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生日这天,我端着最后一道菜上了桌。
弟妹四处看了看：大嫂,没买饮料吗
我一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给忙忘了。
婆婆皱了皱眉头：那赶紧去买啊！这点小事也能忘记！
我赶忙放下菜,摘了围裙,准备去趟楼下小商店。
突然听到了婆婆的心声：【哎,总是跟个瘟鸡一样,但凡能有老二媳妇十分之一,也算有个人样！】
1
我诧异的看向婆婆,我这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还杵在那,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不是当初他爸是供销社社长,她大哥是卫生院医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老大娶她！】
婆婆并没有说话,但是我的确听到了她的声音。
嫌弃的语气,加上不耐烦的表情,我确定我听到了她的心声。
怎么还在那站着啊,赶紧去买啊,大家等着喝呢！
哦哦…我慌乱的点了点头。
去买饮料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婆婆的话。
在她心里,我竟然是个废物…
老二媳妇嘴甜,确实比我更会说话。
她回来的少,但是婆婆很喜欢她,每次她们婆媳俩聊天,婆婆都笑的很开怀。
我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又到了家门口。
刚想推门进屋,又听到了婆婆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老大啊,你说你这媳妇儿,回回弄这几个菜！
一点新花样都没有,好在我让她提前买了点海鲜,你弟最喜欢吃了！
小叔子陈光宗也附和着：妈,我爱吃的是香辣蟹,大嫂这清蒸螃蟹倒是挺省事的哈！
还有这虾的个头也忒小了吧我们饭店从来不进这样的货,上不了台面！
妈,看样子大哥大嫂也舍不得在您身上花钱啊！哈哈。
我透过门缝看到陈勇表情尴尬,他低了低头,没有反驳。
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婆婆撇了撇嘴：哎,老二啊,还是你最孝顺,你给妈带的这个什么红酒,得花多少钱啊
陈光宗指着酒瓶上的logo告诉婆婆：妈,这是国外进口的红酒,您每天喝上一小杯,可以预防心脏病的！
趁着他们说酒的功夫,我推开了门,假装刚回来。
妈,饮料买回来了。
我把饮料递给弟媳儿的功夫,眼睛瞄了一下老二手里的酒。
这不和前几天我去保险公司听课,送的酒一模一样吗
我愣神之际,又听到了婆婆的心声。
【还愣在那,也不知道给我把饮料倒上！】
我反应过来,准备给婆婆倒饮料。
王青云快我一步,拿起饮料给婆婆倒了一杯。
妈,今天您是寿星,这第一杯给您倒上！愿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婆婆笑着端起饮料一饮而尽。
妈,您少喝点,回头血糖又上去了！
我看着婆婆这么豪饮,有些担心。
【顾芳萍说话真的是…难得高兴一天,扫兴！】
王青云在一旁笑着：大嫂,今天妈生日,她老人家高兴,就让她喝吧！
她倒是会说,血糖喝高了,进医院了,还得我跟着伺候。
【小云就比她懂事多了,长得也比她漂亮,更拿得出手！】
【整天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我大儿媳妇,丢脸！】
婆婆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
儿子初中淘汰的体恤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几十块钱的帆布鞋。
再看看王青云,一身黛色旗袍,高跟鞋,蛋卷头,十指不沾阳春水,高贵的像个富太太。
也难怪婆婆喜欢她。
2
一顿饭的功夫,老二两口子把婆婆哄得眉开眼笑。
我又是倒茶又是添饭,期待听到婆婆的心声,又害怕听到自己不爱听的。
只能积极的表现自己,想让她能多喜欢我一点。
饭后,婆婆在老二两口子的搀扶下回了家。
前脚刚走,陈勇就冲我发难。
不是早就告诉你,今天老二他们回来,让你买点好菜吗
你看看桌上都是些什么！
我不解：鸡鸭鱼肉都有啊,妈说老二爱吃海鲜,我也买了呀。
回回鸡鸭鱼肉,你就不能有点创新啊！
我看着饭桌上见底的残羹剩菜,这也没少吃啊。
那虾那么小,你怎么好意思端上桌
我和他解释：你让我买最新鲜的,那我一大早就去码头买了,
谁知道小商贩去的更早,我只能买到这种中等个头的。
但是都是活蹦乱跳的,也没撒药水,特别新鲜！
陈勇不想再听我解释,一甩手：行了行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气的摔门就走,我呆愣在餐厅,看着满桌子的狼藉。
一堆垃圾。
我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手。
买菜,去婆婆家给她测血压血糖,再回家做饭。
到了饭点,老二两口子姗姗来迟。
婆婆说生意人就是这样,忙得很,分秒都是钱。
我退休以后,婆婆就是我一直照顾。
同一个小区,不同单元,我时间最多,也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婆婆不和我们同住,又不想来回折腾,所以每天我都是把饭菜做好再给她送过去。
她时常拿起筷子来回翻找,然后长叹一口气。
我问她想吃点什么,她又摇头：算了,你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3
忙完了家里的活,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干枯的头发,一身旧衣服,眼角也早已爬满了皱纹。
退休以后就慢慢的不注重形象了,好像完完全全成了老妈子。
今天听到婆婆的心声才知道,她不喜欢我这副模样。
我打定主意,去街上逛了逛,买了几件新裙子。
想起王青云的蛋卷头,我又走进了理发店。
忙活了一下午,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模样,简直年轻了十岁。
虽说花钱的时候挺肉疼,但是真的很值。
一进小区,我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婆婆那。
一推门,她坐在沙发上,抬头看我时,也是眼前一亮。
我高兴的往她跟前走去,她先开了口。
芳萍啊,你这身打扮花了多少钱啊
她摸了摸我身上的料子,又看了看我的头发。
【这料子估计不便宜啊！】
你现在真是不上班不知道挣钱难！
大勇一个人赚钱多不容易啊,你就这么败家的啊！
你说你好好的,搞成这样干什么啊！五十多岁的人了,给谁看啊
【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这是要勾引谁】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妈,我看他二婶这么打扮,挺好看的,所以我…
还没等我说完,又被婆婆打断。
哎呀,你和青云能比吗她是酒店老板娘,就得漂亮,人家是门面！
【还学青云呢,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你又不上班,又不赚钱,花钱倒是挺干脆的！
可我明明听到婆婆说王青云漂亮,带的出去,拿得出手。
嫌我不修边幅,像黄脸婆。
可我真的打扮起来,她又换了副面孔。
我攥着衣角不知所措。
正好陈勇也从外面回来,婆婆见了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大勇啊,你可来了,你快看看你媳妇！
陈勇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嘿,你别说,你这么打扮还挺好看！
婆婆急了：哎哟！儿子啊,她弄这一身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妈知道这个家你养着,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你媳妇做啥我吃啥,从来不嫌弃。
她倒好,这一身,估计咱家一个月生活费都给他折腾没了。
【看我儿子不骂死你！败家玩意儿！】
本来还挺高兴的陈勇,听完婆婆的一番话后,脸立马垮了下来。
顾芳萍,你这一身花了多少钱
衣服一共1200,头发800。
什么！陈勇和婆婆发出来整齐的惊叹声。
顾芳萍,你竟然花了2000块去打扮自己
你疯了吧,2000块一个月的伙食费！
败家娘们儿啊！我苦命的儿子啊,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女人
婆婆哭天喊地,拉着陈勇的手,不断的指责我。
【真是倒了血霉了,要不是看她给老陈家生了个孙子,我一定让大勇把她给踢了！】
就因为我为自己花了钱,婆婆竟然生出了让陈勇和我离婚的念头。
陈勇夺过我手里的袋子：你说你也没什么交际圈子,买这些衣服干嘛！
2000块钱呐！够我抽多少包烟,喝多少瓶酒
赶紧的,拿去退了！
婆婆也在一旁冷眼看着我。
【还治不了她了！真是忘了这个家谁做主！】
【两千块说花就花！要是在二十年前,看我不抽死她！】
我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母子俩,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妈,我不是不上班,我是退休了,我一个月退休金八千,你儿子一个月工资才五千！
我给自己花两千怎么了
婆婆张牙舞爪的往我跟前蹦：八千又怎样你嫁到我们老陈家,那就是我们老陈家的人！
别说八千,就是八万,也是我儿子的！
陈勇也顺着婆婆的话：说好的我工资存起来,你的退休金就负责家里的开销,你这一下子就花了两千,日子哪是这么过得
家里的生活费,婆婆的买药钱,陈勇的烟酒衣服,儿子大学的生活费。
每个月几乎所剩无几,陈勇的工资是存起来了,但是他的工资卡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我狠狠的夺过陈勇手里的袋子：够了！陈勇,你们太过分了！
我自己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花家里的开销你凭什么不出
你的烟酒凭什么要我买你妈的药凭什么要我买！
从今天开始,你的工资每天上交一半,不然这个家谁爱管谁管,你的妈谁爱伺候谁伺候！
婆婆听完,立马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哎哟,家门不幸啊,嫌我这个老太婆碍事啊！
我不如死了算了！不要你伺候,不碍你的眼行不行啊！
陈勇哄着婆婆,又冷不丁的站起身来,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我捂着脸愣在原地。
我知道他愚孝,知道他心疼他妈,但我没想过他会打我。
你看你把妈气的！赶紧道歉！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
转身跑出了婆婆家。
4
我在家里坐到天黑,陈勇才回来。
看我坐在沙发上抽泣,他叹了口气,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
芳萍,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主要是我妈当时被你气成那样。
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怎么让她消气啊
我瞪着眼看他,他又叹了口气：而且你今天一下子花了两千块,确实有点太过了！
看我准备发火,他赶紧安抚我：儿子马上大学毕业了,孩子在哪儿就业也不知道,咱们不得未雨绸缪啊
给儿子多攒点钱,以后还得买房子,结婚,哪哪不用钱啊
哎,芳萍,咱们普通人家就好好过日子好吗你和老二媳妇儿不一样！
我心里五味杂陈,儿子是快毕业了,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说最近忙毕业论文的事,压力有点大。
我看向一旁的服装袋子,里面的两件裙子我没穿过,吊牌还在,应该还能退吧
第二天,我就去商场准备把这两件裙子退了。
导购小姑娘一直说我穿着很好看,退了太可惜了。
我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她手里的裙子：还是退了吧,家里衣服太多了,穿不过来。
退完了衣服,我就赶着回家做饭。
还没等走到家,大哥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突然摔倒昏迷了,正在医院抢救。
我赶紧调转方向,往医院赶去。
路上我给婆婆打了个电话,让她中午煮点饺子将就一下。
之前我怕突然有事,包了些手工饺子放在婆婆的冰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煮点饺子她自己还是可以的。
说完以后,我就赶紧挂了电话,赶到了医院。
医生说我妈的情况很不好,脑溢血,正在抢救。
我倚着墙,脚都站不稳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断的祈祷着我妈能好起来。
中午的时候,我妈终于从抢救室出来了。
医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还要继续观察。
我和大哥大嫂守在我妈床边,爸前几年走了,如今妈又躺在病床上。
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陈勇的电话。
顾芳萍,你心眼怎么那么小啊！就因为昨天和我妈吵了一架,今天直接饭都不给她做啊
陈勇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看着哥嫂投来的目光,我赶紧调小了通话音量。
我妈住院了,情况很不好。
我和婆婆说过了,冰箱里有饺子,都是我自己包的,她煮煮就好了…
陈勇打断了我的话：我妈那么大岁数了,哪能自己做饭啊
我妈在家摔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这回去得一个多小时呢,你赶紧回去看看！
陈勇！我妈住院了！现在情况很危险！
我一气之下,提高了音量。
大哥走了过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有事你就先去忙,妈这我看着。
电话里的陈勇还在不断的嚷嚷：芳萍啊,算我求你,医院有你大哥在,你就回去看一下我妈怎么样了,没什么事你再回来行吗
大哥冲我点点头,示意我：赶紧回去看看吧,别真出什么事了！
我挂了电话,走到病床前,摸着我妈的脸：妈,我回去看看我婆婆,一会儿就回来。
回应我的只有冷冰冰的仪器声。
5
我给婆婆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
一路上紧赶慢赶,也生怕她真出什么事了。
急慌慌地推开婆婆家的门,老太太坐在客厅电视机前。
妈,您怎么坐在地上啊摔了吗
我赶紧上前扶她。
【还知道回来！我不闹一通还不知道在哪儿野了呢!】
妈,我妈脑溢血了,到现在还昏迷着。
您吃饭了吗我冰箱留了饺子,煮了没啊
婆婆叹了口气：哎,老了,不中用了,我哪会煮什么饺子啊
【我就不煮,我就饿着,等晚上老大回来,我就告诉他,顾芳萍不给我饭吃！】
听着婆婆的心声,我真的感觉浑身疲惫。
妈,不是我故意不给您做饭,我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陈勇说您摔着了,非让我回来看看,我看您这也好好的！
婆婆顿时又来了精神：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巴不得我和你妈一样死了是吧
我怔怔的看着婆婆：妈,您在说什么啊我妈只是昏迷了！
婆婆白了我一眼：你妈躺在医院里和你有多大关系啊你大哥大嫂在那不就行了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们老陈家的媳妇儿,万事以老陈家为主！
【真是一点分不清主次,为了她妈,饭都不给我做了！】
我猛的站起身,指着婆婆,气的说胡都哆嗦：我是嫁进来,不是卖进来！
我放着医院昏迷不醒的妈不管,回来看你,你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
【这个贱女人,竟然敢和我叫板！】
【倒反天罡！心野了！真的是心野了！】
婆婆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又开始撒泼打滚,见我一动不动,一开始恶语相向。
你妈年纪那么大了,估计也醒不过来了,要我说不如死了算了,又花钱又折腾人！
我可告诉你,医药费你可不能掏啊,那都是我儿子的钱！
我心底的寒意达到了顶峰,我一直以为婆婆只是性格不好,今天才知道,她是坏,纯坏！
我不想继续和她掰扯,准备回医院。
就在这时,大哥给我打电话。
芳萍…妈…妈走了……
大哥的呜咽声从手机里传来,我周身的空气都凝结了。
我妈走了,我没有妈了。
她走时,我竟然没守在她身边。
我看着地上撒泼的老太婆,此时此刻只想掐死她！
【＊推荐截断点】
顾不得身后老太婆的咆哮,我发了疯了似的赶回医院。
6
赶到医院时,医护人员已经守在一旁,就等着我见我妈最后一眼了。
大哥大嫂哭到抽泣,孩子们一个劲的喊着奶奶。
我猛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妈,我来了,你看看我啊！
妈,你睁眼看看我啊！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妈被医护人员拉走,浑身的血液冲向心脏,疼到不能呼吸。
陈勇在这时候给我打了电话：芳萍,我妈怎么样啊我打电话给她怎么没人接啊！
从始至终,他没有问过一句我妈怎么样了。
我对着电话冷冷的说了句：你妈得病了,活不长了！
还有,我要和你离婚！
挂了电话,我就和我哥一起开始准备妈都后事。
晚上陈勇下了班也过来了。
他一脸的愧疚：芳萍,我真的不知道咱妈情况这么严重,我以为就是小毛病。
而且我妈在家摔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
啪！的一声,我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满屋的人看向我,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陈勇,你走吧,别来我家了,等我妈丧事办完,我们就去把婚离了！
陈勇拉着我的衣服,死活不愿意走。
芳萍,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和我离婚啊！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妈出事了！
够了！你闭嘴！看到陈勇,我就想起他妈的那副嘴脸。
我妈辛苦把我养大,结果呢我替你伺候你妈,因为你妈,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大哥说妈咽气之前短暂的醒了几分钟,满屋子找我,最后带着遗憾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疼的要死。
最后陈勇在家里亲戚的劝说下,先回去了。
大家也劝我气气就算了,别真离婚了,妈已经没了,家不能再散了。
我没有说话,看着妈的遗像,心里打定了主意。
7
办完了我妈的丧事,我就正式和陈勇提出了离婚。
他不同意,我意料之中。
我搬到了顾家老宅,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回忆。
陈勇每天都给我打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他不断的道歉,不断的劝我：我知道妈走了你难过,但是你要知道,脑溢血治好了也得要人伺候,妈走了,反倒算享福了！
每一次我都得重复且坚定的和他说：我要和你离婚！
这一次,他终于受够了。
顾芳萍,你耍脾气也该有个度,我妈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外卖了！
她老人家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笑了：受不了就去死啊！去阴间享福啊！
顾芳萍！你怎么说话的！
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去死,我给你们多烧点,让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狠狠的在电话里告诫我：我知道你想离婚,但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看谁耗过谁！
挂了电话,我坐在院中,想起我嫁给陈勇的这二十几年,自嘲的笑了笑。
因为我坚决不回家,老太婆没人伺候了,陈勇又不能天天请假。
于是老二两口子被迫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陈勇也不再给我打电话,也不回应离婚的事。
我正愁该怎么办,老太婆住院了。
在老二家待了半个月,住院了。
这次是陈勇亲自来老宅找的我。
老太婆本来就有三高,平时吃饭我都尽量少油少盐。
这一去老二家,每天跟着在饭店吃,嘴是舒服了,人也进了医院。
芳萍,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去照顾我妈几天
老二两口子太忙了,我又不能老请假。
我冷眼看着他：那是你妈,你该亲自孝敬她,这孝心外包算什么事
芳萍,怎么说我妈也是你婆婆,她病了,你理应去照顾她。
要不是换了6个护工都不靠谱,我也不会来求你！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要离婚,你妈就是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老太婆那么挑刺的人,换多少个护工也不够她折腾的。
他叹了口气,良久：行,我答应你,只要你去照顾我妈几天,我就去和你办手续！
我想了想,答应了。
8
第二天中午,我带着饭菜去了医院。
老太婆一见到我就激动的大喊：你来干什么！大勇呢
我放下餐盒,对着她一笑：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咽气啊！
你这个毒妇！你给我滚！去把大勇给我找来！
是你儿子求我来的,你两个儿子都不愿意管你呢！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贱人！趁我病,要我命！】
【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哈哈哈…哈哈…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老太婆的眼睛瞪的浑圆,恶狠狠的盯着我。
当然是笑你啊！
【这个贱女人果然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就说她怎么会那么好心！】
我打开餐盒,递给她：吃吧,要不是你儿子答应和我离婚,我也不会来这找不痛快。
老太婆撇过头,不看我：拿走！我不吃你做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问她：确定不吃吗
【我不吃饭大勇就心疼我,到时候还不打死这个贱女人！】
我听着老太婆的心声发笑,肚子的打起鼓了,还想着打死我呢。
我慢条斯理的将饭盒里的饭倒进来垃圾桶。
啧啧啧,你今天得饿肚子咯,等你的好大儿下了班再给你送吧。
要我说啊,你都这样了,又花钱,又要让人伺候,不如死了算了！
我妈刚走,你现在去追她,还能赶得上。
【气死我了啊！家门不幸啊！】
【当初怎么就同意这个贱女人进了门！】
【我病了就原形毕露了,以前倒是装的乖巧！】
听着婆婆的心里话,我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婆,你有没有心啊这些年我尽心尽力伺候你,你还真有脸把我当免费保姆啊
你的衣食住行,就医看病哪一件不是指望我
你喜欢王青云,她怎么不来照顾你啊怎么你一去她家就住院了啊
吃砒霜了吗报应来的这么快！
老太婆在病床上气到发抖,颤巍巍的手摸索床头的拐杖,想一拐杖打死我。
我闪到一边,她打了个空,还差点摔下床。
就差一点,太可惜了。
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照顾,快给我滚！
老太婆气得不轻,话都说的哆嗦。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哦,对了,你咽气之前,让陈勇和我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不然到时候你死了,我不去披麻戴孝,邻居会笑话你们家的！
我走出病房,门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老太婆命真硬,怎么都气不死。
9
果然晚上陈勇就打电话质问我。
顾芳萍！你故意的吧你今天差点把我妈气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故作惊讶：啊还差一点啊
我就不应该求你去帮忙！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陈勇,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你妈今天骂我的那个精神头,短时间内还死不了,你还得继续伺候她。
陈勇气急败坏,在电话里什么都骂,脏的要死。
临了还说了一句：顾芳萍,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无所谓,我知道,哪怕我把老太婆照顾好了,他也不会同意离婚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免费保姆,还自带生活费,谁舍得放手
随你的便吧陈勇,离不离都这样,那个家我是不会回去了…
陈勇打断我：行了！我不想和你废话,我妈检查出肺上生了癌,医药费不够了,我要卖房子！
明天你回来签字,我妈我也不稀罕你照顾了！
我不禁疑惑：你妈得了癌,你要卖房子老二不出钱吗
老二家最近饭店出了点问题,拿不出钱来,再说了,我是老大,理应挑起大梁来！
你别废话了
,明天回来签字！
我默念了一句傻逼。
陈勇,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要和你离婚了,以后我都不提离婚的事儿了！
陈勇愣了几秒：对！对嘛！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的良心还没坏透！
以前我想着,哪怕我净身出户,也要把这婚给离了,多看这家人一眼我都嫌恶心。
可现在老太婆等着陈勇卖房子救命呢。
房本上有我的名字,我不同意,他就卖不了。
有什么是比看着老太婆等死更痛快的呢
陈勇,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休想卖房子！
让你妈在医院等死吧！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真痛快啊！事情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陈勇气不过,大半夜的跑到我这砸门,大门砸的夯夯响。
一边砸一边骂,听得出来,他喝了酒,在发酒疯。
我打了个电话给大哥,不一会两个侄子就到了门口。
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撸了撸袖子,陈勇酒就醒了一半。
小姑父,我奶奶五七还没过,你就来老宅砸门,几个意思啊
喝酒了啊脑子不清醒了用不用我们给你清醒清醒
陈勇怂了,转头就跑,但是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念叨了一路。
大哥听说我又不打算离婚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芳萍啊,我觉得,他们那家人事儿多的很,还是远离的好。
你也别怕离了婚没地去,妈这老房子你就安心住着。
等你离了婚,咱把房子过户到你头上。
我点点头：大哥,婚我肯定离,我有数的。
10
老太婆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没几天,陈勇就坐不住了。
顾芳萍,你怎么样才肯签字
我不签字,我对这房子有感情,签不了一点。
陈勇急了：实在不行,我答应和你离婚！
我假装生气：好好的日子不过,离什么婚啊！
顾芳萍！你他妈别装了！你就是想拖着,想把我妈拖死！
我也不装了：是啊,怎么着谁让房本上有我的名字呢！
陈勇叹了口气：行！我同意和你离婚,房子卖了,我们一人一半总可以吧
那不行,我对你,对这个家都是有感情的！
四六。
反正我舍不得和你离婚！
三七,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妈的医药费就不够了！
我抿了抿嘴,憋住笑：陈勇,我们结婚25年呐…
电话那头的那人几乎崩溃：芳萍！算我求你！我妈耽误不起了…
我不想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去贷款,借网贷,也算是夫妻共同债务。
那我更得不偿失。
我同意了,答应和他去民政局办了离婚,冷静期这一个月,房子也被中介卖了出去。
手续办完,我拿到了150多万的房款。
离完婚,我就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儿子,我和你爸离婚了,你会不会怪我
电话那头的儿子半晌没说话。
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太好了妈！你终于舍得离婚了！
这些年,您受了太多委屈了,小时候我不懂,可这几年我长大了。
我知道奶奶不喜欢你,爸又愚孝,您离婚是对的！
本来想着,等我毕业了工作稳定,再把您接过来。
让您再也不用受气,没想到,您自己就给离婚了！
妈,您真勇敢！
电话里,儿子越发的激动。
我抹了把眼泪,泣不成声。
被婆婆欺负我没哭,被陈勇打我没哭,离婚了我没哭。
儿子说【妈,您真勇敢！】,我哭了。
我花了二十五年,才学会了这一次勇敢。
11
离婚以后,陈勇没少在外面编排我。
因为都住一个村,邻居们都很相熟。
已经有不少人背地里说我心思野了,半截身子入土了还闹离婚。
也就陈勇心软,分了一大半家产给我。
今早买菜的时候,隔壁的张荣还专门拦下我。
芳萍啊,你说你怎么想的啊,陈勇那么好的男人,你还离婚！
不赌不嫖的,也不打你,下了班就回家,多顾家的男人啊！
哪像我家那口子,喝多了还打我,手里没几个钱,还想着嫖！
我对她笑了笑：那不正好,你离了,和陈勇过。
正好这会儿他妈病了,你去伺候老太太,陈勇命都能给你！
陈勇是个好男人,卖房子都要给他妈治病,跟着他,他保证不嫖不赌不打你！
周围路过的人,勾着头听我说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荣也觉得尴尬：哎哟,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想劝劝你！
她家那个老太太,我可伺候不来！
她转身就要走,我赶紧拦住她：没事,我有经验,我教你！
她狠狠的甩开我的手往前跑：神经病吧你！
老太婆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厉害角色,威名在外,撒泼骂架,全村第一。
都知道我这些年深受老太婆的毒害,没有一个人觉得我委屈。
离了婚倒是都来劝我,就是见不得我脱离苦海。
我给陈勇打了个电话：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编排我,我就闹到医院去！
我不好过,你妈也别想好过！
我一天气不死她,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我倒看看是我嘴硬还是她命硬！
陈勇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怂货！
12
在大哥和儿子的建议下,我报了个旅行团,去北京。
早就想去首都看看,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
北京的繁华让我震撼,五星红旗迎着光辉升起。
阳光将我包裹,所有的委屈,不甘,在这一刻释放。
往后余生,一定也如这般灿烂。
我跟着旅行团玩了大半个月,去了好多地方,原来生活还有这一种方式。
我带着大包小包的纪念品回到家时,大哥告诉我,老太婆回家了。
说是年纪大了,不想治了,也怕死在手术台上。
陈勇没时间照顾,老太婆还是继续待在老二家。
陈勇则是自己在公司旁边租了个房子,周末就去老二家看老太婆。
王青云说现在饭店收入不好,所以让陈勇每个月给两千块钱,作为老太婆的生活费。
陈勇还得交房租,时间一长,也有点吃不消。
于是,他打电话问我借钱。
芳萍啊,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不能！
他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开了口：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你借我点钱行吗
我现在又要给我妈生活费,又要租房子,实在吃不消了！
我不经纳闷：你租什么房子啊你妈不是还有套房子吗她当初让你卖房子给她治病,她的房子还舍不得给你住
经我这么一说,陈勇突然反应过来：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还有啊陈勇,也就是咱俩夫妻一场,我想说句公道话,当初我伺候你妈那么多年,老二家也没出过生活费啊！
这会儿他们问你要生活费,也太不应该了吧
陈勇突然发了疯：顾芳萍,你真恶心,离婚了还想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
他急了,他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果然,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裂缝处生根发芽。
没多久,陈勇就去了老二家的饭店,和老太婆提出要住她的那套房子。
老太婆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满脸的不情愿。
陈勇急了：妈,我为了你婚离了,房子卖了,您的房子还舍不得给我住吗
王青云听了半天,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说大哥,那不是妈的房子,那是我们家的房子！
陈勇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看向老太婆,最终老太婆和盘托出。
早在我退休那年,她就偷偷把房子过户给了老二两口子。
这两口子可真是聪明啊,生怕我和老太婆处出感情了。
为了防止老太婆把房子给我,就先下手了。
陈勇看着老太婆,满眼的失望。
妈,房子是您的,你想给老二,我管不着。
但您得把治病剩下的钱给我,我租房子用。
老太婆眼神虚晃：那钱不是你给我治病的吗我这不治了,钱也是我自己省下来的…
妈！把钱给我！陈勇终于红了眼。
从小到大,您偏心老二我都知道！
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讨您高兴,可是您呢！
房子偷偷给老二,我卖房子的钱您还想撮着！我也是您儿子啊！
陈光耀见陈勇发了火,赶紧上前：大哥,你这是干嘛啊！妈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啊
陈勇红了眼,盯着陈光耀：你说！我钱呢
陈光耀心虚的看了眼老太婆：前段时间饭店生意不是不好吗我就问妈借了钱,但是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还的！
陈勇听完,彻底发了疯：好啊你！我婚离了,房卖了!最后好处都让你给捞了是吗
随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陈勇顾不上老太婆的鬼哭狼嚎,一拳一拳打在陈光耀身上。
陈光耀被打急了,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下一下。
白进红出,陈勇慢慢倒在了地上。
满屋子的食客吓得四处逃窜,有胆大的客人报了警,还有人叫了救护车。
还没等到医院,陈勇就没气了。
警察把陈光耀带走了,饭店也被查封了。
王青云为了给陈光耀请律师,把老太婆的房子低价卖了,老太婆彻底没地方去了。
我陪着儿子,以家属的身份处理陈勇的身后事。
在警察局看着事发当天的监控,我问警察：这会不会影响我儿子以后考公啊
警察愣了愣,但也认真的回答了我：他二叔肯定要判刑的,但对他影响不大,只要不是特殊岗位就行。
我松了口气,还好死的是陈勇,万一死的是陈光耀,那对我儿子的影响就太大了。
这也算是陈勇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老太婆被送去了养老院,但她改不掉自己的脾性。
把护工当保姆使唤,又因为长时间没人去看她。
护工的胆子越来越大,一不高兴就对着老太婆拳打脚踢,还都挑没有监控的地方。
曾经希望长命百岁的老太婆,现在每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还不死
她生日那天,我没来得及祝福她。
现在补上,祝愿她长命百岁,打败癌细胞,饱受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