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个瑶妃,能听到陛下李渊的心声。
上一世,我顺着陛下心声,事事满足他的心愿。
本以为能加官进爵,捞个皇后当当。
结果,陛下是个贱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爱上了宫外的渔家女。
力排众议,封了她当皇后。
还怕我伤害他的皇后,提前赐死了我。
重来一世,听到陛下心声后。
我将消息透露给了我的死对头们。
陛下一吃荔枝便发风疹。
陛下打算处置你家了。
陛下对你妹妹赞不绝口。
安妃、淑妃大吃一惊。
姐姐,我该怎么办求姐姐快想个法子啊！
01
我在这一声声姐姐里差点儿迷失。
上一世,她们可都是叫我贱人的。
我也没闲着。
叫她们贱婢、白痴、刁奴、蠢货……
不过,都是上辈子了。
这一世,她们是我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我看着安妃,笑道：急什么,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要看你狠不狠得下心。
安妃急忙跪下行礼：我妹妹才刚及笄,早就许了人家,我已在这深宫,绝不能让她再陷进来,求姐姐垂怜,以后我唯姐姐马首是瞻。
安妃原本是不信我的。
直到我让她假意离席,又悄悄折返,看到陛下目光赤裸裸地落在她妹妹身上……
安妃气得咬牙切齿。
她妹妹是她一手带大的,情深似海。
上一世,我顺着陛下心声,去办另一件事情,错过了这一件事。
等我听到陛下看上安妃妹妹的心声时,安妃的妹妹已经入了宫。
此事恨得我咬牙切齿,以为是安妃故意安排,和她起了好大的冲突。
但这一世,我听见了陛下的心声,一件都没有去办不说,还件件反着干,反着给他添堵。
故而,没有错过陛下的心声。
原来,他早就看中了安妃妹妹。
呵,好一个好色之徒。
我卖了个好,将此事告知安妃。
安妃咬牙道：只要能救我妹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招手让她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安妃猛地握住我的手,激动道：多谢姐姐妙计,不管此事能不能成,我都铭记姐姐的大恩。
安妃急匆匆去了。
她领着妹妹娇滴滴地给陛下端了一碗汤过去。
陛下大喜,高兴地将汤喝了。
然后,便肿成了眯眯眼。
御医好不容易将人救回来。
安妃又领着妹妹哭唧唧地跑去侍疾。
结果,一阵香风扑到陛下脸上,陛下的风疹更加严重。
陛下指着安妃和她妹妹。
你们给朕走！
安妃伤心地离开,连夜将妹妹送出宫。
又急急忙忙通知爹娘,让赶紧将妹妹的婚事定下来。
等陛下风疹舒缓,想起此事。
安妃妹妹的喜讯已传遍宫外。
陛下默了默,大概想到两次见安妃妹妹,两次都得风疹的事情,便将心思按下了。
看来朕与她八字不合,有缘无分。
我勾唇嗤笑。
上一世,他将安妃妹妹弄进宫里,睡了几次就睡腻了。
宫中多了一个可怜人。
他倒是逍遥自在地又爱上了别人。
呸！
色鬼。
02
几个月后,安妃妹妹出嫁。
安妃彻底放心。
她来谢我。
我屏退左右。
安妃忽地跪下行了大礼：姐姐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以后我就是姐姐的人,姐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急忙扶起她。
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感动。
上一世,我为了当皇后,死对头到处都是。
可我死的时候,来送我的偏偏是那几个死对头。
最懂我的,是我的敌人。
她们求到陛下跟前,说我绝不会害那渔家女。
瑶妃虽然嘴上尖酸刻薄,但其实内心仁善敦厚。
瑶妃虽然目中无人,但其实行事光明正大。
瑶妃虽媚上,但并不卑下。
瑶妃虽爱争宠,但不会背地里下黑手。
瑶妃……
算了,别说了,让我死了吧。
陛下迟疑。
但那渔家女却泪盈于睫,淡声道：我斗不过这些深宫之人,也不屑去斗。李渊,若你不能为我扫清障碍,便不要将我拘束于深宫,四海之大,我哪里不能去
就是这句,让陛下坚定了决心。
他赐我毒酒,又将其他妃嫔赶到佛寺。
偌大的皇宫只剩下他们两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呸！
这一世,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我扶起安妃,有点别扭,又有点骄傲。
哟,安家的女儿,原来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了。
安妃气得握紧拳头。
叶九瑶,你迟早让自己的嘴毒死,我多谢你的小四合香,你是我恩人,你说什么我都不计较,反正我记得你的恩情就是了。
小四合香是用荔枝壳、甘蔗渣、陈皮、梨皮等材料制成。
安妃加重了荔枝壳的分量,做成新的小四合香。
她和妹妹将小四合香缝在香囊里,随身佩戴。
又在发簪、袖子、鞋头的珠子里塞了香粉,连口脂里都加了荔枝的汁。
两人差点儿没把陛下弄死。
不过,现在陛下还不能死。
宫里还无人怀孕。
陛下登基三年,宫里没有一个人诞下陛下的子嗣。
我怀疑陛下不行。
可我死的时候,那渔家女明明怀孕了。
难道是我们满宫嫔妃都不行
我想再试试。
03
安妃和我闲聊了几句。
我俩气场不和,说几句又要吵起来。
可能也许大概,我和她就是要做死对头的吧。
安妃最后咬着牙告辞。
我心有遗憾,看着她背影喊道：安意如,你要真想报答我,就让自己好好活着。
再有半年,陛下就要微服出巡,认识那渔家女。
宫中那么多妃嫔,成天拈酸吃醋,骂来骂去的。
可我一点儿也不怕。
偏偏那个无权无势的渔家女,让我好害怕。
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挑动陛下的情绪。
我希望宫里多一些我熟悉的人,这样,我能觉得安全一点。
安妃停下脚步,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
我放心了。
安家的女儿的确好骨气。
我还是经常去找陛下。
无他,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怀孕。
等我怀孕,他就没用了。
到时候……
哼哼！
陛下很高兴。
我长相明艳,姿容夺目,艳俗繁复的花色穿在我身上更显得富丽堂皇。
陛下曾说,看到我就觉得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可后来,他选了一个喜欢穿淡色衣衫,姿容寡淡的渔家女。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信他就完蛋,连他的心声都不能信。
因为自知之明不是人人都有的,就连陛下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他注定是别人的男人。
那就死命在老娘身上卖力气。
老娘要让他谈性色变。
我勾着陛下来了几次。
完事儿之后。
陛下困得想死。
瑶妃真是个妖精,朕可能会死在她的肚皮上。
朕今天真的不行了,希望她识趣一些,不要再来撩拨朕。
那怎么可能
我有的是手段,定要让他失了力气。
我指尖的香粉一点点洒落在陛下脸上,身上,床上。
他一个翻身,又将我压在身下。
终于,我也累了。
陛下迷糊的眼睛都要睁不开。
我躺在陛下的怀里,在他胸口画着圈圈招惹他。
我捏着嗓子道：
陛下,马上就是臣妾的生辰,您要给臣妾送什么礼物啊
呵,你想要什么
无趣的女人,就知道要要要。
我拳头握紧了。
上一世,我真把他这话听在心里,克制自己,表现得淡然。
可他说我装！
可老娘不装的时候,也没见他给。
这一世,管他怎么想,我只在乎我怎么想。
我娇里娇气地道：陛下,臣妾伺候得这么好,您能不能给臣妾一个恩典
你想要什么
臣妾入宫多年,想回家见一见爹娘,求您允准了吧,陛下
~
声音拐了好几道弯儿。
我自己都被腻到了。
陛下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朕倒是错怪了她,她原来是个恋家的。
准了,这是小事,你还有没有别的想求的。
他意味深长,我心里了然。
这贱男人。
他要引得我说出自己想要的。
我若真说出来,他反而会好像拿捏住我一般,反过来再鄙视我,轻贱我。
他想得美。
臣妾没什么想要的了,臣妾倒是想过做皇后,可后来想想,臣妾哪配啊,做个瑶妃就是臣妾最好的命了。
陛下,您可别引着臣妾胡思乱想,臣妾要真是那样想了,您再骂臣妾一顿,臣妾多亏得慌啊。
不过,想来,陛下不是那种无耻之人,所以臣妾也不敢乱想。
陛下睡吧,臣妾好困。
陛下哑然。
他的心声叽叽歪歪,都是一些无聊的废话。
哼,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刚才是在阴阳怪气地骂朕吗
应该不会,她没那个胆子。
看来是朕给她的宠爱太多,将她惯出了毛病。
明日,朕翻淑妃的牌子。
哦！
懂了。
明天我也给淑妃一些虎狼之药。
04
不过,淑妃不太信我。
她狐疑地看着我。
你会这么好心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你,前段时日,陛下差点儿纳了新人进宫……
淑妃正色。
她对安妃妹妹的事情也略有耳闻,若非陛下突发风疹,可能此事就成真了。
不过,此事与我又何干
我冷笑。
与你何干干系可大了。
定然是咱们没有伺候好陛下,才让陛下有时间胡思乱想,咱们可不得卖力侍奉皇上
昨天我可是卖力把陛下榨干了,今天你好好干,可别让本宫失望。
淑妃红透了脸,她站起来,轻啐一声。
你怎么这么粗俗。
淑妃是个读书人,和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不一样。
前世,她父兄被陛下落狱。
她也只会拿着先皇赞扬他家忠义的圣旨跪在陛下宫前,求陛下高抬贵手,说她父兄绝不可能谋反。
可惜,陛下没见她。
待她父兄死后,她便绝食而死,以证清白。
我那么费力地想往上爬。
多少也有一些害怕被陛下随意处置的原因。
至少皇后是陛下的妻。
随便处置妻子,可是会引起前朝非议的。
我嗤道：
咱们入宫三年来了,可没有一个人诞下陛下的子嗣。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陛下不行,还是咱们不行
再者,你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你若怀孕,说不定还能救你父兄一命。
淑妃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
我这才似说漏嘴一般,急忙捂住嘴。
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
我没有,淑妃,你别想污蔑我。本宫走了。
我急忙溜走。
淑妃这个人认死理,我要是直接跟她说,陛下要处置她父兄,她肯定不信。
但她要是起了疑心,自己去查,就一定会信。
果然,当天夜里,婢女说,淑妃宫叫了好几次水,一直到三更才睡下。
我一听,大怒。
我才缠着陛下到二更天。
淑妃竟然和陛下鏖战到三更。
难道她手段和花样比我多
我竟然输给了淑妃！
可恶！
淑妃一连占了陛下好几天。
荣宠之盛,令人眼红。
几天后,她一脸肃穆地来到我宫中。
待我屏退左右后,她忽然如泄去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她脸色苍白,眸中含着细碎的泪光。
姐姐,你说对了,陛下竟真的要动我父兄,他对他们竟真有杀心。
可为什么啊,我父兄忠心耿耿,我宋家累世忠臣……
我急忙打断她。
停停停,你别说了。
她后面的词儿我都能背出来。
我先祖陪着陛下打天下。
我祖父是先皇太傅,死后牌位供奉在太庙。
我父亲是先皇伴读,陪在先皇身边几十年……
上一世,淑妃声嘶力竭地将这话重复了几百遍,没有一遍打动陛下的心。
我道：有没有想过觉得你家碍事了呢
淑妃激动站起：可我父亲忠心耿耿,一手扶持陛下登上皇位。
瘸子好了第一个要扔掉的就是拐杖。
淑妃无助地跌坐在椅子上,哀声痛哭。
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只要我死了……
你死了也没用啊,陛下喜欢睡你和杀你全家是两回事。
淑妃被哽住,她抬着发红的眼眸瞪着我。
那你说怎么办
我叹道：
要看你父兄是要命还是要官了。
淑妃立刻懂了,她沉吟着。
我说了,我父兄未必会信。
我从手腕上摘给她一个手串。
拿着这个,让你爹拿着手串去找我爹,我爹什么都会告诉他。
狗陛下好贱。
查淑妃父兄的任务交给了我爹,我爹虽然啥都没查出来,但他只要说了此事,淑妃父兄就会心寒。
这些大儒最讲究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淑妃父兄想当诸葛亮。
可惜陛下不是刘备。
他们迟早会认清楚现实。
等看清之后,便是死心之时。
05
淑妃拿着东西匆匆去了。
临走前,她忽然停步,犹豫了一下,告诉我。
姐姐,你以后不必在陛下身上下功夫了。
我连着三日,都悄悄为陛下把了脉,也悄悄看了……下面。
他……恐怕……不行……
我如遭雷击。
他不行
不行
那他是怎么让那渔家女怀孕的
我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真相。
你当真
我幼年便师从名医,也曾随师出诊,只不过进宫后才装作什么都不会,我看过的,绝不会出错。
我咬牙切齿。
狗陛下。
让他白白睡了我这么多天。
陛下知道此事吗
淑妃迟疑。
想来应该不知,御医向来不敢把话说死,这种事关陛下子嗣的事情,更是不会说。
那就好。
我下定了决心。
孕我是必须怀的。
渔家女能够给陛下戴绿帽子。
我也能戴。
我准备着省亲事宜。
淑妃也忙碌着。
第二日,宫外边传来太傅从马车摔下,摔断腿骨的事情。
淑妃长兄为保护父亲,摔伤了胳膊。
太傅年迈,腿伤牵动旧疾,人已经快不行了。
老人家都讲究个叶落归根。
淑妃长兄当即便请求辞官,送父亲归乡。
陛下批了。
我出宫省亲那日。
淑妃来送我,她默默垂泪。
羡慕姐姐,能回家一趟,可我连父母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从此,我在京城便再无亲人了。
我有点心软,摸摸她的头。
她父兄这一去,估计就再不会返京了。
权和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
我低声道：那你要不要给自己生个亲人
她大吃一惊。
我定定瞧着她。
机会只有一次。
她忽地握住我的手。
求姐姐助我,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等我好消息。
我出宫回家一趟。
说是回家,全程都在人眼皮子底下。
只有和母亲、姐妹拜见之时,有片刻说私密话的工夫。
母亲紧紧捏着我的手,恨声道：叶九瑶,你胆子可真大,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
我只说了一句：陛下不行,靠他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母亲的手松了。
天杀的李渊！！！
她眼睛红了。
我眼睛也红了。
淑妃家就是前车之鉴,陛下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这个孩子或许能保住我们全家,若不能保住,也不过是全家一起死。
母亲下定决心,轻拍着我的手。
放心,有娘在。娘这就去准备。
给我准备三份！
母亲差点儿跌倒。
我大大方方道：
我宫中还有几个姐妹……
这种事你还姐妹情深
这就是咱叶家的家风,有好东西,当然要姐妹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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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咬着牙走了。
我回宫的时候抱着一个大盒子,上面是银票,下面藏着不可描述之物。
回去之后,我叫了淑妃和安妃进来,指给他们看。
这东西用得越早越管用,你们自己看着办。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了,反正机会只有这一次。
淑妃率先拿了一个。
一个妃嫔怀孕,陛下会怀疑那妃嫔,但好几个妃嫔怀了,陛下只会怀疑太医医术不精。算我一个。
安妃咬牙。
你们倒是好,拿就拿了,可最近陛下没翻我牌子。我怀了时辰可对不上。
那有何难你今晚就去给陛下送碗元宵,那狗东西最近想吃元宵了。
那也算我一个。
安妃也拿了一个。
当晚,她就端着元宵去找陛下,将陛下哄到她宫中。
四更天的时候,两人才歇下。
我很伤心。
天杀的淑妃和安妃。
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陛下和你们鏖战到三四更。
06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所以,我使了个坏,将陛下的喜好传得阖宫上下皆知。
这可忙坏了陛下。
今日赵贵嫔送的合心意。
明日李贵人送的合胃口。
后日宋美人……
宋美人被拦在了门外,因为陛下积食,发话嫔妃们送的东西一律都挡回去。
我心有遗憾,宋美人真笨,她应该送消食丸的。
然而,大后日,就有妃嫔想到了这一点儿。
后宫众美人齐心合力。
这一个月,陛下过得很是奢靡骄纵,上面和下面都吃撑了。
而我的孕相也显了出来。
宫宴上,我有些恶心作呕。
我一呕,淑妃和安妃也没忍住。
一时间,整个宫宴慌作一团。
太医把脉之后,立刻跪地恭贺陛下,说三位妃嫔都有了身孕。
陛下大喜。
他很骄傲,似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带着一种征服后宫的傲气。
故而没有注意到太医院的院正大人紧拧着的眉头。
他大肆封赏后宫,也封赏有孕的嫔妃。
然后,他微服出宫了。
他出宫前一晚,来见我。
阿瑶,朕不在的时候,后宫便靠你来主持,你又有了身孕,一定要万事以自己为先,好好保重自己。
你在放什么厥词
又要我操持后宫,又要我保重身体。
你自己怎么不可男可女
我捏着嗓子柔声道：陛下不去好不好臣妾只想和陛下在一起。
陛下的身子僵了一下。
阿瑶,乖！这天下需要朕。
后宫这些女人是没见过男人吗一个个见了朕就扑上来。
这段时日,朕的腰都要废了。
朕若不赶紧逃出宫去,怕是要死在这些女人的肚皮上。
我：……
不行,你纳那么多的妃嫔做什么
没用的狗男人！
陛下怕我再纠缠,急忙找个借口跑了。
我盯着他背影,笑了一下。
上一世,陛下说自己和渔家女历经艰险才回到宫中。
故而,他将渔家女视若恩人、亲人、爱人。
但若风雨再大一些呢
他们还能不能风雨同舟,岁岁与共。
我很好奇。
我放飞了一只白鸽。
淑妃挂起了灯笼。
安妃燃起了烟火。
我们都说自己在为陛下祈福。
陛下这一次微服出访的时间有点长。
整整九个月都不见回来。
朝臣们从一开始的惊慌,到后来已经形成了一套顺畅的流程,分工协作让朝政运行下去。
后宫也很安稳,陛下不在,所有嫔妃都很悠闲,关系竟意外和谐。
我、淑妃、安妃顺利生下两男一女。
抱着孩子,我喜极而泣。
上一世,我羡慕渔家女。
羡慕她得陛下爱重。
羡慕阖宫上下只有她能怀上陛下的孩子。
羡慕她在漫长幽寂的深宫岁月中,将有一个血脉至亲陪在身边。
可我也只是羡慕,并未想过害她。
真正让我看不惯的。
是她一边瞧不起我们这些世家女,一边又往富贵窝里钻,还要故作清高,接受得不情不愿。
当真可恨！
上一世,陛下看中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一世,陛下有了三个孩子。
我看她还如何巧舌如簧,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07
我的皇儿满月那日。
陛下回来了。
我正在梳妆,手顿了一下。
他怎么活着回来了
真难杀啊！！！
我打扮好去见了陛下。
他形容憔悴,神色慌惧,看见我们,竟有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
阿瑶,淑妃,安儿,朕差点儿再不能回见你们。
我和淑妃、安妃对视一眼,各自抱着孩儿扑到陛下身边,飞快挤开了那渔家女。
陛下,您瘦了。
臣妾好想您。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臣妾每日都为您祈福。
陛下,快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您看,他长得多像您啊。
当初,母亲特意找了一个身高体健,相貌堂堂又与陛下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子。
如今孩儿已经满月,正是软糯可爱的时候,与陛下真有几分相似,谁见了都要夸赞几句。
陛下很受用。
这便是朕的孩子……
有点丑。
倒是朕的爱妃们丰腴了许多,更有韵味了。
出去了才知,皇宫才是天上神宫。朕以后再也不微服出访了。
渔家女被冷落。
她冷然出声：李渊,既然你已回宫,我也该走了,我们后会无期。
她摆出清冷姿态,转身便走。
陛下未开口。
我也未开口。
上一世,我太急了。
没等陛下说什么,就抢先质问渔家女怎么能知乎天子名讳。
渔家女泪眼朦胧,说她一直如此呼唤陛下。
陛下立刻开口申斥我,说我气性如此之大,真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主
还不立刻给萧衣道歉
他厉声呵斥,完全不顾我的脸面。
他成了拯救她的英雄,两人泪眼朦胧,你侬我侬。
我颜面无光,被众人嘲笑。
这一世,他们休想拿我当恶人,当垫脚石。
我摆出一脸吃惊,但不敢言语的模样。
淑妃垂眸不语。
安妃翻了个白眼,张口想骂,被我扯了一下袖子,急忙抬起袖子掩住嘴,做出惶恐模样。
陛下有几分难堪。
我们的簇拥让他找回了君王尊严。
他可能突然想起自己不是那个流浪的李渊,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萧衣,你先别走,等我……咳,等朕换洗之后,再跟你说话。
萧萧衣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不必了,你是天子,我只是个渔家女,自知不配待在这里,告辞。
她说着告辞,却并不离开。
只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恋恋不舍地望着陛下。
陛下心声有点慌。
好烦,现在怎么办这些人是死人吗就不能有一个人帮朕说几句好话,挽留一下萧衣
朕是天子,难道能让朕去求一个女人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上辈子老娘勤勤恳恳地按照你的心声办事。
你杀老娘的时候也没含糊。
这辈子,你休想再利用任何人。
陛下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将宫规理清,处事有章法,行动有规矩。
宫人们都按规矩行事,各司其职,并没有人冒出头来多说什么。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地看着陛下和萧萧衣虐恋情深。
萧萧衣见无人挽留,咬咬牙,气哼哼地走了。
走到门口,却又适时地晃了一下身子,晕倒在地。
陛下立刻冲了上去。
萧衣,你怎么样来人,快请太医。
08
太医来了。
诊断出萧萧衣有了身孕。
太医嘴上说着恭喜,眉头拧得更深。
我、淑妃、安妃互视一眼。
安妃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淑妃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绿簪子。
我想,我也有几只绿簪子,明天就插满头吧。
陛下很高兴。
他搂着悠悠醒转的萧萧衣喜极而泣。
萧衣,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儿,我们的。
萧萧衣笑了,又哭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却跟你有了私情,本就犯了错,这孩子是个错误,我绝不能一错再错,给我一碗打胎药,我要打掉它。
陛下心疼地抱紧她。
萧衣,你不能这么狠心,这是朕最期待的孩子,朕一定要给它一个名分,朕要娶你,朕要立你为后。
可我只是一个渔家女,我做皇后,没有人会服气的,再说,我害怕这深宫,我只想和我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你不能做到,就放我走吧。
朕不放,谁若有意见,朕就杀了谁！！！
他回头看我们,仿若仇人。
我：……
狗男人！
本宫可一句话也没说。
你这么污蔑本宫的话,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我立刻道：陛下,您太自私了,您怎能不为萧姑娘考虑萧姑娘一个女儿家不顾清白跟了您,您封她为后,自然可以,但这孩子却不能生下,一旦孩子生下,月份不对,便是她婚前失贞的明证。即便您封她为后,她和孩子都会被天下人耻笑,您怎能如此自私,您难道希望萧姑娘被人嘲笑一辈子
陛下懵了。
他反应过来,瞬间大怒。
朕是皇帝,这天下谁敢笑她！
我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淑妃亦如是。
安妃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但努力保持步调一致,也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陛下。
陛下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道：陛下,皇子出生有稳婆,太医看着,宫女太监侍奉着,奶娘,嬷嬷们照料着,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盯着,您要杀光天下人吗还是您打算将萧姑娘藏起来,让她一辈子不见人
分明是你嫉妒萧衣,想要害了她。
陛下咆哮。
我声音比他还大。
陛下！臣妾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嫉妒她难道她比臣妾长得好比臣妾家世好比臣妾气质华贵臣妾样样高过她,臣妾为何要嫉妒她
因为朕心悦她！！！
哈哈哈哈哈！
他的心悦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上一世,我没有心悦他。
这一世,更不可能。
我泠然道：自进宫那一日,臣妾便知要与众姐妹共享陛下,祖宗法度,陛下注定有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后宫已有这么多姐妹,多她一个又何妨臣妾不会因为陛下心悦她而嫉妒她,反而会高兴陛下觅得佳人。但忠言逆耳,既然陛下不愿听,臣妾这便告退,您自为萧姑娘打算。
我拂袖离去。
淑妃摇头叹息。
陛下,您真的错怪贵妃娘娘了,您不在的这段时日,是贵妃仔细照看,臣妾才能平安生下孩子,若贵妃真要嫉妒,臣妾的孩子便保不住,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安妃也长叹一声。
陛下,您走后,后宫上下一片和睦,全靠贵妃姐姐宽厚仁和,秉公处事。若陛下真的爱重萧姑娘,更该考虑下她的名声,普通女子的名声都无比重要,更何况一国之后呢哎……萧姑娘,你好自为之吧,你若真想当皇后,身上便不能有污点,可现在……哎……
连着三个人都如此说。
陛下迷茫了。
萧萧衣也茫然了。
一个本该欢天喜地的喜事,此时变得碍事了。
09
一连三日,我都避着陛下。
他来见我,我都说自己不舒服,无法相见。
他去见了淑妃、安妃。
两人便讲一些他不在时,我在后宫的德行。
陛下可能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不过,他还是很不懂。
孩子已经来了,难道真的要将它打掉
淑妃平静道：萧姑娘虽得陛下爱重,但她家世平平,样貌寻常,唯一能争一争的只有德行,立萧姑娘为后,并非陛下一人说了算,还要天下人认可,朝臣认可。
安妃好奇道：陛下,您在前朝提立萧姑娘为后,大臣们怎么说
陛下黑了脸,神情很难看。
他根本就没提,他也不敢提。
这几天,在前朝发生的事情我很清楚。
陛下连着九个多月没有出现,大臣们已经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有了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陛下贸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不说。
他急于收回权力,呵斥老臣,驳回上奏,调动大臣,一来便高高在上的强调皇权,而非感谢一番,再徐徐图之。
大臣们也不是吃素的,拿出祖宗旧制,礼法规矩卡陛下。
彼此之间,有水火不容的趋势。
上一世,陛下在宫外待的时间短,一回来就收回权柄,没有受到过多阻拦。
这一世,他的苦日子可来了。
若他敢此时提立萧萧衣为后,会被大臣们攻击到下罪己诏,还要再去祖宗跟前谢罪才能收场。
陛下沉着脸离开淑妃宫殿。
他强闯进我宫中,脸色冰冷。
我行了礼,转身便去逗弄孩子。
这一世,我父母健在,姐妹和睦,有儿子傍身。
他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陛下感受到我的冷淡。
他艰涩道：阿瑶,是朕错怪了你。
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那些废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他此时有多卑微,将来清算的时候就有多狠毒。
我暂时还不想将他得罪死。
我等着落井下石的那一日。
陛下没错,在臣妾心里,陛下永不会错,错的是让陛下升起贵妃善妒这个念头的人,臣妾可真冤枉啊。
我抬起袖子假装拭泪。
时间太久没在陛下跟前演了。
眼睛好干,根本哭不出来。
陛下皱了皱眉,可能我这个说法让他好受了一些。
萧衣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阿瑶,你不要和她计较。朕心里还是想着你的。
素衣,朕这都是为了你,朕与她是虚与委蛇,与你才是心心相印,你可不要误会朕。
我：
贱人！
一对贱人！
杀了！
把他们都杀了！！！
我借口抱孩子,把陛下搭在我肩膀的手自然甩开。
我清清嗓子道：
陛下不必如此,臣妾说过,您宠谁臣妾都不嫉妒,你要立萧姑娘为后,只要朝臣同意,臣妾绝对毕恭毕敬的迎萧姑娘入宫,不过,献策之前,臣妾有一事想弄清楚,您喜欢萧姑娘什么
陛下愣怔住。
他沉默了。
心里话却很多。
朕喜欢萧衣什么
她容貌比不上瑶妃,才情不如淑妃,性格也没有安妃活泼娇俏,论样貌、家世、气度,她确实处处输人一等。
可她陪朕共患难过,她为朕挡过刀,为朕吃了那么多苦。
这后宫嫔妃各个都心怀鬼胎,只有萧衣肯跟着一无所有的我,只有我们才是患难见真心的。
他抬眸道：朕爱她一片赤诚之心,这是朕在宫中未感受过的。
睡遍六宫的陛下这么纯情
有点不敢信。
但偏偏觉得他真如此想。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吧。
宫中姐妹或来自世家,或出身官宦,各有各的使命。
真心对我们来说,本就稀少。
我们就算奉上真心,他敢要吗
他不仅不会要,恐怕只会觉得我们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他对我们世家女本就抱有偏见,这种偏见让他不会爱上我们任何人,只会防备着我们。
再者,患难了,就是真心
呵！那只不过是无助时的互相依靠罢了。
人肚子饿了,就变得简单了,但不代表变得干净了。
我且看他们的真心能否经得住考验。
既然陛下执意要立萧姑娘为后,那么臣妾有两策,一个是打掉孩子,找一个世家认萧姑娘为女儿,光明正大地将她立为皇后。
另一个便是保下这个孩子,宫中曾经有一个姓萧的妃嫔,她去世时正好赶上国丧,便悄悄埋了,没有大张旗鼓。
后来,太监忘了上报此事,臣妾之前查出来,原本打算等陛下回来定夺,但如今臣妾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萧姑娘若顶了那位妃嫔的名字,家世有了,来路也有了,只不过位份是个美人,要等着慢慢往上升,这条路虽慢,需等个几年,但最稳妥,陛下的困难也最少。
如何选择,请陛下与萧姑娘商议后,自己拿主意。
陛下心事重重地走了。
我看着他背影,唇角微勾。
萧萧衣若选择做皇后,放弃孩子。
本宫会叫她悔不当初。
若她选择从一个小美人做起。
那可就是落入本宫手中。
本宫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宫中那些女人的手段！！！
10
陛下和萧萧衣吵架了。
萧萧衣从宫中跑出来,天上下着大雨,她在雨中肝肠寸断地喊：
李渊,是你说为我肃清障碍,可你却信她们,放弃我们的孩子。
我和孩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陛下抓住她,强横地将她抱回去。
你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许走。
我身边才是你的家。
两个人又打又闹,又哭又叫。
我、淑妃、安妃都撑着伞在远处悄悄看着。
淑妃冷冷道：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妃捂住眼睛：我眼睛要瞎了,陛下怎么变成这样他以前不这样啊难道是……是不是我们追杀他,他逃跑的时候脑袋撞傻了
她小声问。
我懒洋洋道：他可能一直都这样吧,不过是萧萧衣让他露了本性。
我总觉得他和萧萧衣是一类人。
都觉得别人要害他们。
在他的世界里,他们是好人,我们都是坏人。
我和他行夫妻之事,是自甘下贱,行为放荡,只想着男女之事。
他和萧萧衣幕天席地,胡作非为,便是情之所至,尊崇自然。
我们巴结他,是贪图权势,品格低贱。
萧萧衣嘴上说着这不要,那不要,整个皇宫的好东西都在她屋里摆着,他却觉得她淡泊名利,品性高洁。
上一世,我为此自苦。
现在,我想明白了。
陛下看我碍眼,我把他除去就是了。
这样,我的世界就全部都是看我顺眼的人。
如此才是正道。
11
也不知陛下如何劝说的萧萧衣。
她同意打胎了。
我很高兴,亲自领着太医来给她开打胎药。
这是宋御医的落胎药,宋御医的药虽然苦了一些,但效果很好,有口皆碑。
这是赵御医的药,药性平和,不伤身体,但发作的过程会长一些,萧姑娘若选用此药,便要忍着点儿疼。
这是孔御医的药,药性略猛了一些,不过,过程很快,只是服用之后,至少有三个月不能服侍陛下。
萧萧衣的脸惨白如霜。
瑶妃,你在吓唬我
我不理她,看向陛下,无奈道：陛下,您来替萧姑娘选吧。
我走到陛下身后,对萧萧衣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上一世,她在陛下面前便是如此,用句句妥协退让无奈的话,暗示我咄咄逼人,嫉妒成性。
这一世,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希望她能挺住吧。
陛下劝道：萧衣,你选一个吧。
萧萧衣含泪。
渊哥哥,你看不出来她在欺负我若真为我好,就该拿一个妥善的药方来,而不是三个药方。
陛下凝眉看我。
我看向三位御医。
三位御医无奈道：我们三个侧重不同,所开药方便不相同,但药效都很好,对姑娘身体也好,若非要弄成一个药方,也无不可,姑娘稍等片刻。
御医去重新开方子。
片刻后,弄成了一个。
萧萧衣满意了,宫女去煎药。
我让淑妃看了一下,淑妃对我点了点头。
我便知道了,这个药方又苦,时辰又长,还要再缓三个月才能侍寝,集各方之所短。
不枉我费心费力提高御医们的福利。
我很满意。
没多久,药煎好了。
萧萧衣喝了一口便喷了出来。
好苦！
她哭了,可怜极了。
陛下无力劝道：萧衣,别闹了,朕真的好累。
才短短几日,他就露出了疲态。
萧萧衣不敢再说,忍着委屈和苦喝完药,很快便开始发作了。
她满头冷汗,在床上抱着肚子,凄惨叫唤。
陛下急得大叫：为何会如此
我平静道：陛下,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她是小产,月份浅,比生孩子要好一些。
我低头,亲了亲我怀里的孩子。
但值得。
他是我的小宝贝。
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陛下眸色复杂。
瑶妃,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他难得说了句人话。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上一世的叶九瑶甘心当他一条走狗,只希望得到他一句肯定,却处处遭打压、质疑、苛责。
这一世,我想要的自己会去拿。
我会自己夸自己,自己爱自己,自己真诚地对待自己。
我笑：陛下,您回宫这段时日,还未好好检查身体,今日几位御医正好在此,便为陛下也诊察一下,免得臣妾忧心。
12
陛下犹豫了。
淑妃道：陛下,萧姑娘这里还需一段时辰,若有情况,宫女们会及时来禀告,便在偏殿为陛下诊断,不会走远。
陛下同意了。
安妃亲昵地搀扶着他,仿佛他是一个脆弱的人。
陛下明显放松下来,好像找到了依靠。
他轻快地离开。
故而没看到萧萧衣幽怨的眼神。
我懂她的心情。
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忍受痛苦,不知将来如何。
他却只顾自己,只想自己躲清静。
他们共患难过,曾经感同身受。
但回到繁华富丽的宫廷,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她是寂寂无名的渔女,差距便显了出来。
其实,差距一直都在,只是从前被忽略了。
现在,只不过回到了各自该在的圈子,仅此而已。
御医为陛下诊断,从上至下,由里而外。
诊断完之后,便紧拧着眉头。
我立刻道：陛下身体到底如何你们说出来,陛下与本宫以后自当小心注意,若你们瞒着,陛下一时不察,再伤到了,那就是你们的罪责。
三位御医立刻跪在地上。
臣等该死,臣等实不敢言。
陛下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他沉着脸,冷声喝道：说！
三位御医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战战兢兢道：臣等检查陛下的身体,发现陛下曾经受过伤,恐怕将来再难有子嗣……
陛下懵了。
他表情如遭雷击。
半晌反应不过来。
你们休得胡言！
臣等不敢。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陛下不能生了。
但从前,存着侥幸,想着万一后宫嫔妃有了身孕,倒显得他们医术不佳,故而不敢说。
可现在,陛下下身受过重伤,那点儿侥幸彻底没了。
若后宫嫔妃谁有了身孕,那真是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戴在陛下头上。
所以,不得不说。
今日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陛下面上一片茫然,片刻后,他似乎醒悟过来。
萧衣！
他想到了。
若是他再不能生,萧萧衣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他最后一个孩子。
可……来不及了。
我唇角微勾,又迅速敛去笑容,跟了上去。
淑妃和安妃提着裙子就追,生怕错过什么。
三位御医也急忙跟上。
越接近正殿,萧萧衣凄厉的惨叫声越明显。
稳婆在安抚萧萧衣：再用把力就出来了。
陛下大叫着：不要。
然而,萧萧衣吓了一跳,一个哆嗦。
稳婆便欢喜地叫：出来了,是个男胎,都四个月了,可惜……
陛下冲进内殿的脚步一顿。
他冷冷地盯着稳婆。
你刚才说,几个月了
回陛下,四个月。
你们能看出来胎儿的月龄
两个稳婆相视一眼,老实回答。
启禀陛下,胎儿每个月份的身长,体重,五官都不一样,奴婢接生的多了,能够看出来,萧娘娘肚子里的胎儿四月有余,奴婢不会看错。
陛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等再睁开眼,眼眸中的怒火已经化为平静。
你们都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陆续撤离。
陛下又道：三位御医留下！
我多想他把我也留下。
可惜,他没有。
我走得慢。
淑妃与我并肩。
安妃还要落后我几步。
我们都听到内殿传来一声爆喝。
贱婢,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
13
我唇角微勾。
这一世,我派人去找过萧萧衣。
但找不到。
她好像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只有陛下能打开进入桃源的门。
我便只能将功夫下在陛下身上。
延缓陛下见到萧萧衣的时机。
他出宫的前一个多月一直游山玩水,我等他离宫远了,再无法及时返回,才开始命人追杀。
但陛下真难杀啊。
我们拼尽全力,也不过让他下身受了一刀。
他流落渔村,被萧萧衣救了。
养好伤后,便带着萧萧衣悄悄回京。
两人一路经历艰难险阻,暗生情愫,情不自禁地有了因果。
我想,陛下那时一定是喜悦的。
一个下身受过伤的男人,最喜欢通过征服女人,证明自己还行,好重获自尊。
萧萧衣能怀孕,他一定万分欣喜。
这是他雄风依旧的最好见证。
可今日太医和稳婆的话,将他的自尊击得粉碎。
他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权力,男人的生育能力,头顶绿帽子的可怜虫罢了。
他心心念念的以为纯洁无瑕的真爱,是一个满嘴谎言,欺上瞒下的贱人。
不用我们动手,他便会将她踩入泥里的。
那一日,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我从几个宫人的言辞中,拼凑出了真相。
陛下让御医确认了胎儿的月龄,又剁掉了胎儿的手指,滴血入骨,想要确认那胎儿是不是自己的。
但他失败了。
我觉得他可能疯了。
滴血入骨验证是否亲生,不过是民间的说法,他怎么也信了。
大概是真地走投无路,犹如困兽。
萧萧衣没做小月子,就被贬为宫女。
陛下让她服侍他,天天看着她,但又狠狠折磨着她。
他随意打翻东西,让萧萧衣跪在地上收拾。
他踩过她的手,看她哭出声,他才畅快。
他要她磨墨,又将墨汁泼她一身,蘸着她身上墨汁写字,痛快地笑出声。
他让她布菜,将饭菜撒了她一脸,还不许她洗掉。
看了这么多。
我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变态。
陛下后宫失意,前朝也恣意地乱发脾气。
他趁着这股疯劲儿,强势地处置了几个权臣,收回了一些权柄。
这些事情,他若不在,我也要做的。
能在他这一代处理掉,省得将来脏了我的手,也是好的。
等他处理得差不多时,我才开始行动起来,偶遇了萧萧衣。
彼时的萧萧衣已经形容憔悴,消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已经毫不在乎自己死活。
看见我,并不行礼,反而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真教人恶心,只会耍这些阴谋诡计。我斗不过你们,但我依旧觉得你们恶心。
她入宫时有七分容颜,此时被折磨得只剩下四分。
可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我想起一种病,似乎便是眼亮、眼突、脖子粗。
她的症状倒都有一些对上了。
本宫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一入宫便处处针对本宫,你为何如此恨本宫
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带着一种隐秘的笑容,透着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
我想了想,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她只要死了,就没秘密了。
我笑道：本宫知道与你私通之人是谁。
她脚步顿住。
就知道耍这种阴谋诡计,污蔑一个女人的清白,来打压对方,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笑笑。
我该叫你萧姑娘,还是叫你周姑娘叫你萧萧衣,还是周萧衣
她回眸,脸色难看。
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本宫原本不确定,但看你反应,本宫反而确定了。本宫记得前朝皇后姓周,前朝陨落,她的族人护着前朝皇室逃走,隐姓埋名,再没有出现过,没想到姑娘竟是前朝后族之人。
她大惊失色,旋即古怪一笑。
你对李渊倒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可你知不知道他如何说你他说你空有美貌,却胸大无脑,骄奢狂妄,却不自知,若非不得不用你家,你这种蠢货,他一天都不想见到,他对你如此,你还要为他办事
我伸手,毫不犹豫地打了她一巴掌。
可惜,只能打一巴掌。
若有机会,我想将她扇成猪头。
我冷声道：陛下是我的夫,亦是我的君,我绝不容许你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我扭头就走,只是走着走着,便眩晕了一下。
我倒地之前,黑暗的竹林里快步窜出来一个人影,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九瑶,九瑶
朕错了,朕真的错了！
朕不该为你保全自己,欺辱自己的爱妃,朕真的错了。
我听到陛下的声音,放心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陛下对萧萧衣的确是不同的。
他白天折磨着萧萧衣,但晚上却尾随她,一直送她回到狭小逼仄的宫女房才回自己寝宫。
我便是知道这一点,才在此处等着萧萧衣。
不枉我费这一番工夫。
14
我这一晕,晕了三天。
这是我算好的药量。
三天时日,足够陛下查出真相。
他查到了萧萧衣真名叫周萧衣。
他们是前朝皇室余孽,隐居渔村几十年。
陛下无意间闯进去,他们便觉得这是一个复辟前朝的好时机。
他们想利用周萧衣混淆皇室血脉,兵不血刃地夺取江山。
周萧衣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但到了宫中之后,她有了别样心思。
她不想再受前朝皇室余孽的控制,她很清楚,他们必然失败,到时候他们可以轻松逃走,而她孤身一人,肯定要死在深宫之中。
她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具体该如何做,她打算看看形势,顺其自然。
若陛下强大,她便利用陛下对付我们,她自己生下孩子,一人独大,享尽荣华。
若后妃强势,她正好可以借口弄掉这个孩子,永绝后患,顺势也能利用陛下的愧疚,打压后妃,将自己推上高位,再慢慢怀孕,稳坐中宫。
她一切都算得很好。
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陛下竟然不能生。
她所想所念皆化为泡影。
陛下快要气炸了。
他一直以为他与周萧衣是真爱,万万没想到,从他沦落到那个渔村的第一天就是算计。
他现在恨周萧衣恨得要命。
他更恨那些前朝余孽,他派人去剿灭,那些人早已搬走。
陛下现在处于暴怒状态。
看谁都不顺眼。
大臣们不敢惹他,后妃们不敢找他,他就变着花样儿的折磨周萧衣。
暴怒之中,竟然真的被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打算立萧萧衣为后,并让萧萧衣发讯号让那些人前来。
那些人不知道萧萧衣已经落胎,一定想来看他的笑话,到时,他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怕我误会,特意来跟我解释。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他,短短几日,他瘦得脱了相。
阿瑶,你不要误会,朕是为了引蛇出洞。
等处置完那些前朝余孽,朕会好好补偿你,朕会立你为后,周萧衣任由你处置。
我默了默,很想劝告一句。
切莫非黑即白。
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只看当下是哪一面占上风
但想想又算了。
我和陛下这一世都不可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真心话的。
就这样,让一切都结束吧。
15
册封大典那日。
陛下不让我来催妆。
周萧衣容色惨白,穿着宽大的喜衣,如木偶一般被宫人摆布,整个人透着一股日暮西山的灰败。
看见我,她眼眸中迸射出惊人的亮光。
叶九瑶,你是来看我笑话若我和你一样的出身、家世,我绝不会输给你,我会将李渊笼络得死死的,让你在宫中孤苦无依一辈子！！！我没输,你休想来看我笑话！！！
我唇角微勾,用手指勾起她瘦削的脸庞。
周姑娘,你病了,连本宫都看出来了,陛下没看出来吗
你心心念念的爱人还不如你痛恨万分的仇人关心你,这情爱,你要来何用
再者,你恨本宫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恨本宫
让你怀孕的是前朝皇室余孽,让你堕胎的是陛下,弃你不顾的也是陛下。
本宫对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查明了你的身份。
你不敢恨他们,却敢恨本宫,是因为虚伪软弱吗
你不敢恨比你强太多的人,只敢恨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本宫。
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又软弱又无能,只能将仇恨发泄在与你同为女人的我身上。
呵,真是可怜虫。不过,和你说这些已毫无意义,今日过后,你便要死。
经过此事,陛下已经知道我们这些世家女才是最可靠的。
陛下,会立我为后,我才是站在陛下身边唯一的女人。
而你,终将死亡！
周萧衣愤怒地冲向我,却被两边宫女死死按住。
我要你死,贱婢,我要你死！！！
我抬眸挑衅地看向她。
本宫才是赢家！
看到周萧衣喷火的眼眸,我满意离去。
大典开始。
陛下牵着周萧衣出现在广场上。
人群中,果然坐了一些不合群之人。
那些人面色黝黑,是常年渔猎在肤色上留下的痕迹。
虽穿着新衣,形容举止也彬彬有礼,但那是临时用起来的礼仪规矩,而非贵族融入骨髓的优雅。
他们目光炯炯地看向陛下,唇角挂着一丝隐秘的笑容。
礼乐响起,陛下抬了抬手。
蓦地,那些人身后站着的士兵悄无声息地举起斧钺,猛地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一个个头颅掉下来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周萧衣被吓到了。
她保住脑袋大声尖叫,顺势扑到了陛下怀里。
渊哥哥,救我。
陛下失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然而,他接住的除了温暖的怀抱,还有冰冷的尖刀。
周萧衣脸上带血,笑容满面。
她掠过陛下,看向我,癫狂地笑：
我赢了,赢的人是我,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下一刻,她张大了嘴。
身躯被数把刀刺穿,沉重地砸在地上。
16
陛下没死,重伤。
他可自知大限将至。
将我和朝臣都叫到床边,一样样地吩咐后事。
他立我为后。
封我儿为太子。
将他托孤给几位大臣,又让我垂帘听政。
紧接着,便看着我,眸光恋恋不舍。
朝臣们退去。
我抱着儿子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此时忽然父爱觉醒,努力发出手指想要抚摸孩子的脸颊。
可惜,朕不能陪着他长大了,朕好后悔,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没关系,陛下,你本也当不了父亲。
我语气淡淡,唇角含笑。
他愣住,你是何意
我弯腰,顺手捂住他的鼻子,在他耳边轻语。
陛下,您不是受伤之后才不能生,而是一直都不能生。你是天阉之人啊,你不知道吗
他努力挣扎。
你……胡说,安妃……淑……
哦,她们两个啊！陛下,您没发现我们怀孕的日子都差不多,连孩子的生辰都相差不到几天吗
陛下瞪大眼睛,眼中含泪,咬牙切齿。
贱人,一群贱人。萧衣……朕的萧……衣……
他费力挣扎着,想起来,却喷出一口鲜血,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淑妃急忙行礼：臣妾妹妹才刚及笄,早就许了人家,臣妾已在这深宫,绝不能让她再陷进来,求姐姐垂怜,以后臣妾唯姐姐马首是瞻。
他尔这死不瞑目。
床帷,无风自动。
凉意一点点浸入肌肤。
我退后半步,冷冷看着他。
陛下,你还是非黑即白啊。
我们不好,你的萧衣就成了好的了。
萧衣不好,我们又成好人了。
其实,我们就是我们,一直如此；你若想要真心,就必须拿真心来换。
世上没有你虐我、辱我,我还要爱你、恋你的好事。
若有,一定是骗局。
这一辈子,先就如此。
若有下一世,我们再来算账。
我抱着孩子走出去,高声宣布陛下驾崩。
众人叩首悲呼。
我看着沉沉落日,却觉得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宫廷的勾心斗角已经落幕。
前朝的尔虞我诈才开启。
而我终于有了走上权力战场的机会。
这天下,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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