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那山那人那狗 > 第一章

咸腥味涌进鼻腔时,李玉刚正跪在后厨的石板地上擦锅。手指一颤,铁锅哐当摔落,油星溅上他洗得泛白的麻衣袖口。
怎么了客栈打杂的小妹探头问。
李玉刚没应声,喉结滚动两下,咽下了那股怪味。他起身去拿扫帚,扫把刚提起,膝盖突然发软,整个人直挺挺往前扑。
哎呀!小妹惊叫着扶住他胳膊,你脸色好差。
李玉刚喘着粗气,额头冷汗往下淌,没事……可能是饿的。话音未落,一阵尖锐刺耳的嗡鸣钻进耳朵,像是有人在他脑壳里敲锣。
你听到了吗他猛地抬头。
小妹愣住,听到什么
嗡——
声音更大了。李玉刚捂住耳朵蹲下身,眉头拧成疙瘩,这声音……不对劲。
门外传来脚步声,混着熟悉的嗓音:李玉刚呢让他滚出来!
周风。
李玉刚心头一紧,咬牙撑起身子。他抹了把脸,将扫帚靠墙放好,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走出去。
阳光晃眼,他眯起眼适应光线。周风站在门口,一身绸缎衣裳在风里飘荡,身后站着两个随从,手里拎着个竹篮。
听说你在客栈干得不错。周风嘴角微扬,我特意带了些点心来犒劳你。
李玉刚盯着那篮子,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多谢周公子,但我还有活要干。
不识抬举。周风冷笑一声,抬脚踹翻了篮子。点心滚了一地,沾满泥沙。
李玉刚蹲下去捡,指尖刚触到糕点,手腕就被周风一脚踩住。
你他妈敢碰我东西周风声音陡然拔高。
李玉刚咬着牙没说话,手背青筋暴起。
放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玉刚扭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手持拂尘,眼神如刀。
周风皱眉,你是谁
老道没理他,弯腰拍开周风的脚,年轻人,能忍是好事,但别忍过头。
李玉刚怔怔看着老道,忽然觉得胸口发热,仿佛有团火在烧。
你跟着我练武。老道说。
啊李玉刚一愣。
你有天赋。老道转身就走,想学,就来村东头的破庙找我。
周风嗤笑,疯老头,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老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周风浑身发冷,连退三步。
等老道走远,小妹凑过来低声问:那人是谁啊
李玉刚摇头,不知道……但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李玉刚抬起右手,掌心有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一闪即逝。
可能是错觉。他说。
夜色压下来时,李玉刚摸黑进了破庙。香炉早已熄灭,蛛网密布,只有月光透过破瓦洒进来。
老道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我来了。李玉刚轻声说。
老道睁眼,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血的味道。
李玉刚鼻尖一抽,果然有血腥气,却不是从老道这边来的。他猛然回头,破庙后门开着,风吹动枯叶,沙沙作响。
那是你未来会闻到的味道。老道缓缓站起,也是你现在必须学会面对的。
李玉刚喉咙发干,我为什么要面对它
老道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胸口,因为你体内,流着不属于凡人的血。
李玉刚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擂鼓,不可能……我是孤儿,父母死于山洪……
你以为的山洪,其实是另一场灾难的余波。老道语气平静,而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李玉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老道继续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普通人类的身体。你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嗅到常人嗅不到的气息。只是你还没学会控制它。
那……柳烟呢李玉刚突然问。
老道沉默片刻,她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但你必须先成为真正的自己。
李玉刚低头看手,掌心再次浮现金光。他想起白天扫地时,那根扫帚竟被他徒手捏断。
我要怎么做他问。
老道笑了,跟我学武。
最后一缕月光消失时,破庙外响起脚步声。李玉刚转头,只看到一双赤脚踩在泥地上,没有主人。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地上只剩下一串脚印,朝着村西方向延伸。
那是……柳烟家的方向。破庙外那串赤脚印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李玉刚蹲下身,指尖轻触泥地,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他心头一紧,抬头望向村西方向,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焦躁。
别看了。老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该去练武了。
李玉刚咬牙起身,跟着老道进了破庙。一夜之间,他的手掌竟变得比以往更有力气,连香炉边的砖头都能轻松捏碎。他不敢多问,只默默跟着练招式、学步法。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汗水早已湿透衣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赵虎的大嗓门:李玉刚!李玉刚在不
李玉刚擦了把汗走出破庙,看见赵虎背着弓箭、腰间挂着猎刀,满脸兴奋,走,跟我进山打猎去!
现在李玉刚皱眉。
废话,等天黑了还能打啥猎赵虎一把拽住他胳膊,你最近不是正闷得慌吗正好散散心,顺便练练你的新本事。
李玉刚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老道。老道站在破庙门口,嘴角含笑,轻轻点头。
于是当天下午,两人便背着干粮和猎具一路钻进了后山。
山林深处雾气缭绕,鸟鸣虫噪此起彼伏。赵虎走在前面,一边拨开藤蔓一边吹牛:我爹说这山上最近来了个大家伙,皮毛发亮、眼睛泛绿,连狼群都不敢靠近它。今天咱俩要是逮住了,那可就是全村第一功!
李玉刚没接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匕。他总觉得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气味,像是腐烂的树叶混着铁锈的味道。心跳也莫名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他们。
突然,前方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一道黑影闪电般冲了出来!
操!赵虎猛地抽出猎刀,挡在李玉刚身前。
那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浑身毛发浓密如针,两只前掌张开足有半人高,獠牙森白,眼神凶狠。它低吼一声,猛地扑来!
赵虎反应极快,侧身闪避的同时挥刀划过熊腹。黑熊吃痛怒吼,转身又朝他扑去。李玉刚见状,迅速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瞄准熊眼狠狠砸去。
砰!
石头砸中左眼,黑熊惨叫一声,脚步踉跄。赵虎趁机跃上树杈,拉开弓弦,一箭射中熊颈。
黑熊仰天怒吼,血水喷溅而出,最终轰然倒地,震落满地落叶。
李玉刚喘着粗气,手心全是冷汗。他低头看手,掌心竟然隐隐泛起金光,像火苗一样跳动。
赵虎拍了拍他肩膀:你刚刚那一下,准头不错啊。
李玉刚勉强一笑:运气好。
两人草草处理了黑熊尸体,决定下山找人帮忙搬运。毕竟这种庞然大物,凭他们两个少年根本扛不动。
然而,走到半路,山路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不是咱们村的两个小崽子嘛狗剩双手叉腰,带着三个手下拦在路中间,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怎么,偷了人家猎物想跑
赵虎眉头一皱:让开。
不让呢狗剩挑衅地看着李玉刚,哟,这不是周公子口中的‘扫锅仔’吗听说你现在学了点三脚猫功夫,是不是真能打啊
李玉刚抿紧嘴唇,没有回应。
装什么哑巴狗剩抬腿就踹过来。
赵虎横臂挡住,怒喝:别惹事。
狗剩冷笑一声,对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立刻围了上来,拳头呼啸而至。
赵虎动作迅猛,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打翻两人。但对方人数太多,拳脚防不胜防,他渐渐露出疲态。
李玉刚被两个壮汉夹击,左边一拳直奔面门。他本能地侧身避开,右手却不知为何自动出击,一拳打在对方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根树枝。
李玉刚愣住,低头看手,那股熟悉的金光再次浮现。
有点意思嘛。狗剩眯起眼,掏出一把短刀,看来传言是真的……你小子,果真有点邪门。
他话音未落,突然抬手一扬——
一支袖箭破空而来,直指李玉刚咽喉!袖箭破空而来,速度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李玉刚瞳孔一缩,身体仿佛比意识更快一步——他猛地侧身,脚跟一旋,整个人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支致命的袖箭。箭头擦着他脸颊飞过,带起一缕发丝,飘落在地上。
找死!赵虎怒吼一声,挥拳冲了上去,一脚踹在狗剩腰间,将他踢得连连后退。
可就在双方混战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喝: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狗剩等人愣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山道上方缓缓走下。
是玄清道长。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衣袂随风轻扬,脚下步伐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踩在人心上。
狗剩脸色一变:你……你是谁
玄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一道气劲无声无息地扫出,将狗剩几人全部掀翻在地,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
赵虎瞪大眼:这……这也太牛了吧
玄清走到李玉刚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不错,筋骨已通,气血初显,看来昨日的修行没白费。
李玉刚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玄清转身对狗剩冷冷道:再敢骚扰我徒,下次就不只是痛几天的事了。
说罢,他袖袍一甩,转身便走,留下一句话:跟我回山。
李玉刚怔住了,抬头看向赵虎。
赵虎咧嘴一笑:还不快去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于是,从那天起,李玉刚开始正式跟随玄清习武。
每天清晨五更天,鸡还没叫,他就已经在庙前练桩功;中午练拳法、步法;晚上则是冥想调息,炼化体内气血。玄清教得极严,一个动作不对,轻则罚站香炉边三炷香时间,重则直接被扔进后山喂野兽。
但李玉刚咬牙撑了下来。
他的变化也极为惊人。
短短半个月,原本瘦弱的身形变得结实有力,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与沉稳。更重要的是,他开始能感知到体内的气息流动,甚至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李家那个孤儿拜了个老道士为师,现在走路都带风。
可不是嘛,前几天村口那块三百斤的大石,他一个人就搬起来了。
啧,周公子怕是坐不住咯。
果然,这话传到了周风耳朵里。
他坐在自家宅院的凉亭中,手里捏着一只茶杯,指节泛白,眼中满是阴郁。
废物就是废物。他冷笑道,不过靠个老头子装神弄鬼罢了,也配称天才
身旁的小厮陪笑:少爷说得是,您才是真正的贵人命格。
呵。周风冷笑一声,忽然招手唤来一人,耗子,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立功吗给你个任务。
小偷耗子搓着手凑过来:少爷请讲。
把李玉刚和柳烟之间的定情信物偷来。周风眯起眼,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高攀不起。
翌日清晨,李玉刚醒来,习惯性地摸向胸口。
信物不见了。
那是一枚柳烟亲手绣的平安符,针脚细密,香气扑鼻,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立刻翻遍整个屋子,甚至连枕头都被撕开,可依然找不到踪影。
心急如焚之下,他冲出门,四处打听。
有人看见耗子昨夜在村口晃悠,还有人说他鬼鬼祟祟进了客栈后门。
李玉刚立刻赶往客栈,可张掌柜一脸无辜:我哪知道他来干嘛,早走了。
他不死心,沿着山路一路追查,最终在一处采药坡遇见了兰芝。
你在找什么她背着竹篓,正弯腰摘一株紫灵草。
李玉刚喘着气:一枚平安符,被人偷了。
兰芝皱眉思索片刻,忽然道:昨天夜里,我采药回来时,看见耗子往北边去了,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光。
北边李玉刚心头一紧。
那是通往深山的方向。
兰芝见他神色焦急,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小瓶药膏递给他:这是止血的,路上小心点。
李玉刚接过药膏,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谢。
两人一同出发,沿着山道前行。
一路上,兰芝不时指着一些痕迹解释:你看这个脚印,是耗子穿的那种布鞋留下的。
那边树皮有刮痕,说明他走得急。
李玉刚一边听一边记,心中感激不已。
然而,就在他们转过一处断崖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李玉刚脚步一顿,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短匕上。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
那人正是耗子,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显然是刚从某处藏匿点取出来。
他一见李玉刚,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
站住!李玉刚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几个纵跃便追了上去。
耗子拼命逃窜,慌乱中被一块石头绊倒,怀里的包袱掉落在地。
李玉刚飞起一脚,将他踢晕过去。
他捡起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枚熟悉的平安符。
他紧紧攥在手中,心跳剧烈,仿佛失而复得的心跳重新有了节奏。
这时,兰芝也赶了过来。
她看着李玉刚手中的平安符,轻声道:找到了就好。
李玉刚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扫锅仔嘛,还挺能耐的他缓缓转身,瞳孔猛地一缩。
周风站在断崖边的石径上,身后跟着几个仆从,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目光却像毒蛇般阴冷。
怎么偷东西还理直气壮了李玉刚攥紧平安符,语气沉稳中带着怒意。
周风轻笑一声,踱步走近:我倒要问问你,大白天在这深山里追着一个小偷跑,还动手打人——你是嫌村里人对你还不够另眼相看
李玉刚眉头皱起:是你指使耗子偷我的东西。
呵。周风嘴角一扬,证据呢
兰芝站出来一步,声音清亮:我们亲眼看见耗子拿着包袱逃走,李玉刚只是夺回自己的东西。
哦周风挑眉,那你们又怎么知道这包袱就是他的万一……是李玉刚自己偷了别人的信物,再栽赃给耗子呢
这话一出,四周空气仿佛凝固。
李玉刚只觉得胸口一股热血涌上喉咙,他强压下怒火:周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周风冷笑,我只是在提醒大家,别被一个突然练了几手花拳绣腿的人骗了。他不过是个没人管教的孤儿,现在居然敢私闯山林、殴打村民,你们说,该不该管
李玉刚心头一震,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挑衅,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羞辱。
他本以为夺回信物就结束了,可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他们把耗子带回村里时,村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王伯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前,脸色阴晴不定。
怎么回事他问。
李玉刚还没开口,周风抢先道:王伯,李玉刚今日擅自带人进山,还对耗子动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狗剩的事,大家都记得吧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听说他还跟个道士学艺,怕不是学了些邪门歪道。
以前倒是挺老实的孩子……
唉,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走偏路啊。
李玉刚听着这些话,像是被人一刀刀剜心。
他抬头看向王伯,眼神坚定:我没有做错事!我只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周风指使耗子偷了我的信物,我可以证明!
证明周风嗤笑,你要拿出证据来,不然谁信你说的
李玉刚一时语塞。
他没有证据。
耗子虽然被抓了,但他醒过来后死咬一口,说自己是偷了东西没错,但根本没人指使他,是他自己贪图钱财。
张掌柜也作证说,昨夜客栈没发生任何可疑之事,耗子的确来过,但也没见他和谁接触。
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
听到了吧连小偷都不承认是被指使的。
李玉刚啊,你也太冲动了,这种事闹上公堂也不好收场。
王伯,您得管管这孩子,别让他越走越远。
王伯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玉刚的肩:回去吧,先冷静几天。
李玉刚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发白。
他想解释,却发现没人愿意听。
他想争辩,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别人眼中的不听话不服管。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他不该去学武,不该去追耗子,不该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柳烟一直站在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几次想上前替他说句话,却被母亲拉住。
别掺和这事,你现在和他已经不一样了。
她咬着唇,眼里泛起水光。
李玉刚没有看她。
他不敢看。
他怕看到她的目光里也有怀疑、有疏离。
夜色降临,村里恢复了平静。
李玉刚独自坐在村后的老槐树下,手中握着那枚平安符。
它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针脚细密,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可现在,它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忽然听见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赵虎。
你去哪儿了李玉刚低声问。
我去找文夫子帮忙了。赵虎喘着气,他说会写封信给陈捕头,让官府查一下周风最近有没有可疑举动。
李玉刚苦笑:你觉得有用吗
赵虎愣住。
没人相信我说的话。李玉刚望着夜空,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富家公子,也不愿相信一个孤儿。
赵虎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有我在。
李玉刚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赵虎是真心帮他。
可是,这个世界,终究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他忽然想起玄清道长说过的一句话:
人心如海,潮起潮落,非一人之力可改。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但懂了又能怎样
他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
这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客栈失火了!赵虎话音刚落,两人还没从沉默中缓过神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客栈失火了!
李玉刚猛地站起身,心头一紧。
那可是他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张掌柜对他虽势利些,但也算照顾有加,郑大厨、李三这些熟人也都在客栈里。更别说,他的东西大多还在二楼房间里——包括玄清道长送他的那本练功册子。
走!他低吼一声,拔腿就往村口冲。
赵虎紧随其后。
夜色下,火光已经窜上半空,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村民们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有人提水桶,有人拿着木盆,乱作一团。
李玉刚挤进人群,看到王伯正指挥几个年轻人打水灭火,文夫子也在一旁帮忙疏散人手。
张掌柜呢李玉刚抓住一个跑出来的伙计问。
在楼上!他说要抢救账本!伙计满脸黑灰,咳嗽不止。
李玉刚心头一震,毫不犹豫地冲进火场。
赵虎愣了一下,骂了句你疯了吧,还是跟着冲了进去。
热浪扑面而来,屋内早已看不清方向,火舌在梁柱间跳跃,噼啪作响。
李玉刚捂住口鼻,在浓烟中摸索着往上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滚烫的铁板上。
终于到了二楼,他看见张掌柜正趴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脸上满是灰烬,几乎睁不开眼。
我来帮你!李玉刚一把将老人背起。
不……张掌柜虚弱地挣扎,书架后面……有个盒子……里面有你的东西。
李玉刚没时间多问,咬牙背着张掌柜往外冲。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口的一刻,一根燃烧的横梁轰然落下,砸在楼梯口,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入口。
赵虎在外面急得直跳脚:快点!快出来!
李玉刚喘着粗气,额头已经被热气蒸得发红,但他没有犹豫,背着张掌柜从窗户翻了出去。
外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掌柜被抬到安全处,王伯亲自让人去请郎中。
李玉刚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不堪,手上全是擦伤。
但没人再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相反,很多人开始低声议论:
这孩子真是拼了命救掌柜啊。
刚才那一幕我都看到了,他是真的勇敢。
原来传言都是假的……他不是那种人。
赵虎拍了拍他的肩:你他妈真有种。
李玉刚笑了笑,嘴角却扯出一丝疼意。
他知道,这场火,不会是意外。
第二天清晨,大火终于熄灭。
客栈面目全非,狼藉一片。
张掌柜醒来后,把那个小盒子交给李玉刚。
盒子里装着他母亲留下的平安符,还有玄清道长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那是他所有记忆的起点。
他轻轻摩挲着那枚符,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命运并没有抛弃他。
只是让他绕了个远路。
几天后,村里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庆大会。
这是村子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不仅有歌舞表演,还有武术比试。
往年李玉刚从未参加过,这次,他却主动报名。
王伯听说后,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小子,终于想通了。
文夫子则站在讲台上说:武艺不仅是强身健体之术,更是心志的锤炼。李玉刚能在逆境中坚持自我,值得所有人学习。
比赛当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李玉刚穿着一身干净的麻衣,站在场地中央。
他扎马步,出拳,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招都带着他在山上苦练的痕迹。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叹,有人鼓掌,还有人悄悄抹泪。
柳烟站在人群后方,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她看着那个曾经懦弱的少年,如今已能挺直腰杆站在众人面前,心中五味杂陈。
比赛结束时,李玉刚赢得了全场喝彩。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那一刻,柳烟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
李玉刚。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可以谈谈吗
李玉刚愣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走到村头的小河边,水面波光粼粼,映出他们的倒影。
对不起。柳烟先开口,我一直以为……你是变了,其实是我误会了你。
李玉刚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柔和:我也该早点告诉你的。
以后……柳烟顿了顿,抬头看向他,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吗
李玉刚沉默片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只要你愿意。
柳烟笑了,眼角泛起泪花。
而此时,远处的周风正站在一棵树下,脸色阴沉如墨。
他身边站着狗剩,低声汇报着什么。
客栈的事是你干的周风冷声问。
狗剩点头:对,我找人放的火,还故意让张掌柜被困在里面。
很好。周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眼中藏着杀机。
这时,天边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原本晴朗的天空。李玉刚和柳烟坐在河边,谁都没说话。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柳烟把裙角往腿上拉了拉,眼睛却一直盯着水面。那倒影里,他的脸比以前硬朗了不少,眼神也不再躲闪。
你变了。她忽然开口。
李玉刚笑了笑:人总要变的。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柳烟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解释
解释有用吗李玉刚轻轻摇头,那个时候的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让你相信我了。
柳烟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水面上。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怕你真的变了。
李玉刚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我没变,我还是那个李玉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
就在这时,赵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周风带人进村了!
李玉刚猛地站起来:多少人
十几个!赵虎抹了把汗,狗剩也在里面,看样子是冲着你来的。
李玉刚眼神一冷,心里瞬间明白——客栈那场火,果然是他们干的。
他来得正好。李玉刚握紧拳头。
柳烟也站了起来:你要去
必须去。李玉刚点头,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
赵虎拍了拍胸脯:我陪你。
三人一路跑回村里,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村口聚集,王伯正挡在最前面,怒斥周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闹事不成
周风冷笑一声:我来找李玉刚讨个公道。
你还有脸说公道李玉刚大步走上前,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风眯起眼:你毁我名声,害我被父亲责罚,这笔账今天得算清楚。
你的名声是你自己败坏的。李玉刚冷冷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活明白了。
周风脸色一沉,挥手示意手下围上来。
等等!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是文夫子,你们要动手,先问问村规怎么说。
少管闲事!狗剩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时,张掌柜拄着拐杖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郑大厨、李三等一众村民。
你们谁敢动李玉刚一根汗毛,就是跟整个村子过不去!张掌柜声音虽老,但掷地有声。
周风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怕了李玉刚往前一步,还是你觉得,靠这些人就能压住我
你别得意!周风怒吼,你以为你真能翻身不过是个孤儿罢了!
话音未落,李玉刚已经冲上前,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你说对了,我是个孤儿。李玉刚俯视着他,但我不是没人撑腰。
赵虎立刻冲上去,几下就把狗剩放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纷纷后退,有几个胆小的甚至直接转身跑了。
周风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愤怒与不甘: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等你。李玉刚淡淡地说。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伯笑着拍手:好小子!这才是我们村的骄傲!
李玉刚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周风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当天晚上,周风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悄悄离开了村子。
第二天清晨,村里恢复了平静。
李玉刚站在村口,望着远方的山林,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在等你。玄清道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谁李玉刚回头。
真正的对手。道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这不是现在的事。
李玉刚点点头,没有多问。
几天后,柳烟主动找上门,手里拎着一个竹篮。
这是我娘做的糕点。她笑着说,她说,该给你送点甜的。
李玉刚接过,看着她的眼睛:你娘知道我们和好了
嗯。柳烟脸红了一下,她让我告诉你,以后常来家里吃饭。
李玉刚笑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从此之后,两人形影不离。
李玉刚依旧每天练武,偶尔还会去山上打猎,帮赵虎一起训练猎犬。
村里人都说,这小子变了,变得有担当、有骨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
王伯常说:玉刚啊,你是咱村最有出息的孩子。
但他从未把这些夸赞放在心上。
真正让他安心的,是每天回家时,门口那盏灯亮着,有人在等他。
那天傍晚,柳烟端着一碗汤走进院子:快喝吧,趁热。
李玉刚接过碗,看着她:你怎么总是给我煮东西吃
因为你瘦。她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别人说我照顾不好你。
李玉刚低头喝了口汤,味道很淡,却格外温暖。
其实……他放下碗,抬头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怕黑。
我知道。柳烟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蛙鸣。
突然,柳烟皱眉: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太安静了
李玉刚神情一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虎满头大汗地冲进来:不好了!山那边有动静!
李玉刚猛地起身,抓起挂在墙上的木棍。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