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警父亲死后尸骨无存,唯一的遗物是一只留声小熊,里面有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把这东西拿回来,我在拍卖会上点天灯。
殊不知这场拍卖会的主办人,是三年前被我甩掉的前女友,苏枫。
摇身一变,她成了金融女王。
而我孤苦无依,只剩残缺了一条胳膊的躯体。
但苏枫不放过我,用一亿元的价格拍下了父亲的遗物,给她的狗把玩。
我跪在地上求她,换来的是她让几十个人轮流在我身上吐唾沫。
就算这样,我也没能拿回留声小熊。
可直到我重启父亲的警号,前往边境卧底。
苏枫却疯了一样,用十亿向毒贩买我的命。
可我已经活不下来了。
……
拍卖会现场,父亲的留声小熊就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那上面沾满了血污,几日之前我收到好友消息,说这件遗物出现在了京北的拍卖会上,但根本没人为它出价。
于是我马不停蹄赶来了。
但当我迫不及待地出价时,不远处却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我出一万。
我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狭长的凤眼里。
是苏枫。
三年前被我甩掉的前女友。
对我而言,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偶遇。
当然,很快我就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
而是苏枫为了报复我,亲手设的一场局。
就连这场拍卖会也在其中。
我深呼一口气,转头继续叫价。
一万一千元。
我身上的钱不多,但是已经做好了点天灯的准备,不过为了以后能活下去。
我还是得给自己留一些钱。
奈何,苏枫并不这么想。
两万元。
我觉得她疯了。
再望向她时,我分明瞥见了她眼底的憎恶与恨意。
是的,她恨我。
她也应该很我。
可这不是她抢走我父亲遗物的理由。
两万五千元。
苏枫当然没有罢休,她每次加价都是从万元起步。
五万元。
这次更过分,直接翻倍了。
我咬了咬唇,回想起这些年失去父亲后所做的噩梦。
不,我不要再让这噩梦继续下去了。
我高高举起牌子：十万元！
场内哗然一片。
这么一个破玩具,居然真有人花钱买。
也不知道这群有钱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很想反驳他们,说这是一名伟大的卧底警察留下的最光荣的勋章。
但是没人给我机会,包括苏枫。
她的嘲讽声最大。
买来给我未婚夫的狗玩,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儿,我心脏猛然钝痛。
原来她已经要结婚了啊,看来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她未婚夫。
也……挺好的。
我愿意祝她幸福。
只要她再让我一次。
我用眼神向她求饶,苏枫却不为所动。
接着加价：二十万。
我叹了口气。
转身,正式面对她。
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希望你高抬贵手,苏小姐。
苏枫危险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随后冷哼道：一个臭通缉犯的遗物就算我买来烧掉也算为民除害了。
你说呢,臭通缉犯的儿子
2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枫。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的父亲不是通缉犯。
他只是……没来得及活着出来。
瞬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这场拍卖会到头来都是苏枫一句话就能决定所有。
我比不过她。
所以只能继续服软。
算我求你。
苏枫挑眉：求我
她饶有兴致地起身,打断了拍卖师的倒计时。
可以啊。苏枫向我走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
这样,你跪在地上。然后让在场每一个人路过你时,都朝你身上吐口水。
这样我就考虑考虑把东西让给你。
我恍然抬头。
再次与苏枫这样近距离对视,我发现她变了许多。
眉眼成熟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样纯真。
我也清楚,我甩掉她的这三年间,她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才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垂下眼睫。
喏喏道：好。
这次,轮到苏枫惊讶了。
周谨诺,你的骨气呢
我摇摇头,没说话。
苏枫便嗤笑了一声：好,可以。
来吧！拍卖会暂停,大家排队在这个男人身上吐口水！
谁吐得多,那上面的翡翠就是谁的。
闻言,所有的人争相起身,拥了过来。
开始了。
那些人问都不问,竟然真的听了苏枫的话,往我身上吐起了口水。
液体顺着额头流到鼻尖,混着不屈的眼泪。
我紧闭着嘴唇,为了父亲的遗物,忍便是了。
我数着一个又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在我身上、脸上都留下了恶心的印记。
我下意识想擦去,苏枫就让保镖困住我的手。
更有甚者,恶趣味地撬开了我的嘴。
我努力挣扎,最后直接吐了出来。
太屈辱了。
可每每想起父亲的境遇,我就紧咬着牙齿。
狠狠盯着看戏的苏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已经有几十个人朝我吐过口水了。
我亲眼看着苏枫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叫停了这出格的游戏。
够了,一点都没意思。
周谨诺,三年过去了,你还是像一条无聊的死鱼。
话音一落,全场哄笑。
而苏枫搂着她的未婚夫,缠绵地亲吻了彼此。
拍卖继续！
我愣在原地。
不是说你把东西让给我吗
苏枫意味深长地回头：我改主意了,怎么,只许你随时反悔,就不许我临时变卦
3
苏枫又叫出了五十万的天价。
我摸了摸口戴里的银行卡,这次来,我带了一百万。
我能赌对吗
毕竟我的运气一直以来都不算好。
就像三年前。
父亲在猎罪行动中出现意外,死的时候尸骨无存。
由于犯罪团伙还没有落网,父亲的死因和身份迟迟无法公开。
所有人都认为,父亲就是个欺人害命的毒贩。
事发那段时间,我的各个社交平台几乎都会收到上千条辱骂和鬼图。
我开始频繁做噩梦。
梦见父亲被人狠狠折磨,梦见他痛苦地呼唤我的名字。
阿谨,离开京北,不要回头。
事实上,父亲的劝诫是对的。
没有人可以随时随地贴身保护我。
于是那天,我遭到了报复。
是遭犯罪团伙杀掉全家的可怜男人,她他精神失常了,却又能精准地认出我就是毒贩的儿子。
他把我绑到郊外的仓库,长刀明晃晃在我眼前闪烁。
在他想要砍断我的脖子时,警方及时赶来。
我得以苟活。
可紧接着,我收到了威胁短信。
你和你女朋友都逃不过一死。
我女朋友,就是苏枫。
才大学毕业,和我一起创业,未来充满光明的女孩。
我看着那血淋淋的字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起初,我并不相信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直到,苏枫在开车回家的时候,被一辆黑车别了一下撞进绿化带。
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数不尽的威胁短信在深夜涌进我的手机。
提醒着我,我的命不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看着枕边酣睡的苏枫,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和她分手。
事实上,我是不告而别。
只给她留了一封简短的信件。
公司留给了她,处理不完的业务留给了她。
包括,漫无目的的未来,也留给了她。
那三年,她应该过得很心酸吧。
所以她恨我,我理解。
她想要我的钱,我给她。
想要我的命,我想我也会给她。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听到留声小熊里的内容。
所以我再次出价,七十万。
背后,苏枫眨了眨眼。
还是让大伙评评理吧。
一个通缉犯的遗物,说不定是什么国家机密。你们说,我该不该让给他呀
有人回到了她的问题。
当然不能给他,他就是个臭通缉犯的儿子,说不定那些钱都是偷来的呢。
就是,我们应该报警！或者直接把他赶出去！
我沉默着闭了闭眼睛。
父亲,我只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啊。
可我现在是自由的公民,他们没有资格把我赶出去,抑或是剥夺我参与拍卖的权力。
于是我举起牌子,大声道：我要点天灯。
身后那道视线异常灼热。
苏枫带头鼓起了掌。
好,周先生真是财大气粗。
点天灯是吗那我出价,一亿元。
这天灯,你确定要点吗
这时,迟迟没说话的苏枫未婚夫开口了。
小枫,为了给狗狗买玩具,花这么多钱太浪费了。
况且狗狗又不会玩那玩具。
苏枫侧头轻笑：没关系的丞叙,我只是不想看到坏人得逞罢了。
说的也是,一亿给狗狗买个玩具,算在你的嫁妆里面咯。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如刀绞。
苏枫当然知道,我出不起一亿的天价。
拍卖师问我,还要不要加价或者点天灯时。
我只剩下了最后的办法。
那就是,扑通一声跪在苏枫面前。
开始扇自己的巴掌。
一下、两下,越打越响亮。
饶是苏枫,也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会场里,已经有人在为我求情了。
旁边有个阿姨走过来,试图扶起我。
小伙子别这样,东西没了还可以买,尊严没了可就捡不起来了呀。
但是不巧,她碰到正是我那条被砍断的胳膊。
她摸了个空,露出惊骇的神色。
天哪小伙子,你的胳膊……
空荡的衣袖里,露出的是坚硬冰冷的假肢。
我点点头。
嗯,胳膊没了。
那一刻。
我感受到来自头顶上,苏枫愈发灼热的视线。
半晌,她开口了。
怎么搞的
你难道还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吗
她语气越来越急切,仿佛从前关心我那样。
只是现在,身份不合适了。
我继续给她磕头。
最后,苏枫实在看不下去了。
强行把我拉了起来。
周谨诺,你以为苦情戏在我面前会管用吗
我抬眸看着她。
那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把父亲的遗物还给我。
苏枫忽地别开眼神。
她的未婚夫,沈丞叙抚上她的手臂,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正好,被我听见了。
周谨诺在南海有个处处帮衬他的富婆,他应该是不缺钱的。
就是这句话,让苏枫眼神蓦地一变。
她紧紧盯着我,说：你怎么做,我都不可能把东西还给你。
与此同时,拍卖师拍下了最后一次鼓槌。
一亿元,成交！
我的心彻底碎了。
4
我许久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等会场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下意识起身。
但转身,我就撞上了沈丞叙。
我打算饶过她,可他拦住我。
显然,是冲我来的。
我疲惫地抬起目光。
沈先生,有事吗
下一秒,一个拳头落在了我的脸颊。
你说呢
南海你待得这么好,为什么又突然回到京北来
周谨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小枫。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我和苏枫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况且她恨我入骨,我们之间又怎么会破镜重圆呢
我也这么说了。
这次回来,我只想拿回那样东西。其余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包括你口中的小枫。
那你给我发誓,如果你对小枫还有半分心意,就活不过今年！
我无奈地垂眸。
最终重复了他那句话。
满意了么我可以走了吧。
沈丞叙冷哼了一声。
你先等会,我还想让你看个好玩的。
说完,他冲后面吹了个哨,一只大型犬便跑了进来。
只是让我一眼便浑身僵硬的,是那只狗嘴里,叼的正是爸爸的遗物。
我捂住嘴,忍住颤抖。
亲眼看着狗把玩具放在嘴里又撕又咬。
不,不要……
我伏在了地上,卑微地祈求沈丞叙。
只要你让我听听那里面的声音,就一次,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京北了！
沈丞叙眼睛一亮。
真的
我连连点头：我发誓。
终于,沈丞叙把小熊从狗嘴里拿了出来。
正当他要递给我时。
不远处,苏枫的身影出现了。
黑暗的光线里,我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但她下垂的嘴角,已经暗示了什么。
丞叙,别给她！
于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哪日思夜念的小熊时,它又一下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苏枫居高临下的蔑视。
丞叙,带着狗狗出去玩。直到这破烂玩具被玩坏为止！
在我的注视下,沈丞叙还是走了。
我落魄地趴在地上。
苏枫则屈下了她那高贵的身体。
怎么幸福触手可及又突然消失的感觉,爽不爽啊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我无力以对。
于是苏枫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三年前你离开我后,公司就陷入了资金链危机。
员工来找我要工资,我没有啊。他们就让我跪在地上,挨个往我身上吐口水。
那天回家后,我洗了三个小时的澡,都没洗掉那种恶心的味道。
可那时我最需要的不是钱,不是人脉,而是你啊,周谨诺。
说完,她不由分说抬起我的下巴。
我以为你有什么苦衷,直到我听说你去了南海,还被人包养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
实际上,哪怕你但凡说一句你心里还有我,我都会把那玩具还给你。
可你没有,周谨诺。
从头至尾,都是你背叛了我。
我看着苏枫充满憎恶的眼眸,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或者说,苏枫说的都是对的。
这么多年,都是我背叛了她,无论我有什么苦衷。
我都活该。
见我没什么反应,苏枫终是放开了我。
她嫌恶地啐了一口,抬脚要走。
可最后一秒,我叫住了她的名字。
苏枫。
苏枫身形一顿,停在原地。
我说：对不起。
如果你可以不计前嫌,麻烦你在一个月内告诉我留声玩具里的内容是什么。
苏枫背对着我,冷笑起来。
周谨诺,你面子真大啊。
和我玩倒计时这一套吗
我告诉你,你不配。
苏枫还是走了。
于是她没听见,我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告诉她的是,一个月后,我就会重启我父亲的警号,去边境参与最新一轮的猎罪行动。
此行一去,我抱着必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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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天过去了。
苏枫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我想,她应该是铁了心不会把父亲的遗物还给我了。
但这次的任务是京北当局派给我的,我还要在京北待上一段日子。
谁知,去市局准备核销身份时,我遇上了沈丞叙。
他见了我,先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而后,就进了警局。
大厅里,我亲耳听见沈丞叙指着我说。
这男的是国家的间谍！我们昨天在他父亲的遗物里发现了证据！
我浑身血液凝固。
难道留声小熊里真的有重要机密
可当他把东西拿出来,我就知道。
不是的。
这只玩具熊,很显然不是父亲的那只。
但沈丞叙说得头头是道,指控我是间谍,让警方把我踢出国籍。
若不是局长认识我。
恐怕我真的要进去走一趟了。
场面正僵持之际。
郭局走到了我身边,小声道：不如将计就计,用这个借口送你去边境吧。
我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我和沈丞叙先后被带去了审讯室。
昨天拍卖会的监控也被调了出来。
郭局看了义愤填膺,想帮我撑腰。
最后,还是被我拦下了。
没必要,这些都是我欠苏枫的。
你这孩子,从小心眼就这么好。
怪不得是老于的儿子。
提及父亲,我不仅又红了眼眶。
但另一边,突然传来了沈丞叙的吼叫。
你们敢把我关起来等着吧,我这就打电话给苏枫！
我和郭局面面相觑。
半小时后,苏枫的车便停在了楼下。
一看到我也在场。
她劈头便冲我来了：周谨诺,是你为难丞叙了吗
5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苏枫都不会相信的。
沈丞叙立即挤到苏枫面前：小枫,我总算知道周谨诺为什么非要那个留声小熊了,因为那里面真的藏着国家机密！
周谨诺和他那个通缉犯父亲就是间谍！
闻言,苏枫脸色一变。
她阴沉着眸光看向我：周谨诺,你竟然是这种人
如果这里不是市局,我肯定会帮父亲解释的。
但现在,不是时候。
况且,我在苏枫心里是什么形象已经不重要了。
我垂下眼睫,对郭局说：郭局,您处置我吧。
下一秒,苏枫充满鄙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当然要处置。
像你这种人背叛国家背叛身边人的人,就应该在牢里呆上一辈子！
转头她看向郭局：请您务必严厉惩罚这个男人！
可就在我真的跟着郭局离开后,苏枫又叫住了我。
周谨诺！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真的不为自己解释一句吗还是说,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种坏人
回应苏枫的,只有走廊里吹起的过堂风以及无尽的沉默。
路过拐角时,我终究用余光看了一眼苏枫。
她还站在哪里,但沈丞叙不满地拉回了她的视线,随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我认为,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但没想到的是。
到了狱中,狱友老大似乎对我充满了敌意。
她先是抢走了我的被褥,让我一整晚都睡在坚硬的床板上。
第二天,更是把我的饭倒进了厕所,在我饥肠辘辘时,让我帮他们洗一大堆衣服。
我以为这是他们对新人一致的考验。
可很快我明白,不是的。
他们,都是受人指示故意折磨我的。
入狱第三天,我听见他们在一旁悄声商议。
沈丞叙说了,只要想办法把他弄成残废,咱们出狱后就能平分一百万！
伴随着激动的窃喜声,他们开始渐渐靠近我。
殊不知我根本没睡着,起身作出防卫的姿态。
你们想干嘛
原来你没睡着啊,那正好,把他的嘴塞住！
有人拿毛巾走过来了。
我狼狈地逃到门边用力摇晃,喊叫狱警。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三个人就一齐把我拖了回去,毛巾塞进我嘴里时,我只能用嗓子挤出一点声音。
可这点微弱地呼救,狱警是不可能听到了。
接下来,他们几人就对我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群殴。
我的眼睛模糊了,视线里都是鲜红的血。
断掉的残肢也被磨出血泡,疼痛锥心。
但当我一想到,父亲也曾遭受过这样的折磨时。
我就觉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他告诫我,要坚强,要不屈,要正义,要无畏。
于是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毛巾从嘴里吐了出来,大声呼救。
狱警来了。
下一秒,我晕了过去。
6
再次醒来,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郭局为我申请了保外就医。
他疼地叮嘱了我几句,说五天后就会安排送我去边境。
临走前,他又反复问我：阿谨,你确定要重启你父亲的警号,去参加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吗
我想都没想,点点头。
郭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着走出病房。
可不久后,一位不速之客出现了。
是苏枫。
她没有打招呼,聘婷袅袅走了进来。
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倒是看清了她眼中的不忍。
我没有同她说话,因为开口的动作会撕裂下巴的缝针。
是苏枫的声音率先传来。
你就这么倔吗求饶都不会
不说话是吧。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托人把你保释出来。
听到这儿,我摇了摇头。
苏枫的语气便带了几分愠怒。
不领我的情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我看向苏枫。
平静地打量着她,片刻后,依然重复了刚才动作。
拒绝。
无声的沉默,已经代表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最后,苏枫甩下了一句不知好歹。
就甩手离开了。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医院很快给我升级了VIP病房,我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安稳。
梦见了小时候,妈妈爸爸还在时候的画面。
幸福,祥和。
像一张晒过太阳温暖的杯子,覆盖着我的心脏。
只不过我清楚,很快我就要投身险恶的犯罪窝点,完成父亲的遗志了。
爸爸妈妈,等着阿谨。
阿谨会不负国家的期望,然后很快去找你们的。
再次回到监狱,郭局给我换了一个单人间。
我得以安稳地过完了服刑期的最后五天。
关于那些伪造的叛国录音,在郭局的运作下,以证据不足的名义被销毁了。
毕竟,这只是帮我销毁身份的计划之一。
这天,我身上的伤差不多都恢复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烈士纪念日。
我父亲的留下来的警服,就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墓碑下面,墓碑上面是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专门为卧底警察准备的位置。
直到为他澄清清白,就会带着他的灵魂回到故里。
所以,我必须要去。
我举着一把黑伞,天空下气了蒙蒙小雨。
或许我与苏枫最后的缘分还在藕断丝连吧。
烈士纪念园里,我又看见了她。
包括她身边的沈丞叙。
我还记得,苏枫的爷爷是烈士,所以她才会在今天来这儿吧。
无妨,反正我们没有相遇。
可相不相遇,终究不是我说了算。
看着父亲的墓碑发愣时,我听见远处传来了沈丞叙的声音。
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惊觉看过去。
正好与苏枫四目相对。
沈丞叙也发现了我。
随后,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周谨诺。
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钱包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我多想问问老天,这辈子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一段这样的孽缘！
明明今天我就要出发去参加任务了。
如果在沈丞叙的影响下出什么差池。
我很可能会失去这次机会。
也失去了亲手为父亲报仇的机会。
这次,我必须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
我挺直了脊梁：沈先生,质疑也是要将讲究证据的。请问你有我拿你钱包的证据吗
沈丞叙没想到我会反噎她一下。
几秒后,他忽然眼睛一亮。
盯上了我的背包。
那不就是证据吗你把背包翻出来给我看看,就能自证清白了。
我冷笑一声：这算哪门子证据况且东西不是我拿的,我何必要自证
事情进展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沈丞叙只是想单纯为难我。
可我包里装的,都是父亲生前留下的荣誉勋章。
以及,郭局悄悄给我的烈士徽章。
是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也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沈丞叙不依不饶。
就连苏枫,也不耐烦地看着我。
你缺钱可以找我借啊,偷算哪门子办法
先不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这烈士陵园和你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苏枫啊苏枫。
她大抵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吧。
若放在从前,她肯定了解我是什么为人。
她定是要站在我这边的。
可这次,我也不需要了。
我冷笑了一声,扭头就要离开。
却没料到,沈丞叙竟然直接扑了过来。
他强行夺走了我的包包,还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
于是围观的所有人,看着满地的荣誉勋章都傻了眼。
苏枫则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周谨诺,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7
偷的,他偷来的！
烈士纪念馆里有好多这样的勋章,他肯定是要拿来去换钱的！
我无力地看着沈丞叙。
却没办法告诉他。
这些都是我父亲靠生命换来的。
满腹委屈终究换成了勇气。
我一把推开沈丞叙,把勋章全都收了起来。
不能弄脏它们,不然父亲会难过的。
见沈丞叙倒再地上,苏枫愤怒地看向我：周谨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等着,我这就报警！
苏枫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
我只是把父亲的烈士徽章拿出来,用衣角擦了又擦。
还好没有损坏。
这时,苏枫已经拨通了110电话。
而我则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派出所的车来接我。
这下好了,不用我亲自去市局报道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苏枫。
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要出发去边境了。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无周谨诺。
苏枫呢你会为了我的消失,有哪怕一点点的伤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的。
最后,我在众人满意的目光中坐上了警车。
警笛声响起的那刻,车里的同事朝我敬了个礼。
我举起手,回礼示意。
欢迎0343号正式归队！
0304号,已正式归队！
我的声音大抵与十年前父亲的声音重合了吧。
不然他们为什么会红了眼眶呢。
父亲,我来找你了。
你千万要等等儿子。
儿子会带着你的骨灰荣归故里,让你的警号重见光明。
8
这是我在参与任务之前,最后一次来到这家玩具店。
那只留声小熊,就是父亲在这里给我买的。
我临时起意,拜托老板帮我写了一封信,让他寄给苏枫。
如果可以的话,她把那只留声小熊带过来,让老板修好。
听听里面,父亲到底留给我什么话。
我知道,我应该很难再听见了。
不过这封信会在两个小时后寄到苏枫手上。
在最后一个小时,她还来得及给我打一个电话。
我赌她会心软。
赌她的恻隐之心,和三年前一样没有变。
做完这件事,我就回到了市局等待任务下派。
我会以出狱犯人的身份偷渡到边境,带着投名状潜入犯罪团伙。
最后的时间里,我静静等待着某个人的来电。
但我没能等到。
因为,苏枫直接来找我了。
可惜,我已经坐上了去码头的车。
我看着苏枫在市局周围徘徊,车子和她擦肩而过之时,我看清了她脸上焦急的神情。
许多年以后,苏枫都不会知道。
这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最后一面。
深入犯罪窝点后,我打听到了父亲的消息。
听说,他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只剩下了一节小腿骨。
我把这节小腿骨,小心翼翼存在了小盒子里面。
爸爸,儿子很快就会带你回去的。
三个月后。
窝点的交易关键信息被我成功传到市局。
市局很快做好了全面抓捕准备。
但那天和郭局接头时,我听郭局说。
苏家的那个千金最近每天都在市局外徘徊。
打听,我的下落。
她还说,她听见了留声小熊里的内容。想找到你,亲口告诉你,包括对你道歉。
道歉吗
高高在上的苏大小姐竟然还会道歉呢。
我不禁失笑。
但时间不多了,我剪断了通讯线路。
小跟班进来提醒我交易即将开始,可他狐疑打量我的目光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十分钟后,非法交易的两拨人在码头汇合。
可与此同时,远方亮彻天际的警车也陆续赶来。
警笛声响起时,我不由得泪湿眼眶。
我抱着怀里父亲的遗体,说：爸,我们可以回家了。
但是,回家没有我想象得简单。
毒贩陆续落网时,狡猾的头目通过小船逃到了南岸。
南岸有对接的警车,但是人手不多。
我还要以卧底的身份,带着几位小弟过去接应。
这样,我们就能把他们彻底一网打尽。
船只赶到南岸时,头目就藏在海边。
警方在岸上巡逻,我及时发出了信号。
警方过来了。
而头目也立刻明白,我们几人之中有叛徒。
妈的,到底是谁！
我不会说是我的。
但头目的枪,已经抵再了身边小弟的头上。
小弟瑟瑟发抖,满口说着不是她。
于是枪又顶在了另一个人头上。
最后,黑漆漆的枪口盯上了我。
但就在这时,武警已经赶了过来,把我们几人包围。
头目暗下了目光。
几声枪响之后,那两个小弟倒在了海里。
轮到我时。
武警迅速击毙了头目。
任务顺利完成。
他们跑过来,拥住了我。
可是。
我的心脏已经在流血了。
刚才头目开的那几枪,有一枪正中我的心脏。
9
苏枫番外
他们说警方抓获了六十名重犯。
其中有一名,是市局派过去的卧底。
目前生死不明。
我不知不觉间浑身发抖,只能靠紧咬指甲才能缓解。
原本三个月前,我要和沈丞叙结婚的。
但是我没忍住,听了那只留声小熊里的录音。
结果就发现,我彻底错了。
录音里,有幼时的周谨诺喊爸爸妈妈的声音。
再往下,还有周谨诺长大了一点,问爸爸要抱抱,但是爸爸拒绝了他,并且教育他男孩子要独立的对话。
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很有爱的父子。
只是为什么,这玩具上面会有干涸的血迹呢。
我接着往下听。
就听见了一片类似电影片里枪战的声音。
紧接着,是周谨诺父亲虚弱的声音传来。
儿子,爸爸可能回不去了。
但是你一定记住,爸爸是为了国家和百姓才牺牲的,你不许哭,你要勇敢,因为你是烈士的儿子！
最后,便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熊熊大火燃烧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而周叔叔的声音再没有出现。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迅速想要找到周谨诺。
想问问这些年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究竟,到底为什么会离开我！
我放弃了和沈丞叙的婚礼。
也得知,在监狱里殴打周谨诺的人都是沈丞叙找去的。
原本我也不爱他。
我只是想利用他来保护周谨诺。
可周谨诺这个笨蛋,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寻找他的所有线索。
包括他在南城这几年的生活。
我甚至找到了包养她的富婆。
才明白,那都是沈丞叙杜撰的。
这位姓韩的阿姨,是一位老兵的妻子,这位老兵便是周叔叔的战友。
在南城这几年,如果不是曹叔叔和韩阿姨庇护,周谨诺不可能只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
听完这些,我的心脏就像撕碎了一样。
原来是这样。
他是害怕我被连累,才不告而别。
可是怎么会呢
当年我那么爱他,如果他说一句让我和他一起走,我会不顾京北的一切陪他一起。
是他没给我机会。
我痛苦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发现我早就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有以前的光彩。
他不爱我了。
可比这更糟糕的是,他就要死了。
赶到医院时,我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周谨诺。
他瘦了好多。
我蹒跚着脚步走过去,努力不让自己腿软。
待看到周谨诺紧闭的双眼时,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对不起,阿谨。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可这时,阿谨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我。
还咧开嘴笑了一下。
不计前嫌,不计我曾恨他入骨。
不。
我只是由爱生恨罢了。
但现在后悔不是时候。
我立即拿出了留声小熊,对着阿谨摇晃。
看到了吗阿谨我把它还给你,只要你活下来,我就还给你！
不,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听。
我把玩具打开了。
阿谨幼时稚嫩的声音响彻了急诊大厅。
我看见郭局在抹眼泪。
而我的眼泪也不知何时和阿谨的血混在了一起。
终于,周叔叔的声音传了出来。
阿谨的瞳孔立刻放大了一圈。
他终究听见了叶叔叔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嘴唇好像在动,我凑近去听。
他只重复着一个字。
听。
我立刻会意,他还想再听一遍。
于是趁他急救期间,我一遍一遍把录音放给他听,还跪在地上祈求,祈求他能活下来。
但突然间。
阿谨的心电图起伏缓缓便弱,随着一声刺耳的提示——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那一刻。
我撕心裂肺地攥住了他的手。
冰冷的阿谨。
再也不会看我一眼的阿谨。
我真该死。
我这么烂,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求他还愿意看我一眼呢
于是参加完阿谨和周叔叔的烈士授予仪式后。
我选择在十八楼一跃而下。
阿谨,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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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越来越弱了。
迷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了父亲。
他拿着留声小熊走过来,于是我冲她笑。
他开始给我播放小熊里的内容。
我努力支着耳朵去听,终于听清,他在生命的尽头对我说了什么。
儿子,爸爸可能回不去了。
但是你一定记住,爸爸是为了国家和百姓才牺牲的,你不许哭,你要勇敢,因为你是烈士的儿子！
我像小时候那样对爸爸撒娇：听。
我说,我还要再听。
一直一直听着爸爸的声音。
爸爸好像哭了。
但阿谨不哭。
所以,阿谨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爸爸,阿谨勇敢不勇敢
我好像听到了他认可我的声音。
于是,我短暂的生命再也没有遗憾了。
苏枫,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彻底两清了。
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