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么好？”袁念靴跟猛刹在枪上，回眸时沙弥正挠着光头上结痂的戒疤，褶子堆起的笑纹里凝着香灰，像尊被香客摸褪色的泥菩萨。
“实不相瞒，施主，那孽畜即使重伤实力也非同小可。如果不是此处四下无人，小僧也不敢让施主冒险。”妙清双掌合十，让出一条路来。“还请施主与小僧一同等到日落以后。那孽畜最喜天黑觅食，届时我们也多一分胜算。”
袁念与妙清和尚一同藏在被枯树遮盖的山洞，等到和尚开始入定打坐，袁念才放下枪，重新掏出《乾坤妖鉴》翻开起来。
青鳞书封咬合残卷，浮凸咒文在封皮下苏醒，袁念轻抚泛黄书页，心下了然。
《乾坤妖鉴》能吞噬被袁念斩杀的妖物魂魄，战斗时便可催动妖魂附体。如今有了青鳞书封镇压，袁念竟可同时熔炼两股妖魂反哺己身。
袁念阖目内观经络周天，只见体内真炁如涓流般在丹田内缓缓汇聚，逐渐凝成鸽卵大小的透明空壳，这正是修士踏入虚丹境的标志。那些天资卓绝之辈往往能跳过此境，体内真元自会水到渠成般凝成金丹，待得金丹碎虚之日，便是破境登临更高层次之时。
偏他悟性愚钝，只得按部就班先塑丹壳，再以真元温养填充。可叹这最基础的"纳炁入壳"之法，他参悟月余仍不得要领，空有丹壳悬于气海，真元却如雾霭难着其形，生生困在虚丹初境难有寸进。
眼下妖鉴趋于完整，不仅能够封印妖魂，还能吸收精血。若我不放内力入丹，而是直接将妖血放入其中，不知道结构如何？
“施主，施主。”妙清轻轻拍醒袁念，指了指外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洞府的石墙裂开一道缺口，妖蛇比百日小了两丈有余，但是身上的伤口已全然消失，想来是用蜕皮之法强行疗愈，以免雷兽再来骚扰。
“体内空虚，眼下它正是需要大肆滋补之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我俩速速前去，拿到洞府宝藏就走，如何？”
潮湿的夜雾在林间游荡，袁念的玄枪尖端挑开垂藤。月光被扭曲成惨白的细线，落在洞窟入口处风干的兽首上。妙清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苍青僧袍下摆已沾满泥浆。他示意袁念看石壁上蜿蜒的痕迹，巨大鳞片摩擦出的凹槽里，嵌着碎肉与银亮蛇蜕。
"当心涎晶。"妙清用袖口掩住口鼻，指间漏出的佛光映出头顶密密麻麻的毒液结晶。袁念侧身挤过两道石缝，枪尖突然戳到绵软之物，褪下的蛇皮横贯甬道，断面新鲜得能看到筋膜颤动。
宝库出现在拐角，血腥味浓得能尝出铁锈味。青铜架子上，琉璃盏盛着尚未凝固的妖血；烛灯铸成扭曲人面，蛇信般的灯芯舔舐着琥珀色的光。
一件珠光璀璨的袈裟披在金银宝山之上。
珠光流转的袈裟缀满百零八颗明珠，如星河倾泻覆在金银堆砌的宝山上。妙清合十低诵佛号，僧袍刚触及地面，便被袁念铁钳般的手掌拽起。"这时候还讲虚礼，莫不是急着去西天拜见佛祖？"
妙清苦笑一声，腕间沉香佛珠泛起微光，将袈裟收作寸许绢帛纳入珠中。转身时袈裟收拢的褶皱尚在流转华彩："小僧因果已了，此间宝物施主尽可取用。"
"那洞穴深处有一贴身软甲。“妙清指尖佛珠转动，映得洞壁磷光忽明忽暗，"乃千年前诛杀九头相柳时，取护心逆鳞以地火淬炼百年而成。虽非绝世神兵，却胜在不挑主人修为。"
袁念将成堆珠宝扫入储物戒，玄铁弹弓在指尖转出残影。岩洞顶部垂落的钟乳石如犬牙交错，他反手将丈二玄枪钉入石缝，猫腰钻进仅容半身通过的裂隙。暗河腥风裹着鳞片摩擦声，在幽深处织成细密的网。
往前走了约莫两里，袁念靴子踩碎了一截指骨，碎屑扎进青砖缝隙里发黑的苔衣。
洞窟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声。
"施主退后！"
玄鳞蛇尾挟腥风扫来，袁念两指夹住淬火石拉满牛筋弦。赤芒破空时炸开金石相击之声，蛇尾尖端鳞片迸溅火星，堪堪偏离半尺擦过肩头。饶是如此，残余气劲仍震得他喉间腥甜。
《乾坤妖鉴》无风自展，土黄灵光没入袁念脊背。但见他十指覆甲掘地如腐土，碎石簌簌滚落间已从丈深坑底跃出，脊背覆盖的穿山甲鳞纹尚未消退。
"不是说这孽畜外出猎食么！"袁念攥住妙清僧袍，指缝间还嵌着半截蛇蜕。
"确是..."妙清佛珠乱颤，额间渗出冷汗。
谁知道这孽畜讨了个老婆啊！
白日重伤遁走的雄蛇实为诱饵，留守洞府的雌蛇借双蛇缠尾时妖气交融，竟用蜕皮续命之术蒙过佛门观气术。
本想借此机会给那雷兽来个瓮中捉鳖，谁知道竟来了两个修士替它送死！
“吼！！！”
蛇瞳燃起血色焰纹，妖躯碾过岩壁带起碎石如雨。袁念旋枪震开飞溅的岩片，脊背陡然腾起赤色妖云，泼猴虚影在他天灵盖嘶吼，臂骨爆响竟延伸出丈许猿臂，覆满金毛的巨掌裹着腥风掴在蛇首七寸。
"三十息！"妙清扯落袈裟铺作莲花座，九环锡杖插进岩缝。诵经声引发洞顶钟乳共鸣，破碎的梵文从杖头金环溢出，在半空拼凑出半截拈花佛手。
袁念枪杆抵住蛇妖獠牙，靴底在岩面犁出两道血沟。余光瞥见那尊正在凝聚的鎏金佛像左臂尚未成型，喉间爆喝震落洞顶石笋，枪锋搅碎腥风再度迎上蛇吻。
混元一气破万法，无漏金身证长生！
《混元无漏真解》的罡气自发流转，袁念脊椎如钢鞭炸响,皮下泛起青铜光泽。蛇尾扫来的破风声里,少年竟不避不让,任鳞甲在腰腹擦出火星,反手将枪杆卡进蛇口獠牙！
蛇尾再度袭来,少年弃枪合身扑上,十指如钩扣进鳞片缝隙,金猿臂力加持无漏金身，竟真的让袁念扯下一片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