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婢女的搀扶下,陈老夫人笑容和蔼地跨进门槛,宾客纷纷起身礼貌行礼,她鬓角银发梳得整齐,利索地朝主位走去。
“各位都别客气,坐吧。”
当目光扫过适龄姑娘时,笑意愈深,她的两个孙子都该成婚了,借着寿宴的机会,要好好选选孙媳妇儿。
老夫人坐下,宾客才按尊卑依次入座。
公主为首,开始送寿礼。
名贵药材、珍奇宝物尽数入眼,陈老夫人笑意如常,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只是陈府不缺这些,但即使贺礼,她全都喜欢。
“多谢常玉公主。”
一炷香后,才轮到侯府送礼。
谢莲华起身,带着谢家女眷上前送礼,她温柔道:“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我家母亲身子不好,托莲华来给您祝寿。”
陈老夫人含笑点头:“好好好,老身多谢东靖侯夫人。”
嬷嬷拿着两卷画。
一般送画,都送名画。
这两卷,出自谢莲华和谢清杳之手,谢莲华皱眉,一个庶女怎买得起名画,想必是赝品,老夫人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她弯下腰。
“老夫人,还请您莫要生清杳的气,莲华替她向您道歉。”
谢清杳正欲坐回席间,听着话,微微蹙眉。
“?”
陈老夫人不解:“谢小姐,你这话何意?”
谢莲华叹气:“我这庶女妹妹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生母,自小被苛刻,没什么银钱,送您的画,是、是赝品。”
周月替谢清杳说话。
“老夫人,您别怪清杳,她只不过是想出出风头。”
赝品?陈老夫人脸一沉。
“老身不在意贺礼的价值,哪怕十文钱的猪肉也是香的,但要是有人以假乱真,故作虚荣,那老身可就不容许了。”
“哼,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人。”贾舒蝶讥讽道,“竟然敢糊弄陈老夫人!”
谢莲华生气地吩咐:“还不赶紧将这丢人的玩意赶出去!”
谢清杳走到陈老夫人面前福身:“请老夫人息怒,晚辈这幅画不是赝品。”
谢莲华故作伤心,捂着心口,像是没教好妹妹的姐姐。
“清杳,你就别狡辩了,早知道你品行恶劣,我就不带你来了。”她嘴里惋惜,可在幸灾乐祸。
庶女就是庶女。
怎么能跟世家嫡女比较。
要是认了,那么从此以后。
这样的世家大族宴会,就跟谢清杳无缘了。
谢清杳再次道:“这幅画确实不是赝品。”
谢莲华暗自冷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展示自己的画作,对着众宾客道:“此乃山清大师的真迹,那么妹妹你的是谁所作?”
谢清杳缓缓吐出一个字。
“我。”
宾客诧异,两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话里话外,都是一个品行败坏的庶女怎么可能跟山清大师的真迹比。
谢莲华嗤笑:“你是在糊弄老夫人吗?”
“罢了。”陈老夫人听不是赝品,便不再追究,“既是你的心意,老身领了,都回去坐着准备开席了。”
可是,谢莲华怎愿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她假意摔倒,将画碰到在地上,画滚动开,摊平在地上。
“哎呀!”
“妹妹,真是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画。”
谢清杳双眸微闪,“姐姐的意思是,不小心解开了系着的绳扣,还不小心让画完整展开吗?”
谢清杳尴尬爬起来。
这小贱人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见谢清杳跪下,她嘴角勾起。
“老夫人,您息怒,等回家后,莲华一定会禀明父母,重罚谢清杳!”
反观谢清杳一脸平静,双手捧着画轴,单膝跪坐在地上,朝老夫人缓缓道:“小女画技拙劣,没法画出将军和夫人英姿之貌,还请您见谅。”
“这、这这也太像了。”
嬷嬷惊叹,她赶紧将画作放在老夫人的手里。
陈老夫人嘴角颤抖,红着眼睛将手放在画中人的脸上抚摸,“儿…”
孙儿们刚满月,儿子和儿媳便去战场。
一个月传来消息,双双战死。
她握住嬷嬷的胳膊。
“等宴席结束,让子烨到我屋里来。”
谢莲华生气推了谢清杳一下,“你看你送的礼物!竟然把老夫人都给气哭了!还惊动了陈二公子,真是丢我侯府脸面!”
谢清杳也在回忆陈家老爷子以及儿子儿媳战死沙场。
一时不察,被推了个踉跄。
她借此摔在地上,以退为进。
“小女自作聪明,请老夫人宽恕,但小女确实很崇拜将军夫妇,才作了此画。”
谢莲华洋洋得意,她道:“老夫人,您别伤心了,一个庶女而已,莲华替您扇她巴掌,为您出气。”
她的手抬起,朝谢清杳扇去。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
陈老夫人呵斥:“住手!”
听到老夫人的话,谢莲华的手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快了,住手?怎么可能住手,这一巴掌,她非打不可。
她要让这个贱人当众出丑!
谢清杳心知肚明,在巴掌扇过来时,往旁边一挪,顺便微微伸出脚,不经意间将她绊倒。
谢莲华瞪大眼睛,朝地上摔去。
脸,着地。
“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贾舒蝶揉揉脸,害怕道:“天哪,这得多疼啊。”
谢莲华气得爬起,怒气冲冲指着谢清杳骂道:“你竟然敢绊我!”
谢清杳低头,轻声道:“姐姐,我只是想躲开你这一巴掌,只是没想到,你的劲儿也太大了。”
这时,陈老夫人才打量起谢清杳。
东靖侯妾室所生之女,没什么存在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想来是到了适婚年纪,东靖侯夫人心地善良,便让女儿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如今看来,怎得这庶女更加稳重?
“谢二小姐,你过来。”
谢清杳款款走去,欠身道:“小女谢清杳,见过陈老夫人,扰了您的兴致,实属无意。”
陈老夫人摇头,道:“诶!年纪大了,儿子和儿媳的样子愈发模糊,老身是实在愧疚啊,身为母亲,怎么能忘记至亲?这幅画,倒是他们的样子越来越清楚了,老身要感谢你啊。”
谢清杳声音清软,歉然道。
“小女画技拙劣,毫无技巧,老夫人不嫌弃就好。”
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背拍拍,“老身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