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恩逸接收到了她哀怨的目光,转头朝她安抚地笑笑。
又看向柳悦霜。
“霜姨,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妈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我的孩子,虽跟她有直系血缘关系,但毕竟隔了一辈儿。”
“只生一两个孩子,还真不一定能保证跟她匹配上。”
“她的时间不多了,医生也跟我建议过,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多生几个,这样,可以极大提高匹配概率。”
“反正不管生几个,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就是生一支足球队,他也能养。
柳悦宁听得嘴角直抽抽。
她在乎的是能不能养得起吗?
“七个孩子,你们有想过未来怎么教育吗?”
如果相隔开,分别差个一两岁,还比较好调整。
七个同一年龄段的孩子……
柳悦宁一想,就头疼。
如今的孩子,跟过去的孩子,已经很不一样了。
不仅要吃饱穿好,每一个孩子的心理健康,更加不能忽略。
很多家庭,只有两三个孩子,孩子间都会无意识争夺更多的父爱母爱。
更何况一份父爱母爱,要平分成七份?
这个难度……
南溪轻轻抓住她因为紧张蜷缩起来的手,“霜姨,你放心,我跟逸哥哥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我们就有信心应对未来的任何情况。”
“只要能成功保住覃妈妈的生命,就是再多的孩子,我们也会生的。”
“当然,既然生了他们,我们就一定会教育好他们。”
“你要相信我们。”
柳悦宁因为南溪的话,心里的忐忑稍缓。
沉思几秒,她回握住南溪的手,眼神一瞬间就变得更加坚定。
“南溪,没事,等孩子生出来,我帮你们带。”
大不了,她从现在就开始去物色和挑选育婴员。
一定把她的七个孙孙,都无差别给带好了。
南溪双眼一亮,忍不住靠在她肩头,“霜姨,你真好。”
虽然她刚刚话说得很自信。
可其实,她也从没有当过母亲。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担忧,是假的。
如若身边有个亲近的长辈帮衬着,她的心,会更安定。
“傻孩子。”
柳悦宁揽住南溪仍显稚嫩的肩膀,眼眶有点红。
十个月后,她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七个孩子的妈妈。
这份责任,太重了。
哪怕她刚才说得轻描淡写。
但柳悦宁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茫然和惶恐。
……
回到庄园。
柳悦宁把盛恩逸和南溪,都叫到了小会客厅。
“南溪,小逸,你们俩坐下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
南溪接过佣人端来的茶水和小点心,放到小桌上。
然后端正地坐在盛恩逸身边,看向对面的霜姨。
柳悦宁深吸一口气,缓缓把口罩从耳边摘下。
南溪一直盯着她的脸,想第一时间看到霜姨的恢复情况。
并做好了就算恢复情况不理想,她也绝不会扫兴,要露出惊喜和鼓励的微笑。
可等口罩彻底落下。
南溪嘴角的笑不在了,瞳孔震颤。
眼中全是惊愕和……天大的委屈。
盛恩逸的表情也愣住了。
他是看过柳悦宁旧照的。
眼前的人,除了少了眼角下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几乎跟他在旧照上看到的柳悦宁,一个模样。
“妈……妈……”
南溪下巴哆嗦着,连续张了两次口。
可那声妈的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的嗓子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
发不出声音。
只有眼底一颗一颗不断往下坠落的泪。
才能证明,她心底到底有多不平静。
柳悦宁看见她这样,眼底的泪,也没忍住,直接涌了出来。
一个踉跄,扑过去,把南溪抱进了怀里。
“南溪,我的南溪……我的宝贝……我的乖乖……我是妈妈呀……是妈妈……”
十五年了。
她们母女俩整整被分开了十五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
虽然这不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抱南溪。
但此时这个拥抱,跟之前的,意义都不一样。
这是她们母女俩,时隔十五年,第一次以母女身份相认的拥抱。
“妈!!!!!”
南溪全身都在颤抖,缓了好几秒,才喉头一腥,啊一声哭嚎出来。
死死抱着她妈的腰不放。
那哭声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难过。
三岁时,面对母亲棺木的一脸茫然和无措。
四岁时,跪在母亲坟前,像个小大人般絮絮叨叨。
说她想妈妈了。
让妈妈在地下不要难过。
她会经常来看她,也会努力照顾好外公外婆,让妈妈不要牵挂。
外公外婆哭得不行,她还要用稚嫩的小手,轻拍他们弯曲的脊背。
让他们不要太伤心,身体最重要。
五岁时,她就能冷眼面对村里同龄小孩对她的笑话与谩骂。
因为她上学了。
还因为她学得太好,太出色。
这份出色,根本不是一个乡村小学能盖得住的。
县一小,早就想把她接到县里去读书。
但南溪因为舍不得离开外公外婆,拒绝了。
所有认识南溪的老师,都喜欢她。
所有认识南溪的家长,也喜欢她。
甚至经常在自家孩子面前,各种夸她,还骂自家小孩蠢笨和愚钝,要他们好好向南溪学习。
南溪是典型的别人家小孩。
是标杆。
也是用来拉仇恨的。
大人们不知道,小孩子最是天真和残忍。
他们越是夸南溪优秀,其他小孩心里的落差和不平衡越严重。
孩子们从不会当着老师和父母的面,给南溪不快。
而是约定成俗般,只要看到南溪落单。
就不断用言语讽刺她,骂她是个克父克母克六亲的小灾星。
那个时候,南溪因为跟着外公练武,用超乎五岁小孩的毅力,日日早起炼体。
身子骨比同龄小孩强壮。
刚开始,还有小孩敢跟南溪干仗。
可后来,他们发现,南溪身手越来越好,而且,她打架不仅有策略,还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劲儿。
哪怕面对一群小孩子,南溪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那之后,孩子们不轻易跟她打架了。
但言语却更加恶毒。
可以说,南溪从小就是在同龄人的这种语言暴力中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