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白启，拜见陛下！”我不敢怠慢，立刻跪下行礼，头低得不能再低。
嬴政没有立刻让我起身，他那深邃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般，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一般。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便是白启？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还能活下来，倒是命大。”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我知道，这是试探。
他在看我是否真的重伤，看我的反应。
我依旧保持着跪姿，恭敬地回答：“回禀陛下，草民侥幸不死，全赖陛下洪福齐天。”
嬴政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话锋忽然一转，如同急流中的一块巨石，瞬间改变了方向。
“你既是军伍出身，可懂兵法？”
来了！
我心中狂跳，这绝对是个机会！白起最擅长什么？就是兵法！这是我身上唯一的、也是最宝贵的筹码！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卑不亢，但又带着一点点小人物的谦逊：“回禀陛下，末……草民略懂皮毛。”
“略懂皮毛？”站在嬴政身边的那个阴鸷官员，发出一声带着明显不屑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殿内却格外刺耳，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我的心头。
显然，他对我这个“略懂皮毛”的说法嗤之以鼻。
嬴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对我的谦逊有些意外，又似乎在观察我是否真心。
他没有理会那官员的冷哼，继续说道：“略懂皮毛？朕最近在看《孙子兵法》，其中‘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你如何理解？”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是《孙子兵法》中极其核心的思想。
它不仅仅是字面意思的突袭，更包含了对敌我双方态势的深刻洞察和运用。
我脑子里瞬间调出了白起关于这一部分的记忆，那些血与火的画面，那些兵不厌诈的策略，以及我对现代军事理论的理解。两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立体的概念。
这是一个展现自己价值的绝佳机会！我必须抓住它！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嬴政的脸上，声音比刚才沉稳了一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回陛下，草民以为，‘攻其无备’，并非指敌人毫无防备，而是指敌人在我意料之外的薄弱点。战场之上，没有真正的‘无备’，只有相对的疏忽和漏洞。发现并利用敌人的这种‘无备’，需要精密的侦查和判断。”
我顿了顿，看到嬴政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旁边的阴鸷官员虽然面无表情，但耳朵显然竖了起来。
“而‘出其不意’，亦非指战术多么新奇，而是指在敌人无法预料的时间、地点、方式发起攻击。其核心在于情报侦查、佯动欺骗与快速穿插。佯动是为了迷惑敌人，使其无法判断我军的真实意图；快速穿插是为了打乱敌人的部署节奏，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我的语速渐渐加快，脑子里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些东西，既有白起的实战经验，也有我从无数军事著作和战例中提炼出的精华。
“兵法如水，因敌变化而制胜。”我总结道，“最重要的，并非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要看清局势，抓住敌人的破绽。如同水流遇到阻碍，自然会寻找低洼之处流淌。战争也是如此，谁能最快、最准地找到并攻击敌人的破绽，谁就能掌握主动，赢得胜利。”
我说完，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我因为刚才一番论述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嬴政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探究之意。
他身边的官员们则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他们的目光在我、在嬴政、在那个阴鸷官员之间来回游移。
那个阴鸷官员的表情，此刻已经完全凝固了。
他似乎没想到，一个重伤垂死的赘婿，竟然能对兵法有如此见解。
那眼神中，除了原先的不屑，又多了一丝凝重和警惕。
我跪在那里，心脏砰砰直跳。我能感觉到，我的命运，或者说，我的人生轨迹，正在这一刻，发生着剧烈的、不可逆转的改变。
嬴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中的深意，让我捉摸不透。他会怎么想？他会相信我吗？他会因为我的这番话，对我产生兴趣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在那个千古一帝面前，我用白启的兵法，结合我的现代思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他会如何处置我？是继续将我晾在长公主府，还是……？
我忍不住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嬴政。他的唇角似乎微微向上勾起了一点点弧度，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发现猎物的兴趣。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偏殿内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那番关于“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现代军事理论与白起兵法融合的解读，显然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嬴政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微微眯起，像是在细细品味我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又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不久前还被视为冲喜工具的赘婿。
他身旁那位一直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官员，此刻脸色更是难看。
我脑中灵光一闪，结合之前在长公主府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此人身上那股子法家特有的刻板与锐利，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李斯！
这位未来的大秦丞相，此刻正用一种带着明显审视，甚至可以说是敌意的目光，一寸寸地刮过我的脸颊，仿佛要从我的骨头缝里找出什么破绽。
“哼！”一声冷笑，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李斯向前微一躬身，对着嬴政道：“陛下，此人巧舌如簧，所言听似有理，实则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战场凶险，瞬息万变，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一个在战场上捡回性命的小小伤兵，也敢在陛下面前妄谈兵法，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和轻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试图刺破我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更加阴狠：“再者，此人来历不明，身世蹊跷，恰逢其会出现在战场，又恰巧被长公主所救。如今又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臣以为，不得不防，恐其中有诈，甚至是敌国奸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