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生看到陈建安的眼神,突然吓得一个哆嗦。
他心里生出一种感觉,这个侄子好像真的疯了,他真的敢砍人啊。
“快跑!”
陈木生转身就跑。
父子俩个狼狈地逃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建安将菜刀扔下,两手拄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身体太差,要不然非追上去给他们两刀不可。
“儿子!”
刘桂芬又惊又喜,冲上前将陈建安紧紧抱住。
“哥哥!”
脸蛋肿得老高的小丫头,也挣扎着跑过去,抱住哥哥的大腿。
“妈,小妹……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们,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陈建安抱着妈妈和小妹,激动得泪流满面,心底更是升起一股豪情。“儿子,快回屋歇着,妈重新给你熬药。”
“不用了妈,我的病已经好了!”
陈建安用力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的声音。
“真的?”
“孩子他爹,你看到了吗?儿子终于好了……”
刘桂芬仰头看着天上,泪水一连串地流下。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陈建安妹妹的小名叫玲玲,她努力踮起脚,伸着小手给妈妈擦眼泪。
“好闺女,妈不哭,妈这是高兴。”
刘建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然后两只手捧着儿子的脸,仔细打量。
只见陈建安眼睛闪闪发亮,脸色也不像往常那样惨白,明显有了些血色,就是太瘦了,显得棱角分明。
“儿子饿了吧,妈这就给你做饭去!”
“行,我带玲玲在外面玩一会。”
陈建安笑着把妹妹抱了过来。
无论后来他吃过多少山珍海味,心里最怀念的,还是妈妈的味道。
“玲玲,想不想吃肉?”
他捏了捏妹妹的小脸。
玲玲今年七岁,可是由于营养不良,看起来也就五岁的样子。
头发泛黄,脸有菜色,瘦得像一颗豆芽菜。
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很灵动。
“想!”
玲玲听到吃肉,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口水差点流出来。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肉啦。
“那你去箱子里,把大哥的弹弓和渔网找出来。”
“明天大哥就让你吃到肉。”
“好丫好丫……”
玲玲转身就跑,两只小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
不一会,玲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弹弓,另一只手费劲的拎着堆渔网。
陈建安先拿过渔网,发现已经烂得不能用,于是扔到了一旁。
又拿起了弹弓。
这是爸爸活着的时候,特意给陈建安做的。
挑了一只规整的Y形树杈,大概拇指粗,打磨很光滑,皮筋用的是红色的自行车轮胎里带。
由于陈建安常年生病,基本没怎么用过,保存很好。
他拉开试了试,力度小了点,但也勉强够用。
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拉弓,发射。
嘭的一声,把墙头一只小镰刀头打掉地上。
“准头不错。”
陈建安摩挲着弹弓。
爸爸做得非常用心,上面好像能够感受到他当年手掌的温度……
“哇,哥哥好棒!”
玲玲一边跳,一边拍手,嘴里大声喊,满眼的崇拜。
仿佛在她眼里,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又打了几次,陈建安已经胸有成竹。
上辈子他当兵时可是兵王,经商之后还加入了射击俱乐部经常练习,玩玩弹弓是小意思。
陪小妹玩了一会,刘桂芬喊吃饭。
进屋之后,发现锅里是颜色很淡的黄色玉米粥,上面还飘着很多绿色柳树叶。
村里粮食短缺,家里又穷,开始时还能找到榆树叶加在粥里。
可是大家都在抢榆树叶,刘桂芬性子弱,根本抢不过。
只能用又苦又涩的柳树叶代替。
虽然难吃,总比饿肚子强。
“儿子,这碗是你的。”
刘桂芬递过一只粗陶碗。
陈建安发现,自己这碗居然没有柳树叶,粥明显很稠。
“妈,给我来正常的就行。”
陈建安说着,就要把粥倒进锅里重新盛,却被刘桂芬按住。
“那可不行,你病刚好,更得吃饱才能养好身子。”
“我和玲玲少吃点没关系的。”
刘建玲说啥也不让陈建安吃树叶。
“那好吧……”
陈建安没再坚持。
感受着妈妈沉甸甸的爱,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改善家里生活的决心。
自己现在太虚弱了,一米七多的个子,感觉也就一百多斤,必须尽快恢复。
“对了,等你吃完饭,把这碗给隔壁杏花送去,她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当初你爸生病时,人家还给送过鸡蛋呢。”
刘桂芬又盛了一碗比较稠的粥出来。
她心肠好,念旧情。
虽然自家已经过得非常艰难,还是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陈建安脑海里,浮现出杏花嫂的记忆。
她是富农的女儿。
嫁的人也是富农的儿子。
两人成分不好,在村里不受待见,干最重的活,却拿着最少的工分。
女儿出生之后,家里已经揭不开锅。
杏花嫂的男人为了给媳妇孩子找吃的,半夜去玉米地里想掰几穗玉米。
没想到被守夜的民兵发现,直接开枪。
杏花嫂男人向村外跑,慌不择路掉下山崖摔死了。
人死帐却不会消。
杏花本来成分就不好,这下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亲戚朋友都跟她划清界限。
要不是看她带着个吃奶孩子,非拉出去天天游街不可。
就算这样,杏花嫂也没少遭罪。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拉走了,实在拉不走的大件,也被人砸碎。
陈建安记忆中,自家流落到荒草滩不久,杏花嫂的孩子被活活饿死,她也受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最后消失不见。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陈建安记得自己刚生病时,杏花嫂还带着一碗糖水鸡蛋来探过病呢。
那时她长得很漂亮,爱说爱笑,一笑有两个酒窝,给正值青春期的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惜,红颜薄命。
陈建安大口把自己的饭吃完,端着粗陶碗,出门去了隔壁。
虽然已经是特意捞的稠粥,可还是觉得胃里空落落的,根本没吃饱。
他今年十八,正是胃口最大的时候,却天天吃不饱,饿得胃里火烧火燎。
“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填饱肚子!”
陈建安琢磨着将来的计划,走进杏花嫂家。
“杏花嫂,你在家吗?”
“我在呢,是建安吧?快进来。”
屋里传来杏花嫂的回应。
陈建安也没多想,一撩门帘走了进去。
抬眼却看到杏花嫂正坐在炕上,给孩子喂奶呢。
白花花一片,晃得陈建安眼睛都花了。
他只觉得鼻头发热,赶紧撇过头。
“呦,你个毛头小子,还跟嫂子害羞呢。”
杏花嫂咯咯笑了出来。
两家关系很亲近,杏花只是拿他当弟弟看待,根本没多想。
看到他这害羞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
陈建安两世为人,已经不是那个毛头小子。
只是出于后世的观念,下意识避嫌。
被杏花嫂取笑一句,他也反应过来,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杏花嫂有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头发简单用发卡别住,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她穿着老式跨栏背心,身材不胖,能看到锁骨。
可是,胸前资本居然异常的雄厚。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圆、大!
要是在互联网时代,有这种身材和脸蛋去搞直播,肯定能当大网红。
可惜,现在她却无比的凄惨。
资本雄厚本来是孩子的福气,可是看杏花嫂怀里的孩子,脸蛋褶巴巴,根本没什么肉。
她嘴巴努力地吸啊吸,却只是徒劳,什么也吸不出来。
“可怜的宝宝,都怪妈妈不好。”
杏花嫂眼神落寞。
她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奶水喂孩子?
眼看孩子越来越瘦,她心里难受啊。
“杏花嫂,这是给你的。”
陈建安把粥碗放在炕上。
“哎呀,这怎么行!”
杏花嫂吃了一惊。
这年头,谁家粮食也不富裕。
更何况她了解陈建安家的情况,恐怕比自家强不了多少。
“拿着吧,你得替孩子想想。”
陈建安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伸手指了指宝宝。
“这……”
“谢谢,太谢谢了。”
杏花嫂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