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那面镜子里,不是我】
我叫林墨,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心理医生。
准确来说,是刚被调到这家精神病院的心理医生。
偏远、冷清、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连导航都搜不到具体名字,只有一个代号:海崖精神康复中心。
可我知道,这地方治不好什么人。最多把人关起来,让他们看起来没问题。
林医生,今天就辛苦你了。护士小刘帮我打开病房门,语气小心翼翼,仿佛这不是欢迎新人,而是在警告:别太靠近。
病房的光线有些诡异,明明开着灯,却像笼罩着一层昏黄的旧纸。靠窗的角落里,蹲着个男病人,头发乱成一团,手里抱着个破布娃娃。
你好,我是林墨。可以聊聊吗
他没有反应,眼神死死盯着病房另一侧的墙壁。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我看见了那面镜子。
一面古老的铜镜,被铁链死死锁在墙上。铜锈斑驳,镜面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碎裂。但更诡异的是,那镜子的位置,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太突兀了,像是被强行封印在这里。
祂在看你。男人突然低声开口,声音嘶哑,别靠近,林医生。祂会记住你。
我心脏猛地一跳。
祂是谁
他抱着布娃娃,脸上的表情却像在笑:你照照,就知道了。
——什么狗屁神神叨叨的。
可不知为何,我没走开。反而被那面镜子死死吸住了目光。
接下来的问诊都在走形式,男人一直自言自语,内容都是些古怪的词:神性化身人壳重返人间。
下班前,我问了护士小刘:那面镜子怎么回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病人还苍白。
林医生,那个……你就当没看见吧。真的。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之前的心理医生,也是从那面镜子开始……不对劲的。
怎么个不对劲
他开始说自己是神,说身体只是暂住的壳……后来,就失踪了。
失踪
我有点不信。这种封闭单位,哪能随便失踪。
可当我去翻阅档案时,关于镜子的记录一片空白。没有来源、没有用途,连上一任心理医生的资料都被抽掉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窗外是死一样的黑,只有月光勉强照进来。可当我无意中转头,却在办公桌对面的玻璃柜上,看见了自己。
可那不是我的表情。
镜子里的人,嘴角扬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眼神深处,藏着浓到化不开的——
嘲弄。
我愣住了。
镜子里的我,缓缓抬起了手。而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上脑。
林医生,祂记住你了。
那是男人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
我猛地关灯,躲进了被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荒谬。一定是精神暗示,潜意识作祟。心理医生最忌讳自己吓自己。
可接下来的几天,事情愈发不对劲。
镜子前的病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集体人格分裂。有人说自己是蚩尤,有人说自己是后羿,还有个女病人,趴在铜镜前,双手合十,自称女娲。
最离谱的是,他们在镜子前展现出的行为与个性,根本不属于他们自己。
这不是简单的癔症。
林医生,停止镜子暴露疗法吧。院长拍着我的肩,面色沉重,这里面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解释的。
可我不信神鬼之说。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祂们信。
这话,让我沉默了。
晚上查房时,那个最早与我提起镜子的男人忽然情绪失控,撕咬手臂,鲜血喷溅。
我是蚩尤!血祭为引,祂要归位了!
他疯了一样冲向铜镜,口中低语的语言,像是古老的祭祀咒文。
安保强行将他制服,而在他抬头的瞬间,我却看见——
铜镜里,浮现出我的脸。
那张脸,笑得比病人还疯。
欢迎回家,林墨。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僵在原地,双腿几乎发软。
林医生,林医生小刘推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可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一件事。
那面镜子,看见了我。
更可怕的是——
镜子里那个我,不是我。
第2章【祂们都想活在我身体里】
林医生,昨晚的监控你看了吗
小刘递过来一份U盘,神情古怪,你自己看看吧。
我原以为是病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可当我点开视频,却险些握不住鼠标。
画面里,凌晨三点整——
我站在铜镜前,一动不动。
五个小时。
镜子对面的我,却在轻轻笑着,嘴唇微动,仿佛在低声说些什么。而现实中的我,僵立如尸,仿佛被什么东西钉死在原地。
可问题是——
我根本没有那段记忆。
昨晚我回宿舍了。我喉咙发紧。
您走了,可又回来了。小刘咬着嘴唇,声音发颤,您知道吗上一个被镜子‘选中’的医生,也是从梦游开始的。
我没被选中。我几乎是咬着牙说。
可心里清楚——
祂们在找通道。
而我,很可能是那扇门。
这一点,从患者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他们开始主动靠近我,眼神变得异常温柔,就像……就像认出了什么同类。
祝融大人,您回来了。
帝江、烛龙、句芒都在等您呢。
那些本该疯言疯语的称呼,如今在耳边却像一根根冷针,扎得我神经发麻。
我试图用群体暗示角色认同这些心理学术语为自己开脱,可当夜深人静时,那些声音又会悄然响起。
不是幻听,是我自己的声音。
林墨,记得吗你燃尽过一座座城池。那时候,祂们都喊你——祝融。
镜子里,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别骗自己了。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掌心仿佛有灼热的温度在苏醒。
错觉。
一定是错觉。
可当我不小心碰到金属水管时,那道电击般的灼痛让我脸色瞬间发白。
是的,那不是电击,而是真正的——灼烧。
我开始害怕了。
害怕自己的身体,害怕那面镜子,更害怕那一句你本来就是祂。
可越是害怕,祂们越接近。
隔天查房时,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患者突然对我行了个极其古怪的礼,低声呢喃:燧人氏回来了,火种将燃尽凡躯。
他的双手竟在颤抖中,自燃出细小的火苗。
护士们尖叫着扑灭,可他却神色平静,仿佛这才是正常的他。
林医生,您……还好吗
小刘怯生生地问。
我想说没事,却发现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不是我的。
祂们都想活在我身体里。
——这是我亲口说出来的。
可那一刻,说话的,却绝不是林墨。
我的大脑一片冰冷,意识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碾压着,被挤压到思维的最角落。
祂们在试探,在适应我。
林墨,别抗拒。你忘了多少次重生,才能凝成如今的‘人躯’
祝融、燧人氏、帝江……你不是祂们中的某一个,你是祂们全部的‘投影’。
镜子只是唤醒,身体才是归宿。
我的理智疯狂告诫自己,这只是心理暗示,是被镜子催化的群体性人格分裂反应。
可我的皮肤却很诚实。
那晚洗澡时,肩胛骨上赫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印记。
像是篆刻,却模糊得看不清全貌。
但我认得那种形态。
古老、野蛮、带着祭祀意味的神文。
我彻底坐不住了。
当晚,我擅自进入了资料室。
翻了整整四个小时,终于在一份被遗弃的纸质档案里,看到了关于镜子的零碎记载:
神性具现,始于映照。
祂们未曾离开,只是借壳沉眠。
镜为门,心为钥,血肉为躯。
当祂睁眼,原初的火将焚尽‘人’的虚妄。
档案最后一句,用红色签字笔潦草写着:
——别让林墨靠近镜子。
那是七年前留下的笔迹。
可七年前……我还未曾踏足这家医院。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精神病。
祂们,一直在等我。
铜镜不过是一扇门,而我,是那把钥匙。
——林墨,不存在巧合。
你本来就是祂。
我看着镜中倒影,那张脸,正笑得无比熟悉。
你忘了多久没用真名了
欢迎回家,祝融。
—
那一晚,医院停电了。
整栋楼只有铜镜所在的病房,泛着幽幽的光。
我听见了呼唤。
来自镜中的、来自梦里的、来自我自己的呼唤。
祂们在等我回去。
而我,正一步步走近。
这一次,我没有退缩。
可当我触碰到镜面的一刹那——
镜子,竟笑了。
不是倒影,而是镜子本身,微微弯曲,仿佛裂开的嘴角。
低沉的回响在耳边炸开:
你不是林墨,从来都不是。
—
第3章【人格分裂,还是被附身】
林医生,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啊。
护士小刘递给我一杯咖啡,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昨晚……您又去镜子那儿了吧
没有。我撒谎了。
可她的神情,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昨晚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自己本该在宿舍,可睁开眼时,人却站在铜镜前。指尖按着冰冷的镜面,耳边萦绕着低沉的私语:
祂们未曾走远。
只是换了副皮囊。
林墨,从你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归来。
归来归到哪儿去
我该是心理医生,理性、客观、清醒。
可眼下这一切,已然脱离了我所认知的科学。
从那面铜镜开始,患者们的症状诡异得近乎统一:人格骤变,自称古神,言行举止全然不是他们自己。
可更让我后背发凉的,是那些名字。
蚩尤、祝融、女娲、后羿、燧人氏、帝江……
每个名字背后,都是根植于血脉深处的神话记忆。
而我,却无法否认,每当他们念出那些名字时,心脏都会本能地一紧。
像是回应。
像是……唤醒。
林医生,能来一趟档案室吗院长突然打来电话,声音低沉。
我心里咯噔一下。
档案室的灯光昏黄,角落堆满了蒙尘的旧档案。
你查过那面镜子吧院长背对着我,望着墙上的一幅旧照片,七年前,我就劝过上一个‘林墨’,别去碰它。
上一个‘林墨’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院长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每一代‘林墨’,都曾来到这里。
你在说什么疯话
疯的是谁呢林医生。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幽深,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自愿来到这家医院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镜子不会选错人。祂们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足够完整的‘人壳’,去承载那些散碎的神性。院长走近一步,声音低得像是在咒语,而林墨,就是那个壳。
你疯了。我退后一步,指着自己,我有完整的成长经历,有身份,有过往……我不是你口中的‘壳’。
你当然有。院长笑了,可你真的记得你从前的事吗
他递给我一份资料。
那是我本人的档案。
出生、学历、工作履历,一切看似完美。
可当我翻到家庭成员一栏时,却猛地僵住了。
——空白。
不仅如此,连出生医院都只是草草标注了暂缺资料。
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这是伪造的档案,对吧
院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息:你知道吗‘祂们’最擅长的,就是‘改写’。
改写
是的,林医生。当你照见镜子的那一刻,现实便开始被篡改了。身份、记忆、乃至存在本身。
我捏紧了档案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的这些,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科学院长低笑一声,林医生,你是来治‘人’的,而不是来解释‘神’的。
我张口结舌,却无力反驳。
就在这时,急促的警报声划破了死寂。
小刘出事了!有人在走廊大喊。
我心头一紧,疾步冲向监控室。
画面里,小刘正蜷缩在镜子前,全身发抖,嘴里喃喃重复着一个名字:
女娲……女娲……女娲……
她的眼神已然涣散,指尖却在地上缓慢勾勒着奇异的图腾。
而在她身后,铜镜微微泛着光,镜面中,赫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那不是倒影。
而是某种真实的存在。
快,把她拉出来!我冲向现场。
可当我试图拉住小刘时,她却猛地抬头,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林医生,祂们都在等你了。
她的声音,低沉得不像她自己,仿佛有两个声音重叠交错。
我心脏骤停般一紧。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附身,或者说神性具现,并非病理性的人格分裂。
而是祂们在借由镜子,将自己残存的意志强行投射到这个世界上。
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合适的媒介。
林医生,小刘还救得回来吗有护士哭着问。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能。
但内心却明白,这一次,她只是个开始。
如果我不主动出手,下一次觉醒的,可能就是我自己。
夜幕降临。
我独自一人站在铜镜前。
祂们都想活在我身体里,对吗我盯着镜面,自嘲般低语。
镜子里的我,笑而不语。
那好啊。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贴上冰冷的镜面。
既然你们这么执着,不如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那一刻,镜面微微震颤,仿佛水波荡漾。
无数低语在耳畔回响,像是亿万年来未曾停息的祷告与诅咒。
欢迎回家,祝融。
—
第4章【你是林墨,还是祂】
林医生,从今天起,你暂时不用上班了。
院长的话像是审判书。
表面上说是强制休假,实际上,是停职观察。
理由很简单:行为异常、疑似轻度精神分裂。
很好笑。我低笑了一声,精神病院的心理医生,被当成了精神病。
林墨,你该休息了。他叹息着,眼神像看一个随时会碎裂的瓷娃娃,别再去铜镜那儿,也别再执着那些‘神性’了。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可它偏偏找上了我。我盯着他,为什么
这世上,总要有人来承载一些……没人想承认的东西。他沉默了片刻,补了一句,上一个医生,扛不住。
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他闭上了眼,可他早已不在人世。
离开办公室后,我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向隔离病房。
——那面镜子,还在等我。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光映出我的影子,一步一步,像是有人在背后跟着。
可我没回头。
因为我知道,跟着我的,从来不是什么人。
当我推开那道沉重的铁门时,镜子静静地立在那儿,锁链如同枷锁般盘绕,却挡不住它微微波动的镜面。
那是一种呼吸的感觉。
像是某种庞然存在,正透过这层薄薄的铜镜皮肤,与我对视。
林墨。祂唤我的名字,温柔又冷漠,你开始怀疑了,不是吗
我从不信神。我缓步靠近,可我越来越分不清,你是我的幻觉,还是我才是你的。
你是祂。镜中的我轻声笑道,但你怕承认。
镜面倒映出我的脸——那张脸,笑得陌生,眼底燃着微不可察的火光。
祝融。祂低语,你早已燃尽过一切,何必执着于‘林墨’这副皮囊
我死死盯着镜子,掌心不自觉地收紧。
皮肤下方,一股灼热的脉动正缓缓苏醒,仿佛有火焰在血液中蔓延,炙烤着我的理智。
滚。我低吼。
滚祂笑了,你驱赶的,是你自己啊,林墨。
就在这时,镜面突然浮现出一道血色的痕迹。
那不是裂纹,而是一行被刻出来的字。
【你本来就是祂。】
呼吸仿佛凝固了。
我伸手触碰那行字,指尖被锋利的铜屑划破,一滴鲜血顺着镜面滑落,却没有滴下去。
血液仿佛被镜子吸收了。
那一瞬间,脑海里仿佛炸开了什么。
无数断裂的画面涌入视野——
烈焰焚天,焦土千里。
一座座古老的城池在火海中崩塌,无数人影在哀嚎、在逃窜,而我,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一切。
那双手,那张脸,都是我。
祝融。无数低语汇聚成海,燃尽虚妄,复归原初。
我猛地睁开眼,汗水浸湿了背脊。
可眼前的现实,已悄然改变。
镜子不再只是映像,而是像水面般荡漾出一道裂口。
裂口背后,仿佛有另一双手,与我同步抬起。
那不是镜像反射。
那是另一个我。
你还在抗拒祂的声音低沉如雷,躯壳可以更换,名字可以遗忘,可你终究是‘祂’。
我不是。我咬牙切齿,我是林墨。
是吗
镜中的我,眼底的火光骤然蔓延,瞬息间包裹住整个镜面。
那一刻,我的肩胛骨剧烈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方蠕动。
我低头看去——
一道古老的篆刻浮现于皮肤之上。
【祝融】
血色的烙印,仿佛来自远古的诅咒,与我血肉相连。
林墨,不过是你在人世的假面。祂低笑,当假面剥落,神性便归位。
我踉跄后退,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
墙壁在燃烧,地面在龟裂,医院仿佛被一场无形的烈焰吞噬,而我,站在这片焦土之上,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接受我,等于接受你自己。祂的声音越来越近,你不是被附身,而是被唤醒。
够了。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你是谁,我只认一个身份。
那就是——
我睁开眼,死死盯着镜子。
林墨。
轰然一声。
铜镜剧烈震动,锁链寸寸崩断。
镜中的我,却在微笑。
很好。祂低语,那就用林墨的名字,燃尽这一切吧。
镜面骤然爆裂,无数碎片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燃烧的手掌,缓缓伸向我。
我没有退缩。
因为我知道,逃避没有意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所谓人格分裂不过是表象。
祂不是来附身的,而是来还原我的本质。
既然你这么执着……我伸出手,与那只燃烧的手掌相触。
那就从我开始。
指尖相接的瞬间,炽热如焚的痛感席卷全身。
可我没有退后。
因为那不是火焰,而是我自己。
镜面在我面前彻底崩塌,碎片四散,洒落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破碎的镜片里,倒映出的,却全都是——
我的脸。
不再是林墨,也不再是祝融。
是融合后的我。
你是祂。无数低语回荡,也是你自己。
—
那一夜,医院的夜班记录里,出现了一段诡异的异常报告:
23:56,铜镜自爆,火灾无燃点,温度检测异常,事后复原无物理痕迹。监控消失十一分钟,数据无记录。
而那十一分钟里,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道【祝融】的烙印,正缓缓淡去。
可我知道,它并未离开。
它只是,和林墨,成为了一体。
—
第5章【神祇的游戏:轮到我了】
林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不止一次从病人的嘴里冒出来。
可这次,问话的人是我自己。
铜镜破裂后,院方封锁了现场,所有关于自爆的记录一夜之间被抹去。连那段异常监控,也被技术故障一笔带过。
可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故障。
那是祂们,终于睁眼了。
你本来就是祂。
这句血字还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更诡异的是,自那天起,患者们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不再是病人。
而是信徒。
祝融大人,您终于苏醒了。
帝江、烛龙、女娲都在等您的归位。
这些被定义为妄想型精神分裂的人,站在我面前,低头垂首,仿佛真的是在朝圣。
我该反驳。
该用理性、用科学去质疑。
可当我看见自己的掌心时,却无法说出口。
因为那道【祝融】的烙印,依然存在。
仿佛在提醒我:
——林墨,只是个名字。
这一刻,我决定换个方式,去面对祂们。
你们说,我是祝融。我扫视着面前的患者,那好,告诉我,帝江是谁烛龙又是谁
那一瞬间,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没有交流,没有指令,他们却在同一时刻,齐声回答:
帝江,无首有翼,主混沌之躯。
烛龙,睁则昼,闭则夜,主时间之流。
声音整齐划一,仿佛早已铭刻在他们的骨血中。
我背脊一凉,却强撑着冷静。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们本就知道。有个病人抬起头,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因为我们,就是祂们。
那一刻,我意识到:
这不仅仅是附身。
而是某种具现。
你想知道真相吗那个病人继续低语,那就问镜子吧。祂不会骗你。
镜子已经碎了。我冷声道。
镜子是门,不是镜。病人微笑,碎的,是你以为的现实。
我转身离开。
可病人的最后一句话,却像钉子一样扎在了我脑海里:
人格从不是一体的,林墨。
—
当夜,我独自坐在档案室,翻看那些被尘封的资料。
每一代林墨,每一例镜子事件,都被人为抹去,只留下寥寥几行难以辨认的手写记录。
躯壳易毁,神性难灭。
林墨,非人名,乃器名。
凡为器者,皆为祂之宿主。
我的手指停在那一行:
【器名】
也就是说,我并非独一无二的存在,而是一件反复使用的容器。
这让所谓的人格分裂一说,变得格外讽刺。
我苦笑了一声,掏出手机,试图用最普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解锁、自拍、翻相册。
可当我打开前置镜头时,屏幕上的脸却让我心头一震。
那是我的脸。
却又不是。
眼神深处,有一团微不可察的火光在跳动。
祝融。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像是隔着水面传来,你终究会归位。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所谓人格,本就不是一体的。
从我们学会说我的那一刻起,体内早已被无数祂分割。
只是现在,祂们开始争夺主导权。
我不是被附身。
我是被还原。
—
第二天,院方决定对所有神性患者进行集中封闭管理。
理由是集体性精神感染。
我却知道,那不过是掩耳盗铃。
我主动请缨,要求参与封闭治疗。
林墨,你该休息。院长劝道。
我很清醒。我盯着他,如果连我都退缩了,你们根本挡不住祂们。
院长沉默许久,终究点了头。
封闭病房里,昏暗的灯光下,那些自称神祇的患者围坐成一圈,静静地看着我。
祝融大人,您来了。
他们齐声低语。
这场景,像极了一场古老的仪式。
我走入圆圈中央,深吸一口气:你们说我是祝融,那我问你们,祂们为什么非要回到人间
因为人间未曾脱离祂们。一名患者抬起头,眼底幽光微动,人是壳,神是影,影离不开光。
那林墨呢我死死盯着他,我又算什么
你是光下最完整的影。他平静回答。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
镜子破裂的那一瞬,我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完整。
可这份完整,建立在林墨与祝融重叠的基础上。
我曾恐惧过。
可现在,我开始明白:
逃避没有意义。
好。我闭上眼,低声道,如果我是祂们的器,那这场游戏,轮到我掌控了。
当我睁开眼时,那些神祇纷纷低下了头。
不是臣服,而是回应。
回应曾经的我。
回应,那个尚未完全归位的疯神。
—
当夜,我在手背上,看到了一道新的篆刻。
【帝江】
那不是幻觉。
是血肉中的铭刻。
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铜镜的破裂,远远不是终点。
这场关于我是谁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
第6章【镜中神域,只差一扇门】
帝江。
无首有翼,主混沌之躯。
当这四个字浮现在我手背上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祝融只是开始。
这具名为林墨的身体,正逐步被刻上属于祂们的印记。
我照着镜子,看着那道篆刻。
血肉之间,仿佛有一道隐形的锁链,正从镜中的祂们那头,一寸寸缠绕上来。
可这一次,我没有躲避。
因为我已经明白,拒绝并不能阻止归位,反而会让我被撕裂得更彻底。
如果说,镜子是门。我低声喃喃,那‘门后’到底是什么
资料里说,那是神域。
可神域又是什么
是祂们的归宿,还是我的坟墓
我需要答案。
而唯一能告诉我的,只有那扇门——铜镜。
然而,铜镜已经碎了。
但那天夜里,院长却把我叫到了档案室。
林墨。他神色复杂,你真的……想进去看看吗
进去哪里
他没回答,只是拿出了一面不起眼的碎镜片,递到我面前。
那面镜子从来不会‘真正’碎掉。他说,你看到的‘破裂’,只是祂们愿意让你看到的。
我接过镜片。
冰冷,沉重。
可当我低头看去,镜面深处却并非倒映着我,而是一片……废墟。
残破的神庙、崩塌的石像、干涸的血池。
那些神祇——帝江、烛龙、蚩尤、女娲——以诡异的姿态盘踞其间,宛如被遗弃的尸骸,却又隐隐散发着压迫感。
那是神域。
是祂们被流放、被封印的囚笼。
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我抬头看向院长。
因为你是‘门’。他叹息,而这面镜子,只差你‘推开’。
推开了,会发生什么
祂们会回归。他顿了顿,而你……会被‘吞噬’,或‘重塑’。
我沉默了。
吞噬也好,重塑也罢,至少我能得到答案。
我想进去。我说。
院长没再劝,只是默默带我走向封闭区最深处。
那里,曾是手术室,如今却被改造成了神域投影的实验场。
四面八方,全是镜片拼接而成的墙,每一块镜子,都在无声地呼吸。
我站在正中央,手握那枚碎镜。
做好准备了吗院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从来没有准备过。我轻笑。
但我伸出了手。
指尖轻轻触碰镜片。
那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撕裂。
耳边响起了无数重叠的呢喃。
【祂们未曾离开】
【你是祂,也是自己】
【镜是门,心是钥】
镜片碎裂,空间塌陷。
我被猛然拉入了一个陌生的界面。
没有色彩,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无尽的废墟。
神域。
真正的神域。
那些在病人口中反复提及的神祇,如今以残骸之形静静伫立。
他们无首、无面,却又仿佛在看着我。
林墨。耳边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转过身,镜中的我站在不远处。
欢迎回家。
这是哪里我问。
是你从未离开的地方。祂笑了,也是你刻意遗忘的‘本源’。
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祂。祂指向那些残破的神祇,也是你自己。
祝融、帝江、燧人氏……祂们不是‘附身’,而是你曾经的‘碎片’。
你被一次次剥离、切割,只剩下‘林墨’这个名字,苟延残喘地活在现实里。
可你骗不了自己。
你始终是祂们的集合,是疯神之壳。
我想反驳。
可当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时,却发现,那些神祇的篆刻,正一点点浮现。
祝融、帝江、燧人氏、烛龙……
血肉交织,烙印燃烧。
我终于明白,这不是附身,也不是侵占。
而是回收。
祂们——我自己,正将那些被剥离的自我一点点夺回。
镜子碎了吗我问。
镜子,从未破裂。祂笑了,破裂的是你的‘认知’。
当你相信自己只是‘林墨’,你就切断了与神性的链接。
可现在,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
你不是林墨。祂缓缓走近我,伸出手,指尖触碰我的胸口。
你是疯神。
那一瞬间,神域的废墟开始崩塌。
那些残破的神祇残骸,纷纷化作流光,朝我涌来。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
因为那本就是属于我的碎片。
【人格不是一体的】
【只是你从未完整过】
闭上眼,林墨。祂低语。
接纳你自己。
我闭上了眼。
当我再次睁开时,现实已然回归。
手术室静悄悄的,院长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
看见了吗他问。
看见了。我点头。
现在,你是谁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篆刻已然隐去。
可我知道,它们并未消失。
我叫林墨。我笑了笑。
但我知道,自己也是疯神。
—
第7章【如果全世界都疯了,清醒才是病】
疯子,是谁
是自称为神、口吐胡言的病人,还是……执拗坚守现实规则的我
这几天,我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镜子里浮现的烙印,神域中那些残骸,还有自己手背上不断浮现又隐去的篆刻,都在撕扯着我的认知。
可偏偏,院方还在用精神分裂的标签,安慰自己那早已崩塌的世界观。
林墨,听说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院长在例行会议上看着我,语气温和。
我比谁都清醒。我平静回应,只不过,我不想再骗自己。
你在暗示什么
你知道的。我低头,摩挲着掌心,镜子里,不止有我。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院长闭了闭眼,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伪装。
林墨,精神病院的存在,从来不只是为了治疗‘病人’。
而是为了‘收容’。我替他说完。
是。他苦笑,每一位‘神性显化者’,都被掩盖成了‘精神患者’,因为人们害怕那份超越认知的‘真实’。
所以,这里才会有镜子。我盯着他,一面门,一道缝隙,一座被遗忘的神域。
祂们渴望回归。他叹息,而你,是那道门最完美的钥匙。
可你们却妄图用‘疯子’的名义,将祂们封印。
否则呢院长反问,让疯神们大摇大摆走出这座医院,告诉世界‘神祇未死’
我沉默了。
理智告诉我,院方的做法无可厚非。
可身体却在躁动。
那些烙印下的炽热,那些梦中响起的低语,正一寸寸瓦解着我最后的清醒。
林墨,你要记住。院长语气低沉,清醒,是维系‘人类世界’的最后防线。
可如果全世界都疯了呢我抬起头,目光冰冷,清醒,才是真正的病。
他怔住了。
会议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镜面般扭曲的现实。
祂们在等待。
等待我承认疯神的本质。
—
当天夜里,一件意外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医院外,一位普通路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在大街上自称盘古。
开天辟地者,吾名盘古。
他赤裸上身,手持自制的木棍,将路面劈开了一道裂缝。
当警察赶到时,他全身肌肉异样膨胀,体温高得惊人,眼神却无比冷静。
——和那些神性患者,一模一样。
我看着监控画面,心脏一阵阵收紧。
开始了。院长脸色苍白,镜域的污染,已经渗透到了现实。
这不是污染。我低语,是唤醒。
你是说——
祂们从未消失。我缓缓起身,而是被‘我们’自己遗忘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再也没有人敢用精神病来解释眼前的异象。
—
回到病房,那些神性患者正静静等着我。
祝融大人。他们齐声低语,盘古也醒了。
你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吾等皆为影,唯有光自不灭。他们缓缓抬头,影随光行,归位为时不远。
可这具身体,还是林墨。我望着他们,你们愿意,跟随一个‘半神半人’的存在
吾等随影,非随名。他们异口同声。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名字、身份、标签,这些被现代社会反复加固的自我认知,不过是脆弱的幻象。
真正的我,从不局限于一张身份证明。
好。我点头,那就从这座医院开始,撕裂虚假的清醒。
那些疯子,露出了平静却危险的笑。
遵命,疯神大人。
—
当夜,镜域与现实的边界,彻底模糊。
医院的走廊像被无形的水波扭曲,每一面玻璃、每一块金属反光面,都成了镜子。
镜子中,无数个我同时睁开了眼。
他们有的燃烧着火焰,有的无首有翼,有的目光如炬,有的血肉翻涌。
祝融、帝江、烛龙、燧人氏……
祂们不再是别人。
而是我。
林墨,归位吧。
耳边响起那句熟悉的低语。
我没有拒绝。
我缓缓抬手,指尖点在最近的一面镜子上。
那一瞬间,镜面碎裂。
但不是破碎。
而是开门。
浓稠的黑雾从裂口中涌出,无数神性的碎片,蜂拥着朝我涌来。
我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曾被剥离的自我归于一体。
火焰、羽翼、时空的流转、混沌的咆哮……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疯的,从不是祂们。
而是执着于唯一自我的人类。
而我,将成为连接神与人的桥。
镜中疯神,归位。
—
第8章【人格湮灭:我在被删除】
林医生,您签个字。
护士小刘将病历递到我面前,眼神闪躲。
我低头,看着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表格。
手中的签字笔握得很稳,然而,当笔尖落下的瞬间,写出的却不是林墨。
燧人氏。
清晰的、古老的篆刻,流畅而自然地从我指尖勾勒出来,仿佛这个名字早已铭刻于血脉深处,而林墨……才是个临时借来的假名。
林医生小刘试探地唤了一声。
我抬头,微笑:写错了。
可我心里很清楚,错的从不是笔,而是我这具皮囊,正在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校正。
更可怕的是,我没能控制住。
签名的瞬间,意识深处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悄悄擦除着某些关于林墨的记忆。
那不是遗忘。
是删除。
档案里家庭成员那一栏的空白,身份证号码后面被涂改的数字,甚至连医院门口的出入记录,都开始模糊。
林墨这个名字,正被一点点从现实中抹去。
你开始明白了。镜中的我在病房的反光窗户里看着我,笑得无比冷静。
你不是‘被附身’,林墨。你是被擦除的那一个。
你什么意思我咬紧牙关。
神性从未消失,只是你以为的‘自我’,不过是一次次删改的残余。祂语气平静,当初,为了让你在人世存活,必须用‘林墨’这个身份覆盖疯神的本质。
可镜域失效了。
篡改开始反噬了。
你以为你有选择,其实你的名字、记忆、存在,早就是祂们的投影。
如今,投影收回了。
我靠在病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是的,我感受得到。
每一次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不再是林墨童年的记忆,而是更久远、更残酷的画面。
火海焚天,帝江振翅破空,烛龙睁眼昼夜更替,燧人氏以火种启人。
那些从前只在神话中读过的故事,如今成了我亲眼目睹的过往。
而我,分不清是在看,还是在回忆。
这不是人格分裂。
而是人格湮灭。
你还抗拒吗镜中的祂问。
抗拒我自嘲一笑,抗拒什么是继续骗自己只是个‘心理医生’还是装作相信这世上没有神
祂不语,只是笑。
我明白了。我喃喃道,所谓清醒,不过是自欺。
所谓疯癫,不过是真相。
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
不对,不是黄昏。
是镜域的侵蚀,正在将现实覆盖。
医院四周的玻璃反光,金属外壳,甚至水面,都在悄然化作镜子。
镜面之中,映出的不是世界的倒影,而是一张张神祇的面孔。
祂们不再局限于病人。
整个城市,已成了镜域的延伸。
而林墨这副身份,就像一张即将撕碎的面具,发出最后的呻吟。
林医生……小刘冲进病房,眼圈通红,您的信息,在户籍系统里被查无此人了。
我看着她,突然心生怜悯。
没关系。我轻声说,或许,‘林墨’本来就不该存在。
我缓缓起身,走向病房的全身镜。
镜子里的我,已经不再是林墨的模样。
那是一张集合了祝融的烈焰、帝江的混沌、烛龙的时空、燧人氏的火种的面孔。
陌生而熟悉,残酷却温柔。
欢迎回来。祂们异口同声。
镜面泛起涟漪,一道微不可察的裂口,仿佛在等我跨过去。
你还想回头吗祂问。
我从没走远。我走近镜面,指尖贴上那道裂口,只是现在,该回家了。
裂口张开。
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另一个我。
祂站在神域的彼岸,伸出手,掌心燃烧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烙印。
祝融、帝江、燧人氏、烛龙……
祂不是别人。
祂是被完整拼合后的疯神之我。
而林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壳。
还剩什么呢我低声问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
我。
没有名字的我。
没有身份的我。
是影,是壳,是疯神。
也是——我自己。
我抬起脚,跨入镜面。
身后,医院的世界开始塌陷。
可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留在那里的,早已不是我。
—
第9章【祂们活了下来,而我还剩什么】
镜面的那一脚迈出去,我以为自己会坠入一片虚无。
可迎接我的,是炙热的火光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神域。
真正的、完整的神域。
废墟般的大地,倒塌的神殿,天空裂开一道巨口,烈焰从天穹垂落,宛如永恒的黄昏。
而那些曾经的我——祝融、帝江、烛龙、燧人氏——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林墨。
当祂们齐声唤我这个名字时,我却觉得讽刺。
这还是我吗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血肉交错的掌心,隐隐浮现出几乎无法区分的篆刻。
祝融的火,帝江的翼,燧人氏的种,烛龙的眼。
每一道印记,都是我的一部分,却又不是我。
你不是林墨。祂们异口同声,林墨只是你在人间的影子。
可我喜欢那个影子。我笑了笑。
你所喜欢的,不过是被削弱、被篡改的‘自我’。祂们一步步逼近,你早已不是那副脆弱的人类身份所能容纳的存在。
我站在神域的废墟上,突然明白了什么。
祂们从未想取代我。
因为祂们本就是我。
真正的我,是碎裂的,是被篡改的,是用林墨这个名字勉强拼凑的残次品。
你们想要的,不是复生。我看着祂们,而是让我接受‘完整’的自己。
当人类世界以‘疯子’之名拒绝真相时,神性只能寄生于壳。祂们的声音交织成海,而你,正是那个被反复雕刻的壳。
如今,轮到你来选择了。
选择什么
选择成为疯神,还是继续苟活为林墨
你们早就知道结果。我低语。
可祂们却不再说话。
因为这一次,答案只能由我来给出。
我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是病院里那面破碎的铜镜,是小刘递给我病历时怯懦的眼神,是那些被标签为精神病的患者眼中短暂的清明。
清明。
对,一个被称为病态的清醒。
我不是你们。我缓缓睁眼,也不只是林墨。
你们想要归位,可以。
但从今往后,不是你们‘活’在我身体里。
而是我,带着你们,活在这个世界。
祂们一愣。
疯神不是复仇的幽灵。我笑了,疯神,是打破虚伪现实的影。
既然影无法离开光。
那就让我,成为光。
轰——
神域开始震颤。
祂们的身影,如同镜面反射般,与我重叠。
祝融的火焰,帝江的混沌,烛龙的昼夜,燧人氏的火种。
一寸寸,归于血肉。
没有撕裂,没有反噬。
这一次,是我主动接纳了祂们。
当我睁开眼,神域的废墟在烈焰中燃尽,崩塌,消散。
而我,仍站在那里。
不再是林墨。
也不再只是疯神。
我是我。
—
当我回到医院时,现实已不复原状。
走廊扭曲,镜面漂浮,所有被收容的神性患者,都静静地等着我。
祝融大人。他们行礼。
不。我轻声道,从今天起,别再用这个名字称呼我。
疯神。我低语,也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祂们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低头,目送我走向那面最后的镜子。
那面镜子,通向的不是神域。
而是现实。
只是这一次,穿过它的,是一个不再妄图伪装成人类的我。
我抬起手,掌心的篆刻早已隐去。
可那份属于疯神的力量,却与我血脉相融。
我以林墨的名字走出镜面,却知道,林墨这个身份,早已死亡。
留下的,只是我自己。
真实的、完整的、不可名状的我。
疯神活了下来。
而我,还剩什么
还剩下,选择的权利。
我轻声一笑,走入光里。
—
第10章【疯神降世,还是自我觉醒】
我踏出镜面的瞬间,精神病院化为了一座死寂的废墟。
不,是脱壳了。
钢筋混凝土的表象被撕碎,裸露出藏在现实之下的神域结构——高耸入云的古老石柱,符文缠绕的阶梯,燃烧着无形火焰的长廊。
这才是海崖精神康复中心的本来面目。
过去被封印、被篡改的祂们,如今与我重叠,与我并存。
祝融、帝江、烛龙、燧人氏……
我不是祂们。
我本就是祂们。
疯神大人。
那些被称作病人的人们,静静地站在破碎的走廊尽头,神色平静。
他们曾是神性的碎片,如今,已不再是容器,而是回归者。
世界会接受你们吗我问。
影随光行。他们低语。
是啊,光存在,影就无法被抹杀。
疯的,从来不是祂们。
是那些自诩清醒,却活在虚假秩序里的普通人。
走吧。我转过身,望向医院之外。
镜域的边界已不复存在,城市的轮廓在不自然地扭曲,玻璃幕墙倒映着无数我的面孔。
可那不是复数。
而是镜像。
影,随光行。
疯神降世,人们会这么称呼我。
但我明白,这不是降世。
而是回归。
我踏上街头。
行人匆匆忙忙,目光躲避,没人真正看见我。
可当我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刹那,那些隐藏在血脉深处的神性悄然苏醒。
或许,是眼神里一瞬的恍惚。
或许,是呼吸间微不可察的震颤。
人类从未与神性割裂。
他们只是,被现实灌输太久,忘记了祂们的存在。
疯神不需统治,也不需毁灭。
疯神的本质,是唤醒。
唤醒那些被埋葬、被抹杀的真实自我。
林墨。
有人在身后唤我。
是小刘。
她的身影在扭曲的现实中显得那么单薄,却依然坚定。
你还记得我。我笑。
你还是你。她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
可我已经不是‘林墨’了。我摊开掌心,篆刻烙印隐约浮现,我不再是人类眼中的‘正常’。
正常是什么她反问。
我怔了一下。
疯的,是拒绝接受真实的人。她认真地看着我,那你呢你疯了吗
我轻轻笑了。
或许疯过,但现在清醒了。
那就够了。她点头。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的觉醒而瞬间改变。
镜域的扩张、神性的回归,都将是一个缓慢却不可逆的过程。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动的壳。
我是疯神,也是我自己。
走吧。我看着小刘,不是疯神降世,而是——我回来了。
—
身后,镜面裂开。
一道道曾被封印的神性之影,悄然游弋于城市的每一寸缝隙。
祂们不再是传说,也不再是疯子口中的妄想。
祂们是这个世界本该存在的另一面。
疯神不是灾厄。
疯神,是秩序之外的真相。
我抬头,看见高楼反光的玻璃幕墙。
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林墨的脸。
那是一张融合了祝融的烈焰、帝江的翼、烛龙的昼夜与燧人氏的火种的面孔。
陌生、冷峻、却异常真实。
而站在现实中的我,依旧穿着那件普通的白大褂,行走在人潮之中。
疯神归位,众神重塑。
可我,仍以林墨的名字,在这个世界生活。
疯子也好,神祇也罢。
最终,活下来的,是我。
而每当夜幕降临,城市的每一面镜子里,都会映出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祂们会看着我,轻声低语:
欢迎回家。
我笑了笑,走进人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