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梦境
申雨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又是这个梦！
他已经连续一周做同一个梦了。梦里,他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周围的人都喊他申总,对他毕恭毕敬。那些人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商业术语,争先恐后地向他汇报着各种项目进展。
可当他想仔细听清楚的时候,画面却突然变得模糊,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就醒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申雨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申雨是一名自由视频剪辑师,说白了就是个靠给别人剪片子为生的个体户。每天熬夜赶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
申总这俩字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申雨嘀咕着,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滨海市熟悉的拥挤景象。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申雨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他来滨海市已经三年了,却依旧一事无成,仿佛被这座城市抛弃了一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我要多剪一些片子,多多赚钱！！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梦里的那个‘申总’是真的存在呢如果那不是梦,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申雨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忍不住地深入分析。
他开始回忆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一些线索。那些陌生的商业术语,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甚至房间的布局……
他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在网上搜索比对。
搜索的结果让他震惊。
梦中的那些场景,竟然与本市一家名为盛世集团的跨国公司极其相似！而且这座盛世集团大厦就离申雨的住处不远。
难道……我真的能进入那个世界申雨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决定验证自己的想法。
当天晚上,申雨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梦中的场景。
盛世集团,申总,那些毕恭毕敬的下属……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进入了那个金碧辉煌的房间。
申总,这是Q3季度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到他面前,递上一份文件。
申雨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他接过文件,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页,然后问道：最近的项目进展如何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申总。女人回答道。
很好。申雨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像领导。
申总,晚上有个慈善晚宴,您看是否需要出席女人又问道。
慈善晚宴申雨心中一动。这可是个接触上流社会的好机会。
去。申雨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的,申总,我会安排好的。女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申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管它真实还是虚假,与其在现实世界平庸无奇,不妨在梦中尽情放纵！既然改变不了真实的世界,那也要在梦中改变自己的命运！
慈善晚宴举办在滨海市最豪华的酒店。申雨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站在宴会厅门口,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宾客,心中充满了期待。
就在他准备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申雨
申雨猛地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他身后,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林薇申雨惊讶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林薇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是他未表白过的初恋。现在是滨海市一名刑警。
你怎么会在这里申雨疑惑地问道。
林薇冷笑一声,说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申雨,你涉嫌一起经济诈骗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申雨顿时懵了。经济诈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林薇就掏出手铐,朝他走了过来。
申雨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被林薇一把抓住。
别动！否则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林薇厉声说道。
申雨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能无奈地举起双手。
林薇,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听我解释……申雨试图辩解。
然而,林薇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将他铐了起来。
有什么话,到警局再说吧！林薇冷冷地说道,然后就押着申雨走出了酒店。
就在申雨被带走的那一刻,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正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他。
那个人,竟然又是一个梦中的自己！
申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手铐的冰冷触感,林薇的严厉面容,还有宴会厅角落里自己那阴冷的注视,一切都那么真实。
呼……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这里不是警局,不是宴会厅,阳光从窗帘外洒进房间,这只是他在滨海市的住处而已。
又是一个梦。
巨大的庆幸感席卷而来,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这些梦境,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真实得可怕。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让他浑身一震。
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瞥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上午十点。
谁
申雨,是我,林薇。
林薇
申雨的大脑飞速运转。呈现出来的全是梦境中林薇穿着警服的样子。
一股偏执的念头尖锐而不受欢迎的刺痛了他,林薇这个时候来找他,会这么巧吗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
林薇站在门外,没有穿警服,而是便装。浅色牛仔裤,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
她的表情平和,唇边带着一丝浅笑,吵醒你了
申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有。就是……睡得晚……进来吧。
他把门开得更大些。
林薇走了进来,她的出现似乎让这个狭小的空间更显局促。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关于高中同学聚会的事……
同学聚会,他几乎忘了。
哦,对。同学聚会。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慈善晚宴
大家都很期待。我们订了‘老地方’餐厅的包间,明天晚上。你能来吗
林薇注视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又或许只是申雨的错觉。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她逮捕他的画面。
明晚……嗯,应该可以。
他尽力的表现正常。
那就太好了。七点钟。老同学,别迟到。林薇笑了起来。
我会去的。
行,就这事。特意来跟你确认一下。那就到时候见咯！
再见,林薇。
他送她到门口,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无法言表。
林薇踏出门槛时,顿了一下,你没事吧,申雨你脸色不太好。
申雨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没事……就是……没睡好吧,做了些怪梦。
林薇缓缓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申雨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微凉的感觉在背后传来。
怪梦。他根本无法形容那些梦的诡异,正常的睡眠现在都成了奢望。
宴会厅角落里的自己的那张脸一直在注视着他,这种感觉太清晰了,太具体了。
申雨在小屋里踱步,四面墙壁仿佛在向他挤压,他需要空气,他需要放空。
或者,他需要停止思考。
他胡乱套上衣服,外面的空气带着凉意,似乎刚下过雨,城市也刚刚苏醒。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关于盛世集团的梦。那些他在网上核实过的细节。
被捕、林薇、那个自己。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说,有别的事情正在发生某种更加险恶的事情。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能进入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是不是也能侵入他的现实这些念头让他脊背发凉。
漫无目的的游荡,最终把他引向了市中心。
他发现自己站在滨海大酒店门前,这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也是梦中慈善晚宴宴会厅的所在。
这里与他梦境中的酒店一模一样,透过玻璃窗,他挑眼看着宴会厅的角落。
一种冰冷的恐惧,混合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在他胃里翻腾。
昂贵的轿车,正一辆接一辆地驶向宏伟的停车场入口。
穿着定制西装的男士与身着优雅礼服的女士们,从车上下来,他们的笑声与谈话声遥遥传来。
几名工人正在酒店门口拉起一个巨大的横幅,证实了他那令人心悸的猜测。
【盛世集团年度慈善晚宴】
那几个字仿佛要从横幅上跳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个滚烫的烙印。
这是真的！
他梦中的慈善晚宴,正在发生！晚宴的准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他必须知道！他必须亲眼看看！
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高大而面无表情,走过来拦住了他。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保安的声音礼貌却坚决。
申雨的喉咙挤出几个字,我……我是来随便看看的。
保安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打量着他皱巴巴的衣服和有些邋遢的仪容,与那些盛装出席的宾客形成了鲜明对比。
先生,今晚盛世集团将在本酒店举行年度慈善晚宴,酒店已经被全面预定了,请问您在邀请名单上吗
邀请名单申雨语塞。
我……我是跟……申总一起来的。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保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申总请问是哪位申总,先生
申雨被问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就是想进去看看……
先生,如果您不在名单上,我不能让您进去。保安的语气略微强硬了些。
另外两名保安也开始注意这边,目光全都落在了申雨身上。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恐慌开始蔓延,这是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申雨
一个熟悉的声音,切断了他不断升级的恐惧。
又是林薇。
她正向这边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林薇！你怎么会在这里强烈的安心感,瞬间淹没了申雨。
林薇转向保安,没事了。他跟我一起的。我们早上散步,有点好奇就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保安看看林薇,又看看申雨,视线最终停在林薇身上。
非常抱歉,女士。保安退后一步。
林薇微微点头。她抓住申雨的手臂,走吧,别在这里闲逛了。
她拉着申雨离开酒店入口,避开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申雨踉跄地跟着,脑子依旧混乱。
林薇……怎么会……
待会儿再说,她压低声音,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二人的脚步很快,几乎带着小跑,然后在几个街区外找到一家安静的小咖啡馆。
咖啡和烘焙点心的香气,与刚才的紧张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薇要了两杯黑咖啡。
两人沉默地坐着,直到咖啡送来。
好狼狈啊……林薇首先开口,没想到我这有生之年,还能这么尴尬……刚才在酒店门口,到底是怎么回事,申雨
申雨犹豫了,这该怎么解释她会觉得他疯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
试试看。Try
Me。林薇做好了聆听的姿势,将双手托在了下巴上。
申雨吸了口气,我早上和你说过……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林薇,非常真实的梦。
关于盛世集团的还是滨海大酒店的她问道,目光冷静。
申雨猛地抬头。
你怎么……
别忘了,我可是一名刑警。林薇深邃的双眸紧盯着申雨,酒店门口的横幅很清楚嘛……
申雨觉得自己很蠢,哦,对,是的。是关于盛世集团。我梦见自己是……是那里的一个重要人物,一个‘申总’。
他开始叙述梦中的细节,豪华的办公室,恭敬的下属,财务报表等等。
我在梦里看到一些东西,很具体的东西。办公室的布局,人们的衣着,我在网上查过。全都跟盛世集团里一模一样。
林薇耐心地听着,手指交叉着放在了桌上。
还有那个慈善晚宴……我梦里也有,就在昨晚。我梦见我要去参加。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我梦见你在那里逮捕了我。是因为……因为经济诈骗。
申雨抬头观察着林薇的眼睛,想捕捉出任何一丝情绪。但林薇依旧平静,可能也是出于她的职业素养原因。
所以我才会去酒店的,我必须确认那个晚宴是不是真的。
结果是真的。
验证梦境
这些梦,林薇缓缓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星期前。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真实。
你提到‘申总’。你知道他在梦里的具体名字吗
不知道,就只是……申总。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林薇拿出手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片刻之后,她把手机转向申雨。
屏幕上是一篇新闻报道,配图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锐利,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新闻的标题写着：盛世集团总裁申世盛谈未来发展
申世盛。
他姓申,申雨喃喃道,申世盛。盛世集团……看来公司的名字就是从他名字来的。
应该是吧。申雨,林薇点点头,抿了一口咖啡,声音略微柔和了一些,你最近压力很大,对吧找工作,找……对象,反正各种压力……
申雨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暗示他想多了,那些梦只是压力的体现。
也许吧,申雨承认道,尽管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这不仅仅是压力。
这些巧合……是可能发生的。你看到过什么,读到过什么,潜意识记住了,然后在梦里表现出来。
申雨也端起咖啡杯,可是那些细节……,林薇,太具体了。
大脑是很奇妙的,林薇说,别让它捉弄你,或许可以暂时放松一下试试,不要每天那么紧张。
林薇的建议听起来合情合理,然而恐惧依旧盘旋在申雨心头,挥之不去。
申世盛那张冰冷、充满算计的脸,此刻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与梦中的身影逐渐重叠。
谢谢你,林薇。
不客气,老同学。林薇露出一丝浅笑,只是……以后尽量别再让自己陷入需要警察来解围的境地了,好吗
申雨勉强回以一个无力的笑容,我会注意的。
我开玩笑的,哈哈！
他们在略显压抑的氛围中喝完了咖啡。
我该走了,申雨说着,推开了椅子。
嗯,我也该走了。林薇站起身。
他们一起走出咖啡馆,来到喧闹的街道上。
多保重,申雨,明晚同学聚会见。林薇说。
你也是,林薇。再次感谢。
林薇目送申雨离开,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
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立刻就接通了。
队长。
片刻的停顿。
事情已经确认。我会继续观察。
……
申雨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依旧亮着,剪辑软件的界面既熟悉又陌生。
可他没有任何剪片子的欲望。
申世盛那张脸,林薇手机上的新闻报道,真实的梦境,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走到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还是点开了浏览器。
搜索框里,他再次输入了盛世集团四个字。
无数条信息涌现出来,财经新闻,企业访谈,股票动态。
他逐条翻阅,寻找着任何可能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人生履历,他的家庭背景,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与这家庞大的商业帝国毫无交集。
这种彻底的无关,反而让那份源于梦境的联系显得更加诡异。
夜色渐深。
窗外的城市灯火明明灭灭,他的房间里却只有屏幕的冷光。
睡意全无。
申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如果那些梦真的与现实世界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那么,他是否可以通过梦境去验证呢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如果能在梦中保持清醒,主动去获取信息,甚至……干预。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却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好奇感。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越是想睡,大脑越是运转不停。
今夜,他是彻底失眠了。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浓重的疲惫感才终于将他吞噬。
梦境再次降临。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俯瞰着前方站立的数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充斥着他的意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果断。
公司内部机构需要重组,现有的组织框架效率太低。
人员同时也需要调整,满足市场发展趋势,立刻执行。
每一个指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甚至能感觉到下属们微微的震动,以及随之而来的恭敬回应。
这是他故意说出的话,现实中的自我意识,第一次在梦中如此清晰地存在,他要验证自己的梦境。
……
申雨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
窗外阳光刺眼。
梦中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自己下达命令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他立刻走到桌前,打开浏览器,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盛世集团机构重组。
没有。
他又输入：盛世集团人事变动。
依旧没有。
最新的新闻还是那些财经报道,没有任何关于大规模内部调整的消息。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梦,终究只是梦吗
还是说,他梦见的,是尚未发生的事情
或者,是发生在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层面
……
夜晚。
老地方餐厅的包间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久未谋面的老同学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聊着各自的近况。
申雨努力挤出笑容,应付着场面。
他端着酒杯,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一个方向。
林薇。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偶尔端起果汁抿一口。
然后,申雨注意到,她的视线也会时不时地,非常短暂地,落在他的身上。
不是那种直接的注视,更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但频率有些高。
她在观察他。
申雨,想什么呢来,喝一个！一个略显发福的男同学举着酒杯凑过来。
来,来,喝！
申雨勉强笑了笑,与他碰杯。
酒液辛辣,划过喉咙,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疑云。
聚会持续到深夜。
大家渐渐有了醉意,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申雨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
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没有直接回家。
一个念头驱使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盛世集团大厦。
打赌
夜色中,盛世集团这座摩天大楼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顶端的LOGO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光。
申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或许只是想离那个梦更近一些。
或许是想看看,这座真实的建筑,与他梦中的场景,究竟有何不同。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哒哒哒！】
身后传来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路人偶然经过的声音。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申雨的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
他猛地转过一个街角,藏身在阴影里,屏住呼吸。
跟踪！这个词在申雨的脑海中炸开。
寒意,比梦境中更加刺骨,瞬间传遍四肢。
嘿！干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突兀地响起,肩膀也被轻轻的拍打了一下。
申雨猛地转过身。
来人竟是林薇。
申雨的心跳还没从被跟踪的惊吓中平复,此刻又因为她的出现而又乱了一拍。
林薇……你怎么出来了
哦,大家喝的差不多了,已经散场了。
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两人面对面站立,夜风吹过,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
申雨感觉气氛有些凝滞,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看了看林薇的脸,她看起来平静,职业,不像是一个会轻易相信离奇故事的人。
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必须说出来。
他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见证者。
林薇……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我得跟你说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
还是梦境的事吗林薇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申雨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专注。
申雨讲起今早醒来前的那个梦。
我梦见自己下达了命令。
关于机构重组,还有人员调整。
他说出这些话时,自己都感觉有些荒谬。
在盛世集团大厦下,竟然对着一个警察讲述自己在梦里指挥这家公司。
他甚至自嘲地笑了笑。
听起来是不是很疯狂
他一直盯着林薇,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理解,或者至少是某种反应。
然而,林薇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然后,她抬起手。
指向申雨的身后。
看那里。
申雨疑惑地回头。
盛世集团大厦的门口,有一个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篇公告。
【关于本公司机构重组及部分人事调整的决定】
申雨的大脑在一瞬间陷入空白。
机构重组。
人事调整。
这……这不是他刚刚才告诉林薇,他在梦里下达的命令吗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文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锤子,敲击着他的认知。
现实与梦境,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在这里,在盛世集团大厦下,发生了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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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看向林薇,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林薇的脸上,依然是那种职业性的平静。
但申雨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一丝……审视。
这个公告是今天下午发布的。林薇的声音没有起伏,你上网搜过了吗或者听别人说了还是看到了
申雨愣住了。
她的意思是……
她怀疑他。
怀疑他是先看到了这个公告,然后才在梦里梦到。
他梦中的那些细节,那些命令,只是他潜意识对现实信息的加工和重现。
就像她之前说的,压力,巧合,大脑的把戏。
我没有！
申雨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我醒来就查了,早上没有这个公告！
我跟你说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高。
林薇没有争辩。
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不相信。
申雨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尽管眼前的大屏幕是如此铁证如山地印证了他的梦境。
她倾向于更合理的解释,而现在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申雨提前接触到了信息源。
一股挫败感涌上申雨的心头。
你不信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林薇没有直接回答。
申雨,她说,一个大型企业的机构重组和人事调整,这是非常重大的决定。
需要经过无数次的会议,调研,评估。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么复杂的现实决策,怎么可能仅仅源于一个人的梦
申雨突然笑了,笑声有些凄惨,又有些冷。
好。他说,既然这是一个这么重大的决定,那我们就打个赌。
林薇看着他,没有说话。
今晚。
申雨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再试一次。
如果我真的能像在梦里那样,对盛世集团产生影响……
他指向屏幕上的公告。
我就让盛世集团,撤回这个公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撤回公告
让盛世集团撤回一个已经发布的,关于机构重组和人事调整的重大公告
这听起来比梦见自己是申总还要荒唐。
林薇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撤回公告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申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是盛世集团,不是一个小作坊。
这种公告一旦发出,就意味着决策已经定型,牵涉到无数人的利益,还有公司的未来规划等等。
不可能撤回。
她的语气很肯定。
这是常识,也是商业界的铁律。
如果我做到了呢申雨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疯狂的执着,一种想要证明什么的渴望。
林薇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夜风逐渐大了起来,吹起了她的长发。
这个赌局,荒唐到离谱。
但申雨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申雨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要挑战巨人的堂吉诃德。
林薇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担忧,困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你……
她开口,声音有些迟疑。
你想赌什么
申雨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撤回了公告。
你就得相信我。
相信他的梦,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相信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巧合。
公告取消
第二天下午,林薇来到了盛世集团大厦楼下,站在昨天晚上和申雨站过的地方,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关于本公司机构重组及部分人事调整的决定】
没有变化。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字样,轻轻地,发出了一声轻蔑且可惜的笑。
意料之中。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队长。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确认的平静。
可以排除。
她没有多说,只是简短地汇报了结果。
电话那头传来几句指示。
她听着,目光扫视着周围,警惕而专注。
挂断电话后,林薇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申雨的号码。
他们是老同学,曾经,还有过一段青涩的初恋,虽然谁都没有正式承认过。但那段记忆,像一根细线,始终牵扯着彼此。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喂
申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方便出来坐坐吗
她没有提昨晚的赌约,也没有提盛世集团的公告。
好。
申雨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咖啡厅里。
申雨的脸色非常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
林薇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担忧。
申雨,你看起来很不好。
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赌约和失灵的梦境而备受打击,以为他还在纠结那些不可能的巧合。
申雨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似乎失去了聚焦。
我昨晚失眠了,一夜未睡。他的声音沙哑,没有进入梦境……
他昨晚用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尝试了数羊,听轻音乐,甚至在床上翻来覆去。
然而大脑却异常清醒。
申世盛的脸,林薇的眼神,被跟踪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所以他没有进入梦境,更没有在梦中下达任何命令,盛世集团的公告,当然不可能因为他的梦而撤回。
林薇看着他,眼神里的担忧更浓了。
别喝咖啡了。
她把他的咖啡杯推开。
影响睡眠。
喝点白水吧。
她拿起水壶,想给他倒水。
然而,就在她伸手的时候,申雨的身体突然向后仰去,他的眼睛向上翻,露出了大片眼白。
【咚！】
申雨的头磕在了椅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然后,整个人顺着椅子滑了下去。
申雨！
林薇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打翻,咖啡洒了一桌。
她顾不上这些,立刻冲到申雨身边。
申雨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周围的顾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站起身投来视线。
林薇顾不上解释,她立刻蹲下身,检查申雨的情况。
呼吸微弱,脉搏很轻。
……
当申雨再次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尖可以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他眨了眨眼,身体感觉异常虚弱。
这是……医院
他转过头,林薇正趴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她睡着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头发有些凌乱。
申雨看着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刚想动一下叫醒她,视线却无意中瞥见了旁边的手机。
屏幕亮着。
【突发！盛世集团取消人事变动及机构重组公告！】
申雨的身体猛地僵住,大脑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取消公告
盛世集团取消了机构重组和人事调整的公告
这怎么可能
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觉。
公告怎么会被撤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标题。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盛世集团的公告,真的被取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他通过梦境下达的命令。
那又是谁
或者,是什么又或者,完全就是巧合
申雨看着林薇熟睡的脸,又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新闻。
真相,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诡异。
林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有些迷茫,随即聚焦在申雨脸上。
看到他醒了,她的眼神亮了一下。
申雨！
她坐起身,拉起了他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申雨看着她,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标题。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我……
你醒了就好。
林薇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这是你做的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强烈的疑问,甚至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
申雨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是。他回答。
我昨晚没有睡觉。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所以,我没有进入梦境,也没下达任何命令。
林薇的眼神闪烁。
那……
她追问道,语气急促。
是不是你在昏迷的时候……
是不是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进入了梦境,然后下达了命令
她的脑子里,似乎正在拼凑着某种超自然的逻辑。
申雨努力回想,回想自己晕过去之后的事情。
然而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梦境,没有意识,只有黑暗和虚无。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我不记得有做过梦。
我只记得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薇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眼神里的迷茫和困惑。
她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但申雨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相信自己了。
至少,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将他的梦境归结于压力和巧合。
毕竟盛世集团取消公告这件事,是如此真实,如此具体。
也许……林薇迟疑着开口,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她自己说出这个词时,语气都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取消一个如此重要的公告,会是巧合吗
申雨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
是他真的在昏迷中进入了梦境,并且完成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操作
医生走了进来。
他查看了申雨的检查报告。
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长期缺乏睡眠,加上饮食不规律,营养跟不上。
身体太虚弱了,所以才会晕倒。
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作息和饮食,就没事了。
【嘀嘀嘀！】手机铃声响起。
林薇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
我接个电话。随即走出了病房。
医生又仔细的看了看申雨,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去药房拿点药,就可以走了,以后要多注意休息。
过了一会儿,林薇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单位有事,我必须得先走了。她没有解释原因。
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申雨点了点头,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申雨躺在病床上,感觉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短暂的休息过后,他打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熟悉的房间,积攒了好几天的片子。
他叹了口气。
无论梦境有多么离奇,生活总还是要继续。
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剪辑软件的界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然而,他的思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牢牢地困住。
SASO
尽管身体虚弱,但申雨的脑子却无法停止运转。几天内接二连三发生的神奇事件让他应接不暇。
再回过神的时候,申雨发现自己正趴在键盘上,而电脑屏幕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文件夹。
已剪完——王XX婚礼视频
已剪完——李XX私密视频
已剪完——张XX自媒体视频
……
哦
申雨从桌子上弹了起来,怎么说
全剪完了
还有这好事
他逐个的点开了文件夹,随即看了几个视频,发现剪辑风格确实是自己的,并且剪辑软件里也保存着剪辑历史。
怎么搞的
申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分明是刚进屋,然后趴着睡着了。
这一会的功夫竟然全剪完了
他下意识的撇向床头的电子钟,发现自己仅仅睡了半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将几天积攒的视频全部剪完。
越来越神奇了……申雨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窗前。
夜幕已经降临,街道上的车辆像不停飞奔的流星,努力的照亮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盛世集团的巨型LOGO和天空中的月亮交相辉映,让人无法直视。
如果说……
申雨靠着窗台,陷入沉思。
他仅仅睡了半小时,却将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剪辑的视频全部做完,这效率超出想象。
并且,这些成品的视频确实是出自他的手里,风格完全一致。
难道他是在睡梦中进行的工作
睡梦中的时间比现实时间慢
也许只有这一种合理的解释了,而这件事是否与他最近频繁的梦境存在关联
申雨不知道,这些神奇的事情接踵而至,他找不出头绪,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
【叮铃……】
手机接收到一条信息。
他拿起手机,目光逐渐凝聚。
信息来自林薇。
申雨,今晚12点,我开车接你,此事保密。
申雨直接拨通了林薇的电话,但那头却提示用户已关机。
搞什么
申雨轻轻摇摇头,放下手机,坐回了桌边。
现在,他虽有困意,却不敢睡去。他害怕在梦中再发生些什么离奇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保持着同样的坐姿,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咚咚咚！】
敲门声在午夜12点准时响起。
申雨晃动了一下僵直的身躯,打开了房门。
来人正是林薇,她穿着笔挺的警服,长发在脑后梳成了马尾。
穿好衣服,跟我走,楼下等你。
林薇没有给申雨说话的机会,转身下楼。
申雨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顺手拿起外套和要求,便追了过去。
楼下,红蓝光芒闪动,林薇已经坐在警车的驾驶位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着。
看到申雨出现,她点点头,示意申雨上车。
你要抓我呀
申雨系好安全带,不会真的有什么经济诈骗吧
林薇发动车辆,一脚油门,警车冲了出去,嗯,抓你……
申雨一愣,转头看向林薇的侧脸。
想什么呢老同学……
林薇忍不住微笑起来,要是抓你,我就不是一个人来了,也不会让你坐副驾驶了。
申雨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们
到了你就知道了。
警车在深夜的滨海市穿行,周边的建筑默契的向后移动,夜晚的凉风从窗外吹来,让申雨不自觉的伸出手,任由风划过指尖。
一小时后,警车已经开出了市区,来到了滨海新区的外围,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腥味。
快到了,坐好！
林薇轻轻的说完,将车玻璃升起来,然后方向盘猛的一转,警车从大路下到一条崎岖的小路。
路很窄,两边的杂草紧紧的贴着玻璃。就这样又行驶了十分钟左右,然后车头突然向下,似乎进到了一个地下通廊中。
随着警车的行进,通廊逐渐变宽,两边也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吱！】
车辆停稳,林薇打开主驾驶车窗,一道绿光照了进来。
【面部识别,SASO林薇】
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通廊前方一道大门打开,明亮的光芒映了出来。
这是哪
申雨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那边的光芒中人头攒动,每个人都穿着和林薇一样的警服。
人群的最前面,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格外显眼,他正紧紧的盯着申雨。
欢迎来到SASO。
林薇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后下车,走到那个男人的前面,队长,人已带到。
申雨也跟着下了车,那个男人迎上来,伸出右手,申雨,你好,我是SASO的队长——闵天智。
申雨一头雾水,SASO是个什么鬼这人是谁
林薇看出了申雨的迷茫,走到了二人中间。
老同学,我来和你解释一下吧。
你知道的,我是滨海市刑警队的一名刑警。
但我们队还有一个秘密的身份,就是SASO——秘密与超自然组织的简称。
这位就是我们的队长——闵天智……嗯,怎么说呢,我们队最近发现了滨海市一些超自然事件,就是你的梦境。
而我,既是SASO的队员,又是你的老同学,所以你懂得……
申雨的眼光有些躲闪,他暗自想过,为什么林薇最近几天频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原本他们的生活轨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他幻想过林薇的出现,是因为心底那种说不出来的情感,他也决心要抓住这个机会表达自己,但现实的冷水又一次浇在了他的头上。
嗯,明白了。
申雨抬头,理清了自己的情绪,握起闵天智的手,闵队长,你好,希望SASO组织可以帮助我。
这个没问题,申雨。林薇也总和我提起你,我想我对你还是比较了解的。
闵天智面带微笑,半转身抬手指向身后的SASO基地,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跟我来吧！
申雨和林薇跟在闵天智的后面,绕过了繁忙的人群和这些人围绕着的数个集装箱,来到角落里的一间会议室。
这个给你,请随身携带。
闵天智递给申雨一个U盘大小的黑色设备,上面的S形标志泛着绿色的光芒。
我们叫它‘小S’,你可以随时用它联系到我们。
遵从梦境的指引
会议室的空气有些沉闷。
申雨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对面是闵天智,旁边是林薇。
桌子中央的灯光只照亮了他们交谈的一小片区域,其余地方隐没在柔和的阴影中。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闵天智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申雨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摩擦。
大概……一周前。
申雨开始讲述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
不知过了多久,闵天智看了看手表,今天先到这里吧。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记忆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申雨的眼皮渐重,不知何时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平常用的薄被。
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条细长的光带。
他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昨晚的经历仿佛一场幻觉。
申雨晃晃脑袋,想甩掉那些混乱的念头。
昨晚的经历,那神秘的地下基地,穿警服的人群,闵天智冷静的询问,林薇复杂的眼神……
难道,这也是一场梦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一个黑色的,U盘大小的设备静静躺在那里。
设备表面,那个【S】形的标志,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
小S！
那不是梦！
申雨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
他试着联系林薇,但电话无人接听。
SASO——秘密与超自然组织。
他试图上网搜索SASO,却一无所获。
那个组织,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隐藏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之下。
无所事事的一天很快过去,夜幕再次降临,申雨没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这一次,梦境来得异常清晰。
他站在盛世大厦的楼顶。
脚下是万家灯火,城市的喧嚣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栏杆冰冷,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底涌起。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烦恼都将烟消云散！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空,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却有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等等！
申雨看了看自己的定制西装,这是申总。
这是梦中！
这个意识让他浑身一震。
不对,这不是我想做的事！
申雨收回悬在空中的脚,猛地向后退去,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汗水浸透了衣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在微微颤抖。
现实的意识又一次在梦境中觉醒,他成功阻止了自己。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远离危险的边缘,走向楼顶的安全门。
那种跳下去的冲动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他还是艰难地穿过安全门,一步步走下楼梯。
当他终于离开大厦顶层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涟漪的波动,梦境开始变得模糊……
申雨再次醒来。
窗外依旧是深夜,月光清冷。
他浑身是汗,被子全部被浸湿。
申雨立刻打开手机,搜索今天的新闻。
滨海市新闻,社会新闻……
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盛世集团有人跳楼的报道。
不对,不对,还没到时间……还没发生……
究竟会不会发生
……
申雨转头瞥见床头边的小S,握在手中。
SASO……
也许这个时候应该联系他们吧。
申雨用力将那个泛着绿光的S形标志按了下去。
几秒钟后,S形标志亮起红光,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设备中传出。
【请讲。】
我……我又做梦了。
【内容。】
我梦见自己在盛世大厦楼顶,准备跳楼。
但是,但是我阻止了自己。
申雨停顿了一下,等待对方的反应。
他期望得到一些解释,或者至少是一些安慰。
然而,设备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道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收到。】
【请遵从梦境的指引。】
什么申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遵从梦境的指引
那个梦差点让他死掉。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追问,你们不是要帮我吗
【这是命令。】
电子音依旧平板,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随后,红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闪动的绿色光芒。
本次通讯中断。
申雨握着那个冰冷的设备,手心渗出了汗。
遵从梦境的指引。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SASO的目的,似乎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们不是在帮助他摆脱噩梦,他们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他……在梦中完成那些危险的举动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这一夜,申雨没有让自己再次睡觉,他拼命的保持清醒,生怕那个梦境再度来袭。
他一直关注着本市的新闻,直至天亮,直至上午、下午。
没有人跳楼,甚至都没有什么新闻,这天异常的平静。
申雨知道,他成功了,他阻止了自己的跳楼事件。
陌生来电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波澜。
申雨开始习惯这种紧绷后的平静,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再来。
他甚至有几分错觉,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压力过大产生的臆想。
小S静静躺在抽屉的角落,泛着微弱的绿光,像一只蛰伏的毒虫。
申雨刻意不去碰触。
他努力让生活重回正轨,按时吃饭,尝试工作,尽管效率不高。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新闻里依旧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但SASO那句请遵从梦境的指引,像一根毒刺,扎在记忆深处。
就在申雨几乎要说服自己,一切正在好转的时候,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撕裂了房间内的寂静。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滨海市。
他很少接到陌生来电。
迟疑片刻,他划开了接听键。
喂。
听筒那端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某种不容错辨的威严的男声。
是申雨先生吗。
不是疑问,是确认。
申雨蹙眉。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申世盛。
申世盛。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申雨脑中炸开。
盛世集团的掌控者,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财经版头条,如同城市名片一般的人物。
那个在梦中,他扮演的申总。
他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申雨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凉。
申总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
是我。
申世盛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有一种沉郁的疲惫感。
我知道这个电话很冒昧。
申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申雨强迫自己镇定。
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申世盛亲自联系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关于你的梦。
申世盛直接抛出了炸弹。
申雨的呼吸瞬间停止。
他的梦申世盛怎么会知道。
难道……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由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和你见面,但你前些日子是不是一直在做一些……特殊的梦。申世盛没有理会他的否认,继续说道。
申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部,手脚冰凉。
他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答案。
申世盛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申雨,操控你梦境的人,是闵天智。
谁
闵天智。
申世盛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申雨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为了我。
申世盛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
为了你
申雨更加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电话那头,申世盛似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平复某种情绪。
十年前,闵天智的女朋友,选择嫁给了我。
申雨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这听起来像是一段狗血的三角关系,但申世盛的语气,显然不止于此。
她离开闵天智,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闵天智借助SASO进行某些实验的场景。
SASO。
又是SASO。
那些实验……很凶残。
申世盛的声音压得很低。
她无法接受那样的闵天智,所以选择了我。
闵天智认为我夺走了他的女朋友,夺走了他的一切。
所以,这十年,他一直在找机会。
找机会……报复我。
申世盛的声音停止了几秒,……现在,他找到了。
申雨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闵天智,SASO,梦境,申世盛。
这些信息如同碎片,冲击着他的认知。
您的意思是,闵天智通过SASO,用梦境来对付您
申雨艰难地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不完全是。
申世盛否定了他的部分猜测。
他是要杀了我。
而你,申雨,是他的工具。
如果你真的跳下去了……死的人不仅是我,你也会真的死掉。
一石二鸟。
可是……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申雨问出了关键。
您怎么知道是闵天智又怎么知道我的梦
因为你的梦,也影响到了我。
申世盛的回答,再次超出了申雨的预料。
什么意思
你梦见的那些场景,那些强烈的意念,尤其是……想要从楼顶跳下去的冲动。
申世盛的声音顿了顿。
我也能感觉到。
虽然模糊,但那种绝望和被操控感,非常清晰。我知道闵天智的为人,所以一直提防着他,以我现在的这个地位,我有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申雨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梦,竟然会影响到另一个人。
影响到申世盛本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压力过大,精神出了问题。
直到我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痕迹,一些指向闵天智的线索。
他这些年,借助手中的SASO权限在暗中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网络,涉及很多……见不得光的领域。
包括对超自然技术的渗透和利用。
申雨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SASO,那个他一度以为是救命稻草的组织,竟然是闵天智的武器。
或者说,至少部分被闵天智所掌控。
所以,您认为闵天智在利用我,通过梦境来……杀您
不是认为。
申世盛纠正道。
是肯定。
你阻止了梦中的自己,也间接让我避过了一劫。
否则,你我就一同死掉了。所以我选择联系你。
闵天智处心积虑,他不会轻易罢休。
申世盛的声音透着凝重。
他既然能控制你一次,就能控制你第二次。
甚至,找到更多像你一样的人。
申雨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记住,SASO是一个隐秘的机构,不会有人承认它的存在,所以你我的死亡也无从解释。
闵天智很可能利用了它的某些漏洞,或者,收买了其中的某些人。
申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无力。他不是单纯的噩梦困扰者,而是卷入了一场长达十年的复仇阴谋。
又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再次激活的棋子。
申总,您告诉我这些……
申雨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想让我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申世盛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我不要求你完全相信我的话,但你可以验证。
申雨,我们需要互相帮助。
申雨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没有月光,只有城市霓虹难以掩盖的几颗星子。
他的平静生活,再次结束了。
梦境渗透
太阳升起,阳光明媚。
林薇发来信息。
中午一起吃饭
申雨没有回复。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上午十点。
按照申世盛的想法,他需要躺到床上,进入梦境。
这次沉睡,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十分钟后,申雨的意识开始下沉,熟悉的眩晕感包裹了他。
他出现在盛世集团大厦外的街道上。
申雨抬头向上看去,阳光刺眼。但他能感觉到大厦的某一层,申总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嘀！】
清脆的喇叭声响起,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辆迈巴赫。
后排座位的车门打开着,里面像是一个深沉的漩涡。
【叮铃……】
手机铃声响起,还是林薇发来的信息。
申雨没有回复,他摇摇头下定决心,直接钻上了车。
恍惚间,迈巴赫已出现在滨海新区的外围,空气中的腥味提醒他自己来到了SASO基地附近。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下一刻,迈巴赫消失了,只有申雨站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这里异常安静,申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向前走。
不久,一个呈45°向下的路口出现了。
申雨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探了进去。
绿光闪过,他突然想起那晚是林薇通过面部识别进入的SASO基地内部。
这可怎么办
犹豫间,申雨突然想到,这本就是一个梦,如果在梦中,那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随即,申雨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和头发,然后对准了那道绿光。
【面部识别,SASO林薇】
呵,如此简单。
通廊前方的那道大门很快打开,但里面空无一人。
我该怎么寻找呢
申雨上下打量着这个诺大的地下基地。
最终他将目光停留在中间的数个集装箱上。
原来在这……
每个集装箱的正门上都贴着一个纸条,申雨逐个检查过去。
SASO异能控制实验室
SASO灾难模拟实验室
SASO梦境干预实验室
……
就是这个！
申雨轻轻拉开了SASO梦境干预实验室的门。
这个集装箱里有几台设备,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一些人物头像。
申雨走近一台设备,屏幕上的一个头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的脸。
头像连接着一条闪烁的线,指向一个模块,模块旁边有文字说明。
【高精度意识植入模块】。
他向下滚动屏幕,看到了操作日志。
日志记录了日期和时间。
操作人一栏写着：闵天智。
操作类型是：行为引导和情绪放大。
再向下,日志里有更详细的记录。
某个时间点,针对他的头像。
操作目标：引导跳楼行为。
意念强度：最大化。
他也看到了其他头像。
下面也有类似的操作记录,不同的操作目标。
【制造恐慌】、【引导自残】、【信息篡改】。
申雨感觉脚跟已经站不稳,浑身感到冰冷。
这里是闵天智进行实验的地方。
利用梦境控制人的意识和行为。
那些绝望的冲动、那些被放大的恐惧,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不是单纯的噩梦困扰者,他是实验对象,是闵天智的玩偶。
……
【当当当！】
报警声在闵天智的耳机里响起。
【检测到梦境渗透】
【地点：SASO基地,梦境干预实验室】
哦闵天智正站在滨海市刑警队的办公室里,他的双眉一翘,来的这么快
看来越来越好玩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小S,按动上面的绿色按钮,然后低声传递的信息。
发送给：林薇
内容：立即前往SASO基地
信息发完,闵天智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表情,他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中取出一个白色针管,快速的插在自己的胳膊上。
随着药物的注射,闵天智渐渐闭上了双眼。
……
啊！
申雨正在检查自己梦境更加详细的记录,脑袋像炸裂一样的疼痛起来。
怎么回事……
他扶住旁边的设备才勉强站稳。
这种疼痛在几秒内快速的消散。
申雨……快！快离开梦境！
那个声音又在脑中响起。
有人来了,赶快离开！
申雨汗毛倒竖,你倒是告诉我怎么离开啊！
啊！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
申雨瘫坐在地上,眼前的世界出现了轻微的抖动。
不管怎样,先离开SASO！快！
申雨费力的挪动脚步,随着疼痛的消失,他的脚步也逐渐轻快起来。
刚跑到SASO基地的入口,外面的草丛中隐约的出现了一辆警车。
来不及了……
申雨心中暗道,随即握紧双拳,紧闭双目,浑身的肌肉紧绷在一起。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脑中爆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试图将他从梦境中剥离。
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波动。
下一刻,他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床边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老同学,我临时有事,改天再约！
强迫命令
林薇赶到了SASO基地,但这里空无一人。
队长,我到了。
没当她放下小S,转身便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
闵天智正站在集装箱的旁边,默不作声。
队……队长,刚才没看到你……
林薇有些惊讶,刚刚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转眼间闵天智就到达了这里。
你来了。
闵天智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里怎么了我们为什么白天来到这里
林薇问,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闵天智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SASO梦境干预实验室。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操作日志】。
申雨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闵天智开口,视线未离开屏幕。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是……应该暂停了吗
闵天智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暂停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是你要求的,林薇。
我只是看到他状态很差,整个人憔悴不堪。林薇辩解道,那些噩梦,几乎把他拖垮了。
闵天智走到她面前。
所以,你认为暂停是保护他
难道不是吗林薇反问。
你看看最新的数据。
闵天智示意她看向屏幕。
屏幕上,申雨头像下的波形图剧烈起伏,几条关键指标呈现危险的红色。
这是……怎么会
林薇无法理解。
意识的自我修复机制被强行中断,积压的负面情绪正在反噬。闵天智机械的说道。
如果不进行有效干预,他很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精神崩溃。
你的意思是……要继续林薇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是继续。闵天智纠正她,是必须尽快进行下一阶段的引导。
我们需要在他彻底失控前,重塑他的潜意识防御。
林薇看着闵天智,他的表情像是医生面对危重病人时的专注。
她想起了申雨苍白的脸,还有他梦醒后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你之前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
意外总是存在的,林薇！闵天智打断了她,尤其是在探索梦境的未知领域。
申雨的意识强度超出了初步评估,这导致了反弹。
林薇的手心冰凉,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怎样才能让申雨好过一些。
我们……需要怎么做
闵天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那是一种计划得逞的细微松弛。
像以前一样,在他的梦境中引导他。
只是这一次,强度需要更大。
他会更痛苦吗
短时间的痛苦,是为了长期的稳定。
闵天智的回答滴水不漏。
林薇闭上眼睛,她没有选择,或者说,闵天智没有给她选择。
好。我也希望申雨尽快脱离那些可怕的梦境,长痛不如短痛吧。
……
夜色如墨。
申雨再次站在了盛世大厦的顶层。
脚下是万丈虚空,城市的霓虹灯光如同深渊中闪烁的鬼火,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跳下去】
【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那个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迫切。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
不！
申雨已经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后退。
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天台边缘。
每一次挣扎,都让那股下坠的冲动更加强烈。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落,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几乎要冲破身体的束缚。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里
他明明已经醒来过,为什么又会回到这个绝望的地方
【这是你的宿命】
【你无法逃避】
冰冷的声音穿透他的意识。
申雨猛地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
在不远处的安全门后,有一双眼睛,那是申世盛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睛充满了焦虑、担忧,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悲伤。
申总！
这不是你的想法！
停下！快停下！
他不能跳。
绝对不能！
申雨试图调动全身的力量,对抗那股强大的意志。
同时他又尝试着脱离梦境,但每当周围的空气出现波纹时,这些波纹就马上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平。
【放弃吧】
【没有人能救你】
申雨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前,他的脚尖已经踏出了天台的边缘！
就在他即将坠落的瞬间。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拖拽。
申雨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剧烈地喘息,劫后余生的景象让他感觉喘不过气。
申雨！
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艰难地转过头。
林薇半跪在他身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她的手,还紧紧的搂着申雨。
残酷的真相
SASO基地。
实验室内,红灯急促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
闵天智盯着屏幕上彻底消失的信号,脸上的肌肉扭曲。
他猛地抬手,向面前的精密操作台狠狠砸了下去。
废物！
闵天智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
他转向林薇,双眉紧紧压在眼睛上面。
去找申雨。
让他重新进入梦境！
林薇的身体僵硬,这……我该怎么和他说
怎么说闵天智冷笑了一声,如果他反抗……
给他注射镇定剂。
用最大剂量！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见闵天智脖颈上暴起的青筋,还有他微微颤抖的手。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闵天智。
他有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队长,申雨的状态……
执行命令！
闵天智粗暴地打断她,声音尖利,快点出发！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手指向门口,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林薇。
林薇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将她烧穿的视线。
直到看着林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闵天智重新启动了干预程序,然后走到旁边的一个保险柜前,输入了密码。
柜门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支淡蓝色的药剂。
闵天智拿出两支,毫不犹豫地扯开衣袖,将药剂尽数注射进自己的手臂。
他的眼神出现了淡蓝色的光芒,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在他体内涌动。
他要亲自进入梦境。
他要在那里,等着申雨。
……
申雨坐在床边,地上是他随手扔掉的小S。
看来申世盛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SASO的阴谋。
这一次,他差点死掉。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申世盛。
申总,你好……申雨的声音带着期待。
申雨,你怎么样我刚才……申世盛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没事了,刚从梦里出来。申雨站起身,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刚才的梦里……林薇救了你……哦,也救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抱歉我无法在梦中为你提供帮助,我只能在远处看着你。
申雨,梦里的女孩,是你自己。申世盛的声音低沉,是你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也许那个女孩……是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你最信任的屏障。
申雨愣住了,心中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中悄然生长。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薇站在门外。
申雨,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申雨看着她,眼神复杂。
又是你的队长让你来的
林薇没有回答,径直走进房间。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注射器,针管里是透明的液体。
他让我给你注射这个。
然后让你重新进入梦境。
申雨的身体紧绷起来。
林薇,闵天智他……
他很不对劲。
林薇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
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像疯了一样。
他让我给你用最大剂量的镇定剂。
这时林薇才注意到申雨手中的电话,你在打电话
林薇,你相信我吗我可以相信你吗申雨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两人对视,两颗心在此时贴在了一起。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的眼睛。
那种眼神来自多少年前,来自他们的内心深处。
不用回答,他们已经信任了对方。
申雨,那些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天智到底在做什么
申雨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长久压抑后的疲惫,他在利用我的梦境,做某种实验。
他想控制我,或者……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想……申雨摇了摇手中的电话,他想谋杀申世盛。
林薇盯着申雨手中的电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电话那头是申世盛
申雨轻轻的点了点头,打开了免提。
林薇你好,总听申雨提起你。
你好……你好,申总。事情你都知道了
申雨将之前的事情向林薇表述了一遍。
林薇刻意的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们的队长……闵天智之前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他说你的意识强度超出了初步评估,这导致了反弹。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目的……
他骗了你,也骗了我。申雨的语气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的伪装。
林薇摇了摇手中的镇定剂,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短时间的痛苦,是为了长期的稳定。
她喃喃重复着闵天智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嘲讽。
申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薇突然抬手。
【啪！】
注射器被狠狠摔在地上,透明的液体溅开。
她做出了选择。
自我意识
玻璃碎片溅在冰冷的地板上,林薇的手垂落在身体两侧,指尖轻微抖动。
我们必须阻止闵天智。
我要举报他！
她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死寂,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电话那头,申世盛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却又透着一股无力。
林薇,申雨,SASO这个组织,它并不存在于任何记录中。
举报是没有用的。
它是一个影子,一个不被承认的工具。闵天智的行为,在现有框架下,很难构成直接的犯罪事实。
申雨和林薇的内心,刚刚燃起的一点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摇摇欲坠。
他们原本以为,揭露真相就能带来正义。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她看向申雨,又看向电话,想要寻求答案。
申雨沉默。
他想到了自己的梦境,想到了梦中那令人窒息的控制。
那么……
如果规则无法束缚他,那就用他的方式。
如果这种途径走不通……
申雨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那就用他熟悉的方式来解决。
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变化在自己体内发生,一种对梦境的感知,一种模糊的控制力。
他既然能在梦中改变自己的样貌从而进入SASO基地,那是不是还能做到更加神奇的事情
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林薇明白了申雨的意思,她的眉头逐渐蹙起。
申雨,这太危险了。
申世盛在电话那头也开口：申雨,这不是游戏。
这么多年了,我都无法进行抗争,而梦境中的脆弱联系甚至导致我都不能与你们见面。
一旦见面,这种联系便马上消失……他的声音里,担忧压过了往日的沉稳。
这是超自然的联系,我们无法理解……
我知道。申雨的回答简单,但是闵天智可以利用我的梦境,我当然也能利用它。
他想从我的领域里得到东西,那我就在我的领域里给他一个‘惊喜’！
林薇深吸一口气,思虑再三慢慢地说：这次我相信你,也会一直陪着你。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申世盛在电话里叹息,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也没有其他说的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感觉到闵天智已经在梦境中等你了,他可能会随时出现。
这不是好消息。记住,安全第一,一定不要在梦中死亡。
我记住了,申雨向林薇轻轻点点头,我的睡眠不好,也许这一次,医生开的药可以排上用场了。
他从床头柜拿起一瓶安眠药,倒出几片,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等我,很快的。他对林薇说。
然后,他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
黑暗涌来,又迅速褪去。
天空中泼洒着漫天大雨。
申雨站在盛世大厦的顶楼平台。
风声呼啸,连同着雨滴,击打在他的西装上。
前面是万丈深渊,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申世盛站在那扇安全门后身影模糊,那双眸子依旧布满血丝。
一种强烈的冲动充满了申雨的脑海。
【跳下去】
【跳下去就能解脱】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疯狂缠绕他的心智。
他的脚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一步,又一步。
申雨拼命反抗,就像是对命运的抗争,但结果仍是徒劳的,他逐渐来到了平台边缘。
风声在脚下形成了剧烈的鸣响,带着喘息,飘向远方。
不……
我要停下！
申雨奋力的想要控制双腿,但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僵硬了起来,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平台。
【不要反抗了】
【闭上眼睛】
【马上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向后拽去。
林薇出现了。
申雨！
她的大喊声被风雨撕裂在夜空,同时将申雨从平台边缘拉了回来。
申雨的意识清醒少许,同时紧紧的抱住了林薇。
还未等他开口,一道黑影却劈开大雨,凭空出现。
闵天智。
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动作快如闪电。
不要浪费时间了！
他一把将林薇拉离了申雨的怀抱,又一拳砸在了她的脖颈处。
林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软倒在地。
闵天智转身走向申雨,这时僵硬感再次席卷申雨的全身,他动弹不得。
闵天智一把拽住申雨的裤脚,拖着他就向天台边缘走去。
湿滑的地面加速了拖行的速度,但背部摩擦的火辣感让申雨难以忍受。
一切似乎都无法阻止。
他要死了。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去。
林薇……
申雨艰难地呼喊。
倒在地上的林薇,身体出现了一丝颤抖。
林薇……
申雨的双眼闭了起来。
林薇……
宁静,风雨似乎悬停在了空中。
林薇……
恍惚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申雨的意识中爆发,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强大,决绝。
安全门后的申世盛,眼神转动,身影突然凝实。
他猛地推开门,冲了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模糊、被动的旁观者,他的动作,带着申雨意志的烙印！
天空中的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申世盛直接扑向闵天智,与他扭打在一起。
闵天智被迫松开申雨,转身迎击。
两个身影在天台边缘缠斗,拳脚相加,闷响不断。
申雨挣扎着爬起来,冲向林薇。
林薇,醒醒！
身为SASO组织队长的闵天智的力量远超常人,申世盛的体力渐渐不支。
去死吧！
闵天智发出了一声怒吼,趁着申世盛的一个踉跄,用尽全力将他推向了平台边缘。
而闵天智自己也因为地面湿滑加上用力过猛,脚下趔趄了一下。
刹那间,申世盛抓住机会,拽住了闵天智的衣服。
二人身体全都失去平衡,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申雨惊呼。
千钧一发。
申雨扑过去,抓住了申世盛的一只手。
几乎同时,刚刚恢复些许意识的林薇也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了申世盛的另一只手。
两人用尽全力,将申世盛拉了回来。
雨渐渐停了,风还很大。
三个人瘫坐在天台上,大口喘息。
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梦境逐渐开始从申雨身上剥离。
……
不知过了多久,申雨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光线柔和。
林薇和申世盛坐在他的床边,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还有一丝安心。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关切的看着申雨。
成功了吗
申雨动了动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滨海市刑警队长闵天智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已被相关部门控制。】
闵天智……他
申世盛站起身走到床边,轻轻的说道：我想他不会再出现了……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
申雨在一个新的环境中醒来,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这里是盛世集团中申雨的办公室。
他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生活规律。
没有了那些离奇的梦境,没有了SASO,没有了闵天智。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安稳。
……
一个月后,夜深人静。
申雨躺在床上,意识清晰无比。
林薇的办公室中,她正对着电脑,眉头微蹙处理棘手的工作。
申雨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眼睛。
林薇身体一震,随即放松下来。
又做梦了
申雨松开双手,走到了她的面前。
嗯……,林薇
嗯
申雨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粉色盒子,在她的面前打开。
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静静躺在其中,上面的钻石组成了一个小小的S形。
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