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刃与尘 > 第一章

第一卷
血锈
【第一幕:狼噬】
残阳把终南山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缠住人的脚踝。
阿蘅的柴刀劈开第六匹狼的天灵盖时,刀刃已经卷得像老妪的牙。腥热血珠溅在少女麦色的脖颈,顺着锁骨滑进粗布衣襟,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这样的光景,在秦岭深处实在寻常得紧。
姑娘且住手!
苍老嗓音自山崖传来,阿蘅反手将柴刀插进狼尸眼眶,抬头望去。但见青石上斜倚着个灰袍人,发间缠着九枚铜铃,此刻正随着咳嗽声叮当作响。山风卷起他衣角,露出腰间悬着的半截剑穗,猩红如残阳余烬。
老头儿看戏看得可还满意阿蘅抹了把脸上血污,露出编贝似的白牙。她认得这剑穗,去年王员外家五十大寿,天南地北的剑客都揣着这种红穗子来贺,结果在山庄门口打死了十七个人。
灰袍人又咳起来,每声都像生锈的铁锯在拉扯:姑娘……可曾见过会饮血的剑
阿蘅正待嗤笑,忽觉掌心一烫。那柄卷刃柴刀竟泛起诡异的锈斑,狼血顺着刀脊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汇成个扭曲的人形。狼群突然骚动,为首的银狼仰天长啸,声浪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而落。
闭嘴!阿蘅反手掷出柴刀,刀锋擦着银狼耳际钉入岩壁。那畜生却像中了邪般,碧油油的瞳孔突然缩成竖线,朝着灰袍人所在青石猛扑过去。
【第二幕:锈引】
银狼扑至半空,忽被一截枯木洞穿咽喉。
阿蘅瞳孔骤缩——那灰袍人始终未离青石三步,此刻却有半截焦黑木棍从他袖中探出,棍梢正滴着狼血。更诡异的是,木棍接触血迹处竟绽开细密铁锈,恍若枯木逢春抽出猩红枝桠。
二十三年前,我在铸剑池底埋了块天外陨铁。灰袍人抚着木棍,锈迹竟顺着他指尖爬上皱纹,本想铸柄能斩断因果的剑,却得了团吃人不吐骨头的火。
银狼尸身突然抽搐,皮毛下隆起无数铁锈疙瘩。阿蘅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岩壁,却听那灰袍人轻笑:姑娘怕了这畜生方才饮了锈血,此刻五脏六腑都成了剑坯的养料。
话音未落,狼尸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阿蘅看见无数铁锈凝成剑形,在暮色里闪着幽蓝冷光。灰袍人袖中木棍突然暴长三尺,将锈剑尽数卷入棍身,焦黑表皮簌簌剥落,露出内里暗红纹路。
好剑坯。灰袍人抚着木棍,指尖已被锈蚀见骨,可惜老朽等不到它开锋那日了。他忽然抬眼,浑浊瞳孔映出阿蘅腰间佩着的柴刀,姑娘可愿听个故事关于柄专淬铸剑师魂魄的魔剑。
【第三幕:血锈】
子时三刻,山风骤歇。
阿蘅蜷在破庙草堆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截木棍。月光透过窗棂,在棍身锈迹上投下斑驳暗影,恍惚间竟似无数小剑在游走。白日里灰袍人咳出的血溅在上面,此刻已凝成暗红晶簇,在夜色里泛着妖异光泽。
小友可知,铸剑师最忌什么
老者临终前的呓语突然刺入耳膜。阿蘅猛地坐起,柴刀当啷坠地。月光下,那截木棍正悬在她头顶三寸,锈迹如活物般蠕动,在地面投出柄巨剑虚影。
忌……情她想起茶馆说书人讲过的干将莫邪,想起那些为铸神兵跳入火海的痴人。
错了。虚影中传来沙哑笑声,竟与白日老者声音一般无二,铸剑师最忌心软。木棍陡然坠落,钉入阿蘅脚边青砖,锈迹顺着缝隙蜿蜒,在她裙摆绣出朵血色莲花。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阿蘅抄起柴刀贴墙而立,汗湿的掌心在刀柄留下五道月牙印。来人至少有七个,马鞍上挂着的兵刃在暗夜里泛着青光——那是慕容世家的制式弯刀,刀镡处都嵌着枚铜铃。
搜!为首者低喝,铃声大作。
阿蘅屏住呼吸,却见那些弯刀突然齐齐出鞘,刀尖直指她藏身之处。锈剑虚影在月光下暴涨,将破庙照得纤毫毕现。慕容家死士瞳孔倒映着漫天剑影,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竟七窍流血而亡。
【第四幕:锈色黎明】
阿蘅是在浓烈血腥气中醒来的。
晨光穿透窗纸,将破庙染成炼狱。七具尸首以诡异姿势蜷缩在地,每具眉心都嵌着枚铜铃,铃舌上沾着暗红锈迹。更可怕的是那些弯刀,刀刃竟被锈蚀得只剩刀柄,残铁碎屑在地面铺成个扭曲的剑字。
叮——
焦木棍从尸首手中滚落,正停在阿蘅脚边。她这才发现棍身暗红纹路原是符咒,此刻正随着晨光流转,在地面投射出幅星图。星图中央,赫然是柄三尺青锋,剑锷处刻着个欧字。
山风突然转急,卷着腥气扑进庙门。阿蘅猛回头,正对上昨夜灰袍人站立过的青石。石面上血书未干,字字如刀:
剑生七寸,锈蚀人心。欲解噬主劫,须饮铸剑师心头血。
落款处画着半枚铜铃,与慕容家死士刀镡上的纹样如出一辙。阿蘅正待细看,忽觉掌心刺痛。低头望去,昨夜被锈剑划破的伤口竟泛着幽蓝,皮肉下隐约可见铁锈游走。
【第五幕:锈病蔓延】
阿蘅是在第七日发现猎户尸首的。
那汉子仰面躺在溪边,新铸的玄铁剑插在心口,剑身却已锈成暗红。更诡异的是,他七窍流出的血竟在地面汇成个剑形,与破庙里的星图如出一辙。
作孽啊。村长杵着拐杖摇头,自打老张头得了这剑,整日念叨要斩妖除魔。
阿蘅蹲下身,柴刀挑开猎户衣襟。焦木棍突然震颤,棍梢锈迹如活物般爬上尸体,在心口锈剑处凝成团血雾。血雾中浮现出猎户生前影像——他正将匕首刺进流浪汉胸膛,匕首柄上赫然刻着慕容家的铜铃纹样。
他杀过人。阿蘅踉跄后退,柴刀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焦木棍突然暴长,将锈剑卷入棍身,猎户尸身随之炸裂,飞溅的锈渣将溪水染成暗红。
【第六幕:剑冢秘闻】
逃亡的第七个夜晚,阿蘅宿在座废弃的山神庙。
火堆将熄时,她发现神像底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借着将灭的火星,她看见开篇八个血字:慕容世仆,叩剑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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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可算找到了。
沙哑嗓音突然在梁上响起,阿蘅反手掷出柴刀,却见那灰袍人坐在房梁上,腰间剑穗已褪成暗褐。他脚下悬着七枚铜铃,随着笑声在夜风中轻晃。
慕容家守了八百年的秘密,灰袍人屈指一弹,铜铃在梁柱上敲出《铸剑考》残页的韵律,就藏在这破庙底下。他忽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在地面汇成星图,正与焦木棍上的纹路重合。
阿蘅握紧柴刀,却见灰袍人从怀中掏出血书。借着最后一点火光,她看见上面写着:千锋剑阵,九百噬主剑为牢,一柄枉生为锁。每逢月晦,需以慕容血脉饲之。
家父本是第八代守墓人,灰袍人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十七道剑疤,直到他发现,所谓守护,不过是给凶剑喂血。
【第七幕:血色黎明】
阿蘅是在鸡鸣时分离开破庙的。
她将焦木棍插在马鞍旁,看着棍身锈迹在朝阳下褪成暗金。残页被血浸透的字迹逐渐清晰,在噬主章节后赫然写着:欲破剑冢,需集齐九柄噬主剑,以铸剑师九窍血为引……
山道尽头传来悠长号角,十七骑黑甲武士踏着晨雾而来,马鞍上挂着铸剑师常用的铁砧与火钳。阿蘅握紧柴刀,却见领头者摘下头盔——竟是昨夜客栈掌柜,眉心嵌着枚崭新的铜铃。
小友留步。掌柜的甩出铁链,链尾铜铃在半空炸成血雾,东家有令,请姑娘去剑冢……观礼。
阿蘅反手劈开铁链,焦木棍突然自行旋转,将血雾凝成柄三尺青锋。锈剑入手的刹那,她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与慕容昭相同的剑疤,皮肉下隐约传来铜铃的震颤。
第二卷
淬火
【第一幕:夜鸦啼血】
慕容山庄的夜总是浸着铁锈味。
阿蘅蹲在铸剑房横梁上,看着第七只夜鸦撞碎在铜铃风铎上。血珠溅在铃舌的暗红晶簇上,竟发出类似婴泣的震颤。子时梆子刚敲过,慕容决便拖着残腿推门而入,左袖在夜风中猎猎翻飞,露出半截焦黑的断臂。
家主,该换药了。
沙哑嗓音从铸剑炉阴影中溢出。琵琶女抱着鎏金药箱缓步而出,箱盖九枚铜铃的排列方位,竟与破庙星图形成微妙呼应。阿蘅注意到她袖口沾着新鲜锈粉,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芒。
慕容决突然挥袖打翻药箱,银针散落如雨:二十年!我喂了这剑冢二十年血,换来的却是昭儿……他喉结剧烈滚动,右手蛇形匕首已抵住心口,刃尖垂着的血珠在青砖上蜿蜒成河,隐约现出半枚铜铃纹路。
阿蘅屏住呼吸,却见慕容决手腕一翻,匕首竟刺向琵琶女咽喉。暗器破空声骤响,三枚铜铃钉入房梁,正悬在阿蘅耳畔。琵琶女后仰避开刀锋,怀中琵琶缺弦处突然喷出股血雾,在慕容决面前凝成面水镜。
家主看好了。琵琶女指尖在血镜上划过,镜中浮现出慕容昭的瞳孔。金棕色的眸子深处,正浮沉着柄锈迹斑斑的小剑,剑锷处刻着个欧字。
【第二幕:血池映魂】
铸剑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水面漂浮着层层锈渣。
阿蘅伏在通风口,看着慕容决褪去外袍。他右胸膛上十七道剑疤与灰袍人如出一辙,此刻正随着呼吸翕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游走。琵琶女将药粉撒入池中,水面突然沸腾,无数锈剑碎片从池底浮起,在月光下拼成柄三丈长的巨剑虚影。
家主,该添新血了。琵琶女递上匕首,慕容决却反手刺入自己心口。血箭喷涌的刹那,阿蘅背上的焦木棍突然震颤,棍身锈迹顺着石缝钻入铸剑池,水面顿时浮现出张人脸——正是那夜在破庙见过的灰袍人!
欧冶子,你还不肯认命么慕容决对着血水低语,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二十年前我放你假死遁走,今日你徒弟却送上门来……他忽然转头,目光直刺通风口,出来!
【第三幕:锈忆噬心】
阿蘅滚落铸剑池时,焦木棍正插在慕容决脚边。
锈迹如毒蛇般缠上慕容决脚踝,他却大笑起来:好!好!欧冶子选的新容器!琵琶女突然拨动琵琶,缺弦处震出的声波将锈迹震成齑粉。阿蘅趁机掠向药箱,指尖刚触到鎏金锁扣,背后突然传来利刃破空声。
叮——
柴刀劈开暗器的瞬间,阿蘅看见慕容决心口插着柄锈剑——正是她背上的焦木棍所化。更诡异的是,锈剑正在吸食他的血肉,慕容决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而锈剑却逐渐褪去锈迹,显露出暗红剑身。
这不是……阿蘅突然头痛欲裂,焦木棍在掌心融化成铁水,顺着经脉直冲天灵。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她看见欧冶子在铸剑池底刻阵,看见慕容决举剑刺穿自己胸膛,看见琵琶女将铜铃浸在血水中……最后定格在慕容昭瞳孔异化的瞬间——那分明是欧冶子残魂在争夺躯体!
现在你明白了琵琶女突然开口,声音竟与慕容决重叠,所谓万刃归宗,不过是让九百噬主剑认主,成为剑冢新的守墓人。她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阿蘅一模一样的锈纹。
【第四幕:月蚀惊魂】
子时三刻,乌云吞月。
阿蘅是在剧痛中醒来的。慕容决的尸身已化作锈粉,铸剑池中却浮出柄三尺青锋,剑锷处刻着个欧字。琵琶女正用血水擦拭剑身,每擦一下,阿蘅掌心的剑疤便灼痛一分。
家主等这一天太久了。琵琶女突然将剑刺入阿蘅心口,暗红剑身却停在离肌肤半寸处颤抖,你果然不是凡人。她扯开阿蘅衣襟,露出心口处与剑疤相连的锈纹,这是铸剑师的血脉印记,你体内流着欧冶子的血。
铸剑房突然地动山摇,池底传来铁链崩断声。阿蘅看见无数锈剑碎片从池底喷涌而出,在空中拼成柄巨剑。琵琶女却跪地长拜:恭迎枉生剑主!她的衣袖滑落,露出腕间与慕容决相同的剑疤。
【第五幕:血月追魂】
阿蘅逃出山庄时,天上下着锈雨。
焦木棍已化作暗红软剑缠在她腰间,每走一步,地面便多出个血脚印。慕容昭带着黑甲武士拦住去路,他瞳孔中的锈剑已蔓延至整个眼眶,手中弯刀却还在往下滴血,刀刃缺口处嵌着半枚铜铃。
家妹等你好久了。慕容昭突然咧嘴,刀尖挑起阿蘅下巴。他身后走出个红衣女子,眉眼与琵琶女如出一辙,只是怀中琵琶的铜铃换成了银制,铃舌上沾着新鲜锈迹。
姐姐等这曲《锈铃记》,等了二十年。红衣女指尖拨动琴弦,瓦砾中的锈剑碎片突然震颤。阿蘅腰间软剑自行出鞘,却在空中被弯刀劈成两段,断剑落地时发出婴儿啼哭,惊起满山夜鸦。
现在,该你了。慕容昭弯刀指向阿蘅心口,刀尖突然窜出股血焰。阿蘅后仰避开刀锋,发簪却被削断,青丝散落的刹那,她看见慕容昭瞳孔中的锈剑正缓缓旋转,剑尖指向她背上的《铸剑考》残页,书页被血浸透的字迹正在蠕动。
【第六幕:锈色黎明】
阿蘅是在血泊中爬起来的。
她握着半截断剑,看着慕容昭的弯刀卡在岩缝中。方才电光石火间,她用发簪刺穿了慕容昭掌心铜铃,此刻锈血正顺着他手腕往下滴落,在地面汇成个扭曲的欧字。字迹中央,赫然嵌着半枚铜铃。
你逃不掉的。慕容昭突然大笑,眼球整个化作锈剑形态,剑冢已经苏醒,这天下铸剑师……他话音戛然而止,心口突然绽开朵血花——红衣女的银铃琵琶弦已嵌入他后背,弦上锈迹正顺着血脉蔓延。
蠢货。红衣女踩着慕容昭尸首走近,裙摆扫过满地锈粉,慕容家守了八百年的秘密,岂是你这废人能染指的她忽然转向阿蘅,银铃在指尖奏出《铸剑考》的韵律,而你,欧冶子最后的血脉,准备好成为新的守墓人了吗
阿蘅突然轻笑,腰间断剑残片突然飞起,在月光下拼成个欧字。红衣女脸色骤变,却见那些碎片突然调转方向,悉数钉入她怀中琵琶。银铃炸裂的瞬间,阿蘅看见琵琶腹中藏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半枚铜铃——与慕容昭眉心那枚严丝合缝。
第三卷
葬剑
【第一幕:血月封剑】
慕容山庄的废墟在血月下浮凸如坟茔。
阿蘅踩着瓦砾前行,焦木剑在腰间发出蜂鸣。每走一步,地底便传来铁链震颤声,仿佛有巨兽在铸剑池底翻身。她忽然驻足——前方青石板上躺着半截蛇形匕首,刃尖还沾着慕容决的血,血珠在月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你终于来了。
沙哑嗓音自四面八方涌来,阿蘅猛地转身,却见身后站着个慕容决。他左袖空荡,右胸膛的剑疤正在渗血,只是面容已化作欧冶子年轻时的模样,眉眼间却缠绕着黑气。
二十三年前,我故意让昭儿看到这匕首。假慕容决抚着心口剑疤,血肉突然塌陷,露出内里暗红的锈铁,只有让至亲之人刺穿这具傀儡身,才能唤醒剑冢深处的……
地动山摇。
铸剑池方位突然塌陷,九百九十九柄噬主剑破土而出,在夜空中组成巨剑牢笼。阿蘅腰间焦木剑自行出鞘,剑尖指向牢笼中央——那里悬着柄三丈长的锈剑,剑锷处赫然刻着个欧字,剑身却缠绕着九条玄铁锁链。
【第二幕:双生劫火】
枉生出鞘的刹那,阿蘅听见欧冶子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记忆如锈剑碎片纷至沓来:她看见年轻时的铸剑大师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看见慕容决抱着血淋淋的新生儿在铸剑池边立誓,看见琵琶女将铜铃浸在血水中……最后定格在假慕容决撕开脸皮的瞬间——那分明是欧冶子黑暗面化成的血傀儡,眉心嵌着半枚铜铃。
你以为噬主剑只饮铸剑师的血血傀儡突然出现在阿蘅身后,指尖戳入她后颈剑疤,从你捡到焦木棍那刻起,就成了我的新容器。
阿蘅突然明白慕容昭瞳孔异化的真相——那根本不是诅咒,而是欧冶子残魂在争夺躯体!她反手将焦木剑刺入心口,暗红剑身却停在离肌肤半寸处颤抖。剑身突然映出慕容昭临死前的场景:他抱着琵琶女的尸首,瞳孔中的锈剑正刺入自己心口。
没用的。血傀儡大笑,这具身体里流着欧冶子的血,你每用一次万刃归宗,就离成为守墓人更近……
话音戛然而止。
阿蘅的柴刀不知何时已劈开血傀儡天灵盖,刀尖挑着枚铜铃——正是琵琶女药箱上的那枚。铜铃坠地的瞬间,九百噬主剑突然齐鸣,在夜空中组成篇血色乐章,每声都应和着阿蘅腕间铁链的震颤。
【第三幕:剑冢囚心】
阿蘅是在剑鸣声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悬在铸剑池上空,脚下是沸腾的锈水,头顶是盘旋的噬主剑阵。血傀儡的残肢正在池中融化,每融化一寸,阿蘅掌心的剑疤便灼痛一分,皮肉下隐约可见锈剑游走。
该结束了。她忽然念出《铸剑考》残页上的咒文,却不是万刃归宗,而是灰袍人咳血时哼唱的民谣调子。噬主剑阵突然停滞,九百柄锈剑在空中解体,化作血雨坠入铸剑池。
阿蘅腰间焦木剑却逆势而上,剑尖刺中枉生剑锷的刹那,她看见欧冶子残魂从锈铁中浮现——那竟是个抱着襁褓的温润书生,襁褓中露出半截铜铃,与慕容昭眉心那枚一模一样。
封印我吧。书生将婴儿放入阿蘅怀中,锈剑突然发出哀鸣,带着昭儿的血脉离开,这江湖……不该由铸剑师守护。他残影突然化作铁水浇在枉生剑身,噬主剑阵轰然合拢,将锈剑与她一同封印在剑冢核心。
外界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柄锈剑插在《铸剑考》残页上,书页被血浸透的字迹写着:当庖丁解牛的刀不再嗜血……
【第四幕:锈色黎明】
十年后的长安西市,盲眼琴师坐在酒肆檐下。
她怀中琵琶缺了根弦,琴轸处缠着半截铜铃丝线。每当有贪吏经过,琴弦便会自行震颤,锈迹从丝线渗出,在青石板上刻下血字判词。市井传言这琴师是慕容昭的私生女,却无人知晓她眼罩下藏着九道剑疤。
姑娘这锈剑,可斩得动在下这颗心
纨绔子弟摇着折扇逼近,却见琴师突然抬眼——那双眼睛竟与慕容昭瞳孔异化时一模一样,只是眼底浮沉着柄小剑,剑尖指向市集尽头的屠案。案板缝隙里嵌着半枚铜铃,正是阿蘅当年插在马鞍旁的那枚。
当——
琵琶第一声响起时,屠夫老张的刀已经落下。案上猪肉自动分开,露出内里发黑的肋骨。人群突然骚动,有眼尖的喊出声:那是通宝钱庄的暗账!衙役冲进来时,檐下只剩九柄锃亮的菜刀悬在梁上,刀刃映着朝阳,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第五幕:血釉新生】
番外篇《血釉》在江湖流传时,阿蘅正蹲在终南山窑口。她将最后柄噬主剑投入火中,剑身融化时发出的不是悲鸣,而是婴儿初啼。窑工老汉捧着新铸的菜刀老泪纵横:二十年啦!终于能打出不沾血的刃!
火光映着阿蘅腕间铁链,链上铜铃已褪成暗金。她忽然想起慕容决临终前的话:操控我的不是黑暗面,是欧冶子对铸剑的执念。窑火轰鸣声中,她仿佛看见欧冶子抱着襁褓走向铸剑池,襁褓中的婴儿正握着半截焦木棍。
该放下了。阿蘅将铁链投入火中,铜铃在高温下绽开血色莲花。当她转身离去时,窑口青烟在空中凝成柄菜刀,刀身上映着八个血字:锈剑噬主,菜刀渡人。
【尾声:刃与尘】
三十年后,江湖最后一场铸剑师大会上,九柄菜刀悬在主座上方。说书人拍着醒木道:自那盲眼琴师消失后,再没人见过噬主剑。倒是市井间流传句话——当屠夫的刀开始断案,侠客的剑才能照见本心。
台下听众无人知晓,此刻有个老妪正在后院磨刀。她眼罩下的剑疤已淡成锈痕,磨刀石旁放着半本《铸剑考》,书页间夹着片血釉——那是慕容山庄废墟中唯一没锈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