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中时暗恋的人成婚了,在我穿越到这个封建王朝第十五年。
我很开心。
是吗是的。
可是,他前世的女朋友出现了,在我最幸福的时候。
她抚着小腹求我放过她的孩子。
他们指责我恶毒,善妒。我并不伤心,因为,他们都不是他。只有他才有资格评判我。
午夜梦回,清朗的少年笑的恣意张扬,热烈的告诉我:别原谅他,大步向前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一·得知自己变成了小孩儿时,我很郁闷;知道自己穿越到封建王朝,我更是想随猴哥西天取经去了。
好在,我是个官N代,我家还挺有钱的,也挺有权的,嘿嘿。很好,不愁吃喝了。
接着我又在担心,我会不会斗不过本土人,怎么办,从小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不会宫斗宅斗啊。嘿嘿,也挺好,我爹娘伉俪情深,我家人口简单,只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还都是我娘生的。我娘有手段啊。
后来才得知这个朝代重嫡庶,清贵人家年过三十午后方可纳妾,我家更是清贵中的极品,年过四十无嗣才能纳妾。
啧啧啧,就这时候的平均年龄,这不是快死了才能纳妾嘛。不管了,反正对我来说挺好的。
我一直以为爹娘恩爱两不疑,直到我看到我爹对着竹筠姐姐在作画。
画上的人杏面桃腮,娇艳动人。
我大受打击,整日浑浑噩噩。
吃饭时,看着我娘笑盈盈地帮我爹布菜,目光对视间一片粉红泡泡。
心不在焉的我当然没逃过我娘的火眼金睛,我被留下来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残忍的真相,我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只是耐心的等着我,那样的温柔娴静。
终于,我咬了咬牙,一狠心全都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清楚的痛苦和糊涂的幸福哪个更好,但我觉得她有知道的权利。
直到多年后我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她还是一样的平静温柔。
对上我讶然地目光,难道要我作出一副很伤心痛苦的模样吗
我赶忙摇了摇头。
我早就知道了,可那又怎样,我还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们表面上还是恩爱不疑的璧人。你父亲尊重我,爱护我,照顾我的孩子们,这就够了。清清,你还小,没见过后宅阴私,这样的人家满金陵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最后几句呢喃似劝导又似反问。
是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小小的我又有忧心事了。
以后该找个怎样的人家成婚呢婚后会不会关系不睦呢或者不嫁人,不行不行,爹娘不会允许的。
怎么办呢
二·十岁时,我跟着娘参加护国将军家的赏花宴,觥筹交错的流觞桌上弥漫的是大人的虚伪。仗着自己年纪小,我借口赏花躲到了后花园。
趴在石桌上,透过花间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双同样无聊又惊讶的眸子。
很好看,像他一样。
直到他走过来,我才看清,何止眼睛,这张脸也是一模一样啊。
在现代没找到的代餐原来出现在大虞了。
他突然出声打断我好奇的凝视,见过礼后,我俩面对面坐在石椅上。
原来是将军家的小公子杨恒轩。
哦,原来你就是丞相的嫡女啊。
你认识我
呃,也算是听过你的大名吧,你在学衡书院多有名啊,都知道丞相家的女儿才貌双全,颇得夫子欣赏。
这我倒是没听过,不过那也都是大家过誉了,我是在担不起这样的美誉。
没事没事,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公子想去瞻仰你的尊容呢。
蹙了蹙蛾眉,他好没礼貌啊,知不知道话不能乱说的,该死啊。
公子慎言,书院是一心向学的圣地,各位公子们自然专心于求知问道的。
好吧好吧,不好意思哈,是我不小心。
接着又低下头小声呢喃:sorry啦~
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如同巨浪版拍打着我的心岸,惊颤不已。
散漫的语气,熟悉的鸟语,我听到自己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你刚刚,刚刚在说什么鸟语啊。
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How
are
you
我看到他瞳孔由于震惊而猛然放大又缩小,同样不可置信的回答:I
am
ok.
泪水冲破屏障,双手死死堵住嘴中的呜咽,只一双明眸盯着眼前人。
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会说I
am
OK。
竭力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后,我想知道他认出我了吗
或者说他还记得我吗毕竟毕业后再没有过联系。
嗨,问你呢,你知道马粪蛋吗
又一次眼眶发热,笑骂道:有病呢,杨恒轩,知道我是谁么
我c,真是你啊。我当然记得你啊,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啊。
你啥时候来的,还有谁和我们一样吗
我十年前吧,直接穿到了这小孩儿的周岁宴上。你呢
我也是周岁宴来的,九年前吧,比你晚一年。
哟。这还挺巧的,有啥规律吗,我还没见过除了咱俩之外的穿越者呢。
我咋知道有没有什么规律,好歹算是有个熟人了,也能说说话解解闷儿。
欸,不是,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啊能不能好好说话。说,我是你什么还是那样熟悉的用那双天生含情的眸子注视着我,看看看,看什么看,不知道我喜欢他的眼睛吗。
好好好,同学,老同学,行了吧。表面上不动声色。
内心无奈苦笑,果然,爱就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反复对同一个人心动。
这时,满月从宴席上找来,对守在不远处着急的满玉吩咐几句。
接着满玉向我请示,在看到我同意后才走进说:小姐,夫人在找您。
和杨恒轩道别后,我搪塞过满玉对我刚刚动作的担心询问。
这时候离开也好,我也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杨恒轩,并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我趴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邀帖,想着见到杨恒轩该怎么和他说我想嫁给他这件事。
其实我也很纠结,虽然我很喜欢他,但自己的喜欢是静静的一个人的喜欢,也不是没幻想过和他在一起,但一想到要和这么熟的人成婚,她还是感到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来到了踏青宴游之日。
我从马车里出来,触目皆是绸缎般的青翠草地,远处半山腰的灼灼桃花如少女馥郁芬芳的面纱,遮去娇羞的面庞。
沈知清,来这儿!和熙的春风裹着他欢快的话语拂过我的耳畔。
抬眼是少年恣意的笑脸,垂眸扬起的是少女自信疏朗的容颜,来了。
他那边围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我不认识他们,只觉得眼熟。
相互见过礼后,杨恒轩打了声招呼后就拉着我向山麓走去。
原来林子里有座小亭,说是山上的寒山寺为上下山歇脚的香客修建的。
他眉飞色舞的说着这些年的趣事,吐槽封建家庭规矩的森严。
我偷偷看着他,红霞攀上白玉般的面颊。
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身份,我都不敢光明正大的直视他的脸。
嗯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当他说完安静的注视着我等我回答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我能听到风过林梢划过树叶细碎的摩挲声,感受到暖阳照在身上心底泛起的波澜,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累死了,又累又热的,你爬上来不累吗,还说这么多
哦,不好意思啊,忘了你会累的啦。不过你这破体力怎么到这还没改善呢
搞清楚好不好,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淑女,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锻炼身体呢。
哟哟哟,名门淑女~自己懒还怪上别人了,以前当泼妇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好动啊。他用一贯贱贱的语气打趣道哦,当然,除了打我的时候,那时候咋不说自己是淑女了,打的那叫一个疼啊,简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完了,基因动了,听到他犯贱的话我的手就不自觉地举起来,作势打他,该死啊,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滚呐。
别别别,姐我错了,姐别打别打,我错了。
哼,我才懒得打他呢,讨厌死了。看到他嬉皮笑脸的,简直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哪天打死你呢。
不会,你不舍得打死我的。
说着,他停下搞怪的笑,故作严肃的看着我。
哪怕我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就像他总是笑着说爱你一样,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悸动的心,受他引导,抬眸撞入他那双包含深情的眼。
不说话。
半响,我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着远处灼灼的桃花,小声呢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说什么呢,不想让我听见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恒轩看见她这落寞的神情心中一阵莫名的情绪,像是心疼又或是其他什么难以名状的情愫。总之他知道,他不想她脸上出现这种黯然神伤的神情。
呆子呢,说你傻还不信,没事。傻子,快问啊,再问一遍我就说。
欸,不是,你说那么小声,我又不是顺风耳,我怎么会听到,真是霸道,专制、独裁。最后两句他说的极小声,生怕我听到呢。
你说什么在我充满威胁的眼神下,他缩了缩脖子,作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看着他那湿漉漉的眸子,暗暗叹气,算了算了,姐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计较了。
那小生多谢姑娘大恩,若有来世必当当牛做马回报姑娘。他拱拱手装模做样的作揖。
人家不都是以身相报吗还是说我长得丑,你不想报
沈知清,你霸不霸道,人家那是救命之恩才有的待遇,你也好意思说。
还救命之恩呢,信不信我让你没命。我直接出手揪住他胳膊上的肉狠狠地扭了一圈。
疼疼疼,放手放手姑奶奶,是救命之恩,行了吧
行了,说正经的,姑奶奶我今天来可是来找你说正事的。收回掐他掐的指尖发疼的手,正色道。
什么!你想我娶你
听到我的计划后,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不行不行,你让我缓缓,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我们可以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这可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不想以后被困于后宅争斗之中,说不定遇到个绝世大渣男,那简直是没命了。当然,要是你现在或者成婚之前有喜欢的人了,那我们的约定也不算数,你该怎样就怎样。
还有,要是成婚后你有喜欢的人呢,那我们找个稳妥的方法,不管是合离还是怎样,你再娶她。
看他默不作声,一副苦思的模样,又说:要是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再想办法吧。
不是不是,倒不是不愿意,可是这也太别扭了吧,我一想咱俩结婚,这是什么概念,我都不敢细想。
你当我不尴尬吗,这么一想我也受不了,要不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看他不情愿的态度,我忍下心中的难受,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哪有啊,其实她要难受的哭出来了,不过是面子在作祟罢了,我的命没有我的面子重要。
你让我回家再想想吧。杨恒轩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心绪像一团乱麻般裹住他真实的内心,让他窥不得半分。
他知道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有点别扭,自从当初那件事发生后,他只把她当朋友,骗自己骗久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好。我抿抿唇,起身朝山下走去。有事再见吧。
你等等,我会给你答复的。
背对着杨恒轩,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也是让她等他,结果……
呵,等来的却是……
好,我等你。想到了当初,我感觉自己的心钝钝的疼,眼睛用力合上又睁开,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迈步向前方走去。
这一次,我会等你,哪怕是我不想要的回答。
四·回到家数月都没有消息,我从开始的期待又害怕紧张,慢慢的也平静下来,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了,我说不定会遇到一个想我爹一样的如意郎君呢。
婚后相敬如宾也挺好的。
这样想着,也是这样说的。
初夏小荷才露尖尖角时分,我给杨恒轩去了一封信,告诉他,不必纠结我之前说的话,我已经想开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隔了两日我才收到他的回信,信中没有表明他的态度,只说要见面详谈。
于是在六月八日我如约而至。
我到的很早,吃过午膳后感到茶馆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倚窗品茶观人生,看楼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心中无端升起一阵寂寥孤僻。
距离约定时间还剩半个时辰,杨恒轩推开了包间门,湖蓝色的锦袍配上剑眉星目的公子,恰当好处,让人在这初夏微热的天气中感到一阵清凉疏朗。
来了,坐。
你生气了看我微笑若无其事的开口招呼他,杨恒轩却心中一凉,比起我这样温婉端庄的模样,他倒是更愿意我和他一起玩闹打他的样子。
没有啊。听到他这样说,心下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疲惫,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你今天要说什么呢,快说呀,我还要早点回家呢。
哦。看他乖乖巧巧的坐在对面,我对他这样真没一点抵抗力啊,别这样看着我啊。
我想说,其实我觉得你的方法也挺好的,我也适应不了现在的婚姻制度。咱俩最起码三观一致,说话能说到一块儿。
其实我知道这个提议不公平,换位思考,要是我处在一个纳妾合法化的世界,可以纳一群美男,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良心哈,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美色的不尊重。
你不用勉强自己。现在是我不愿意了,我发现我还是接受不了咱俩结婚,而且之前我说以朋友身份相处才是胡扯呢,根本不可能呢,咱俩要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你能接受吗
他沉默了,我颇有耐心的等着他回神。
那,那你能接受以后和陌生人结婚生子,甚至纳妾吗你不是有感情洁癖吗
可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厉声打断。
我不行,我接受不了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接受不了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盲婚哑嫁,接受不了三观不合温柔贤惠的‘妻子’,更接受不了你以后变成失去灵魂的女子,我接受不了……说到最后,他竟然呜咽起来。
我呆呆的看着他死死咬住嘴唇,强忍住不让泪水滑落眼眶,倔强的盯着我,那双我夸了无数次好看的眼眸了写满了委屈与愤怒。
我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又忘记,只留下一句别哭……
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一路向下,挣脱眼眶,划过睫毛、脸颊,宛如奋不顾身的飞蛾砸进滚烫的茶水,溅起绚烂的水花。
看我这样,杨恒轩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泪。
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反正我不同意,大不了以后你跟我一起去肃州随军。而且我又不是嫡长子,传宗接代的的任务又传不到我身上来,大不了找个大夫说我不能生就行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睡没睡。
这一次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也许是哭声堵住了喉咙,也许是心动止住了语音。
五·最近我很烦恼,自从上次杨恒轩和我说开了之后,整个人都像是疯狗上身了一样,几乎每天都要给我写信,送信的人都要累死了。
还让我也给他回信,我也不知道天天有什么好说的。
还有见面,三天他找我,五天共赴约,频繁的她娘的知道了。
还问我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只能搪塞过去,说是朋友。
也幸好年纪还小,再加上大虞朝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
这不,这次送信又说要去泽芝湖赏荷,这已经是他们入夏赏的第七次荷花了。
荷花都谢了吧
对上我娘调侃的视线,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都怪该死的杨恒轩,找什么理由不好,天天赏花赏花,赏你个头啊。
去吧,记得早点回来,还有别让满月满星离你太远。
我乖乖点头应答。
对着一旁颇有些愤懑的弟弟沈至珩安抚道:姐姐一会儿就回来,阿珩在家认真修习夫子留的课业,姐姐回来给你带蟹粉酥。
沈至珩比她小三岁,从小就和她亲近,知道自己姐姐要被拐跑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来姐夫恨得牙痒痒。
可惜平时在书院上课,又不像杨恒轩一般每天请假逃学,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家遇到我们约会呢。
不过这样悠闲的日子马上也要结束了,先前负责教导我们的夫子去华京参加文辩会,干脆给我们休了一个月的暑假。
算算时间,还有一周就要结束这段美好的宅家时光了。
唉,大小姐的生活也不好过吖,在家还是有嬷嬷安排各种课业,但华国学生的心理就是在家总比在学校舒服。
唉。坐在乌篷船上,我托腮看着接天连日的荷花。
叹什么气啊累了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杨恒轩问。
一想到马上又要回学堂上课我就难受。
诶呀,我们的大学霸也会讨厌上学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学霸一天不学习就浑身刺挠呢。
神经病。我嗔怪道,要是我喜欢上学为什么以前天天请假,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
啧,也是。说着他露出些不愤,你说马粪蛋是不是搞成绩歧视呢,你每次去请假他都爽快的给你签假条,我呢,我去找他三遍他都不带搭理我的,干嘛呢这是。
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不是只对你再这样,也不看看自己天天干了些什么。
我斜他一眼转头看向岸上的满月满星,看到我们要上岸了,两人拿着披风等在岸边。
突然,一片阴影投在我身上,讶然抬头,四目相对。
他好像也被我这突然的抬头吓住了,两个人呆在原地。
微风穿过,荡起我耳畔的秀发,扫过他的脸。
杨恒轩回神把头发挂在我耳后,手却没有离开,接触我耳朵的皮肤火热发烫。
他的发梢打在我脸上,痒痒的,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捋捋自己的头发。
鬼使神差间,我抬手攥住他的马尾辫,手搭在他的肩上。
另一只手想去拨开他放在我耳畔的炙热的手,看不到于是我准确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之上,刚刚好。
他移开手,带着我的一起。下落收手时把我的手抓在手心。
……干嘛我有些尴尬打断他的动作。
刚才看到你头上又虫子。他有着明显的不符合平时的紧张。
我们直到岸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拘谨的坐着。
……
满月给我披上披风,道别时他叫住我,吩咐满月他们到马车旁等我。
我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他还是沉默,在我不耐烦的开口前,跨步向前将我抱在怀里。
脸撞在少年清瘦却又不缺失力量感的胸膛上,脑袋发懵,呆滞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时。
我们谈恋爱吧,沈知清。说完他把什么东西塞在我手里,不等我作答急匆匆转身离开。
事发突然,我的手根本没做好准备,玉簪落在草地上。
沉闷的声音使他的脚本顿了一下,回头瞟了一眼。
速度之快我都不知道他看清楚了没有,我蹲下身子,捡起那支白玉莲花簪。
做工很粗糙我只能说,和我平时带的比都不能比,估计满星看了都不会让它占我的妆匣。
握着光洁的簪身,坐在晃动的马车上,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杨恒轩低头专注于雕刻,烦躁又不得不耐下性子细心雕琢玉簪的样子。
谈恋爱嘛也挺好的。
从那天后,杨恒轩变本加厉,有时一天能送三封信来,信纸上除了他各种不着调的话,还带着信使浓浓的怨气。
想到这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看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要是让满月她们看到肯定又要提醒她不能这么笑,有失风范什么的,巴拉巴拉说一堆大道理。
想着想着又情不自禁的扯起嘴角,最后干脆倒在小塌上大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把信折好放在漆盒里,已经放满半个盒子了。
而那支莲花玉簪则被她放在梳妆台上,方便取用,最近在家就一直戴着。
六·光阴流转,六年已逝,回首望,这六年,我和杨恒轩的感情如火如荼,回家出去聚会,在学院书信交往。
将军府和相府早在几年前便同意了我们两人的暗中来往,也算正式从地下党转为地上党了。
去年我及笄礼后,俩家定下次年六月的婚事,据如今也不过短短月余。
昨日与他一别,再见就是大婚之日了。
……
六月二十六,诸事皆宜,宜娶嫁。
百里红妆,锣鼓喧天。
拜别饱含感慨与伤感的父母,由至珩背着送到花轿前,坐上花轿,明明手中握着玉如意,心中却依旧惴惴不安。
没人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不吉利的梦,梦中是熟悉的现代景象,同样是婚礼,只不过,我从当事人变成了看客。
我看到杨恒轩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牵着新娘走向舞台,一袭洁白的婚纱象征着婚姻的忠贞无。
我想那牵着她的手一定和现在一样温暖可靠,宣誓时一定和现在拜堂一样庄重严肃,晚上独处时也一定和现在一样温馨静谧。
想什么呢杨恒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晚上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和我成婚紧张啊
他故意调笑缓解我心中的焦虑紧张,本以为我会笑着回击他。
没料到我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这下可真把他吓到了,咋了真紧张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强迫自己放下心结,一把推开他凑到我脸前的硕大的头颅,指使他去铜镜前替我卸下头上的珠钗。
洗漱后躺在床上,看着他略有些僵硬的走到床边,迟迟没有动作。
心中暗笑,这下轮到我笑你了,哟~,这不是咱们小将军吗,不是笑我吗,怎么不上来啊,是紧张吗哦~
杨恒轩果然受不了我这贱兮兮的挑衅,一咬牙躺上了床外侧。
这下两人反而无语了,整个屋内安静的可以听到院外远处的蛙声。
我率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寂静,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翻过身假寐。
努力让自己入睡的结果就是越来越清醒。清醒到能清晰的听到杨恒轩的呼吸声,极有规律,极清晰,像在耳边一样。
一股热气呼来,好吧,还真在耳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转过身面对我侧躺着,两人的头挨得很近。
我略有些慌张的转回去,像退后一点拉开距离,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没办法,杨恒轩,杨恒轩。叫了两声发现他毫无动静。
cao,睡得跟猪一样。
直到察觉到沈知清没呼吸均匀,杨恒轩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颈,伸出手搭在她腰间,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晨光微熹,由于心里有牵挂的事,我早早醒来。
令人惊恐的是,目之所及是一片肉色的风光,沟壑纵横,轮廓硬朗。
条件反射咽下口水,手指蜷缩,抓在某人的后腰上。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救命啊。
谁知那一下却吵醒了熟睡的人,感受到腰部突然收紧的力道,我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抬头,果然,醒了。
安息吧,神啊,能不能让我去天堂暂住几天
两人默契的没有讨论这件事,自然的岔开话题讨论起一天的安排。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和我没嫁人时好像一样,又有许多不同。
每天和杨恒轩也是打打闹闹,就是本来大家都在好好的打闹,他突然要摸头捏脸拉近距离,,干嘛呢。
本来面对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还要和我搞暧昧,这谁能扛得住啊,不要用crush来考验我这个雌鹰般的女人。
七·这天下值后他迟迟没来雅韵轩,我预感不妙。带人向前院去。
侍从也没拦我,屋内杨恒轩看见我扯起安抚性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说吧,出什么事了我抿紧嘴唇,坐在窗边的小塌上,作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逃不过,还不如早点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我三天后去肃州,和大军一起。
你,不能随军。
他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反应,我却感觉世界嘈杂,脑袋嗡嗡的。
半晌,勉强牵起嘴角,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是啊,在他/我心里,我/她是什么人这个疑问同时在两个人心里惊起了波澜。
朋友。
不,妻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爱人。
所以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人吗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们成婚不过三月,我怕……
我心下慰贴,杨恒轩,你怕什么,我们相识近十年,可以说在这里,我们俩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我知道你从高中时就想参军。你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读书,却能强迫自己熟读兵书,学习战略兵法。我理解并支持你的理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爱你,就只盼着你好。
我笑着注视着他,杨恒轩的眼里充斥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大步向我走来,我站起来,迎接那属于她的少年的热烈赤诚的拥抱。
这一次他们抱的比以往所有的都要用力,像是要把对方嵌进骨血。这一刻,他们的心无比接近。
三天一晃而过,这三天杨恒轩基本都在雅韵轩,中间两人去寒山寺为对方求了平安符。
不是,你手艺这么差,别缝了,一会儿又扎到手了。明明心里是心疼她扎手,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毒般难听。
闭嘴,再说就给你缝上。我举起手上的针威胁道。
我就说你让满星满月她们缝好,你在放进去不行吗非要自己废这个劲儿。
呵呵。仰起脸笑笑,不理他。
终于在他走的那天早上赶出来,我递给一身戎装的他,嘱咐道:一定要好好戴着啊,里面还有我给你的信,离开后再看。
好。
难得这次我们俩没有怼起来,他笑着把我拥入怀,我环着他的腰,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强忍着泪水。
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我,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安凯旋。一定要平安回来,哪怕是输了。
好。我从未听过他如此轻缓的声音,他轻轻揩去我眼角的泪,转身上马离开。
我恰好抬手用手帕擦泪的那一刻,错过了他回头深深的看我的那一眼。
八·他走后,日子又变得单调起来,每天过着重复的活动,数着变化的日期。
这年元日你没有回来,第二年、第三年依旧没有身影,春去秋来,三载家书道不尽牵挂,映射出的是我们之间对彼此的爱意。
新年伊始,杨恒轩在信中说大军再过三月便可凯旋,自此再无音讯。
如今已三月过半,郊外杨柳依依,映衬着接旗连旌的大军,气势磅礴。
打头的少年褪去了青涩,浑身散发着经过战场磨砺的锋芒,她的翩翩少年郎啊。
我看着杨恒轩骑马进城,百姓夹道欢迎,还有大胆的姑娘往他身上投掷瓜果手绢。
杨恒轩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手帕盖了一脸,摇摇头加快速度。
我不禁笑出声来,坐上马车回府,幻想着杨恒轩回到府中的场景。
结果刚刚回到雅韵轩,管家便一脸难色的进来询问,将军带回来一位林姑娘,不知如何安置。
初听这话还没反应,直到感受到满月担忧的目光,我才恍然大悟。
不过担心了一瞬,想到杨恒轩写的信,便安下心来,我相信我们的感情。
找个合适的客房好生照顾,剩下的等将军回来再说。心不在焉的说完,等管家下去。
不料他却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可是,林姑娘像是怀有身孕。
听了这话,满星满月脸色大变。
还有,林姑娘说想先向夫人请安。
胡说,哪有她想便想的,该不该请安,什么时候请安应该等夫人安排。脾气暴躁的满星率先开口。
住嘴,一切等将军回来再说。我心中倒是没什么担忧的,阻止满星继续。对管家说:先这样吧,舟车劳顿的,今日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管家下去后,我安抚满星: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放心吧,相信你家小姐的眼光。
中午杨恒轩在宫中没回来,失望之余也只能继续焦急的等待。
下午午睡刚起,满月便说那位林姑娘来请安了。
我微微蹙眉,问:她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别来吗
不知道,林姑娘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我们说您在小憩,让她回去休整,明日再来,她非不听,硬要在前厅等着。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她请进来上了茶和点心。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满星走上了替我梳妆,嘴里还嘟囔着些郁愤之语。
我看她就是没事找事,想来夫人面前耍威风来了,还请安,她以为她是谁啊,说了让她好好休息,非要自己找累。
满月警告的瞪了满星一眼,不让她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话。
以前是将军不在家,现在将军回来了要是听到她们这么说话,罚她们事小,连累夫人事大。
满星委屈的撇撇嘴,她也只有在夫人房内才这么说好吧。
看到她们的眉眼官司,我笑着摇摇头。确实,满星也只有在内才会像以前一样天真,在外也是令人信服的满星姑娘了。
梳妆打扮好,我着一袭靓蓝色宫裙来到前厅。
看到我进来,林姝月连忙站起身行礼。
没等她做完那个不太标准的万福礼,满月将她扶起来。
民女林姝月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她抬起头,我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般,僵滞在座椅上。
我呆呆的望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怎么会,怎么会……
看我久不作声,满星提醒我。
我安排送走林姝月,她走出院子的一刹那,我如失魂般摊在椅子上。
夫人,夫人。
怎么了,快去请杨大夫。
满星满月着急的声音与我像是隔了一层厚壁障般,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先坚信自己和杨恒轩感情的我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小丑。
府医走后,满星下去抓药,满月守在门外。
我终究是没忍住,眼泪决堤般涌出来,砸在绣着鸳鸯的大红锦被上茵出凄楚的花。
为什么啊明明都到大虞朝了,本以为只有我和杨恒轩了,可偏偏在我最幸福的时刻林姝月出现了,难道我怎样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吗,难道他们注定会在一起吗
前世我的暗恋无果而终,毕业之后又听闻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满月。将军一回来就让他来雅韵轩。我尝试冷静下来,哪怕事情真是如此也要好聚好散,留给自己该有的骄傲和体面。
喝下药后沉沉睡去,却也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在一起,时不时还有泪水滑落。
黄昏时刻华灯初上,大梦方醒我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由得疑惑:现在几时了将军还未回来吗
这句普通的问话是为我穿鞋的满星僵硬的一下,满月也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半响,才诺诺回道:夫人,将近戌时了。将军…将军他去林姑娘那儿了。
看我不说话,满星补充:没事的夫人,听说是林姑娘身体不舒服,将军去看看,一会儿就到雅韵轩了。
夫人睡了许久,可要传膳,炉子上一直温着鱼汤呢。
满屋三人,却都是强颜欢笑的模样,无边的寂寥撕扯的我的心生疼。
好,吃饭吧,总要好好吃饭的。
满星满月眼眶一红,心下酸涩。
用膳间,杨恒轩大步迈进。
近看之下,他本来就瘦的脸更加削瘦,浑身上下的肃杀之气使整个人凌然不可侵犯。
看着看着,便被眼泪模糊了视线。
站起来扑进他怀里,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满星满月悄然离去。
情绪上头的我没注意到杨恒轩迟疑的表情,感到他缓缓环住我后背的手,我哭的更加伤心。
随着他轻轻的拍打安抚,我渐渐稳定下来,只是刚才哭得太用力,这时候还一抽一抽的。
你怎么不说话泪眼婆娑的对上他陌生带着些排斥的眼神,我如坠冰窖。
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你了。
踉跄着退出眷恋的怀抱,呆呆的看着他。
是的,我失忆了。两个月前在追击逃兵的时候中了埋伏,摔下山崖撞击到头部。
好残忍啊。
悲伤至极我反而看着他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后退。
他似乎有些不忍,偏过头,我知道我们之前感情好,没关系的,之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会好的。
他不懂,不懂我的悲伤,不懂一个人留着记忆的哀寂。
但没办法,我只能沙哑着嗓音说给自己:好。会好的。
看我坐在床沿平复心情,杨恒轩又扔出重磅炸弹:对了,林姝月下午来给你请安了
他也不管我的脸色,自顾自接着说:我打算挑个好日子把她纳为贵妾,你看着时日,准备好文书,我让人去官府备案。
晴天霹雳般的一句话,我说不出应答的话来。
他那俊朗的眉皱了皱,似是警告似是解释,在外姝月代你照顾我,再加上现在又怀有身孕,当个贵妾也得当。
我只想冷笑,怎么,真是恶心,失忆了还要找个贴心床伴呢。
看着他的眉眼,还是一样的俊朗,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很陌生,不是我认识的杨恒轩了。
杨恒轩,你真是……
你就是直呼我的名字的
好,好,将军大人,明日我就起文书,给您的爱妾上名分,可以吗
说完,我就向室外走去。
杨恒轩拧着眉看我怒气冲冲的走出去,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生气,可能是过于善妒吧。
但他还是想解释他刚才不是质问她,只是对他们之前的相处称呼方式有点疑惑,为什么直呼大名,而不是夫妻相称或是以表字称呼。
但他也没叫住我。
外面,满星满月看完冷着脸出来皆是一惊。
她们还以为两人久别重逢正在甜蜜的说知心话呢。不用想,肯定和那位林姑娘脱不了干系。两人对视一眼,跟着我向外走。
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烛光照在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
谁也没有说话,慢慢的,心绪也平静下来。
我想,也许两人真的是有缘无分吧,没关系,及时止损也好,总不能和别人共享老公吧。
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传来,原来是林姝月。
牵起嘴角摆出一副轻蔑的模样,也是难为她了,刚进府还能摸黑来找她。
给夫人请安。现在已不复白日里那副恭敬谦卑的样子,相反,挑衅地朝我行了一个敷衍至极的礼。
没等我说话,自己站起来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
夫人让你起了吗不知礼数的东西。满星气不过,再一想自家夫人和将军因为她吵架,平时不会这样刻薄讲话的她也忍不住开口。
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林姝月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的喝茶。
看到不理会自己的林姝月,满星更是生气。
我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满星,自己再不开口这丫头都要上去和人家理论了。
林姑娘怎么这么晚了到这里来了呢,难道是下人们伺候不周没照顾好姑娘
那带着林姝月来的小丫鬟面色一百,跪倒在地,连称不是。
经过她一番解释我算是明白了。
原来在她走后,杨恒轩便派人去告诉林姝月已经安排好她的妾室文书的事了,让她放宽心好好休息。
林姝月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久别重逢的小夫妻还能想到她呢,联系杨恒轩失忆的事实,和她自己今天的请安,便琢磨出大概了。
再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便找到这儿来了。
她也没别的意思,今天下午的请安可以看出她的这位夫人是个善良的人儿。
可能是没失忆前感情太好,她对这段婚姻很是骄傲,压根没把她当作竞争对手,所以听说杨恒轩要纳自己为贵妾时才会沉不住气,发生争吵以至于跑了出来。
想到这儿,掩嘴轻笑两声:没有的事儿,夫人宽宏大量、治下有方,自然是极妥帖的,只是我听说夫人深夜在此恐是心情不大好,特地来关心夫人罢了。
赤裸裸的嘲讽啊,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个委屈,自然是没好气的怼道:不劳林姑娘费心,好好回去等你的妾室文书吧。
等她没事人般的走后,我还是很郁闷,这人大半夜过来就为了气我呢。
回到卧室,杨恒轩还坐在床上看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开口:哟,又装上了,还看书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死嘴,怎么就忍不住呢。
杨恒轩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别急,因为我也很久。
咳咳,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死装,多说两句会死啊。
那现在我回来了,你睡吧。
你呢
我我去隔壁睡。你去也行。
一起睡。
又是这死样,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同床共枕。
我的背影里都带着几分潇洒决绝,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延续了自从杨恒轩出征后的优良传统,睡到自然醒。
施施然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一脸震惊的看着杨恒轩和一桌子冷掉的早膳。
我竟不知夫人在家竟如此懒散,日上三竿早膳都凉了,还让我等着你。
非常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我让你等了呢。
没好气的开口:那真是很抱歉了呢将军大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开吃。
被晾在一边的杨恒轩十分不满,感受到他紧盯着我的目光,那咋了。
终于。哪家夫人像你这个样子,不修边幅,不分尊卑。
夹菜的手慢了下来,表面装的再不在意,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毕竟是喜欢多年的人啊。
我满不在意的说,开口却是梗塞:好,既然将军嫌弃妾身不知礼数,不如去林姑娘那吧,相信林姑娘一定会服侍好将军的。
说罢愤然起身走回室内,关上屋门快步扑到床褥间,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满月来叫我去婆母那边吃饭,我才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梳洗一番出门。
到了秋水堂,恍然大悟,鸿门宴啊。
只见屋内杨夫人亲亲热热的拉着林姝月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的小腹。看到她这个正牌儿媳进来也没抬头看一眼。
母亲慈爱,女子娇羞,将军威武,倒是好一副家庭美满图啊。好好好,我成外人了。
行礼落座喝茶该干嘛干嘛,倒是惹得他们不知道该干嘛了。
母亲,姐姐来了。她一脸期期艾艾的看着杨夫人,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我,不,妾身给姐姐请安。
哕,真恶心,看她这柔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果然,下一秒,知清,这三年恒轩在外辛苦,一直是姝月在侍候他,如今姝月也有了杨家血脉,虽不和规矩,但到底规矩是死的,你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向来温和的眼神利剑般的锐利。
我站起来,恭敬的回答:是,母亲。
还有,既然府中热闹起来了,有些规矩也要立起来。刚刚我没让你免礼你就坐下,到底是丞相府出来的小姐,不该这么不知礼数,省得出去丢了相府的脸面。
我面色煞白,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亲近了这么多年的婆母。
杨恒轩也感觉这话重了些,但到底不敢忤逆母亲,便也没开口阻止。
至于坐在一旁的林姝月,巴不得我再丢脸一点呢。
整个午膳时间,都是他们谈笑的声音,我被杨夫人指派着给杨恒轩布菜,呵,林姝月倒是以怀有身孕为由坐下吃饭。
之前听说杨夫人出生草莽,行事直率,我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看确实如此,这样的做派我是闻所未闻。
当天回去我就吩咐人收拾东西回娘家小住。
娘听说了将军府这般做派自然忍不住,当即便说要去找杨夫人说道说道,幸好还是被我和大嫂拦住了。
既然已无心过下去了,也没必要费心了。
听了我的话,娘只是心疼的抚摸着我的头劝我看开一点,不要走让自己后悔的路,再好好想想。转头又告诉丞相大人让他好好教训一下杨恒轩。
在家住了几天看不到闹心的人和事,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直到杨恒轩来接我回将军府。
九·在丞相府的几天,她们看似和我一起谴责杨家人,但真实想法还是希望我和杨恒轩回去的,只是要拿好姿态,不能被杨家看轻了。
至于林姝月,我娘和大嫂她们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至于我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方面知道自己和杨恒轩不可能和好,另一方面还是放不下这段前世今生的感情。
再加上合离也需要时间,所以我打算先回将军府看看,也许攒够失望也就不会伤心了。
坐在马车里心绪纷繁,杨恒轩在外骑着马同样心神不宁。
他知道自己以前和妻子伉俪情深,可现在姝月怀了自己的骨肉,他总要负责的。纳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武将世家没相府那么多讲究。
下车时,我避开了杨恒轩来扶我的手,下车没说一句话,草草行个礼就往雅韵轩走。
杨恒轩看我这样不给他面子,沉着脸跟在我身后。
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去丞相府接你了。
他似乎忍无可忍了,冲我吼道。
我没说话,失望也好,伤心也罢,总归结果是一样的。
他冲上来攥紧我正在收拾首饰的手,簪子陷进掌心,阵阵刺痛上涌。
放手……你弄疼我了
他受惊般松开手后退两步,看到鲜红刺目的血迹滴落到地毯上,连声高呼叫府医。
看我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紧紧握着莲花簪,他气急,又忍不住掰开我的手,扔了那支莲花簪。
你是不是傻一直握着干什么,没看到都受伤了吗
满月走进来,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地上的簪子,连忙捡起放在桌上。
看我还意示满月拿簪子给我,杨恒轩一把抢过,狠狠摔了出去。
白玉簪摔出地毯,碎成三瓣。
一时间,全无静寂,满月低头不敢说话,杨恒轩则是被这诡异的氛围吓到了。怎么了,不就是碎了个簪子吗,而且那簪子的工艺还十分粗劣,怎么好像他干了天大的坏事一样。不管了。
你主子受伤了你没看到还捡什么破簪子。真是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嘲讽的语气越来越弱,最后在我恐怖的眼神威亚下消音。
滚出去。懒得再看这个蠢货一眼。
冷笑一声,看来还是有些事是失忆也消失不了的,比如他这蠢猪一样的脑袋。
我怎么了
滚!
好,好,好。
我看他要憋出什么屁来,结果就说了三个好字,愤然拂袖离去。没有任何攻击力。呵。
手没有什么大碍,但簪子应该是好不了了。
小姐,簪子要拿去修补吗满星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了,装好放着吧。以后,以后用不上了。
可能是听说我和杨恒轩又不欢而散的消息,这次还请了府医,也许在林姝月那边自己已经变成被夫君厌弃挨打的弃妇了。
这次林姝月派一个眼生的丫鬟请她去湖边赏花,我倒要看看要闹什么幺蛾子。
午后我按约来到上次的亭子里,夏天的亭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中,从湖的另一边并不能看到亭子里的人,但透过树荫缝隙,我可以清晰的看到林姝月和杨恒轩相伴而来。
呵,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破防吗。
结果下一刻,我瞪大眼睛看着林姝月依偎在杨恒轩怀中,两人的表情我看不太清,但身影看上去甚是亲密。
下一秒在我惊愕的眼神中,林姝月踮脚吻上了杨恒轩的唇。
我不想再看,收回观望的视线,没看到杨恒轩推开林姝月急匆匆离去的身影。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无论林姝月要和我炫耀些什么也没必要了。
猛地站起来往回走,一边吩咐满月让她安排清点嫁妆。
半路遇到林姝月,我还纳闷怎么一转眼杨恒轩就不陪她了。
来人满面春光,手撑在后腰上,让本不明显的小腹前挺出圆润的弧度。
没有看到我失落的神色,她似乎很失望。
姐姐怎么出来了,是等不及了吗刚刚我和将军说姐姐在等我,劝将军去看看姐姐,可将军啊非是不听,说自己有要事,把我送到这儿就走了。
冷眼看着她自顾自表演,时不时捂嘴故作娇羞的笑笑。
诶呀,姐姐不会生气了吧。可将军不听妹妹我能怎么办呢哈哈。哦,对了,将军刚才走的时候还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要不我们还是去亭子里坐着说话吧
是吗你不是自诩在外照顾将军吗,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别给将军添麻烦就好了。
还有,我可还没喝你的茶呢,别上赶着就叫姐姐妹妹的了,知道的说你果然出身低微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的规矩松散,不分尊卑呢。
哦,我之前听说妹妹你这样……说着,我上下扫了林姝月一眼,重点落在她的肚子上,容易骨盆前倾。
哦~不好意思,忘了林姑娘不懂医理,相比骨盆前倾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喽。哼哼。
没理会她难看的表情,我反正是出了一口郁闷之气。
回到院子便开始热火朝天的清点嫁妆,不是我的我一分不要,是我的我一点不少。
至于杨恒轩来问我和林姝月说了什么让她回去就动了胎气,现在府医还守在她身边的事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哦动了胎气,我不知道。我不信那点话就让她真受伤了,还不如说是她自己做的局呢。
看我一副不知悔改的恶劣样子,他勃然大怒:你怎么这个态度就不能好好给我个解释,给姝月道个歉吗
呵,让一个当家主母给妾室道歉,亏你说得出来,有时间在这和我吵架,不如感觉去好好安慰安慰您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妾室吧。
说不定啊,将军您比那灵丹妙药还要好使,往院子里一坐她林姝月的病就痊愈了呢。倒还是省的浪费药材了。
你,你,不可理喻,恶毒至极。
撇撇嘴,不管他怎么说,我就是无动于衷。
等他说够了也就走了。
走了还好,现在看到他,一想到白天他们俩卿卿我我的样子我都嫌恶心。
谁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杨夫人身边的婆子来请我去林姝月的秋霜居。
说是请,气势汹汹的站在我面前,好像我不去就要把我绑了呢。
秋霜居灯火通明,杨母一脸怒气坐在正堂,旁边是杨恒轩沉默严肃,屋内还有林姝月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三堂会审啊。
前脚迈进堂屋,沈氏,你这毒妇。
这话一出,我礼也不行了,杵在正中央看她们要演什么戏。
沈氏,你可知错。嫁到我家三年无所出,现在又残害子嗣,犯了七出之条,沈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老夫人,不关夫人的事,是我…是我……林姝月被扶着走出来,整个人凄婉可怜,说话时还带着泣音,好不可怜。
杨母看她出来,连忙支使人送她回屋,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你刚小产让你卧床静养吗
林姝月小产了,一时间顾不上理会她们刚才说了其他什么,脑子里只有这个消息。
不可能。
没人理会我的呢喃,杨母看林姝月坚持不回去,只能先让她坐下,杨恒轩把她扶到自己身边坐下。
林姝月小产就应该静养,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这闹哄哄的
母亲,林姑娘小产确实是我监管不力,让林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还敢顶嘴,我问你,今天下午,你和姝月是不是见面了。
是,林姑娘约我见面,我们在湖边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只是说了话,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一直端坐在一边的杨恒轩开口了,他那墨沉沉的眼中透出来的情绪我看不懂。
不管林姝月怎么想的,我不会让他们给我泼上脏水,不能连累相府,哪怕合离过错方也只能是他们将军府。
是。我正面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毫不畏惧。
将军,你们误会姐姐了,这个孩子和姐姐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他。
又开始哭了,真烦。
别哭了,哭哭哭,一天天的家里的福气全被你哭完了。
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话,惊愕地忘记了演戏,呆愣的样子还真是滑稽。
杨恒轩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无奈,他知道自己应该和沈知清结发两不疑,可世事无常,他总要对林姝月和孩子负责,每天管着这些琐事他也头疼,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怪罪起失忆前的自己为什么非要再纳个妾,一个沈知清已经让他应付不过来了。好色失信的蠢货。
你把下午你们的对话具体告诉我。
我从他俩卿卿我我到我嘲讽林姝月没有遗漏一点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夫人说的可属实他问林姝月。
林姝月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继续哭哭啼啼:是的是的,夫人真的没害孩子的,将军,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我的错……
傻逼。行了,知道不是我的错就行,说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害成这样
杨恒轩对自己夫人的嘴毒有了一定了解,但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这样,相反她这样还挺可爱的,尤其是她翻着白眼看不起林姝月的样子。
我,我也不知道,我求夫人放过这个孩子,夫人教导了我后,我回来便觉得肚子疼,但我害怕……她怯怯的看我一眼。
我瞪她一眼:快说。
凶巴巴的语气惹得杨恒轩心中轻笑一声。他知道他名义上的孩子没了不该笑的,可他忍不住,说实话,他对自己有个孩子这件事一直没有实感,要不是林姝月一直强调,说不定他都记不起有林姝月这个人。
看杨恒轩不给自己撑腰,林姝月更是委屈:害怕夫人误会,我就没叫大夫,结果晚上就见了红。夫人,我是没办法的,实在是没办法才请了大夫的,夫人,我总不能拿将军的孩子开玩笑吧夫人。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别总是一副我要害你的样子,对付你,我还用不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沈氏,看看你现在说的什么话,她会拿孩子害你吗杨母一排桌案,厉声高呼。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林姝月不会不知道这个孩子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倚仗,那她为什么敢用孩子打窝,完全是伤人一百自损一千,代价太大了。
但我不考虑这些事情,和我也没关系了。
那母亲就要自己问问她了,为什么呢莫不是,怀的不是将军的孩子开玩笑般的话逗笑了自己,这更是气坏了杨母,她喘着粗气颤着手指向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害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敷衍的说道:既然这是林姑娘自己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哦,我这个夫人监管不力,自请紧闭一月。
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功成身退的我回到院子第一时间就开始实施计划。
满月,府医在哪
小姐,在我们医馆的后院里,他的家人我们也送到湖州漳灵府了。
好,告诉他,最近不要外出走动。
还有满星呢,坊间流言准备好了吗
小姐,好了,我们已经让说书人记好话本剧情了。茶馆书店都有我们安排的人。到时候时机一到,外面就会有将军府小妾构陷夫人,夫人等候将军三年痴情错付的言论。
再加点,就说将军府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禁足正室夫人,将军薄情冷待夫人。
好。满星的声音难掩兴奋。
我早就想好脱身之法,只是之前没想作这么绝的。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卧床称病。杨恒轩来看我也不让他进门,只是隔着房门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把他气走。
至于杨母,她巴不得我狼狈的去求她呢。在她看来只要我没有低声下气的去求她,那就是没什么大事,更何况禁足还是我自请的。
将军府没人察觉在我娘他们推波助澜的情况下将军府宠妻灭妾的言论甚嚣尘上。
而这一切在府医带着罪证找上门来的那一天达到顶峰。
自称家中有事消失数天的府医有一次出现在将军府大门口,恰巧拦住了下值回家的杨恒轩。
见到杨恒轩,府医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开始痛哭告罪。
直说自己对不住夫人的照拂,因为家中小儿被挟持被迫帮林姝月诬陷夫人。
这么一件风流韵事瞬间吸引了来来往往的百姓官宦,一个个围在门口准备吃瓜。
知道是杨将军的小妾如此不敬主母,还恶毒的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来陷害主母,联想到最近的话本子,不禁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将军夫人和话本中那位坚贞纯洁却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女主角联系到一起了。
再加上沈知清在京中本就颇有善名,她从小便会让人去给善堂捐钱捐物,会设义诊,施粥发药。
这么一位善良的夫人却被恶毒的小妾害的快活不下去,一下子众人心里的正义感爆棚,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谴责起林姝月来,顺带着杨恒轩都得了被美色所迷的昏名。
杨恒轩没办法,只能先带着府医进府,再安排人去疏散人群。
府中,杨恒轩得知当初林姝月是因为服下落胎药才小产的惊诧不已,这时他突然想起,林姝月好像说过要来京中投奔亲戚,怎么这么久也没听她提过。
原来是早就联系好了,不提只是为了方便做局罢了。
至于府医,是他们找了镖局绑架了他的小儿子,也幸好沈知清早有想法,一直派人盯着府医一家,及时救下,也就故作不知的演下去。
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府宠妻灭妾的事了,先不说两人地位的差别,一方是乐善好施的夫人,另一边是恶毒至极的小妾,不用多说众人都知道该支持谁。
这下杨恒轩算是明白沈知清的算计了,还没等他想好应对措施,就得知丞相夫妇上门了。
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丞相夫妇是来讨说法的,可杨恒轩没想到他们一开口就是合离。
他打从心底的抵触合离这个词,也许是为了仕途。
可丞相夫人温柔又强势的说着他婚前的承诺,和最近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失信了,想解释说自己失忆了,一想纳妾可是没失忆的他干出来的事,又郁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丞相在仕途上威胁他,丞相夫人在情感上说服他。
可他就是不想和沈知清合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吃过一次饭,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
他只说要想想,送走丞相夫妇,走到雅韵轩。
这次沈知清没有拦他,他站在门前倒是不敢进去了。
将军,请吧。满月把他迎进来。
他看见面色憔悴的沈知清躺在床上,神色哀戚的看着他。
杨恒轩,你不让我这样叫你,可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你也别在乎这些了。坐吧。
杨恒轩顺从的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两人对视。
你之前跟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话本,你会实现给我看。你失忆了,之前的诺言我不怪你,我只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既然你做不到,那就还我想要的生活。我不管你想纳多少妾,你也放我走好不好。
杨恒轩很想告诉她纳妾很正常,之前的自己说不定只是瞎说的。可他说不出来,根本张不开嘴。
你与我合离之后再也不会有后宅的烦忧,你大可以娶一个贤良的妻子为你操持后院,前朝我父亲也不会在找你麻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离书,署名林姝月三个字刺痛他的眼,
看他没有任何反应,索性使用屡试不爽的激将法:
过了三天,杨恒轩终究还是妥协了,一式三份的合离书,我装好了自己的一份,另一份送去官府备案。
我站起来,重新穿上靛蓝色的衣裳,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属于我的嫁妆,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结束了,我的婚姻,我年少的欢喜。
转身再次对上杨恒轩包含千言万语的漂亮眼眸,仔细看了他最后一眼。
最后扬起明媚的笑容,一如初见:再见,杨恒轩!
此程山高水远,愿你我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十一·虽说我是受害者,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终归还是弱势方,我打着为国祈福的名义去寺庙带发修行。
事实上,早就乘坐马车来到山清水秀的湖州漳灵府,在此定居。
除了见不到家人,只能靠书信联系,其他倒也很好。
爹娘还说等爹致仕便来此居住。
每天吃吃喝喝,闲了开了两家铺子,转转铺子,很是开心。
除了偶尔想到杨恒轩,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想到他们曾经美好的时光。
偶尔清晨或夜半醒来,擦去凝在睫毛上的泪珠,下床拿着那支碎掉的莲花玉簪端详半天。
透过它,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对着我笑的明朗的少年,或是前世的校服青涩,或是今生的锦袍俊逸,他们告诉我,我做的很好,别原谅他。
看着满星从京城写来的信,信上说在我走后月余,杨恒轩又出发去边疆洽谈议和了,这次应该会快点回来,看着满星在信中谴责杨恒轩又唏嘘林姝月被杨母赶出府去的下场,心中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可是我伤心的从来不是杨恒轩的背叛,要是他真的变心喜欢上林姝月了,那只能说是我识人不清,也不会这样遗憾,说到底我遗憾的只是两个人从前世到今生的感情被失忆和封建社会打败了,不知道是爱情的失败还是命运的安排。
时间渐渐远去,我时不时会给京城写信,更多的已经放满一个妆匣的信是给杨恒轩的,我在和心中的他对话,写铺子今天的生意不好遇到了难缠的客人,写今日去游湖摘了莲子吃,还带了莲花回来做糕点,指责你曾经说要带我去边塞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偶尔信中也会夹一些我做的小物件,绣的小鸡、打的络子、捡的干花……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我在烟雨中的街巷拐角看到了熟悉的故人衣角。
或许我会从容的邀请你去茶馆沏上一杯清茶,笑着听你说林姝月不是你纳的小妾,只是当时落下山崖遇到的战友之妻,本来想顺路捎上她投奔亲戚,谁知高烧失忆后却被富贵迷眼的林姝月欺骗,误以为自己担上了父亲丈夫责任的悔恨与无奈。
我知道前世毕业后你们并没有在一起,只是流言传到我耳朵里时已经如此,我的教养和骄傲使我自觉远离你,就这样,两个互相暗恋的人在毕业后没有见过一面。
说话时,你的脸上可能带着淡淡的愁绪,不再是当年那个恣意张扬的少年郎,你没有祈求我的原谅,因为知道有情感洁癖的我不可能原谅接触过别人的你。
我当然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在分别后给你送去那个装着玉簪和信件的匣子。
你把匣子送回来,信被你留下,玉簪完好,裂纹几不可见,下面几支精致的簪子压着沉甸甸信。
那天我没拆开那封信,但之后簪子逐一出现在我的发髻上。
从今以后,再向京城写信又多了一个去处。
余生,各自安好;杨恒轩,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