲躲闪闪的周老太太,她二儿子帮她得了诰命是不错,可这屋里一墙一瓦,一织一线,哪个不是从我口袋里掏的
不然,凭她儿子那点月银,供得上她在穿金戴银,呼五喝六的
现在想在一边当缩头乌龟,也得瞧瞧手上的翡翠戒指,是从谁口袋里扣的。
胡说什么你当年是昭懿到京城做生意把我们一家接来的,你懂什么吃你的饭吧!
周老太太吼得江婉音一怔,眼睛在我和周老夫人之间又搅了搅,不甘心地攥紧手帕。
一餐团圆宴,看着两位璧人心惊胆战,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乐得多吃了碗饭。
喜安堂内,烛光闪烁。
江婉音扯了被子,脸上难看的不行。
周大富看着妻子的脸色,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怎么了
他从前身份不高,又娶过妻,江家这样的府邸,他自然是高攀。所以平日对待妻子,多多少少有些迁就。
江婉音心里不痛快,直接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接了杯茶,能有什么事。
这还用问
自从踏进这周家的门,就没遇见一件顺心的事!
一见到万昭懿,本以为是个乡野村妇样,见了自己不说诚惶诚恐,也要自卑的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谁知道见了面自己想搭台唱戏的一样,跟相公就这么洋洋洒洒给她演了一天的好戏。
就连认个亲也五波三折的,一个亲娘连自己的儿子也迷迷糊糊不敢认!
更别说屋里的大官周瑾瑜,今天晚上这态度……
洗洗睡吧,明天我早些起来,去给娘请安。

大房院内。
我手里拿着团扇,倚在藤椅上昏昏欲睡。
夫人,二爷求见。
熏香在屋里慢慢飘开,随夜里的凉风往我脸上吹,好歹是清醒了些。
让他进来。
周瑾瑜走进来,往凳子上一瘫,两条腿伸的老远,全然没有之前堂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
白毫银针这可是贡品,你哪得来的
贡品怎么了,你喝的少了
我没睁眼,我们二人来京城这些年,什么杀人放火惊天动地的事没做过,还怕这一口茶
周瑾瑜没理会我的揶揄,提起此行的目的,今天那两位,你打算怎么料理
怎么料理之前闹到你面前你浑然不知,现在闹到家里还让二老过了目,你说怎么料理
周瑾瑜耸了耸肩,没好气的吭声,他不是病了吗继续病下去呗,最好得个疫病什么的,往旁边废弃庄子里一塞,三五年的也就没了。
三五年我可没想让他在眼前晃着。我让娘认他当干儿子,到时候再想办法,他那个新媳妇,我倒有点兴趣。
方才厅上周大富吓得没了人样,他那个媳妇倒还能应对一二,顺道踩我两脚,倒是比她那个废物相公好上不少。
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出个主意。话说回来,塞到庄子去了你还膈应
活着就膈应。
周瑾瑜哈哈大笑。
清晨。
江婉音起了个大早,带着几套首饰衣裳,收拾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想婆婆问安。
周老夫人没想过有人来给她请安,压根就起不来身子,一个商户的庶女,就算耍个婆婆的威风也没什么意思。
吩咐手下的婆子将人迎出去,连送来的破铜烂布也没留,那么粗的针法,摸一下都怕喇着手。
江婉音从周老夫人处出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贤娘慈母也成了老东西。
文雅知礼的样子,全做给榆木疙瘩看了!
江婉音一转身,朝着大房的位置走去,眼看着大房亭台楼阁,繁琐歇顶,是她父亲穷尽一生也不敢造的向往。
想着住进大房的气派日子,江婉音笑了。
夫人,江姑娘求见。
不见。
片刻,下人再次进来,面色不好,夫人,江姑娘在屋外跪下了,说夫人什么时候见她,她什么时候起来。还怀着孕呢。
我看着手上的账目,过几日郡主生辰送礼,手下礼部侍郎的夫人赏花,这送礼上,可是有些讲究啊。
那就先跪一会,什么时候要磕头了,什么时候喊进来。
正堂外,江婉音倒是跪地笔直,若是这一跪能惊动周老太太,换自己住进主屋,就是跪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石面地硌得她膝盖隐隐作痛,连带大腿也疼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江婉音不敢相信,这老妻还真敢让这么她跪着
她就不怕孩子没了,这可是周家唯一的金孙!
她不怕,自己可是怕的不行。
江婉音抬起头,看看面前的下人。
若是下人好言相劝,自己就起来。
下人诧异一瞬,了然的看向江婉音,江姑娘,大夫人心善,你真心求见,大夫人一定会见的。
不如你在此磕头求见,磕两个头能见夫人一面,别人想磕都找不着路子啊!
江婉音捂着自己的胸口,委屈的眼泪都往下掉,见识了周家的烂心肠,呼吸都难了两分。
最后,江婉音还是进来了,头上尖锐的小石粒扎进额头,像是别人硬压在地上的。
我在正堂等着,手上的事物没停。
江婉音透过满屋的器具向里望,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研究什么绸缎玉锦。
她一眼就认出屋里的花纹工艺,那都是宫里的样式啊!
江婉音所有的傲气,几乎都在这无意的观察中消散。她不停掐着自己,告诉自己几百遍,这都是借了周瑾瑜的光,是占着大嫂的名头,早晚是自己的!
江婉音调整了表情,客气有礼,姐姐。
我眼睛从账本上移了移,往她那边看去,清荷,上茶。
来得巧,尝尝,新上的春茶。
江婉音不想接,在她看来,应该是她喝着茶,高高在上的接见我,而不是像这样,成了别人赏她口茶喝!
多谢姐姐。声音又柔了三分,故意恶心我。
我装作没听见,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江婉音没等到反应,抬头时正对我裙上坠着的红宝石,又瞬间低下头,她必须成为大夫人!
江婉音看着茶杯红了眼眶,声音更柔,姐姐可是不喜欢我
看她终于搭起了台子,我收拾了账目,怎么说
江婉音擦擦眼泪,姐姐若是介意,我情愿离了相公,只求姐姐能回来家里一家团聚。
他回不来了。
江婉音擦泪的动作顿住,姐姐这是什么话……
府里管事吩咐的,你知道是谁吧。
老太太不想认儿子,怕污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上面传来的。
江婉音想被人犁了一遍的傻子,压根控制不住表情,甚至说不出话来质问什么,周瑾瑜不想让他俩进来,还要什么理由
我无所谓她想些什么,你说你也是,跟了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自己都见不得人了。
还姐姐长姐姐短的,像个争宠的鹌鹑一样,柔弱的可怜样。
江婉音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争夺男人宠爱的附庸,像一辈子困在情爱里的废物!
她不在故作柔弱,站起身子指向我,我才不是——
这才对嘛,江二姑娘,我起身走到江婉音身边,听说你是个庶出的
要么拿出你对付嫡母的手段来对付我,要么,拿出你讨好男人的法子孝敬我。
行了,下去吧,跟你的窝囊相公下去想主意去吧。

江婉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长房院子的,若是后面的话让她羞愤,那一开始的三言两语,才是真让她毛骨悚然。
若是周瑾瑜不准备认他大哥,连周老太太都嫌他们多事,那他们回来折腾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江婉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马往屋里赶,周大富千万要说服自家弟弟,这泼天的富贵,任谁也不能随便糟蹋了!
……
周大富哐一声锤在桌子上:绝不可能!等老二回来,等老二回来我一定让他说个明白!
江婉音看他的样子,松了松心肠,亲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也是被糟糠之妻三言两语吓着了,哪能说不认就不认
夜深了。
周大富还在廊下踱步,势必要等到周瑾瑜,势必要让万昭懿知道厉害!不然还真以为以她那个身价,还真能在周家无法无天
二弟和母亲就是心慈手软!
周瑾瑜回来的时候天色也晚了,身上带着应酬的酒气。
二弟!
周瑾瑜收住脚步看过去,周大富冲过来,他等不了了!
万昭懿是不是不让母亲认我
周大富义愤填膺,也顾不得什么震慑威势,一双眼睛红的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看我带了婉音回来,又不打算要她,她就起了这种恶毒的心思
这是周瑾瑜今天听到的第一个笑话,饶有兴趣地望向他。
瑾瑜,兹事体大!这事你不能不管!这么多年你好声好气养着她,把她的胃口都养大了!我看她忘了谁才是咱周家的正根!
宣云,去外面看着。
是。
周大富越说越气,她这是——
周瑾瑜累得不想废话,我大哥去世已过了十年,我们一家祭祖告天也过了十年了。
所以……谁是正根,哪来的正根
周大富茫然的望着周瑾瑜。
周瑾瑜也望向他,户籍上写得明明白白,如今大嫂不愿意认你,就连母亲父亲都嫌你多事,我能怎么办
周大富觉得周瑾瑜肯定是太累了,在这说胡话。
你说什么谁说母亲不愿意认我母亲看我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怎么会不认我
连你也听了万昭懿那个蠢货的胡话,来这跟着她一起骗我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周大富突然出拳,想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蠢弟弟一拳打清醒!
周瑾瑜稳稳的扣住他,倒是不怕自家老娘背这口黑锅,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推。
我胡没胡说,你去问问母亲不就知道了,如今你和带回来的女人一起窝在娘的后院不让回主屋,同样也是娘吩咐的。
大哥一病这么多年,病好了就回家来享受荣华富贵想得真轻松,周家现在就我这一个儿子,哪来的什么老大
或者说,你活了,我死一死
周大富猛地一愣。
周瑾瑜丝毫不让,大哥,一切指示都是母亲下的,要问,就去怪问她吧。
……
江婉音看见夫君回来,故作埋怨的迎上前去,相公也是,二弟正忙着,夫君何须这个时候叨扰他,等明天将那女人的话报给母亲,母亲自会将她赶出府去,哪容得她这样逍遥
周大富一句话不说,他死了十年了……
周大富第一次对这句话有概念,十年了,连亲爹亲娘都忘了自己了!
更可笑的是,他抛妻弃子十年之久,到头来成就还不如自己丢在乡下的弟弟
你怎么了浑浑噩噩的像丢了魂一样,你别吓我
周大富慢吞吞的看向她,自嘲的目光,自己现在就像个笑话,娘不会帮我们的,她不认我了……
江婉音觉得他简直疯了,怎么可能呢,母亲昨天还高兴的不得了,怎么可能不认你!是万昭懿跟周大人说了什么,让周瑾瑜误会了
江婉音使着吃奶的劲,发疯的要将周大富摇醒,你别听周大人一面之词,他怕是也被那个女人骗了,咱们去找娘,让娘给我们做主!
周大富眼睛清明了一瞬。
是啊,纵是周瑾瑜不想认他,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他娘,只要是娘不松口,谁还敢胡说八道!
是万昭懿那个贱人,仗着二弟没成婚,娘性子温和,在这个家作威作福,称王称霸!
他倒是小看她了。
周大富憋了一肚子火在心里,不知道跟谁理论,顾不得天黑,忍着火往堂屋里去。
今天不论如何,他都要踏进长房长院去!
……

娘,您没跟万昭懿说给我腾位置
周老夫人正在丫鬟们的奉承下试着新到的耳环首饰,闻言莫名其妙,你这孩子发什么疯,腾出来她住哪
爱住哪住哪去,现如今我回来了,主屋自然是我跟音儿住着!
周老夫人看着大儿子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突突的,你在娘这住着不行跟娘离得近,也方便娘看顾你啊。
娘——周大富憋屈得冒火!是不是万昭懿不愿意,这是周家的屋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您让她过来,我亲自跟她说!
这都快睡觉了,喊她来干什么来了觉都睡不安稳,你看你回来又是妻子又是怀孕的,谁能乐意,你也是,怎么还都带回来了
江婉音没想到这事还能怪到自己头上。
周大富不肯松嘴,这跟那些都是两码事儿!现在她连属于我的院子都不让进,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老夫人无奈。
你看你还急上了,就一个破院子而已,不让进就不进了,咱不理她。说着拉起周大富的手。
周大富避开母亲的手,娘,你现在就把她喊过来,好好说说我是谁!现在,就把她叫出来!
周老夫人看着他,心里满不是滋味。
叫过来怎么交过来这人是她想叫就叫的
万昭懿在屋里忙了一天,哪有闲心来自己的屋子走两步,就是真有什么事,也是她亲自去跟万昭懿说。
说起来,要怪也该怪大富,要是大富早些回来,这家里也该自己说了算,还至于一间屋子也做不了主
周老夫人归结好了错处,强硬道:我累了,今天就先这样。
周大牛也很强硬:好!那我让人去叫,林姑姑,你去把大夫人叫过来!
林姑姑为难地看他一眼,又看老夫人一眼。
周老夫人皱眉:她忙了一天了,你叫她做什么!
娘周大富感觉不太对:你为什么这么说
周老夫人立即移开目光,不看。
那娘现在把她叫过来,我亲自跟她对质!
你跟她对质什么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我要进我的院子,那是我的院子。
你的院子在洪沟县周家沟,破大点儿地方,去那儿干嘛。
周大富愣了一下。
什么周家沟
我是说前院。
整座府都是你二弟的,哪是你的,前院更不是你的。周老夫人也没给大儿子留情面。
这也怨不得她,谁让他鼓足了劲在这为难自己,你别忘了,这宅子是皇上赏给周大人的,你是周大人
周大富顿时哑口无言。
怎……怎么就不是他的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好的院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没了
就算、就算不是我的,也不该让万昭懿住着啊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占着主屋
她算什么东西就你回来这两天,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个不是她挣来的,不然,就凭着你那位江姑娘的身份地位,你俩何德何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
我可先告诉你,这屋里,一个你二弟,一个万昭懿,那是这屋里的财神爷,招惹了她,我可救不了你!
周大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名分呢,我既然回来了,大房的名字总要加上吧。
周老夫人有些心虚,心里不停地埋怨老二,既然兄弟去了你的院子,自然要把这些琐事说明白了,搞得现在老大来要说法,自己左右为难。
名分……,名分自然是要加的,不过是个干儿子……
干儿子!你说谁是干儿子!周大富骤然而起!
周老夫人吓了一跳,顿时心虚,这是怎么了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你儿子!不是随便什么人!你们问都不问问我!
周老夫人看着寸寸逼近的儿子,吓往林姑姑身后躲。
周大富突然觉得荒谬,不知道娘是怎么说出干儿子这句话的!
他是干儿子,那他们的亲生儿子是谁周瑾瑜吗
娘!我从小在您身边尽孝,我是您儿子!
都……都说了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
你喊什么!
我喊!我再不喊我真以为自己死了!
周大富!周老夫人顿时嚎的比儿子还大声:你没有死吗!我都是为了谁!你凭什么怨我!
我为什么不能怨!我——
好啊,你是要气死我啊。周老夫人顿时拿出曾经的那套,直接坐在地上哭天呛地:我都是为了谁啊!却落不了好!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算,还要被指责!我不如死了算了!
周大富看着地上的人,恍惚想起了曾经。
我不活了!死了算了!

住口,闹什么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这热闹我在门外看了半天,心痒得很。
侍女们统统跪了一地。
周老夫人见到我来,吓得从地上蹿了起来,悄悄坐回椅子上,往日她在我面前这样喊叫,我会让人把她送进祠堂里关上一天,让她对着没摆几个的牌位讲述己思己过,人在里面关上一天,什么抱怨都没了。
在地上滚来滚去,像什么样子。
江婉音看着我进来,觉得自己垂下的头,又低了三分。
我坐在主位看着周大富,周大富当没看见,转身欲走。
大哥。周瑾瑜直接出现在门口,神色一如既往的倨傲。
周大富看到周瑾瑜现身,神色有些不定。
江婉音心快跳嗓子里了,在周瑾瑜出现的一刻,江婉音使劲掐着自己掌心,视线忍不住落在我身上,浑身叫嚣着都在酸。
这个家里能当家做主的人是她的,如今周大富回来了,家里所有荣耀、威仪,本来都该转嫁到她身上。
看看周围跪的一个比一个虔诚的人,是不是很得意!也是,家里挣钱的大头,他们怎么敢敷衍了事!
我突然看向江婉音。
江婉音慌乱的避开,突然又移了过来。自己为什么要避开,如今成了下堂妇,该跳湖的是她!
看什么呢,嘴歪成这样,我叹了口气,身子没事吧
周瑾瑜闻言,准备开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安静退在一旁。
侍女捅捅江婉音,问你呢
江婉音看见周瑾瑜在,柔声柔气的开口,没事……,说着还看了周瑾瑜一眼。
让你拿出点手段来,结果就折腾了这么一出。
江婉音攥紧手帕。
就这点本事,难怪你嫡母还容你在家,想来也没把你当什么正经对手。
江婉音简直要炸了,我——
行了,你的事先放一放。我看向周大富,先把你料理了。
干儿子的事是我提的,你不用到处嚷嚷了。
我不介意揽下这个骂名,周大富要真因为记恨我扑腾起来,那我还真是个神医了。
果然,周大富气的像河豚似的,却依然不敢越过周瑾瑜冲到我面前。
不仅如此,这名字你认不下,这屋子,你也待不了。
明日天一亮,你二人就起身,搬去周家沟住,算是为我夫君守灵。
周大富终于愤起了,一把越过周瑾瑜冲到我面前!
你个贱妇!你好大的胆子敢撺掇我娘赶我!
周大富的脸涨得通红,原本寡淡的脸此刻完全扭曲变形,我告诉你!这是我家!是我的屋子!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你的屋子你可真敢做梦啊!
我指使周瑾瑜带来的手下捆住周大富。
这屋子,地是周瑾瑜出的,钱是我出的,我说不让你待,谁敢有异议
我望了一圈,周瑾瑜沉默不语,周老太爷一如既往的像个隐形人,只剩个周老太太支支吾吾的想替儿子找点好处,昭懿啊,大富好歹是我儿子,我这晚年……还要他陪着呢。
好说,那您就跟着他一起回去,让他尽尽孝心。
周老太太立马摆手,那不用了,那不用了,就随他去吧。
我满意的笑了笑,就是嘛,乡下泥地里能尽什么孝,还是这大宅大院里住着舒坦吧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起身走近周大富,大富啊,你可别我,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过好日子,只是你本来就是个穷困潦倒、惹人耻笑的臭虫,突然要领了好日子,当上人上人了,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要下雷来劈死你的,这都是命啊。
我看着下人将这二人拖死猪一样拖了下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都是命啊,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