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礼朝
最蛮横的小公主。
年少仗着父皇宠爱,让谢晋
做了我的面首。
可他厌恶我。
后来历朝覆灭,新帝登基。
作为开国功臣的谢晋只求了一项赏赐。
娶我为妻。
我知道,报应来了。
（1）
敌军攻破城门那日。
父皇带着美妾逃跑,被乱箭射死在了路上。
太子被擒,他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
我带着母后留给我的暗卫,杀了出去。
然后就在那时,遇到了早就宣告去世的谢晋。
火光映照下。
已经分不清宫墙上是朱砂还是人血。
谢晋一身黑色战袍,沾了血的面部,棱角更加凌厉。
使得一手好剑,一剑封喉。
他的剑术还是我教的。
无数个不见天日的夜晚。
我屏退暗卫,将他偷袭的剑抵在我心口位置,告诉他
：［谢晋,这样,你才能杀掉我。］
彼时我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他是我不解风情的面首。
他当然不敢杀我。
可是现在我只是个亡国公主。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可还是倔强地抬头看他。
谢晋嘴角扯起一抹玩味
：［小公主,好久不见。］
［谢晋,恭喜你如愿了。］
现在,他可以杀掉我了。
我握着他的剑尖,一点点刺进胸口位置。
好疼啊。
直到流出的鲜血染脏了我的手。
我呕出一大口鲜血。
谢晋终于疯了一样制止了我。
他拿着剑的手抖得厉害。
拼命想止住我身上的血。
整个人跪在地上,被月色染了悲凉。
［知妤,别丢下我。求你,求你别丢下我。］
（2）
沉重的闭上双眼之前。
我竟然想,终于解脱了。
可是我醒来时。
不在地狱,还在人间。
丫鬟们见我醒了,连忙去通报谢晋。
我撑着身子,让自己坐起来。
问站着的一个丫鬟
：［我这是在哪儿］
［是谢大人的府邸啊。］
［谢大人］
［就是当朝丞相谢晋啊。］
我不禁嗤笑。
谢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真是天道好轮回。
丫鬟又说到
：［夫人醒了,大人一定开心坏了。他一直很担心你,你昏迷的时候,他来看了好多次。］
我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圣上已经为丞相和你赐婚。你就是相府
的未来夫人。］
听到这话。
我立刻明白了谢晋的用意。
他不想让我轻易死掉。
求娶我,只为更好的折磨我,侮辱我。
他以前经历的痛苦,自然也该变本加厉用到我身上。
我发疯似的拿过旁边的花瓶。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花瓶碎裂。
碎片砸在了匆匆赶来的谢晋脚边。
（3）
丫鬟在一旁不知所措
：［丞相。这……］
谢晋挥手
：［都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谢晋一步一步走到我床边。
我朝他吼道
：［谢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敢吗］
我死死地瞪着眼前人,拿着花瓶碎片做出自卫的姿势。
看着他眼尾泛红。
他将我的手掰开,取下碎片。
尖锐的碎片划伤我的手。
他掏出帕子,一点点帮我擦干净伤口
：［知妤,不疼的。我会轻一点。］
［谢晋,你真是个疯子。］
他竟然在为我包扎伤口。
他的手落在我头上,安慰我的情绪
：［不害怕啊,一切都过去了。］
［谢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低着头没说话。
我继续激怒他,故意说道
：［你明知道我会恨你了,我……］
之后的话被吞入口中。
谢晋强硬按着我的头,将我的呼吸扯断。
末了,他终于松开我。
情欲浸染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声音也已经如从前冰凉
：［知妤当然得好好活着。］
他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不然我不保证,周儒安
会承受什么折磨］
（4）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
见他要走,我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把他怎么样了］
［前朝余孽会有什么惩罚,知妤应该比我清楚。］
一瞬间,凉意浸透全身。
我当然知道。
谢晋看着我的反应,转身要走。
我直接抱住了他。
温热的气息传入心尖。
只是我的话并不让他开心。
我苦苦哀求
：［谢晋,你放过他好不好放过他好不好。］
周儒安是周家唯一血脉了。
让他好好活着。
是老师死之前唯一的愿望。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因我受辱。
［谢晋,我知道你恨我,可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与他无关。你要杀要剐,我没有怨言。你可不可以看在我们仨也曾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放过他］
［放过他］
谢晋抄起一旁的花瓶,砸了出去。
他双目赤红,捏着我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忍无可忍朝我吼道：
［那他有顾忌过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吗我把他当好兄弟,我事事都和他说。可是结果呢,我等来了你和他成亲的圣旨。他明知道我有多喜欢……］
他越说越激动：［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已久。好一个两情相悦。是,我无父无母,我不过是你小公主一时心善,捡回去的乞儿,我自然比不上他太傅之子！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可又为何还要让我做面首,折辱我就这么有意思］
（5）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当时周……］
我想说当时周家被人诬陷通敌叛国。
周儒安走投无路才找到我。
只有我们成亲,周儒安作为周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忠诚于皇室,才能打消父皇的疑心,保住周家。
他一直都知道我心悦的人是谢晋。
所以成亲前我们便约法三章,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我也顺利让谢晋成为了我的面首。
可虽说是面首,除了驸马的位份我给不了他。
我给了谢晋最好的一切。
我不知道,原来他这么憎恶这件事。
可是解释的话被谢晋捂在嘴边。
［够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听一个字。］
［谢晋,求求你放过周儒安。你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好半晌,他沙哑着声音问我
：［为了他,你什么都可以做］
我点头。
直接被他扑倒在床上。
衣衫褪去时,我觉得真荒唐。
以前怎么也得不到的男人。
竟然因为恨,和我在一起了。
（6）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谢晋在一旁喂我喝药。
见我醒了。
他赶忙问道
：［醒了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我撇过头。
问他：［周儒安呢］
他手上的药碗重重地放下。
周围的丫鬟屏气凝神,生怕殃及池鱼。
［周儒安周儒安,你的眼里没有别人了吗］
［谢晋,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顾你意愿让你做了面首的人是我,与他无关。你别迁怒无辜的人。］
［好一个无关！］
谢晋被我气走了。
临走前,他留下四五个丫鬟看着我。
他怕我跑掉。
可是我早就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人了。
估摸着时间,我应该只剩下三个月寿命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行泪流下。
五月了。
我和谢晋,也相识在这样一个春日。
（7）
我从前很喜欢很喜欢谢晋。
我从皇宫偷跑出来玩,偶遇了谢晋。
他虽然比我还年长两岁,但是因为长期的饥饿,比我还弱小。
他无父无母,只能跟着老乞丐乞讨为生。
后来老乞丐也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和狗抢食的事是家常便饭。
原来皇城脚下,也有人食不果腹。
遇到他那日,他和另一群乞丐因为争抢一个馒头起了争执。
被按在墙角揍。
可是依旧倔强地护住馒头,染了血也不放手。
我看他可怜。
吩咐下人驱散了那些乞丐。
还把带的糕点递给他吃。
我问他是否愿意跟着我,做我的侍卫。
他点头同意了。
最开始时,他是没有名字的。
我给他取名谢晋。
那时他眼睛里亮亮的,告诉我：对,他叫谢晋。
春日的花香仿佛又在鼻尖萦绕。
我们在春日里,一同长大。
（8）
按照规矩,我是没资格和太子哥哥一起学习的。
可是周太傅见我聪慧,让我藏在屏风之后,听他授课。
我会把太傅留的功课带回来温习。
谢晋很聪明,他只需看一遍,便都可以记住。
我教他剑术,他也能很快领悟诀窍。
只是谢晋很犟。
太子哥哥曾说,谢晋像是我养的一只狼。
除了我的话他谁也不听。
锋利的獠牙冲向每一个想要伤害我的人。
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侍卫护主,何错之有
后来为了救我,他抱着我滚下悬崖。
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可他后背上全是血。
他一声不吭,只是看我皱眉时,捂住我的眼,告诉我
：［小公主,有我在,没事。］
亲眼目睹了母后自缢,我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好在谢晋一直在。
有他在。
他总会告诉我,不用害怕。
（9）
长大后,谢晋性子越来越沉稳内敛。
可他依旧会为我准备惊喜。
我过生日。
他没什么钱,所以只能自己用木头雕刻桃花簪。
手上都磨出了泡,也不介意。
只是想我开心。
我想那时,我们该是互相喜欢的。
我想过及笄之后,就自愿放弃公主之位,和谢晋游历山河,只做一对平常夫妻。
可是一切都因为周家的事变了。
周家是被人诬陷的忠臣。
周太傅是自幼辅导我功课,看着我长大的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
周儒安与我一同长大。
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想过和谢晋解释。
可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愿见我。
成亲前一夜,我终于见到了他。
可他喝醉了酒,依旧说
：［祝公主和驸马,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我上前搀扶,被他推倒在地上。
彼时我已经被父皇逼着喝下了毒药。
（10）
太子哥哥找谢晋切磋武艺。
却因为实力太差,被谢晋无意中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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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一怒之下,要杀了谢晋。
我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求父皇放过谢晋。
放过谢晋可以。
但是我和谢晋必须死一个。
自古帝王无情。
我知道,即使没有谢晋的事,他们也会找别的机会让我喝下毒药。
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忌惮我。
怕日后我生了夺权的心思,扰乱朝纲。
毒药发作时间5年。
父皇算好了那时太子哥哥登基。
我死了,谢晋也不会构成威胁。
皇宫里不只有宠爱,还有无限的猜忌。
可是这些,谢晋并不知晓。
他听闻我和周儒安的婚事,便不愿再见我。
毒药侵入五脏六腑,让我疼得喘不过气。
我艰难说道：
［谢晋,你听我解释。］
［解释］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何德何能听小公主解释。我不过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别说了！我对公主你,也只有主仆之情,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公主请回吧。］
我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那天的风好大,吹干了我的泪水。
我忘了是如何离开的。
也忘了心口位置的疼,是因为毒药还是谢晋的话。
（11）
我以为谢晋只是一时气话,他恨我嫁给别人。
我求了父皇,将谢晋纳为面首。
以为解释清楚会缓和我们的关系。
可他厌恶到见我一面都恶心。
更不会听我的解释。
公主府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的是谢晋,所有奇珍异宝都送到他房中。
他没有驸马之名,却有驸马之权。
他都无动于衷。
他让我自重。
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他恨我,他只想杀了我。
后来谢晋喝药自杀。
我好自责,都是我害了他。
可我没想到谢晋是假死。
谢晋投靠了西北的禹王
。
忍辱负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回到京城。
成了开国功臣,当朝宰相。
丫鬟见我失神,问道
：［夫人在想什么］
［杀了谢晋！］
我咬牙切齿吐出的四个字。
大概吓坏了她们。
可我也只是口舌之快。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即使在中毒之前,我也不是谢晋的对手了。（12）
新帝的赐婚日期在三日之后。
留下一个没有势力的公主。
拉拢前朝人心。
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
成亲之日,我被喜婆们拉起来梳洗打扮。
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那么不真实。
她们夸我好看。
是人间绝色。
直到谢晋的贴身侍从跑来。
说：［丞相今日与陆小姐洞房花烛,不能来这儿了。］
哦,差点忘了。
谢晋求了两道旨意。
一道娶我,一道娶陆思乔。
陆思乔是陆大将军女儿,为人爽朗大胆,只身敢闯军营。
听说他们早就在西北时,就私定终身。
她才是谢晋最想娶的人。
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
谢晋的贴身侍从走后。
原本热闹的院子突然就冷清下来。
原来笑脸盈盈的丫鬟们,也窃窃私语。
只不过是说几句。
跟着我这种主子,真是晦气。
我回了房间,拆掉头上的凤冠。
静静等待黑夜的降临。
（13）
快要睡着时。
我突然感觉床榻陷下去一块儿。
一双手揽上我的腰。
下一秒,我拿出枕头下的发簪,刺向了他的脖子。
在距离三公里的地方停下了。
我怔愣着看着眼前人。
谢晋伸手,将我的发簪打掉。
冷冷地看着我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谢晋你怎么在这儿］
［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夜,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周儒安吗姜知妤,你别忘了你现在嫁的人是谁！］
明明是他说今日不来的。
如今又说这种话。
仿佛是我负了他。
我翻个身继续睡。
不想理一个疯子。
他却不依不饶。
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红盖头盖在了我头上。
谢晋按照大婚的流程,掀了我的盖头。
拉着我喝合卺酒。
我早说他疯了。
（14）
喝完酒,他直接栽在了我怀里。
［谢晋］
喝死了
他抱着我,泪水突然从眼角滚落。
［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多开心。我终于光明正大娶到你了。］
我心中一紧。
怕不是把我当成了那位陆小姐。
好不容易把他搀扶到床上。
他一双手又顺着探进了我的里衣。
我却只能握紧拳头,静静等待暴风雨来临。
谢晋只是亲吻我的嘴角。
浅尝辄止又迅速抽离。
他说话带着些许醉意。
告诉我：［睡吧,我今晚不碰你。］
他没有失言。
醒来时,谢晋已经走了。
（15）
毒素蔓延,我身上疼得厉害。
才恍惚想起来,已经七日没吃药了。
那些抑制毒素的药落在皇宫里,估计拿不回来。
算了。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是谢晋带着陆思乔进来了。
按照规矩,陆思乔要向我敬茶。
可是她不愿意。
她还未开口,她旁边的丫鬟就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们小姐可是陆大将军女儿,凭什么向一个亡国狗敬茶］
陆思乔瞪了她一眼：［春桃,不得无理。］
语气却听不出任何责备的意思。
末了她看向我,笑容不达眼底
：［姐姐不要怪罪。我这丫鬟在蛮荒之地长大,不懂得京城的规矩。我们陆家不在乎这些礼节,谢晋哥哥,这些你都是知晓的。］
［思乔,别坏了规矩。］
顷刻间,那双好看的杏核眼里含着泪水。
她撒娇似的
：［谢晋哥哥,父亲去世前,你答应他要好好对我的。现在又要始乱终弃吗］
［当然不是。］
两个人并肩站着。
陆思乔倚在谢晋怀里,才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谢晋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看向我的眼中,辨不清情绪。
不等他开口。
我说道：［那就不用敬茶了。］
这些没用的规矩,我也厌烦。
可是陆思乔更不乐意了。
本就含泪的眼眶泛红,泪水瞬间落下。
［姐姐是在怪我不懂规矩吗我是在塞外长大,比不得姐姐在京中。也比不得姐姐成过一次亲,这些规矩懂得多……］
（16）
［够了！］
谢晋皱着眉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浑身的气质冷的可怕。
盯着我眼中警惕
：［思乔不懂这些,你别为难她。］
他以为我会闹。
可是没有。
我只是愣了一秒,点头
：［好。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开心。
原本冷着的脸黑得厉害。
陆思乔挽着他的手腕被他推开了。
她一脸不解。
谢晋捏了捏眉心,吩咐旁边的丫鬟
：［先带陆小姐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不明白谢晋要做什么。
只见他一步一步逼近。
最后将我困在方寸之间。
眼中的怨念蔓延。
［为什么不生气］
（17）
［啊］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想让我生气
我不明所以。
谢晋皱着眉：［姜知妤,你不是公主吗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会是想背后使坏吧］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件事。
在他心中,我就是个这样的坏人。
［你放心。］
我认真说道：［我绝对不会破坏你和陆小姐的感情,也不会背后使坏。］
况且我的国都亡了。
我还算哪门子公主。
我指天发誓。
下一秒,谢晋红着眼,将我的手按下了。
［姜知妤！］
他阴晴不定的样子,真的很像疯子。
［我都发誓了,你如果还不放心,可以派人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吃醋］
他气得手都在抖：［你为什么不闹啊你不应该打我骂我,怪我娶了别的女人吗］
他拉着我的手落在他脸上。
［知妤,你打我骂我好不好］
（18）
［谢晋,疯子！］
我收回了手。
他怒了。
周围的瓷器被他砸的稀碎。
［对,你当然不会生气,不会吃醋,不会为我吃醋！］
他捏着我的手腕加重力道,让我没忍住嘶了一声。
他依旧不依不饶
：［因为我不是周儒安。你不爱我,自然不会为我吃醋。］
我懒得和疯子理论。
［随你怎么想。］
［是不是只有周儒安死了,一切才会变好］
［谢晋,你如果伤害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真好！］
他在我耳边厮磨,语气中带着恨意
：［我当然不会让他死,他还得留下来,看我们相濡以沫呢。］
第三日,我终于明白了谢晋是什么意思。
（19）
我见到了周儒安。
只是他已经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穿着破败的衣服,跪在下面。
露出的胳膊上,全是伤痕。
他见了我,愣了好久。
只唤了一句：［小公主。］
我匆忙想要上前查看。
被谢晋拉住了手腕。
他伸手一拽,让我坐在了他腿上。
两个人亲密无间。
他的视线落在周儒安身上。
又回到我身上。
笑着问我：［夫人,喜欢我为你新找的太监吗］
我愣住了。
谢晋嘴角的笑意更甚。
一只手把玩我的头发
：［我家夫人从前是公主,我自然不会亏待夫人。］
我终于反应过来。
一巴掌扇在了谢晋脸上。
［谢晋,我恨你！］
（20）
［恨很好啊。］
他的吻落下,带着浓浓的惩戒意味。
手还要往我衣服里探。
侍卫丫鬟们还都在场。
我羞红了脸,慌忙想要推开他。
却被他误以为是另一层意思。
周儒安成了太监。
被谢晋安排了一个府里扫地的工作。
他不愿让我们见面。
疑心我们旧情复燃。
谢晋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
夜深人静时,谢晋在床上折腾我。
安排周儒安在外面守夜。
他强势撬开我紧闭的嘴。
恶趣味地咬在我脖颈
：［乖,可以出声。让他听听,现在的我们,有多恩爱。］
泪水瞬间止不住。
他总是能找到最坏的方式侮辱我。
大概五年前,死了的人就是谢晋吧。
我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护了我那么久,承诺会保护我一辈子的谢晋。
（21）
我嗓子哭哑了,问他：
［谢晋,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放过我］
［你不需要用死亡威胁我。你死了,我一定把周儒安碎尸万段,为你陪葬。］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
手落在我腰上,将我整个人带入他怀里。
［不对,那样岂不是成全你们了。］
他吻在我唇边,眼中痴狂：［小公主,能为你陪葬的,只能是我。］
可是我真的快死了。
谢晋夜夜折腾到凌晨。
没了药物控制,我身体的毒素蔓延更快。
夏日的炎热让人心烦。
我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五脏六腑都疼。
丫鬟端上来的食物,我只吃了两口便吐了。
以前爱吃的糕点,现在竟然变得苦涩。
我想出去散散心,却疼得挪动不了半步。
只能呆站在原地,感受身体里生命的流逝。
周儒安刚好路过,想要上前搀扶我。
被刚刚赶到的谢晋推倒在了地上。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狗东西！］
他扶住我的腰,瞥见我额头上的汗珠,慌了神。
［知妤,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来人,快去请郎中！］
（22）
郎中很快就赶到了。
郎中捏着我的脉象,眉头一直紧锁。
我也皱眉,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应该呀。
我身体里的毒,脉象根本看不出来。
只会在毒发之日,落一个暴毙身亡。
刚想开口。
郎中朝着谢晋跪下了
：［恭喜丞相,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天雷,在我耳边炸开。
谢晋愣在原地。
好半晌才回神,问道
：［喜脉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以自己的毕生医术担保。只是夫人忧思过度,胎气不稳,只需要几副药调理就好。］
（23）
郎中退下,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谢晋慌慌张张,问我口渴不渴。
问我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问我饿不饿。
我都摇头。
他晃来晃去,只让我眼睛疼。
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让我靠在他怀里。
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知妤,我们有孩子了。］
他的手落在我尚平坦的小腹。
难掩兴奋：［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长得都像你一样就好了,人人见了都夸可爱。没关系,我都喜欢……］
我打断了他的畅想
：［谢晋,这个孩子我生不了。］
我最多只能活两个月了。
［你什么意思］
［谢晋,我快死了,这个孩子我生不了。］
［死了你也得给我生下来！］
他捏着我的下巴：［你就这么讨厌我的孩子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谢晋又被我气走了。
（24）
他怕我真的会对腹中的胎儿不利。
派了好几个丫鬟时时刻刻跟着我。
有什么必要呢
我死时,这胎儿都未必成型。
被看管着,我哪里都去不了。
闲下来的时间,开始盘算死之后的事。
要留一笔钱,给暗香楼的妙月姐姐赎身。
她是被父亲卖进去的,不该在那里被侮辱。
她医术很好,抑制我身体的毒素的药,就是她给的。
妙月想自己开一家中药铺。
那样可以救好多人。
真好。
还要留一笔钱给小风,一个皇城脚下的乞儿。
我也记不清那日一见,是否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谢晋的影子。
总而言之,我要帮他,自然要帮到底。
……
仔细想想。
我其实,没有那么坏吧。
至于我自己。
我不知道去哪儿。
总之,能离开京城就好。
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的痛苦回忆。
母后死后,便无人真心对我。
我只喜欢了谢晋。
可是如今我们也成了这副模样。
（25）
我还想找机会把周儒安救出相府。
我死了,谢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迟迟没有找到机会。
我最近总是在做噩梦。
梦见在宫中,在公主府。
他们都知道我被父皇宠爱,是最娇蛮任性的公主。
可他们不会知道,我学武功,是父皇想要让我保护太子。
他可以给我宠爱。
也可以一道圣旨,就废掉我所有武功。
我无理才能衬得太子明理。
其实没人在乎我的感受。
父皇看人不顺眼了,我就去挑事,撒娇让父皇治他的罪。
太子哥哥说得不对。
我才像是被养的一条忠诚的狗。
我的喜怒,只是因为他们需要。
皇室中,需要有人做恶人。
我这样的人,谢晋怎么会爱呢。
太累了,连泪水都哭干了。
我还是想和他解释清楚当初的事。
我没有为了周儒安不要他。
更没有嫌弃他的身份。
我真的很喜欢,此生也只喜欢了他一个人。
我只希望我死后,他能不这么恨我。
也能放周儒安一马。
可是等来的,是陆思乔也怀孕的消息。
（26）
我们在花园相遇。
听说陆思乔怀孕已经一个月了,比我只晚几天。
谢晋搀扶着她在花园赏花。
两个人浓情蜜意,刺眼地很。
我不想打扰,转身要走,却被陆思乔叫住了
：［知妤姐姐。］
我只好上前打招呼。
陆思乔特别开心的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
［知妤姐姐,我们真是有缘,一起嫁入相府,现在又一起有了身孕。日后生了孩子,我们也要让他们一起平安长大。］
我收回了手。
谢晋以为我生气了。
低声威胁道：［这里不是你的公主府。思乔有了身孕,你不要为难她。］
［谢晋哥哥,你胡说什么知妤姐姐肯定不会为难我啊。姐姐,你说对吧］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打情骂俏。
想要退下。
被谢晋拉住了手腕
：［你要是敢对她腹中胎儿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大可放心。
我没有歹毒到这种地步。
晚上的时候,谢晋来了我房中。
白日里没仔细看。
他瘦了很多。
下巴上长出很多胡须。
亲吻时扎人的疼。
见我皱眉,他放缓了动作。
［你喜欢陆思乔的孩子吗］
我没应声。
我不能违心。
我怎么可能喜欢心爱之人和别人的孩子
可是我不会害她。
他大可放心。
谢晋吻在我鼻尖：［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让她生不下来好不好］
（27）
凉薄的态度。
让人后背都升起寒意。
仿佛今天白日里,和陆思乔恩爱的不是他。
［我没想过她真的会怀孕。知妤,除了你生的孩子,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孩子。］
真的是因为我吗
我听过陆家的一些消息。
陆思乔父亲陆大将军跟随皇帝征战沙场,屡立战功,却不幸暴毙离世。
陆思乔亲哥继承了恩赏,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可是她哥太过嚣张,目中无人。
甚至逢人便说,皇上能登基,全靠他们陆家的功劳。
前些日子还因为口舌之争,打伤了朝中大臣。
我垂眸,低声问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
他没反驳,只是说
：［功高盖主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我当然明白。
也明白谢晋要利用我,替皇上除掉心头大患。
［谢晋,我很讨厌别人利用我。］
做了一辈子棋子。
我太讨厌被人利用的滋味了。
［这不是利用。知妤,这件事做完,我就向皇上自请离开朝堂。我们两个人做一对平常夫妻。只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谁也不会打扰。］
纵使我不同意,也没办法。
那一刻,所有希欢都被消耗殆尽了。
我恍惚间,仿佛走到荒无人烟之境,再次遇到了谢晋。
只是这次,二十八岁的谢晋,亲手将我推下了悬崖。
（28）
谢晋安排在我身边的丫鬟,为陆思乔送去的汤羹里下了堕胎药。
听说郎中们进进出出。
连太医都被请来了。
可她腹中的胎儿,还是没有保住。
太医说,她这辈子不能再生育了。
事后,丫鬟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干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越解释越苍白。
所有人都说,是我嫉妒陆思乔,下药害死了她腹中胎儿。
陆思乔恨死我了。
她拿着剑冲入我房中,刺伤了我。
鲜血流了一地。
可是我身体的疼痛却没有加剧。
我若是这么死了,也算解脱。
闭眼之前,我看到惊慌中赶来的谢晋。
我没有死,只是孩子没了。
但是陆思乔被下狱了。
她哥哥为妹妹鸣不平,全家都扣上了谋反的罪名,被斩首,被流放。
陆家在朝堂中的势力也被连根拔出。
什么谋不谋反。
只有君让你死,你不得不死。
谢晋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还落了一个正义的名声。
我流产了,身体极度虚弱。
谢晋用他的两个孩子,和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的命,换来的帝王信任。
我早该认清眼前的人。
还是会一次次被他的薄情震撼。
谢晋,我现在真的恨你了。
（29）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谢晋以为我是因为失去孩子而难过。
他将我拥入怀中,安慰道
：［没事的,知妤,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日后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谢晋,我想现在就离开。］
我难得这么乖顺听话。
谢晋瞬间喜笑颜开。
［好。］
他将我的手放在手心摸索。
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可是心里却凉的厉害。
谢晋辞去了丞相一职。
我的身体刚刚流产,不能长途奔波。
他安排下人先准备着搬家事宜。
他每天晚上都来陪我。
以前我总做噩梦,谢晋就夜夜守在我寝宫外。
现在,他成为我的噩梦了。
他只知道我突然安静了许多。
他说什么都不再反驳。
可是他不知道。
我从没想过要跟着他离开。
我身体越来越差。
到最后麻木到,都快感受不到疼了。
只有每次咳嗽呕出的血提醒我。
我还活着。
可我已时日不多。
从京城离开前一日。
谢晋去检查行李。
我去求周儒安。
希望我死后,他能带我离开。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中了毒的人。
以前也想过救我。
可是都没有办法。
看着我日益消瘦的脸庞,他没忍住掩面哭出了声。
［小公主。］
［周儒安,我求你在我死后,带我离开京城好不好］
把我葬在哪里都好。
只要不在京城就好。
只要离开谢晋就好。
（30）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我得到肯定的答复,握着他的手腕猛然松开。
再也没了声响。
谢晋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我的身影。
心凉了半截。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周儒安抱着我走出来。
他红着眼冲上来
：［你放开她。她现在是我的夫人！］
周儒安丝毫没理会他的声音。
抱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姜知妤,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谢晋拔出长剑抵在周儒安脖子上。
［你要和他私奔你真不怕我杀了他！我不可能放你们离开。］
可我再也爬不起来求他放过了。
［姜知妤,你现在和我走,我就考虑不伤害他。］
他还在继续发疯。
周儒安终于忍不住,朝他吼道
：［她死了！］
（31）
原本还腥红眼眸的男人,突然愣住了。
他眼中空洞,盯着周儒安,一字一句问道
：［你说什么］
［知妤已经死了,谢晋,求你放过她吧。］
谢晋明显不相信。
他从周儒安怀里抢过了我。
入目的却是我苍白的脸。
嘴唇都已经发紫。
他颤抖地想要握住我的手。
可是我身上的冷意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又去探我的鼻息。
终于崩溃了。
他不可置信地拼命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了,她想假死跟着你离开对不对你要带着她私奔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计谋。］
周儒安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我倒是希望她是假死跟我走。情愿她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谢晋,你知不知道当初她为了你……］
只有我死后,那些曾经的真相,才借外人之口被说出。
可是最需要这些真相的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谢晋知道真相后,懊悔还是痛苦,我都不在意了。
（32）
谢晋瘫坐在地上,嘴上喃喃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抱着我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知妤,我从未恨过你,我只是恨自己出生卑微,配不上你。我娶陆思乔是为了后面的局,皇上答应我,只有这样才能放过你。才能成全我们,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周儒安趁他没有还手的机会。
将我拽回了他的怀中。
谢晋手里空了,哭着祈求道：
［周儒安,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我,我想和她葬在一起。一个人,她会害怕的。］
［谢晋,知妤临死前,有一句话留给你。］
［什么话］
其实我并没给谢晋留下什么话。
周儒安只是想让我摆脱纠缠。
让谢晋死心。
他忍着泪水,握着我的手一点点加重。
好半晌才说到
：［她说,谢晋,她很恨你。］
（33）
谢晋再也没有理由拦他。
离开京城的时候,周儒安听说谢晋自刎于皇城脚下。
他死在二十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听闻此事,周儒安没忍住落下一滴泪。
是对故人离世的最后一点悲悯。
可是他头也没回。
挥舞长鞭,驾着马车带我走了。
我终于离开了,困了我一生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