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重伤的青玄宗天才陆清延,悉心照料,耗尽家财为他寻药,却只换来他一句冷漠评价：
你身上凡尘气太重,注定无法入道。
他的小师妹柳如烟来寻,当着我的面嘲笑我：
师兄的情劫怎会是这等愚钝村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村里人更是变本加厉的白眼和议论：
看吧,『灾星』又想攀高枝,真是痴心妄想。
1
天色擦黑,我背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一步一喘地挪回村口。
哎呦喂！看苏家那灾星背了个啥回来
张屠户的大嗓门跟炸雷似的响起来。
血！好家伙,一身的血！
不会是又惹上什么祸事了吧瞧那人穿的料子,不像咱们村的。
离她远点！晦气！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扑来,黏在我身上甩不掉。
我咬紧牙关,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低头冲进自家破败的院门。
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那些扎人的视线和话语。
我把他安置在我那张嘎吱作响的硬板床上,累得几乎瘫倒。
他胸口有个狰狞的伤口,血还在慢慢往外渗,脸色白得像纸。
我赶紧翻出捣好的草药,小心翼翼地给他敷上。
这是我自己琢磨的方子,对付外伤很管用。
他腰间别着一柄剑,剑鞘古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我不敢碰那剑,只专心处理他的伤。
油灯昏黄的光跳跃着,映着他苍白却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
夜深了,屋外传来几声狗吠,还有王婶压低了嗓门的嘀咕。
作孽哟,又捡个麻烦回来……
我假装没听见,换了块干净的布巾,给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冷得像冰,锐利得像刀。
他扫视着这间简陋的土屋,眉头死死拧紧。
这是何处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倨傲。
我连忙放下布巾,有些手足无措：
是我家。我在山里发现你……你受了重伤。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凡尘之地。
他吐出四个字,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化为实质。
我心口一窒,低下头：
我、我给你用了些草药……
他嗤笑一声,声音虚弱却刻薄：
凡俗草芥,也配称药
不过是些污泥浊土,误打误撞罢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
我下意识想去扶他：
你别动,伤口会裂开！
滚开！
他厉声呵斥,眼神冰冷刺骨。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失落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外面传来王婶刻意的咳嗽声,还有她跟邻居的碎嘴。
我就说吧,那灾星碰什么什么倒霉！
这下好了,捡个半死不活的,看她怎么收场！
别是什么江洋大盗吧赶紧报官去！
屋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
他闭上眼,不再看我,只冷冷吐出一句：
吵死了。
我默默退到墙角,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唇,心里五味杂陈。
我救了他,可在他眼里,我大概连脚下的尘土都不如。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了一下。
2
日头刚偏西,院门就被人砰砰拍响了。
力道不轻,带着股不耐烦。
我心里一咯噔,端着药碗的手都抖了一下。
谁啊
我扬声问了句,心里却莫名发慌。
外面传来一道清脆又带着点傲气的女声：
开门！我找人！
我迟疑着走过去,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个姑娘,一身水绿色的裙子,料子滑溜得像水,一看就不是村里人穿得起的。
她眉眼精致,就是看人的眼神冷飕飕的,像是在打量什么脏东西。
村里几个爱看热闹的已经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哟,这又是谁找苏清婉的
啧啧,穿得跟画里的人似的,不像好相与的。
肯定是找那个男人的！我就说他不是一般人！
那绿裙姑娘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被人围观。
她目光越过我,直接看向屋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陆清延。
她眼睛一亮,随即又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地扫了我一眼。
师兄！她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进来,完全无视了我。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声音里带着嗔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陆清延睁开眼,看到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缓和了一丝。
如烟你怎么来了
我循着宗门信符找来的呀！柳如烟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
师兄,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待在这种……凡尘之地
她刻意加重了凡尘之地四个字,眼神轻蔑地瞥向我。
我站在门口,像个多余的木桩。
王婶在外面扯着嗓子：
看见没人家正主来了！咱们村这灾星啊,就是拎不清！
张屠户也跟着嚷嚷：
还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
柳如烟听见了外面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我了。
这位……村姑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
多谢你暂时收留了我师兄。
这话听着客气,语气却高高在上。
我捏紧了衣角,低声说：
他伤得很重,我……
我知道。柳如烟打断我,语气更冷了,师兄历劫,沾染些凡尘俗事也是难免。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什么逢场作戏我为了给他治伤,把我娘留下的簪子都当了！我忍不住反驳,声音都在发颤。
柳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支凡铁簪子
她抬起手,露出手腕上一个碧绿通透的玉镯,师兄疗伤,需要的是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你那些草根树皮,还有你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算得了什么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你身上这股土腥味,师兄忍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了。
别痴心妄想了,村姑。
师兄的情劫,怎么可能是你这种愚钝之人
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辱感像冰冷的毒蛇,缠得我窒息。
陆清延靠在床头,冷眼看着这一切,眉头微皱,似乎只是嫌我们吵闹。
他没有替我说一句话。
柳如烟不再理我,转头对陆清延柔声道：
师兄,我们回宗门吧,师父很担心你。
陆清延看了看她,又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依旧冰冷淡漠。
他缓缓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嗯。
一个字,像把钝刀子,在我心口狠狠剜了一下。
外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听见没人家要走了！
我就说嘛,仙人怎么会看上她
真是丢人现眼,自作多情！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看着柳如烟搀扶着陆清延,看着他没有丝毫留恋地准备离开这个他称为凡尘之地的破屋,我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冰窖。
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高高在上,而我只能在泥泞里被人踩踏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3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只能是地上的泥
他们凭什么就能踩在云端
柳如烟那句愚钝之人像根毒刺,扎在我心尖上。
我不信！
我不信我天生就比人差！
陆清延他们打坐时,不就是那样盘着腿,吸气,吐气吗
我也能学！
院子里,趁着柳如烟扶陆清延出来透气,我偷偷躲在柴垛后面。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笨拙地把腿盘起来。
嘶——骨头硌得生疼。
我忍着。
然后,我用力吸气,憋住！
再猛地吐出来！呼——
噗嗤！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传来。
柳如烟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耍猴。
师兄你看,这村姑在做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院子外探头探脑的村民听见。
陆清延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比看一块石头还不如。
他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嫌我碍眼。
哈哈！你们看苏清婉那傻样！王婶在外面扯着嗓子嚷嚷。
学仙人打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张屠户粗声大气地嘲笑。
哎哟喂,笑死我了,脸都憋紫了！
还以为自己能飞天呢
村民们的哄笑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淹得我喘不过气。
我憋着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泄了出来,差点岔气。
脸涨得通红,火辣辣地烧。
柳如烟笑得更欢了,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村姑,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
没有灵根,没有资质,就算你把这口气憋死,也引不来半点灵气。
修炼是天定的,不是你这种凡人可以妄想的。
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是啊,我算什么东西
草根,树皮,破簪子……还有这可笑的模仿。
一切都是徒劳。
陆清延终于要走了。
柳如烟扶着他,他已经能勉强站立。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看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布袋,随手扔在门槛上。
此物,算作这段时日的酬谢。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半分波澜。
从此,两不相欠。
布袋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柳如烟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布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师兄,我们走吧,别让这凡尘俗气污了你的眼。
陆清延嗯了一声,再没有丝毫停留。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外面的嘲笑声还在继续。
看吧！走了！我就说人家是天上的仙人！
还扔了个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苏清婉这下彻底死心了吧哈哈哈！
我看着门槛上那个小布袋,像看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心,好像跟着那声叮响,彻底碎了。
一片一片,冷得像冰碴子。
原来,我拼尽全力,连他眼里的一点尘埃都算不上。
两不相欠……
呵。
也好。
4
我逃了。
像条丧家之犬,逃离了村子,逃离了那些嘲笑和指指点点。
我跑进了后山,这里没人来,他们都说这里不吉利。
正好,配我这个灾星。
眼泪早就流干了,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芜。
陆清延走了。
柳如烟也走了。
他们回他们的云端仙境去了。
只留下我,还在这泥泞里。
两不相欠……
呵,说得真轻巧。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拨开半人高的杂草。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截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这里……好像和别处不太一样。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甜,又有点冷。
我鬼使神差地往里走。
穿过一片浓密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个小小的、破败的石台,像是荒废了很久的祭坛。
石台中央,坐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他白衣胜雪,墨发披散,俊美得不像凡人。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尊易碎的玉像。
可他身上缠绕着黑色的锁链,链子上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将他牢牢锁在石台上。
这是……什么东西
我吓得后退一步,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得像夜空,却又带着点点碎金,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陆清延那种冰冷的漠然,也没有柳如烟的轻蔑。
是一种……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饥饿
我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跑。
别走。
他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
小丫头,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他微微歪头,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是绝望不甘还是……被抛弃的怨恨
我浑身一颤,他怎么会知道
你是谁我声音发抖。
我他笑了笑,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轻响,他们叫我……渊寂。
我是这座山的灵。
山灵被锁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渊寂的目光落在我心口的位置,眼神有些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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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什么交易
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他慢悠悠地说,被叫做灾星,被心上人抛弃,被所有人嘲笑……啧啧,真可怜。
我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
你胡说！
我胡说渊寂轻笑,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小丫头。它碎了,冷透了,但里面还烧着一把不甘心的火。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蛊惑：
你想不想……改变这一切
改变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想不想让他们刮目相看想不想摆脱这『灾星』的污名想不想……站在他们需要仰望的地方
他每说一句,我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王婶的嚷嚷,张屠户的嘲笑,柳如烟的讥讽,陆清延那冷漠的眼神……一幕幕涌上心头。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该是这样！
我……我能吗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当然能。渊寂的笑容加深,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我紧张地问。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遥遥指向我的胸口。
把你那颗『纯粹的心』……给我。
我的心
这是什么意思要挖我的心吗
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发白。
你……你是妖怪！你想吃我的心！
呵呵……渊寂低笑起来,锁链叮当作响,小丫头,想象力真丰富。
『心』有很多种含义,不是吗
我只要你最纯粹的那一部分……你的喜,你的怒,你的爱,你的恨……尤其是你现在这颗,充满了不甘和渴望的心。
把它给我,我就帮你。
解除你身上的晦气,让你好运缠身,甚至……给你意想不到的力量。
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好运……力量……
我看着他,看着他俊美却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蛊惑人心的光芒。
他像深渊,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个交易,听起来就像是和魔鬼做买卖。
可是……
我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那里除了冰冷和不甘,还剩下什么
陆清延留下的那袋东西还在我怀里,硌得人生疼。
两不相欠……
如果能摆脱这一切……
如果能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后悔……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考虑一下吧,小丫头。渊寂闭上眼睛,靠回石台,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错过今天,你将永远是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烂泥……
柳如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嵌进肉里。
5
我……
我看着他,那双深邃又带着碎金的眼睛。
烂泥……
不,我不要做烂泥！
我答应你。
声音很轻,却像砸在地上的石头,掷地有声。
渊寂笑了,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红晕。
很好。
他抬手,隔空对着我的心口轻轻一点。
一股冰凉又带着灼热的气息瞬间钻了进来。
我打了个寒颤,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交易……开始了。他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
我定了定神,转身跑下山。
第二天,我照常去后山采草药。
奇怪的是,以前要找半天的几味药,今天随处可见,而且长得格外肥美。
我将信将疑地采了一背篓。
刚进村口,就撞见王婶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发了一夜的烧,请了郎中也不管用啊！
她男人愁眉苦脸：
都快烧糊涂了！
旁边有人嘀咕：
不会是又撞了什么邪祟吧
要不……找清婉丫头试试不知谁提了一句。
王婶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以前她是最爱嚷嚷我是灾星的。
清婉……她声音干涩,你……你那草药……
我心里一动,想起渊寂的话。
我试试吧。
我找出几株退烧的草药,捣烂了,让王婶给她儿子敷上,又煎了一碗。
周围人窃窃私语。
她那药能行吗别越弄越糟。
就是,晦气得很……
半个时辰后,王婶的儿子居然真的退烧了,还迷迷糊糊喊了声娘。
王婶激动得差点给我跪下：
神了！真的神了！清婉丫头,你这药……
周围的村民也惊呆了,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鄙夷和躲闪,而是……敬畏和好奇。
张屠户也凑过来看热闹,摸着下巴：
嘿,邪门了,这灾……咳,清婉丫头的草药还真有点东西。
我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
晚上,我偷偷去了后山。
渊寂还是那个姿势,闭着眼,锁链无声。
是你做的我问。
他缓缓睁眼,眼底带着一丝慵懒。
我只是……稍微帮你了一下。
你采的草药,沾染了我的气息,自然效果非凡。
这就是……好运我有些恍惚。
这只是开始。渊寂嘴角微勾,喜欢吗
我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我今天……看到村里人吃一种红色的果子,圆圆的,看起来很甜。他忽然问,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我愣了一下：
你说的是……糖葫芦
糖葫芦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品味这个词。
嗯,山楂裹了糖稀,小孩子都爱吃。
好吃吗
……还行吧,酸酸甜甜的。我看着他,这个被锁住的山灵,居然对糖葫芦感兴趣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下次……给我带一个尝尝。他轻声说。
我心头一跳：
你……能吃东西
试试看。他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对凡间食物好奇的不是他。
我看着他苍白俊美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恐惧还在,但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
他帮了我,但也拿走了我的心。
这交易,真的值得吗
可那些村民敬畏的眼神,又实实在在地取悦了我。
我摸了摸心口,那里好像空了一块,又好像被什么奇异的东西填满了。
6
日子刚好了没几天,变故就来了。
那天我刚把最后一包草药递给张屠户媳妇,就听见村口一阵骚动。
仙人！是青玄宗的仙人！
陆仙长回来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手里的药包差点掉地上。
人群分开,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走来,不是陆清延又是谁
他还是那副清冷模样,眼神扫过村民,最后落在我身上。
只是那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淡漠,而是锐利如剑。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眉头紧锁。
你身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怎么会有如此阴邪的气息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刚刚还对我笑脸相迎的村民,眼神又开始变了,透着惊恐和怀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攥紧了手,强作镇定。
不知道陆清延冷笑一声,眼神更冷,苏清婉,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话
凡事皆有代价！
你这几天的好运,是从哪里来的
他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势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说！你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我没有！我梗着脖子反驳。
他帮了我,他只是……帮了我。
还敢狡辩！陆清延眼中寒光一闪,那股力量……阴冷、强大,绝非正道！
你被邪魔蛊惑了！
人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邪魔
我就说她不对劲！
天哪,难道她真的……
王婶下意识地把儿子往身后拉了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看着陆清延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心口一阵刺痛。
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错的,对吗
我被人欺负是活该,我运气好就是被邪魔蛊惑了！
陆清延,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我是青玄宗弟子！凭我识得出这股力量的来源！他厉声道,那是山里的禁忌！是被封印的东西！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对我做什么。
你以为他是在帮你
愚蠢！
他是在吸食你的精气,吞噬你的魂魄！
等你被榨干了,就是你的死期！
他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可我想起的,却是渊寂那双带着碎金的眼睛,和他问我要糖葫芦时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不……我后退一步,摇着头,不是那样的……
他不是坏人！
冥顽不灵！陆清延眼中闪过失望和怒意,你迟早会后悔！
后悔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我早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倒是你,陆仙长,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我
是那个说我资质愚钝、不配修仙的天才剑修
还是那个说与我两不相欠、让我不要再纠缠你的陆清延
他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旁边传来一声轻嗤。
柳如烟不知何时也跟来了,站在陆清延身后,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师兄,跟这种被邪祟迷了心窍的凡人废话什么
污了您的耳朵。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村民们大气不敢出,看看陆清延,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好自为之。陆清延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
他拂袖转身,带着柳如烟,在村民敬畏又恐惧的目光中,朝村外走去。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笑话。
心口那个空洞的地方,好像又被寒风灌满了。
我摸了摸怀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袋两不相欠的冰冷。
渊寂……你到底是什么
7
陆清延眼中寒光更盛,厉声道：
苏清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离开那个邪魔,跟我回青玄宗,我或可查明真相,保你一命！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跟你回去
然后呢继续被你和你那好师妹当成笑话看
继续听你说我资质愚钝,不配修仙
还是被你关起来,日夜盘问,最后告诉我,我还是有罪
陆清延脸色铁青：
放肆！你竟敢如此同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敢
我挺直了脊梁,一步不退。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陆清延,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吧！
今日,我苏清婉,哪儿也不去！
柳如烟尖声道：
师兄！别跟她废话了！她已经被邪魔迷了心窍,无可救药了！
直接动手,将她拿下！免得她再执迷不悟,害人害己！
村民们也跟着鼓噪起来。
仙长！别跟她客气了！
她就是个祸害！跟那邪魔是一伙的！
烧死她！烧死她！
王婶更是冲在最前头,捡起一块石头就想往我身上扔。
陆清延眉头紧锁,显然也动了真怒。
苏清婉,这是你自找的！
他猛地抬手,一道凌厉的剑气凭空出现,直指我的眉心！
那剑气森寒,带着斩妖除魔的决绝。
村民们吓得纷纷后退,脸上却带着兴奋和快意。
死定了！她死定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是认命,而是不想再看陆清延那张虚伪的脸。
就在这时——
锵——！
一声清越的碰撞声响起。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我猛地睁开眼。
一道颀长苍白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渊寂！
他不知何时出现的,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只手随意地抬起,两根手指,竟夹住了陆清延那势不可挡的剑气！
剑气在他指尖寸寸碎裂,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
全场死寂。
村民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妖、妖怪……有人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清延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死死盯着渊寂：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渊寂侧过头,那双碎金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慵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问：
怕吗
我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口那块空洞的地方,忽然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了。
我摇了摇头,声音坚定：
不怕！
有你在,我不怕！
渊寂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几不可察。
他转回头,看向陆清延,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她,你不能动。
陆清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邪魔歪道！竟敢公然与我青玄宗为敌！
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他手捏剑诀,一柄更为凝实的灵力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上光华流转,气势惊人。
师兄威武！柳如烟在一旁激动地喊道,看向渊寂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杀意。
村民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开始叫嚣。
仙长杀了他！杀了这个妖怪！
为民除害啊仙长！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挡在渊寂身前。
渊寂却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示意我退后。
他往前踏了一步,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一股无形的磅礴气势却骤然散开！
那气势阴冷、霸道,带着远古洪荒般的苍凉与威严。
噗通！噗通！
离得近的几个村民,竟被这气势压得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就连陆清延,也在这股气势下脸色一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这是……他眼中充满了骇然,你不是普通的邪魔！
渊寂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聒噪。
他缓缓抬起手。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黑云翻滚,如同浓墨滴入清水,迅速遮蔽了天日。
狂风呼啸,卷起沙石,刮得人睁不开眼。
村口的百年老树被吹得咔咔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村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哭喊声响成一片。
天塌了！天塌了！
妖怪发怒了！
柳如烟也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陆清延的胳膊,声音发颤：
师、师兄……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陆清延死死盯着渊寂,额上青筋暴起,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渊寂的手,轻轻一握。
轰隆——！
一道粗如水桶的黑色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从翻滚的黑云中猛然劈下,直直地朝着陆清延当头落下！
不——！我失声尖叫。
陆清延瞳孔骤缩,仓促间举剑格挡！
轰！！！
巨响震耳欲聋,地面剧烈震颤！
烟尘弥漫中,陆清延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手中的灵力长剑,寸寸断裂,化为光点消散。
柳如烟尖叫着扑过去：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全场,一片狼藉,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狂风的呼啸,和渊寂那如山岳般沉稳,却又带着无尽压迫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黑发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碎金般的眸子冷冷扫过狼狈不堪的陆清延和吓得魂飞魄散的村民。
现在,他的声音冰冷如霜,还有谁要动她
8
狂风似乎也累了,渐渐平息。
天上的浓墨像是被稀释,黑云不甘地翻滚着,却挡不住丝缕阳光漏下。
渊寂的身影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似乎晃了一下。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弯了一瞬。
看！天……天亮了点一个胆大的村民颤声指着天空。
那妖怪……是不是……不行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丝揣测。
咳……咳咳！陆清延挣扎着,被柳如烟扶起,呕出一口带着暗色的血块。
他死死盯着渊寂,眼神里除了恨意,还有一丝惊疑。
柳如烟尖叫：
师兄！你看他！他肯定撑不住了！快！趁现在杀了他！
她看向渊寂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
陆清延握紧拳头,又猛地松开,似乎连握拳的力气都在流失。
他看向渊寂,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渊寂微微侧头,苍白的脸上似乎又失了一分血色,薄唇紧抿。
我心头猛地一揪,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渊寂！
我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身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你不准再动他！我朝着陆清延吼道,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异常坚定。
陆清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邪魔……终究是邪魔……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柳如烟还在旁边催促：
师兄！别管她！杀了那个怪物！为民除害啊！
闭嘴！陆清延低喝一声,声音沙哑疲惫。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苏清婉,他声音低沉,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旧刺人,你好自为之。
然后,他转向渊寂,目光如残留的冰棱。
今日之事,我青玄宗……记下了。
我们走！
他几乎是靠在柳如烟身上,脚步踉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口,背影狼狈而决绝。
仙长走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茫然。
就……就这么走了
仙长不是赢了吗怎么走了
那妖怪……好像真的受伤了……
窃窃私语声像蚊蚋一样嗡嗡响起,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逡巡。
我感到身后的重量猛地一沉。
渊寂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指尖微微用力。
渊寂我急忙回头扶住他。
他脸色苍白得像雪,那双碎金般的眸子黯淡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翳。
……无事。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心疼像是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转头,对着那些还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村民怒吼：
看什么看！
都给我滚！
村民们被我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缩着脖子,互相推搡着,如同躲避瘟疫般散开了。
很快,村口只剩下我和摇摇欲坠的渊寂。
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扶着他,感觉他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回家。我轻声说,声音却无比用力。
我将他的胳膊揽过我的肩膀,几乎是将他半抱在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带着一丝陌生的疲惫。
这个不久前还搅动风云、引下天雷的男人,此刻竟显得如此……需要依靠。
我的鼻子一酸,却强行忍住。
别怕,我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他苍白的侧脸,一字一句道,有我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9
这……这能住人吗
我看着眼前勉强搭起来的茅草棚子,四面漏风,苦着脸问。
渊寂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捆明显捆得歪歪扭扭的茅草。
他沉默地看了看棚子,又看了看手里的草。
……可以挡雨。他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语气很认真。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挡雨我看是挡风都够呛！
他抿了抿唇,没反驳,只是默默走过去,试图把那捆茅草塞进棚顶的缝隙里。
结果用力过猛,哗啦一声,棚顶塌了一小块。
我：
……
渊寂：
……
他僵在那里,手里还抓着那罪魁祸首的茅草,碎金色的眸子难得显出一丝无措。
咳,那个……我来吧。我憋着笑,走过去接手。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村里人远远地看着我们,像看什么脏东西。
呸！灾星配妖怪,正好！
离他们远点,别沾上晦气！
那妖怪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不死
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烦人。
我懒得理他们,埋头打理屋前那片荒地。
渊寂虽然干不了重活,但他认识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这个,叫龙葵,可以清热。他指着一丛不起眼的野草。
那个,星宿草,捣碎了敷伤口好得快。
我眼睛亮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淡淡道：
山里……时间很多。
我把这些草药都小心地移栽过来,用我的草药知识照料它们。
偶尔有孩子磕破了头,哭着跑过,他娘吓得赶紧把他拽走,生怕靠近我们。
我也不在意,只是低头继续侍弄我的草药。
一天,张屠户的婆娘急匆匆跑来,满脸是泪。
苏……苏丫头！求你！求你救救我家狗蛋！
她噗通一声跪下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伸长了脖子。
怎么了我扶起她。
狗蛋……狗蛋被毒蛇咬了！眼看就不行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村里的大夫……他不敢治啊！
我皱眉：
带我去看看！
渊寂默默跟在我身后。
张屠户家围满了人,个个面色惊惧。
孩子躺在床上,小脸乌青,呼吸微弱。
是五步蛇。渊寂在我身后低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屋子。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看渊寂的眼神更添了几分畏惧。
张屠户婆娘哭得更凶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我定了定神,我试试。
我快速检查了伤口,然后转身跑回我们的茅草棚。
渊寂指给我看的几种解毒草药派上了用场。
我捣碎草药,小心地给孩子敷上,又熬了药汁,一点点喂下去。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孩子微弱的喘息和张屠户婆娘压抑的哭声。
渊寂就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挡住了外面探究的目光。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孩子脸上的乌青渐渐退了些。
他咳咳两声,缓缓睁开了眼。
娘……声音细若蚊蚋。
哎！狗蛋！我的儿啊！张屠户婆娘喜极而泣,扑了过去。
周围的村民爆发出低低的惊呼。
活了！真的活了！
苏丫头……她真的把人救回来了
那妖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人们看我的眼神变了,从鄙夷变成了惊奇,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
张屠户千恩万谢,硬塞给我一篮子鸡蛋。
我没推辞,这是我应得的。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谢你。我对渊寂说。
他侧头看我,碎金的眸子里映着晚霞,似乎明亮了些。
为何谢我
要不是你告诉我那些草药,我可能也救不了狗蛋。
他沉默了一下,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你……很擅长这些。
我挺起胸膛：
那是！我可是要成为神医的人！
虽然,现在只是个勉强能糊口的村姑。
走到家门口,看到两个陌生面孔的男人在附近徘徊,眼神不善地盯着我们的茅草棚。
我心里咯噔一下。
渊寂也停下脚步,原本缓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们是谁我小声问。
渊寂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眸色沉沉。
……麻烦。
10
站住！
一声厉喝,打破了村口的宁静。
是昨天那两个男人,身后还跟了几个穿着统一服饰、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
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法器,杀气腾腾地朝我们走来。
村民们吓得尖叫着后退,躲得远远的,只敢探头探脑地看。
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领头的男人指着渊寂,眼神淬毒。
渊寂把我拉到身后,原本淡漠的碎金色眸子瞬间燃起冷冽的火焰。
滚。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
那人狞笑一声,手中法器光芒大作,直冲渊寂而来。
小心！我惊呼。
渊寂纹丝不动,只是抬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身前凝聚,空气似乎都扭曲了。
砰！
法器的光芒撞上那无形屏障,瞬间溃散。
领头男人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几步,满脸骇然。
一起上！拿下他！
几个人同时发动攻击,各色光芒交织着扑向渊寂。
村民们吓得捂住了嘴,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这妖怪要发狂了！
快跑啊！
别连累我们！
渊寂脸色苍白了几分,呼吸也急促起来,显然动用力量对他消耗极大。
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我身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碎石和尘土在他周身飞舞,狂风骤起。
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做什么。
住手！
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身影御剑而来,飘然落地。
是陆清延。
他身后还跟着柳如烟。
村民们看到仙人降临,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跪倒。
仙长！仙长救命啊！
这妖怪要杀人了！
陆清延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后定格在渊寂身上,眉头紧锁。
阁下是何方妖物,竟敢在此作乱
那几个攻击者见到陆清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行礼：
陆师兄！此獠乃被镇压的山灵,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山灵
我看向渊寂。
渊寂没理会陆清延,只是微微侧头,看着我,眸光复杂。
他们……是来抓我的。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我本该……取你心头血,破开封印……
周围瞬间死寂。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渊寂。
取心头血！
天啊！他果然是要吃人心的妖怪！
苏丫头！你快跑啊！张屠户婆娘急得大喊。
陆清延脸色一变,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清婉,你……你竟与此等妖邪为伍
柳如烟也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苏姐姐,你怎么……
我没看他们,只是看着渊寂。
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和痛苦。
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我声音有些抖。
渊寂闭了闭眼,艰难地点头：
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我……从未想过真的伤你。
需要……纯粹的情感连接……才能解开束缚……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气息更弱了。
他们说的心,不是凡人以为的心脏……
是你那种……干净的……不求回报的……
他的话语零碎,但我好像明白了。
不是要挖我的心,是要我的……爱我的选择
那几个修士见状,再次蠢蠢欲动：
陆师兄,别被他蛊惑！趁他虚弱,快拿下他！
陆清延握紧了剑柄,眼神挣扎。
不准动他！我猛地张开双臂,挡在渊寂身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丫头！你疯了！
他要你的命啊！
快让开！
陆清延更是震惊：
清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
我知道。
他是我的夫君。
不管他是山灵还是妖怪,他没有害过人,他还救了狗蛋！
你们凭什么抓他！
村民们窃窃私语。
好像……是没害过人。
狗蛋确实是他帮忙救的……
那仙长们抓他干嘛
领头的修士怒道：
此乃宗门要犯！岂容你一介凡人置喙！让开！
说着,他竟不顾陆清延,再次催动法器,这次是对着我！
清婉！陆清延惊呼。
渊寂猛地推开我,碎金色的眸子彻底变成了赤红。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响彻山谷。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那几个修士连同他们的法器,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掀飞出去,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整个村子鸦雀无声。
村民们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看着渊寂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渊寂身上的红光渐渐退去,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脸色惨白如纸,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我连忙扶住他。
你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虚弱,有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我……没事。
陆清延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看着我毫不犹豫维护渊寂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握剑的手缓缓松开,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失望,变成了茫然,最后化为一丝苦涩和释然。
原来……这便是你的道。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柳如烟和远处昏迷的修士,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我……错了。
说完,他转身,御剑腾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际。
柳如烟怨毒地瞪了我一眼,也狼狈地跟着离开了。
危机解除。
村民们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们,眼神复杂。
恐惧还在,但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张屠户和他婆娘对视一眼,壮着胆子走上前。
苏……苏丫头,渊……渊寂兄弟,你们没事吧
我摇摇头。
张屠户婆娘看着渊寂,小声说：
刚刚……谢谢你……没伤到我们……
渊寂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身上的冷冽气息缓和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虽然还是不敢靠太近,但眼神里的敌意和鄙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是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感激
夕阳再次落下,金色的光辉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沉默的村民脸上。
我扶着虚弱的渊寂,慢慢往家走。
他们……好像不怕我们了。我说。
渊寂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似乎又弯了一下,弧度比上次明显了些。
你的选择……是解开束缚的关键。他低声道,谢谢你……清婉。
我笑了,抬头挺胸：
都说了,我是要成为神医的人！救人,也救你！
他看着我,碎金色的眸子里,映着漫天彩霞,也映着我的笑脸,明亮得惊人。
这一次,我知道,我们是真的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