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初中时期的白月光在搬家去外地三年后,又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报了同一个专业。
我的舍友们不止一次跟我说曾见到他俩一起吃饭,跑步,学习,让我多留心,可我相信宋尧。
我们从高二开始相恋,到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他对我一直都是百依百顺,我们还约定好大学毕业的那天就去领证。
白月光名字叫佟宛宛,听起来就很绿茶的名字,长得也干净,总是一身白裙子,衬得本就纤细的身材更显娇弱,惹人心疼。
佟宛宛比我们低一届,是我们的学妹,那天第一次在食堂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拒绝一个男生的表白.。
那个男生听到拒绝后强势地壁咚了她。
那时我和宋尧本来在一旁吃饭,发现有热闹可看就多瞄了几眼,并没注意到宋尧突然变了的神色。
就见他突然冲过去一拳把那个男生打翻在地。
其实宋尧在我们学校也算是比较有名了,校篮球队队长,阳光帅气,因为一次比赛中撩起衣摆擦汗时漏出了九块腹肌,更加被女生们热烈追捧。
那时候的我被突发情况惊起,一脸懵逼地站在餐位上,觉得宋尧这见义勇为也有点太过于了。
眼看着这饭是没法吃了,本着不浪费的优良传统,我把宋尧没来得及吃的那份红烧小排和我的可乐鸡翅打包带走,打算晚上给自己开个小灶。
还没等我开口问清缘由,系主任来了,把他们三个一起叫到了办公室。我也顾不上手里拎着的打包袋,跟着去了办公室。
学生会办公室里惨白的灯光下,我抱着打包盒看宋尧在处分通知书上签字。他右手关节还带着淤青,签字笔却稳得像手术刀。佟宛宛缩在角落啜泣,雪白裙摆沾着可乐污渍,像朵被踩碎的铃兰。
医药费我出。宋尧把检讨书拍在桌上,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佟宛宛的素描本——满页都是他投篮的侧影。我忽然想起高二那年,他把我画的速写夹在语文书里当书签,被老师发现时红着耳朵说:这是我未来媳妇画的。
回宿舍路上暴雨骤至,宋尧脱下校服罩住佟宛宛,转头对我说:你先回去。
我望着他们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打包盒里的可乐鸡翅凝出油花。
当晚校园论坛飘起新热帖:《白月光与朱砂痣的世纪同框》,照片里佟宛宛踮脚为他撑伞,水珠正顺着他的喉结滑进领口,而我站在一边像个路人甲。
而另一篇爆火帖子——《为爱冲锋的勇士》,里面赫然是宋尧为白月光大打出手的照片,评论区里除了郎才女貌、男友力爆棚、安全感满满这种评论外,有条评论说照片上的佟宛宛并不是宋尧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美术系江婉卿,结果这条评论被骂上了置顶。
我顶着雨慢慢的走着,下雨的时候哭泣,才不会有人看见你的眼泪。我告诉自己宋尧的行为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可是我也明白,有些东西还是悄悄地改变了。
雨下了三天,我心里的雨也下了三天,整整三天,我再也没有宋尧的消息。发给他的微信一直没有任何回复,打的电话,十几个,全都未接未回。我甚至特意去了他的教室,他的宿舍,还去了图书馆、篮球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电话还是不接,微信仍旧没回,我安慰自己他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没时间看手机而已。眼看到了宿舍要落锁的时间,我急急地往宿舍跑,路上滑倒摔进了水坑里,舍友见我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脸色冻得惨白,头发衣服乱糟糟的贴在身上不停地滴着泥汤,活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洗了一个热水澡,连着两次的淋雨让我顺利地发起了高烧,舍友给我喂了退烧药,我蜷缩在宿舍床角,额头贴着退热贴看窗外瓢泼大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同桌给我发来的佟宛宛的朋友圈截图:暴雨中的医院台阶,宋尧正弯腰为她系松开的鞋带。配文是有些温柔从来不会迟到。
而此刻我烧到39度,对话框里那句能不能帮我买退烧药已经显示三小时未读。
医院消毒水刺痛鼻腔时,我望着点滴瓶里摇晃的葡萄糖出神。前几天的高烧终究是发展成了肺炎,此刻床头柜上他送的白玫瑰还沾着水珠——是佟宛宛代送的,卡片上印着唇膏印。
尧哥帮我去买薛记慕斯蛋糕了,我今天突然说有点想吃,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去了。佟宛宛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指尖转着宋尧的校园卡,他说我什么都不用亲自干,公主就应该每天快乐就好了,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
我嗓子已经暗哑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从头到脚,冷的厉害,心,疼的厉害,我原本也是一个公主的,可是我的骑士爱上了别人。
住院第三天清晨,我拔掉输液针头偷溜回画室。
画架上蒙着防尘布的毕业创作已积了层薄灰,掀开防尘布时,夹在画框边缘的银杏书签飘然坠落——那是去年深秋宋尧在图书馆捡的,他说被虫蛀出心形缺口的叶子是我们的爱情图腾。
干枯的叶脉在晨光中脆成齑粉,暴露出画布上纠缠的红白玫瑰:猩红那朵用刮刀堆砌出丝绒质感,而纯白的花瓣里混着珍珠母贝粉,本该在特定角度泛出虹彩。——那是幅未完成的《双生花》,并蒂而生的红白玫瑰在暴雨中缠绕。
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发梢,我蜷缩在画室飘窗上数呼吸间的刺痛。高烧让丙烯颜料的松节油味变成细针,随着晨光里浮动的灰尘一起扎进太阳穴。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此刻正把《双生花》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咳咳...喉间的血腥气提醒我肺部仍有阴影,握刮刀的手却在颤抖中精准剖开赭石颜料管。调色板上的赭石颜料已经干裂,我用手术刀片仔细刮下碎屑。凝固的油彩断面露出血管般的肌理,手术刀片沿着纹路刮擦时,碎屑簌簌落在宋尧的旧篮球衣上——这件当画工围裙的24号球衣,后颈处还留着他打完决赛那天的汗渍。同时也让我想起宋尧签处分通知时的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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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和空气中摇摆的小苍兰香水的气味。
江学姐佟宛宛的声音裹着蜜糖似的颤音,未扣好的素描本从门缝漏出一角雪白,你出院了呀怎么没让我和宋尧去接你出院呢她今天换了蕾丝立领的改良旗袍,盘扣却是歪的,露出锁骨处新鲜的玫红色印记。
我盯着她故意露出的草莓印,想起三天前宋尧说要去帮导师做课题调研。调色刀猛地插进玛瑙红颜料罐,金属与玻璃的撞击声惊飞窗外灰斑鸠。
HB铅笔在第三个抽屉。我用画刀挑起那盒未拆封的施德楼,德国黑森林枞木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或者你需要2B画阴影更合适。
佟宛宛却不接话,象牙白的指尖划过我沾着钴蓝颜料的腕骨。她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像条正在换皮的蛇。学姐的手好烫呢。
其实这三天...她忽然贴近我耳畔,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希尔顿2307房的浴缸可以看见整个金融区的夜景。她尾音勾着笑,指尖点在我三天前摔伤的膝盖,尧哥说,你从来不敢在落地窗前...
刮刀猝然割破食指,血珠坠落在她素描本上的白裙少女面颊。殷红顺着碳粉肌理蜿蜒成泪痕,在宣纸般脆弱的纸上晕开妖异的曼陀罗。
哎呀。佟宛宛抽出我染血的铅笔,在速写边空白处写下R.I.P.,花体字母的收尾钩破纸面,学姐的颜料,果然比朱砂还红呢。
窗外忽然响起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宋尧标志性的三步上篮节奏。佟宛宛像嗅到血味的萤火虫,雪纺裙摆扫过我倒翻的调色板,那抹朱砂红正巧印在裙角,宛如新娘敬酒服的刺绣。
我弯腰捡起她不小心遗落的房卡,烫金凸起的2307数字沾着血渍,在晨光中像道新鲜伤疤。防尘布重新盖住《双生花》的刹那,画室里突然灌满穿堂风,未干的血珠从画布背面渗出,在红玫瑰芯处凝成漆黑的籽粒。
希尔顿房卡在裤袋里烙出滚烫的印痕,我抱着从画室染血的防尘布走向生物实验楼。暮色把走廊泡成福尔马林的黄褐色,蝉鸣声里混着空调外机哮喘般的轰鸣。推开标本室铁门时,铜锁卡住的瞬间发出类似骨节错位的脆响。
宋尧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不是现实中沾染的慕斯甜腻,而是记忆里沾着凤蝶鳞粉的青草味。三年前他翻窗留下的鞋印还留在窗台,积灰中混着半片蓝闪蝶残翅,在斜阳里泛着濒死的虹光。
我鬼使神差地靠着窗台蹲下来,樟脑丸的辛辣勾出更深层的眩晕。
我居然想起了高二的宋尧。那时宋尧总在午休时翻窗进来,带着沾满草汁的校服口袋,里面有时是凤蝶蛹,有时是还带着露水的紫堇花。我们蜷缩在福尔马林气味里分食烤红薯,说身边的喜怒哀乐。
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扫过脚踝,摸出手机照明时,光束里惊惶逃窜的居然是那只本该在标本盒里的蓝闪蝶。它的左翅分明残留着一道疤痕——竟然是高二那年我们共同救下的那只。
小心磷粉过敏。十七岁的宋尧突然在记忆里复活,他双手捧着蓝闪蝶,侧过身冲我微笑。
此刻的蓝闪蝶不停地上下翻飞,蓝色的翅膀在斜阳的照射下晃得我大脑眩晕起来。
解剖台突然震动起来,浸泡在广口瓶中的紫堇花苞竟在暮色中绽放。淡紫色花瓣舒展成佟宛宛的唇形,吐出带着冰碴的句子:学姐知道吗尧哥后背有个月牙形胎记。
我撞翻标本架后退,玻璃器皿的碎裂声惊醒了某种古老仪式。福尔马林液漫过脚背时,所有蝴蝶标本集体振翅,它们复眼里浮出佟宛宛的面容,折射出七十二种蓝的鳞粉凝成雪崩。
卿卿!宋尧的呼唤从遥远走廊传来,带着真实的焦灼。但在蛹形壁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我闻见他衣服上希尔顿酒店特有的香根草精油痕迹。
我慌乱起身,身形不稳打翻的标本瓶里,那个被我们命名为爱情琥珀的松脂球滚落在地——封存着并蒂四叶草的水晶牢房,此刻清晰地映射出面带急切地宋尧和挽着他臂膀的佟宛宛。
这种蓝闪蝶的鳞片结构能折射72种蓝色。记忆里的少年音色与此刻的蝉鸣共振,他的指尖抚过我过敏泛红的眼睑,就像你的眼睛。
晕倒前最后一刻,我的眼睛被染成了佟宛宛裙摆的雪白。
消毒水在鼻腔闹着我着醒来时,我正躺在校医院观察室。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把输液架拉成细长的鬼影,右手背滞留针周围泛着青紫——这双手曾经能精准控制0.3mm的勾线笔,如今连握住玻璃药瓶都在发抖。
床头柜上的松脂球在月光里幽幽反光,爱情琥珀里的四叶草已经褪成标本的黄褐。我用指甲抠着树脂表面宋尧刻的Q&Y,一抬眼看到了旁边写着佟宛宛落款的马卡龙礼盒上。粉色丝带系着的卡片写着法文Pardonnez-moi,花体字母i上的圆点画成蓝闪蝶形状。
凌晨三点的画室弥漫着松节油的苦香。我掀开《双生花》的防尘布,惊觉白玫瑰的花芯处被涂改成佟宛宛的Q版笑脸——丙烯颜料尚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恶意。论坛私信突然弹出匿名消息:学姐的毕业创作真可爱~附件照片里,宋尧的球鞋正踩在我用来调色的玳瑁刮刀上。
打包箱里的旧画具突然变得千斤重。那套他跑遍八大美院集齐的松鼠毛画笔,此刻像团纠缠的蛛网粘在掌心。我机械地把画框拖向操场,帆布背面我们共同写下的创作日期正在渗血:2021.9.23,秋分,昼夜均分的谎言。
汽油浇上画布时,夜风送来蓝闪蝶鳞粉的荧光。火苗从白玫瑰的笑脸开始吞噬,烧到红玫瑰丝绒质感的花瓣时,爆出类似头发燃烧的噼啪声。论坛直播贴标题在手机屏上跳动:《美术系才女疑似为情自焚》,镜头里我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围墙,扭曲成展翅欲焚的蝶。
卿卿!
宋尧的脚步声混着球场塑胶的焦味逼近。他右腕戴着佟宛宛的草莓头绳,左手提着印有酒店logo的纸袋,抹茶慕斯甜腻的气息刺破火焰的灼热。这个曾为我捂热生理期红糖水的男孩,此刻连影子都在火光明灭中裂成两半。
你听我解释...他伸手要抓我腕骨,锁骨上的红痕让佟宛宛的话突然具象成刃,那天在酒店是帮她处理家事...
火舌突然卷起未被烧尽的白玫瑰残片,那上面的笑脸在高温中蜷曲成嘲讽的鬼面。我退后避开他指尖的温度,任火星在帆布鞋上烫出焦痕:就像高二你帮我做红糖水
他僵在原地,纸袋里的蛋糕盒渗出绿色奶油。火光在我们之间流淌成河,倒映出那年冬夜他睫毛上的霜雪——彼时他举着烤红薯等我晚自习下课,说艺术家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
你知道为什么蓝闪蝶濒危吗我踩灭最后一簇火苗,灰烬在脚下发出心碎般的脆响,不是人类触碰毁了鳞片,是它们再也找不到未被污染的共生紫堇。
远处传来保安的吆喝声,手机直播贴刷新出最新照片:佟宛宛穿着我的同款帆布鞋,鞋带上挂着草莓吊坠。
宋尧的白球鞋正在踢散余烬,这个曾把速写本当情书献上的少年,此刻每一脚都踏碎我们相爱的时光。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我蹲在灰堆里翻找没烧完的画框龙骨。
焦黑的木条突然显露出当年他刻的小字——要当卿卿一辈子的画架。
指尖被木刺扎破的瞬间,东边天空裂开第一道蟹壳青。
毕业典礼彩排的晨雾里,我蹲在礼堂地下室清点三百个避孕套。
医用橡胶的腥涩混着福尔马林液在指尖粘连,每个透明薄膜里都悬浮着记忆的残片:宋尧送的第一支樱花自动铅笔、游乐园的兔子耳钉、写着永远爱你的餐巾纸。
当最后那个松脂球被塞入橡胶薄膜时,冰凉的树脂表面还残留着月牙形凹痕。
江婉卿!你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系主任的咆哮震落墙灰。
我平静地将灌满液体的避孕套系上礼堂吊灯,淡黄色液体在晨光中折射出无数个变形的世界——某个薄膜里封存的电影票根正在溶解,那是《蓝莓之夜》的重映场,黑暗中他偷吻我沾着冰淇淋的唇角。
当校长念到我名字时,防毒面具的呼吸阀正在脸颊印出深红压痕。
我拽动手中鱼线,三百个悬浮装置同时破裂。
福尔马林液如陨星坠落,打湿的速写纸从空中飘落,每张都是被烧毁的《双生花》碎片——那些被佟宛宛篡改的白玫瑰,此刻在化学药剂侵蚀下显露出底层真实:红玫瑰的荆棘刺破白色油彩,在纸浆纤维里蜿蜒成血管。
这是对学术殿堂的亵渎!校长拍案而起,却不知自己花白鬓角正粘着片蓝闪蝶残翅。
我摘下防毒面具,任由残留液体顺着下颌滴在毕业证书上,晕开准予毕业的钢印。
观众席突然站起穿山本耀司套装的女人,她鼓掌时露出手腕内侧的蓝闪蝶刺青:江小姐,纽约需要这样的标本师。
散场时我在更衣室镜前拆掉输液留置针,三天未愈合的针眼涌出暗红血珠。
手机震动弹出佟宛宛新动态:宋尧在希尔顿旋转餐厅切慕斯蛋糕,她颈间银链坠着熟悉的蝶翼——那是我在工艺课打造的第一件银饰,内侧刻着QY的摩斯密码。
机场暴雨那日,我特意穿了染着朱砂红的旧球鞋。
安检传送带吞没行李箱时,金属探测器突然尖叫——是那枚藏在夹层里的蓝闪蝶标本针,当年宋尧怕我弄丢,特意用热熔胶粘在素描本封底。
请取出违禁物品。安检员机械重复。我当着他面掰断标本针,磷粉在指尖泛出最后一丝幽蓝。身后忽然传来急促脚步,熟悉到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哪个人。
卿卿...宋尧的喘息带着酒店香薰尾调,他手里攥着被雨打湿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我申请了纽约大学的交换生...
我什么都没说,叹口气,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个朋友圈页面——[佟宛宛正举着咖啡杯贴向唇印,脖子上戴着他的同心吊坠,右下角有一只熟悉的大手与佟宛宛的手紧紧相握,配文是:爱你的人永远知道你喜欢什么。]
宋尧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了。
地勤广播开始最后登机提醒。我外头看向候机厅玻璃,玻璃上映出的人影在霓虹灯里晃成血色光斑。
三万英尺高空,我翻开速写本画下纽约第一张素描:穿防护服的少女在雨林解剖心脏,显微镜里每根毛细血管都开出玫瑰。画到蝴蝶锁骨标本时,指尖不自觉抚过颈间空荡——那里本该戴着与宋尧一样的同心链,此刻只剩强拽银链留下的淡红勒痕。
舷窗外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突然刺破防蓝光镜片。我摸出佟宛宛那日遗落的施德楼铅笔,在画纸边缘写下新注解时,铅芯恰好断在Amor的字母r——这个拉丁语里最温柔的颤音,此刻正在平流层化作冰晶消散。
后序
在丽江古城遇到唐霄那天,四方街的三角梅开得正艳。我蹲在解忧杂货铺门口挑明信片,唐霄的银镯卡住了门环上的东巴风铃。
我们保持着这个怪诞的姿势相视而笑,他鬓角沾着昨夜酥油茶蒸腾的水汽,恍惚又是那个翻窗递颜料的少年。
忽然听见带笑的声音:江小鱼,是你对吧你画茶马古道的作业本还在我抽屉里。
我瞪大眼撞进琥珀色的眼眸,记忆如走马灯旋转。
十二岁那年隔壁搬来的清瘦少年,总在我被宋尧嘲笑画技时递来新颜料;中考结束那晚,他隔着防盗门说等我回来,从此消失在蝉鸣喧嚣的夏夜。
我们在玉龙雪山脚下喝酥油茶时,唐霄默不作声地往我碗里添了勺红糖,氤氲热气模糊了视线。
当年爸爸被举报受贿,所有资产冻结。唐霄捻着大研古镇的梧桐叶,指腹摩挲叶脉如同触碰旧时光,上个月整理遗物,才发现他笔记本里夹着你的速写。暮色漫过他眼尾细纹,那些独自对抗流言的日子在他轻描淡写中化作青石板上薄霜。
唐霄突然直直看着我,声音温度比雪山泉水更悦耳:十二岁那年我私藏的画,其实是张未完成的肖像,你要看看吗
这时,客栈老板突然在楼下喊有快递。
当我拆开印着美院标志的包裹时,松脂气味惊飞了窗台上的家燕——那是《时差》装置里最后一只蓝闪蝶标本,翅膀上附着电子芯片正闪烁纽约时间。
附信写着山本女士生前嘱托:真正的腐烂从逃避标本盒开始。
宋尧的来电震动桌面27次时,唐霄正用东巴纸复原那幅茶马古道速写。羊毫笔尖突然顿在雪山轮廓线上,墨色在宣纸上晕成乌云:他今早托人送了婚宴请柬到客栈。
请柬内页照片上的佟宛宛腹部隆起,头纱别着那枚AI设计的蝶翼胸针。喜糖盒里掉出张泛黄速写纸,我认出是自己高三那年夹在宋尧解剖学课本里的涂鸦——他打篮球的侧影被精心装裱过,边角却黏着希尔顿酒店的烫金logo。
暮色漫进客栈天井时,唐霄在古梨树下支起画架。他调色板上的辰砂与石青,恰是当年从我家院墙上刮下的老漆色。要不要试试修复那幅茶马古道他递来的狼毫笔杆刻着凹凸纹路,借月光辨认竟是十二岁那日我摔断的铅笔上,被宋尧嘲笑的歪扭刻字。
雪山忽然降下太阳雨,我们仓皇收卷画纸躲进阁楼。唐霄的白衬衫被雨淋成半透明,后背月牙形胎记随呼吸起伏——这个发现让我失手打翻调色盘,群青顺着地板缝隙流向宋尧寄来的请柬,将AI设计的蓝闪蝶染成妖异的紫。
你也有...我喉间卡着半句跨越十三年的求证。
玻璃映出我们依偎的影子,像两株被风雪催熟的格桑花。
腕间银镯撞出清越声响——这是今早唐霄从忠义市场淘来的,内圈刻着纳西族谚语:彩虹要等雨停才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