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黄狐引魂 > 第一章

第一章:狐夜哭
村里人都知道,后山那棵老槐树不干净。
我叫李浩,今年五十岁,是村里的守村人。白天看护田地,晚上巡村锁门,吃的是粗饭,过的是清淡日子。可就在上个腊月二十六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把我从被窝里惊醒。
梦里,黄鼠狼站在我家窗台上,一双眼泛着绿光,盯着我不放。它不叫也不跳,只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忽然,它张嘴尖叫,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深夜的丧钟。那声音一下子把我惊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屋里静得出奇,风从窗缝中灌进来,像是从阴间刮来的。我正喘着气,就听见外头的槐树方向,隐隐传来呜呜的哭声。
那声音不是人哭,却像女人夜里压着嗓子在低泣,拖长着尾音,飘飘忽忽地,钻人心窝。那一刻,我的后背瞬间凉了。
我打开门,披着棉袄走到院子。看向后山那棵槐树下,似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我揉了揉眼,再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哭声,像厉鬼似的,一直萦绕在耳边。
我不敢过去,回到屋子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坐在炕沿上,耳边回响着那黄鼠狼的叫声——那不是普通的野兽,那是来索命的魂。
我父亲就是死在那棵槐树下的。
那年我十七,正在外地打工,忽然接到母亲来信,说父亲没了。死因是上吊,时间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凌晨时分。被人发现时,舌头外吐,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在惊恐中死去。
更诡异的是,村里有人说,当晚见我父亲披着棉衣,一个人走向槐树,像是被什么牵着鼻子走的。槐树上下挂着血红的灯笼——可那地方,压根没人挂灯。
村里老人都说,是黄鼠狼引魂。
我爷爷奶奶年轻时爱打野味,尤其喜欢吃黄鼠狼肉。听说打回来不宰,直接丢到火上烤,说那皮香、肉紧。但有人劝过,说黄鼠狼成精的多,惹不得。我奶奶还笑,说:精个屁,晚上还不是让俺老头子抓了炖汤。
结果呢父亲四十岁那年莫名自缢,爷爷奶奶接着在两年内先后暴病身亡,都说是命犯了煞。
小时候我不懂这些,只记得母亲哭了一夜又一夜睡不着。她说:你爸不是自杀,是被拉去陪葬的。我们李家,犯了狐仙。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个人守着老屋。亲戚们早搬到镇上去了,只有我还留在村里。
有人问我怕不怕。
我说:怕也得守,不然我爸死不瞑目。
可昨晚的梦,像是重启了一段被封存的记忆,也仿佛预示着什么又要发生。
第二天清早,我去槐树下看了一眼。
树根下有新翻的土,泥巴还湿着;树身上绑着几缕白布条,随风飘动。我蹲下细看,发现土里露出一点棕黄的毛发,像是动物脱落的毛。我拿树枝拨了拨,竟翻出一撮黄鼠狼的尾毛,还有一只半断的香灰纸人——没头。
我心头一紧。不是我迷信,这些年我见过的怪事太多,知道这不是巧合。
那天晚上,我跪在屋里,第一次在父亲的遗像前烧了三炷香,然后拿出母亲留下的小布包,里面是她生前托人找算命师批的生辰八字。纸已泛黄,上面写着一句批语:
此命入阴,阳路难行,狐煞缠身,子息无门。
那一刻,我浑身发冷。
我知道,我的命,是真的出问题了。
第二章:四十年前的诅咒
我父亲李永发,生得高大,性子耿直,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平日寡言少语,却一手木工活做得极精。屋里的桌椅、门框、神龛,全是他一刀一凿亲手刻的。
那年他四十,我十七,家里虽不富裕,但也安稳。可谁都没想到,他会走得那样离奇。
腊月二十六的晚上,村里天降小雪。我娘说那天我爹吃完饭,坐在灶前烤火,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盯着灶口的火光。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是摆摆手,说有点困,先去睡了。可他没有进屋,而是披了棉衣,空手出门了。
再见到他时,是第二天清早,吊在后山那棵槐树上。
上吊的绳子是家里晒衣绳,绕着树枝绕了整整三圈,像是有人精心绑好的。而他脚下的地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雪面光滑,好似自己就那么直挺挺地走过去、跳上去的。
更怪的是,他死时两眼圆睁,眼角渗血,像是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村里老人摇头说:不是寻常自尽,这是——狐仙引魂。
这事之后,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念佛敲木鱼,嘴里不停嘀咕报应,报应来了。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哭着说:是你爷爷奶奶造的孽。
爷爷李根福、奶奶孙氏,年轻时候是村里有名的山里人,啥都敢抓,啥都敢吃。黄鼠狼、蛇、獾子、刺猬,甚至有一次抓回来一窝黄毛小崽,据说连夜剥皮烧烤,吃得满嘴流油。
有人劝:黄鼠狼通灵,不能吃。
奶奶骂人:一只畜生,还能翻天不成
可没想到,吃了那一窝之后,我爷爷连着两年生了怪病,舌头麻、腿脚瘫,最后卧床不起。死之前,人像是中邪了一样,天天说屋里有小兽子爬来爬去,晚上还喊:别拉我,别拉我!没人敢靠近。
奶奶死得更怪。是被火烧的,半夜烧炕时,不知怎的整张炕塌了,炉灰倒出,一身衣服被点着。那夜没人听见她喊叫,发现时已烧得焦黑。
那年我刚好二十,白天去镇里收稻谷,赶回来只见娘跪在堂屋口,抱着骨灰盒嚎啕大哭。
她说:狐狸精要断我们家的香火。
后来的日子,我找过一个镇上的命理先生。他是八字派出身,看命极准,不摆摊,只给人私下批命。
他看完我、父亲和爷爷的生辰八字,沉默了很久,说:你们这一门,是阴宅风水出了大问题。
我问:什么是阴宅
他说:埋人的地方,叫阴宅。若阴宅不净,或者压在‘反弓煞’、‘断脉绝地’,轻则家运不济,重则子孙不昌。
他在纸上画了我爷爷的墓地,说:你们家祖坟压在了‘狐脉’上,是风水师最忌讳的地形。
狐脉
他点点头,说:东北靠山,西南开口,像狐狸伏地望月,再加你祖辈手沾狐血,已应了‘狐仙缠身’之说。你父亲不过是第一个。
他又看了看我命盘,皱眉道:你生于寅月,属虎,虎本克狐,可偏偏你命里印星重,孤阳无继——这是绝子之命。
我当时听得满身发凉,问:那我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他没直接回答,只留下一句话:狐债需还,坟须迁,念经为伴,或有一线生机。
我回村后,把这事藏在心里不敢说。
直到去年,村里又有人提起后山哭声之事,说:老李家那棵槐树,怕是还没放过他们。
我知道,狐仙的诅咒,还没结束。
第三章:命锁未开
五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这一辈子过得就像压在地底的石头,不见光,不见生机。
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便一心念佛修德,天天在屋后挂着串小铜铃,说是能驱邪避煞。我自小就胆子大,可一到夜里,那铜铃叮当响,就觉得屋檐下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冷风钻脖子,连睡梦里都一身冷汗。
二十岁时,我曾谈过一个姑娘,是村东头贺家庄的,模样不差,也勤快。她家里人虽嫌我命硬,但还是答应了试试。结果那年腊月,我们刚订了亲,她出门给父亲送饭,半路让一辆逃跑的三轮拖了下坡,当场没了命。
从那以后,谁家闺女一听说我这个名字,仿佛听见了鬼打墙,都避着走。
李家命重,冲喜能冲死人。
这是村里老人挂在嘴边的话。
后来我试过打工、做小买卖、开五金铺,没一样成。干得最久的一回,是在镇上看仓库,干了四年,仓库着火,十几万货烧了个干净,我赔到脱层皮,还差点蹲牢。
我也曾想着,不信邪,命是人自己过的。但不管怎么努力,日子总像是捧着一捧沙,越握越少,越想留住,越没了影。
四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临终前她拉着我手,说了句:浩儿,不是你命不好,是咱家祖上犯了狐仙煞。
我问:狐仙煞,到底是个啥
她闭着眼叹气:狐,是灵物,不是凡兽。爷爷奶奶当年杀了那窝黄皮子,是伤了灵脉。狐仙不找他们的命,偏要夺他们的后代——你爹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我母亲一直供奉着一座黄绒绒的小狐像,藏在堂屋神龛下,从不让人看见。她说,那是从奶奶衣柜里找到的,奶奶烧死那年,火烧得奇怪,偏偏那小狐像完好无损。
她一遍遍地念着经,说:狐仙不恶,只是冤深。咱家要还,得有人还。
后来我才知道,民间叫这狐仙锁命,还有更阴的说法:命锁未开,阳脉断绝,煞气入命,后嗣皆空。
你这是孤阳命,无根之树。镇上的阴阳人李半仙说,再不解锁命,你到六十,怕是要随你爹去。
我不信命,可活到这岁数了,不信也得信了。
我这一生没有婚姻,也无子嗣。五十年一个人睡一张床,屋子里空荡得出回声。到了晚上,听得见屋后槐树下的风声呜咽,像是有人在那低声哭。
你得认了。村里最老的张瞎子坐在墙根晒太阳时,语气冷淡地对我说:你家犯了狐仙煞,不迁祖坟,不解命锁,迟早全家都要被带走。
我问:那咋解
他啧了一声:真要解得请风水师。真本事的,不看宅基阳宅,专看坟地。得能观龙脉、辨地煞、通命理,懂得哪是‘地府锁’、哪是‘狐仙路’……你得找个‘锁命破局’的大师。
真有这样的人
你信不信,山那边黎家村,就有人请来过,换坟换地,三年转运。一个傻子能变能人,一个瘫子能走路娶了媳妇。
我信了。
再这样下去,我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那天夜里,我梦见一个披着狐皮袄的女人,站在槐树下,朝我咧嘴一笑,满嘴獠牙。
我惊醒,窗外一声尖叫,又是那熟悉的黄鼠狼叫。
命,真的锁住了。
第四章:寻师问路
第二天我下了决心,背上行囊,沿着旧时猎人走的山道,去请那传说中的风水先生——石乾老祖。
不是神仙,不看香火,只看风水命数。张瞎子当年是这样说的。
石乾老祖住在深山里,传说是走阴之人,能白日观魂、夜审风局。他给人看风水,从不收香火钱,只收命报。据说有一年有人带着万金厚礼上门,石老祖只问了一句:你敢命抵命吗那人吓得连夜下山。
我带着几包贡品和母亲生前佩戴的银镯,走了三天,才见着他那座破庙似的茅屋。院中青石错落,屋前吊着一排斑驳的风铃,一只通体雪白的黄鼠狼趴在屋檐上,见了我,眨巴着眼睛,竟然还会对我笑。
石乾老祖果然不凡,身形消瘦,须发皆白,披着件青布褂子,眼神却利得像刀子。他看我第一眼就说:你命锁得紧,狐精缠骨,不破局,走不出阳世三年。
我吓出一身冷汗,还没开口,他已经点燃一炷香,用拂尘在地上画圈,问道:你父葬何地祖坟几穴何向何龙
我如实相告,李家祖坟位于村南老槐树后山,祖父葬乾山巽向,父亲后葬同穴之旁。
他冷哼一声:乾山巽向,头顶乾金,脚踏巽木,巽为风、乾为天,乃上扬之势,本不为恶。但你祖坟葬得深,穴位却低,成了反阴局。
何为反阴局
他一指那香火上的灰线,道:阳宅讲朝阳高照,阴宅讲藏风聚气。你们家祖坟却是上阳下阴、地气倒泄。加上槐树根压,形成孤阴不生、反压命魂之象。
我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他又拂开衣袖,从腰间摸出一张黄符,展在香灰之上。黄符一沾灰,灰线竟化作一个尖嘴长尾的兽形。
此乃黄口煞——狐仙作祟。你祖父当年误杀狐母,堕其子六只,狐仙报复,以精魂附地,以血咒坟。坟下埋的不是亲人,是恨意。
他顿了顿,面色更沉:你父亲那年四十,是三元交运之年,阳气最盛,狐仙引他魂于子时,借那槐树化煞,做了吊魂之局。
我大惊失色:那我怎么办还能救吗
他看着我,缓缓说出四字:锁命之局。
祖坟位置低,龙脉断;树根盘压,魂门闭;黄仙栖穴,煞气不散。此局若不破,你便是活着,也是孤阳命主,走不出‘无嗣绝后’之劫。
我额头冷汗直流,哆哆嗦嗦问:那要怎么破
他捋须冷冷一笑:破局者,须移坟三穴,寻一处‘三合来龙、藏风聚气、阴阳得位’之地,换龙脉,扶正魂门。
可那地——难寻。
他起身走到屋后,从坛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罗盘、七星尺、兽骨尺、五彩沙。
我可替你寻地破局,但你须念诵金刚经四十九日,清心寡欲,不得犯一恶念,以做引魂之灯。
你命未尽,魂灯尚存。若你愿意,我们明日下山,勘你家祖坟,断局,破煞。
我当即跪地叩首。
我愿还命债,也愿求一线生机。
石乾老祖淡淡点头:记住,狐仙虽邪,却非恶。你们李家欠它的,不止是一条命。
他望向远山,风起铃响,一只黄鼠狼从房梁上跃下,蹿入山林,消失不见。
我知道,我命运的轮盘,开始缓缓转动了。
第五章:八字破局
翌日寅时,山间雾重。石乾老祖带我穿林绕溪,手持罗盘、七星尺、黑沙袋,一路直奔李家祖坟而来。
坟前老槐如鬼影,枝桠如爪,盘绕于半空,宛如恶兽守墓。
他未语,先抛一把黑沙于坟前,黑沙落地如水洇开,成团不散。他点头:此地煞气未消。
他摆开罗盘,对准穴位:乾山巽向,本非恶局,但你家这穴……入了‘阴火格’。
我怔住:何为阴火格
他道:乾属金,巽属木,中宫若陷,便有阴火自生。更凶的是……他转身盯着我,你本命八字,与此地冲克。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上绘先天八卦,拈香焚之,灰烬随风入罗盘中心,罗盘瞬间旋转两圈停住,指针猛地指向坤位,石老祖脸色陡变。
你的八字,我昨夜已推——
他取出纸笔写下:
【乙巳年、丁酉月、丁丑日、辛巳时】
五行:木火、火金、火土、金火
日主:丁火,生于酉月,火失势;巳、巳两现,阴火成灾。
你命中‘阴火太重’,四柱无水,火旺土焦,命宫竟现‘空亡’二字。
我脊背发冷。他继续断道:
命宫空亡之人,轻则六亲无靠,重则断嗣孤命。你父死时,你正在酉运——酉为金,金克火,引火成灾。
他盘坐于坟前,唤我过来:你父当年坟前出血迹,可对
我默默点头。葬后第三日,坟前确实渗出血红泥水,众人皆言是狐仙索命。
石乾老祖以七星尺测坟高,坟低地陷;又以兽骨尺测气口,尺身一震,骨片断裂。
此地下有墓眼。他语出惊人,是狐仙所占,借地锁魂,名为‘狐灵吞炁’。
我强忍心惊,问:能破否
他不语,从怀中取出一物——一尊拇指高的兽像,金铜所铸,模糊如狐似狮。
此为镇墓兽——踏煞貔貅,能压妖气,闭墓眼。但此兽镇邪,不镇冤。你要破局,还须三法并行。
他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三条线,一一指出:
一、迁祖坟:择三合之地,远离老槐与死地龙尾。不可再回旧穴,阴火不可复燃。
二、镇墓兽:随我择时择日,将此貔貅镇入墓穴中心,掩于棺顶五寸,镇妖闭气。
三、每日诵经:你需七七四十九日持诵《金刚经》《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以清念引魂,化解冤怨。
我沉默良久,终于问出压在心中多年的一句话:
石老祖,若我照做,命会转吗
他看了我许久,忽然一笑:命由天定,局可破,人若诚,天地皆开。
我心头震动,伏地再拜。
风起,老槐枝叶簌簌,仿佛那只看不见的黄狐,也听到了命局将破的预兆。
第六章:槐树下的引魂灯
夜色沉沉,山风猎猎,乌云遮月。
石乾老祖披斗篷执灯,与我悄然来到村东头那棵老槐树前。此地正是我父三十年前缢死之所。
树下草枯土裂,一如记忆中那年大雪夜后惊魂未定的模样。
此地非寻常之地。石乾老祖眯眼低语,此为引魂之位,邪物栖止之所。
他取出黑曜石罗盘,掷地而转。罗盘针颤抖不停,最终停于坎宫,坎为水,水主魂,魂不安。
石老祖从怀中摸出一物——形如短刃的掘坟刀,刀背刻有魇字。他围树绕三圈,于树根一侧处停下,沉声道:此处,有物埋藏。
我刚欲开口询问,他已挥刀入土,土腥翻涌,香灰气息扑面而来。不多时,竟从树根深处挖出一只铜灯,已锈蚀斑驳,灯芯竟还残存暗红蜡脂。灯盏底部刻着一只展尾黄狐,獠牙毕露,灯身刻满朱砂符文。
果然是引魂灯。他目光冰冷,狐仙借灯牵魂,困于此地,年复一年,索命不断。
我手心发凉,低头又见灯盏底部夹杂着几缕焦黑狐毛——细如婴发,却根根带有腥气。
这是‘续命骨灰’,被用以延引魂魄。他轻咳一声,你父未必是自缢,是魂被狐灯所惑,自行赴死。
我脑中嗡鸣,一时无法言语。就在此时——
唰的一声,一股阴风从树后卷来,伴随着尖锐如婴啼的嘶叫。我们身后林中,一双黄幽幽的眼睛悄然亮起,像是沉在黑暗中的野兽,正缓缓向我们靠近。
退后!石乾老祖喝道,一掌拍在罗盘上,罗盘旋动,飞出三尺,落地之处火花溅起,竟隐约现出一道狐影!
那狐影极长,五尺有余,形如雾中兽,尾如九绺云烟,忽聚忽散。它并未扑来,只在夜色中盘桓,似是警告,又似试探。
此狐非普通黄仙,是成煞之灵,名为‘摄魂狐灵’。石老祖压低声音,它借灯为桥,困你李家血脉,欲封你一门为供。
为供!我瞳孔骤缩。
你家老宅后山坟位,早年应有人供狐行法,成了供坛地气。你祖父母打猎杀狐,是因缘果报。
他手中飞出一张红口镇灵符,符一落地,黄狐影如被钉住,发出一声尖叫,化为雾散。
时辰到,不宜久留。他俯身将引魂灯收入黑布囊,又用金钉封住树根破口,口中念咒压气。
我们下山时,他缓声告诫:迁坟需在三日内完成,否则狐灯未熄,反噬更烈。你记住——这是生与死、命与煞的最后一线。
我点头如捣蒜,汗湿后背。
这夜归家,月破云开。我仰头望见那老槐之上,一道淡黄狐影仍在枝头回望,目光深远,仿佛还未打算放过我这个李家遗种。
第七章:择地迁坟
石乾老祖说:迁坟解局,首在择地。
次日清晨,他带我穿过村南竹林,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直至抵达一片鲜有人气的山坳。
山坳静寂,鸟鸣稀落,四面环山,中有一湾清泉,泉水绕石而行,汇成半月形水潭。风拂草动,草纹如波,极为灵秀。
石乾老祖双目一凝,踏入草间,一边缓步一边低声念道:龙脉至此转势,穴气凝聚不散。好一处龙脉落穴。
他取出罗盘、三合尺、风水铜钉,细细勘察,最后指向一块略高的草坡,呼声道:
此地后有玄武护顶,乃靠山之象,主祖荫不绝;前有朱雀开明,为旺后代之地。左有青龙蜿蜒,是文运贵气之象;右有白虎收势,守宅气不泄。四象俱全,局势沉稳。
他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口中念着:此地为‘四象守正、藏风聚气’之形,若再以镇物压煞,可转绝为生。
我听得心潮翻涌,三十年来重压如山,今朝得解,恍若天光破暗。
石乾老祖取出黄历,翻至三日后,抬头道:巳时动土,属阳火可化阴寒。选此吉日,迁坟大吉。
我随即在村中寻来工匠,采备镇墓兽、封穴砖、银符镜,并购香火纸马,于老宅请回家中神主牌位、李父遗骨。
当夜,村里便起了异象。
有狗深夜长嚎,窗外莫名狐啼。最惊人的是村中一户养鸡人家,鸡群忽然全数暴毙,无伤痕,无病兆,只留满地脚印——竟是五趾细爪,如人非兽。
黄狐不愿你迁坟,正欲反扑。石乾老祖神色肃然。
他命我当晚即焚香诵经,供奉狐位以慰其怨,又将朱砂画符四道,贴于新穴四方,置镇煞石四块,暗压于地脉之眼。
随后又布下七星定穴局,以北斗七星形排布风水钉,定气口、护龙脉、封煞势。
此地虽宝,但动之易惊旧灵。若狐灵复来,需你阳德护体,日日焚灯诵经,不可断。他语重心长。
我郑重点头。此时天边云开,月洒宝地。地上朱砂映月,微红如血。
石乾老祖注视着远山,喃喃低语:若此局可解,则李家余孽尚有转机;若不得天时人合……恐仍难逃狐劫。
风起,草鸣,山林之中,有一道黄影自树后悄然一掠,似乎仍在窥探未尽之局。
第八章:金钉锁魂
巳时一到,锣声响起,迁坟仪式如约而始。
香火绕空,纸马招展,我手执李父灵牌,走在送灵队伍最前。风水师石乾老祖一身灰袍,手持铜铃与桃木剑,步步量地。
七星铜钱布列,为镇穴之首,定魂安灵。他边走边将铜钱按北斗七星位,嵌入新墓周围。
继而取出金制地钉八枚,分八方而下,锤入穴土。每下一钉,皆口诵诀咒:以钉锁煞,以金镇魂。
接着,他展开镇墓符,黄纸朱字,符纹游走如蛇,烈火焚之后,香烟直冲穴口。焰气未散,忽地西风骤起,卷起草叶尘沙,竟隐隐带着一丝骚臊之气。
来得比想的早。石乾老祖皱眉,迅速令我点起四角香盏,又命工匠退避三丈。
未及安顿,远处草丛忽有异动。
沙沙沙——
黄影起伏,竟是数十只黄鼠狼悄然靠近,狭长眼,尖嘴獠牙,竟排成一线,围向坟地。
聚煞为群,狐气成阵!老祖惊呼一声,反手抽出布阵袋,将早已准备的八卦铜阵撒于地面。
铜盘随抛落地,自行旋转,黑白两仪、乾坤分明,竟隐现淡淡银光,似有神力。
急急如律令!乾卦镇上,坎位开火——驱邪!老祖口诵咒语,桃木剑划破虚空,破符一道朝鼠群掷去。
铜阵发出嗡——的震鸣声,黄鼠狼群骤然惊扰,狂乱逃窜,数只竟当场爆裂化灰。但仍有三四只强顶狐煞,直扑墓前。
我虽手足发颤,脑中却陡然浮现师命之语——诵经者,可护己魂。
我咬牙跪地,翻出衣内携带的《金刚经》,双手捧起,念道: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经文未半,墓地上空竟浮现一层淡淡金光,竟如金丝幕帘缓缓垂落,将我、灵位与坟穴一并护住。
那几只扑至眼前的黄鼠狼,竟如撞壁般弹出,滚入草丛,抽搐再不起身。
好小子!你心念通明,佛光可入。石乾老祖大喝一声,趁机加注灵符,收紧煞阵,封印最后穴口。
一切静止。
草丛平息,空气中那股狐骚味亦随风而散。
唯有我跪于地中,额上冷汗未干,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父亲在冥冥之中低语——
儿啊,这条路……你走对了。
第九章:命运起点
坟迁之日,是阴历三月初九,阳气初生,天地转暖。
自那一晚诵经镇煞、八卦破局之后,我整个人仿佛从深井中被提起,夜里再无惊梦、无狐声,心头也空出一片从未有过的明朗。
梦中,不再是父亲在槐树下咧嘴吊死的身影,而是一团温热的晨光,像是有人拂我眉心,低语:你命不止如此。
村里人也察觉了我的变化。
哎,你看李浩,最近是不是变精神了眼睛都亮了。
是啊,他前些年走路跟鬼附身似的,最近像换了个人。
听说他家那坟动了,找了个什么风水仙人……
流言传得快,但这一次,我并不避讳。
村委会通知,说我那几亩地的确权终于下来了,本来卡了快五年,忽然批了下来,还说是镇里统一整合土地项目,要给一笔补贴。
我赶到镇上,一查账户,竟真打了八千块。那张带着红章的土地证书,就像是我命里第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我李浩,不再是命犯孤煞的废人。
临走时,分管土地的宋科长还拍拍我肩膀,说:李浩啊,你这几年也不容易。听说你那地底下还翻出块老玉石文保那边说值钱,让你送过去评估评估。
我一愣——那是迁坟时,在老祖坟底下挖出的青白玉璧,原以为是祖上随葬的死物,怎料还有用处
人生五十载,我像是第一次尝到命运朝好处拐弯的滋味。过去那些看不起我、不借我锄头、笑我单身又命硬的村人,态度也渐渐软下来。
我不再避讳风水、命理、狐仙这些字眼。
我知道,石乾老祖那一句:此局不破,命无可转——他是真的替我破了局。
可他也说过另一句:此乃命之初转,非终局。天命虽开,业力未散,狐怨仍存。
我站在新坟前,手中香烛烧成了灰,脚下的泥土还是带着余温。
远处田野风吹麦浪,我低声说了一句:
老爸,我们这一家的命运——也许真的能改。
第十章:县城的阳宅
阴宅安,阳宅立,福祸才能两不相侵。
这是石乾老祖在迁坟结束后,对我说的第二句要紧话。
李浩,死人归土,阳人归宅。你一人住了几十年老房子,那屋子的气早坏了。现在祖坟稳了,你的‘命气’也得换个地养。
我起初不解:我就一光棍儿,住哪不是住
老祖却摇头,指着我命盘上那一列发红的火重金衰,道:
你八字火旺,命宫空亡,阳宅若无水、无木来调,恐怕好景也维持不久。且旧屋常受狐煞纠缠,地气未净,不宜再居。
他翻出一张方位图,早在县城周边勘察多次,终于定下:
坐北朝南,背后山脊为‘卧龙护主’,前方小溪绕弯,为‘玉带缠腰’。东侧有路,阳气动,西侧有树,为‘青龙入门,白虎不张’。可。
我心动却犯难:老祖,我这人……也就这点补贴,不够在县城买房啊。
他拈须一笑:你家坟下埋的那块玉璧,换得两年积蓄绰绰有余。今后能站起来,就得舍得投胎一次。
就这样,三个月后,我在县城南边的小区——青云居看中一套150平米的现房。
那房子位置极好,正南朝向,客厅落地窗一开,能看到前方一湾人工湖,背后则是新修的福山公园,山势平缓有莲卧金盆之意。
石乾老祖亲自来看宅,携罗盘、三合尺、紫砂砂盘入屋,细细推断。
进门斜对为明财位,可设金鱼缸养动水。养九条鱼,七金二黑为吉。厅中北角属水,可放铜麒麟镇守,防煞保运。
他一边在东南角放了一尊青龙吐珠木雕,一边叮嘱我:
你的命缺金,阳宅中宜多用白、金色装饰,避红黄重色。床位不可靠西墙,犯‘白虎压主’,宜东南靠墙,得‘天医生气’。
房中原先设计的是开放式厨房,他让我打了隔断:火旺之命怕气冲,应设隔水之物——水晶帘或木屏均可。
临走,他给我留下一幅镇宅符咒,叠好封入主卧正墙后:此为‘五雷镇宅符’,化煞聚福,三年内不可动墙。
一切安定后,我搬入新宅。
一连数周,夜无梦魇,气顺神清。
走在县城的大路上,看着别人的车来车往、孩子笑声,我心头第一次浮现一个从未敢想的念头:
也许,我的人生,不一定注定孤身。
第十一章:命中有你
县城的日子过得比村里快许多。
我每天清早去公园走一圈,顺道买点菜回来,鱼缸里九条鱼活泼,青龙木雕油亮,宅中安宁。
人清了,气也顺了。老祖说得没错。
不过人一旦空下来,心里就总会发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关灯,一个人醒来,屋子再好,也冷清得很。
这天,楼下邻居张阿姨来敲门,笑得意味深长:
李浩啊,我们社区女老师小高,今年三十三,未婚,家里是老中医世家,人端正,也懂点风水命理,我想着你们俩挺配的,约见一面呗
我一时心动,又觉惶恐。自己年过五旬,命硬孤煞,怎敢误人闺女
可张阿姨却摆摆手:她家老头子算过,说命中要嫁个‘命硬中转阳’的男人,才能相守一生。
我愣住,低头一算,自己迁坟以来,命宫正从空亡转入中年再发之运,竟真是对得上。
见面那日,我们约在小区附近的青溪茶社。
她姓高,名雪宁,一袭浅蓝旗袍,眼神温婉,一开口便是:
李先生您八字午火为主,祖宅落坤向,最近气色很不同,是不是动了祖坟
我一惊:你看得出来
她一笑:我爷爷是市里的风水老师,家学传承。
话一出口,我们之间仿佛跨越了许多年。
那一日,我们聊了许多,从坟地到阳宅,从命理到人生,竟觉得相见恨晚。
回家后我将此事禀告石乾老祖,他沉吟片刻,从黄历中取一页,道:
你与她命格相合,然此婚不可仓促,要择‘红鸾星动’之日成亲。
红鸾乃吉星,主婚姻情动,遇之婚成美满,若误期则易情散缘薄。
最终择定农历三月十八,双春闰月,天德合日,红鸾正动,适合大喜。
婚礼那日,我们按照老祖吩咐布置一应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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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悬红布桃符,上书福入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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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中央摆鸾凤和鸣烛台,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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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梳头时由母亲念四句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百年好合。
我穿了深青色长衫,新娘一袭红衣,头戴绣凤盖头,自家屋前摆下六方红桌、设五果五谷,供天地、拜祖先。
石乾老祖亲临主持,为我们绕三圈红线香,再在庭前洒喜砂,以镇宅迎福。
他在耳边轻声道:
此婚一成,你命中孤煞之根断其三,余者靠你自修、她自渡。
那一刻,我看见她轻轻揭起盖头,眸中有笑,竟胜过我这一生所见所有的晨光。
夜里,鱼缸中水光清澈,屋后风声温柔。
我第一次在梦里,看见父亲坐在院中,轻拍我肩,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宿命化解
婚后的生活,意外地平静。
清晨起身,看她在厨房里煮粥,我拎着茶壶浇水,一屋烟火,胜却半生漂泊。
家中摆设,也愈发顺眼。客厅北角的铜麒麟镇宅静静伫立,阳台边挂着石乾老祖新绘的净宅符,黑白交错间,透着一种难言的安稳。
只是那晚,我们圆房后,我梦见了父亲。
梦中,他坐在老屋后院的石阶上,依旧穿着那身褪色的中山装,手里握着烟斗。
爸。我唤了一声。
他却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轻轻点头。烟雾缭绕间,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你过得比我强。
我惊醒时,窗外天刚破晓,阳光洒在枕边,温热、干净。
我把梦讲给了老祖听。
石乾老祖站在阳台边望天,捋须良久,只说了两句话:
孽因已偿,冤魂已散。你父魂系旧墓三十年,是为守子避祸。
他看我一眼,语气少有的温和:
如今祖坟迁移,狐灵除祟,你也娶妻安宅,父魂无忧,自可投胎转世。
我喉头发紧,哑声问:这就……算圆满了
老祖点头:阴阳两隔,孽缘已尽,人间当行阳福。你记着,余下之路,要靠你自己积德。
我默默点头。
当晚,我在香案前,燃起三柱檀香,对着西方低声说道:
爸,我娶妻了。新娘很贤惠,家里也干净、平稳了。你放心吧——
说罢,我俯身磕了三个头。
那夜,再入梦时,天地辽阔,风声静默,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需要再说。
第十三章:阳福积善
婚后第三个月,我做了一个决定:把村口那座半塌的石桥修起来。
那桥是祖上传下来的,叫望儿桥。说是清末年间,有户人家五个儿子,全出外谋生,娘守桥望子,年年如此。可惜岁月无情,桥年年旧,终成残垣。
修桥的事一说出来,村里人开始还觉得我想太多。
李浩你疯啦你自己才刚过上好日子,修那桥做啥老村长在田头摇着头。
可我心里知道——风水讲积阴德以换阳福。阴德无形,却最重命理;桥路为众生所行,是造福之道。
石乾老祖也点头支持:欲保阳宅长福,修桥铺路乃上策。
我掏出三万元,又请了城里的工程队。村民也渐渐参与起来——有人扛水泥,有人烧茶送饭。整整一个月,桥修成了。
桥头那天揭幕,我让石乾老祖提笔写匾——积德通远
石板上金字闪光,老村长站在人群中,红着眼说:李浩啊,你真是变了。
我笑了:变也好,不变也罢,人得往好了活。
桥修完,我又拿出一笔钱,托镇上小学捐了十套崭新的冬衣,送去大山深处的孩子手里。随后又找了三户孤寡人家,修房整屋。有人开始喊我李善人,有人在背地里感慨:这人真是转命了,烧了什么高香啊
我却知道,哪有什么高香,是用命换来的,是父亲魂守旧墓三十年的执念,是风水师翻山越岭算出的解局之法。
我欠的不止是父亲,还有这片土地。
也是从那之后,我走到哪儿,连狗都不再冲我乱叫。
连多年来苦短的睡眠,也安稳了下来。
石乾老祖淡淡一句:阳福已至,守之则长。
第十四章:子嗣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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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天,雪比往年来得早。
李浩忙完修桥、助学、修屋的事后,闲了几天,正打算带妻子回岳父家走亲。
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妻子忽然扶着腰低声道:我这几天,总觉得头晕、想吐……
李浩的心怦然跳了一下。
两个时辰后,他从镇医院的门口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脚步都有些飘。
怀孕了!
这三个字像一束穿透命运阴霾的光,从他脑海一直照进心口。他站在寒风里,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候的李浩,五十岁出头,人生前半程像是走进了一个黑洞——父死、命煞、孤寡、梦魇,一连串的诡谲纠缠了他三十年。他从来不敢奢望子嗣二字,哪怕在重整风水之后,他也以为这辈子最多不过安然到老。
可如今,老天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
他带着妻子直接去了山里的石乾老祖处,风雪山道,踩得咯吱作响。
石乾老祖听完消息,倒也不惊不喜,只是端起一碗清水,滴入三滴朱砂,又取出卦签摇了七下。
沉默良久,他将签文摊在手心,缓缓说道:
此子命主‘丁火生于子月’,虽阴中带寒,却藏阳灵三寸,是你三十年孽障散尽、积德回流之后的‘转世良缘’。
李浩忍不住问:先生,真能成吗我怕……怕命格再反复。
石乾老祖摇头:莫问将来,天机不可泄,但老夫敢断一句:此子带福来,非凡胎俗骨。
山风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叮铃铃地响着,像是天地在应允。
李浩回程的路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牵着妻子的手。
他想起多年前村中那个算命的——
你命硬、克父、绝子、绝后,此生无解。
如今想来,那无解,不过是没人愿意解。
命,不是不改,只是没找到对的门。
回家后,他把多年前写着命煞天煞、无嗣几个字的命盘轻轻焚了,纸灰飞起一阵漩涡,他忽然笑了。
爹……我改命了。
第十五章:圆满之前
夜,深了。
临近子时,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的陪护室里,李浩倚在走廊长椅上打盹,病房里传来妻子隐隐的呻吟声,伴随着阵痛越来越频。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等一个孩子的降生。
走廊尽头,风似乎从未关紧的窗缝中灌入,吹得一排纸杯倒了两个。李浩睁眼之际,突然闻到一股极熟悉的味道——
黄狐的腥气味。
他猛然坐起,心头一紧。那个缠了他半辈子的梦,似乎又回来了。
灯光闪了几下,整个医院突然断电。
外头响起几声急促的狗吠,走廊内一片死寂。他低头一看,自己脚边竟浮现出一圈圈浅黄的狐毛,像是自地板渗出,正缠向他脚踝。
还不肯走……吗
他低声呢喃,眼神却不再惧怕。
突然,一道拐角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石乾老祖披着一身夜行衣,手持八宝灵盘,站在昏暗灯影中,沉声道:
她是来求圆,非来索命。老李,这一关,靠你心不乱、念不偏。
老祖打开灵盘,朱砂光在空中划出一圈金光,魂关阵成形。
阵中心,黄狐现身——身形模糊,泪痕斑驳,竟似人形。它望着李浩,嘴角微微张开,传出一道幽幽的女音:
我不甘,我为你守墓三十年,我……想投胎,轮回不得……
李浩心头一震。
原来那黄狐,不是来害他,而是死于祖坟反阴局下的一缕冤魂寄宿狐身,因墓气反锁,久而不散,只能借他阴火命格寻破局之机。
石乾老祖口念咒文,抛出镇魂珠,朱砂符篆从四角腾空而起,灵阵光芒大盛。
黄狐冤魂,今日命局既圆,李家阴火已解,今赦你脱煞轮回,可愿
那狐影忽然跪地,化作一道光雾。
就在那一刻,病房内传来婴儿哇地一声啼哭,清亮嘹亮,穿透所有压抑与梦魇。
魂关阵散,黄狐魂化飞烟。
李浩扑进产房,妻子满头大汗地对他说:是个儿子……你要抱吗
他接过那团柔软小生命,眼眶湿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廊窗外,东方泛出鱼肚白。
石乾老祖立在门口,缓缓转身,最后一句话传来:
此局圆满,从此阳福长久、后代昌盛……你守得住的,不止是村庄,还有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