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夕,我在未婚妻季淑雅的书房发现了上百封情书。
里面写满了她傅天逸对爱而不得。
最后一封,是她的认罪书。
信中写到,哪怕不爱我,她也会用余生补偿我。
只因高考结束那年,季淑雅为了让傅天逸能够上大学,走出大山,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录取通知书。
原来我视作两心相悦的婚姻,不过是她愧疚下的补偿。
我没有找季淑雅质问,而是默默填写了参军的申请表。
她斩断我的从文路,
那我就从血海中厮杀出一条新活法。
......
从村长那里拿到参军的推荐信后,我回到了家。
爸妈的黑白遗照摆在大堂。
我默默用纸巾擦拭他们脸上落下的灰。
若是爸妈还在,他们也一定会支持我离开季淑雅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我开始收拾东西。
为了建这套四合院,我几乎是掏光了所有的积蓄。
但为了娶到心爱的女人,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蠢得可怜。
和季淑雅有关的东西不多。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时留下的影院票穿着列宁装的合照......
零零散散下来,居然也装满了一个纸箱。
当我抱着这些东西准备扔到村口的垃圾堆里时,季淑雅挎着包下班回家了。
见到我,她连忙小跑着上前。
这收拾家里的活,怎么能够让你一个大男人做
她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满脸疑惑。
怎么轻飘飘的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我看着她,不咸不淡道：就是一些不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扔了就行。
我去就行,你下次别做这些事情,你每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够累了。
她将纸箱子放在门口,揽着我的手,仰头看我。
猜猜我今天带什么给你了
语气和从前一样温柔,笑盈盈的模样是我从前最喜欢的活泼。
可在得知真相后的我看来,却格外心寒。
心寒她为了别的男人,居然肯演戏到这种程度。
见我不说话,季淑雅忙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陶瓷小人。
学校最近新来个陶艺老师,我特意上了节课,做了一对人偶。
你快看看像不像你
我接过蓝色的陶瓷,指腹在玩偶的眼角摩挲。
感动瞬间化作自嘲。
玩偶眼角多出的那颗痣,是傅天逸特有的标志。
季淑雅在做这对恩爱的玩偶时,她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到底是谁
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质问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了。
我将陶瓷重新塞回她的手中,你自己留着吧。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冷淡,季淑雅也难得对我冷下脸。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说话爱搭不理的,现在送的礼物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也不喜欢
谢玉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快要结婚了,所以不想继续装下去了吗
我刚准备回答的时候,邮递员敲响了我们的院门。
等季淑雅拿着拆封的信件返回后,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就连刚才的争吵,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回到了书房。
甚至怕我打搅,特意将门反锁。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傅天逸给她回信了。
从前季淑雅也喜欢锁门。
当时我只觉得文化人都讲究隐私。
所以房子建好的这半年来,我没有去过书房一次。
唯一一次的踏入,却撕开了幸福的假象。
昨晚小侄子来找我解题,去书房拿纸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了季淑雅还没写完的情书。
向来含蓄腼腆的她,字里行间却都是炙热无比的爱意。
可就在我感动的时候,却看到了傅天逸的名字。
原来,她笔下的爱而不得,指的是几年前去京市读大学的竹马。
我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翻了她从不让我碰的木匣子。
里面居然是季淑雅为傅天逸写下的数百封情书。
无一例外,都在表达她未能嫁给男人的遗憾。
压在箱底的最后一封信,是有关我的。
【为了让天逸走出大山,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只能将谢玉堂的高考成绩偷换给天逸。】
【作为赎罪,我将会嫁给谢玉堂,用余生来赎罪。】
【哪怕我并不爱他。】
眼泪掉落在纸上,晕开干涸的墨迹。
原来几年前的高考,我根本没有失常发挥。
季淑雅也不是像她所表现的那样爱我。
她做的这一切,只为了让傅天逸顶替我的高考成绩。
只有这样,她真正爱的人,才能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相恋三年,我被她那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彻底蒙在鼓里。
自以为的幸福,不过是季淑雅故意为我编制的温柔乡。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确定婚礼当天来宾的时候,我还特意问过季淑雅,需要邀请傅天逸吗
毕竟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当时季淑雅拿着钢笔的手一抖,一张请柬就这么写毁了。
她将那张红纸烦躁地揉成一团丢了。
对我说：不用了,他读书忙着,再说了,京市那么远,来回奔波怪累的。
我却在她最新的情书中,发现了季淑雅真实的想法。
【天逸给我回信了,他说哪怕不能娶我,也想看看我最美的一面。】
【但我拒绝了,我怕那天会顺从内心和他逃婚,更怕自己配不上他。】
若是说配不上,季淑雅的条件在媒婆眼中的确不算好。
喝酒喜欢打女人的爸,重男轻女的妈妈,还有一个二流子弟弟。
这样的原生家庭,一般都是避之不及的相亲对象。
可我却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和季淑雅谈起了恋爱。
季爸嫌我穷,我就偷摸下海做小生意,努力赚钱；
季妈嫌我没用,我就出钱帮她娘家翻新房屋；
就连最喜欢浑水摸鱼的小叔子,我都托人在肉联厂给他找了个铁饭碗。
直到今年,季淑雅在小学教书的工作被外来关系户顶替。
得知此事的我,拿着父母的烈士证去学校讨公道。
因为势单力薄,我被学校的领导们拿着棍子赶了出去。
可我不甘心季淑雅受欺负,一路辗转,将这件事情闹到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好在结果是好的,季淑雅的工作回来了,学校那些贪污腐败的分子也被清查。
我却因为殴打和连续多天的彻夜未眠,晕倒在地上。
等从病床上睁开眼,季淑雅哭着问愿意娶她吗
我猛地点头,甚至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划我们的婚礼。
可我没想到,她的眼泪,半真半假。
无论是和我谈恋爱,还是嫁给我,都是为了傅天逸。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和她之间也该画上句号了。
季淑雅没在书房呆多久。
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我,不满道：今晚我就不计较了。
但是以后你要是再对我这副冷淡的样子,一周后的婚也就别想结了！
正在调电视频道的手一顿,我扭头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季淑雅。
上下打量后,我发现她居然连最舍不得香水和口红都用上了。
这些都是我给她花大价钱买来的舶来品,城里人都在用的时髦玩意儿。
之前季淑雅总舍不得用,还说要把这些东西留到结婚那天。
可现在盛装打扮,却不是为了见我。
我将嘈杂的电视暂停,你要去干嘛
季淑雅对我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回家了,我们还没结婚,要是留宿,保不齐村里人说闲话！
若是从前我定会念叨几句,还会主动护送她回家。
毕竟现在治安不好,多得是二流子把路过的单身女人扑倒在玉米地里。
但现在,我没有继续追问,淡淡地嗯了声,继续看电视。
随着关门声响起,房里顿时只剩下嘈杂的电视声。
屏幕里正放着武家坡。
但我不会像剧里面的王宝钏一样,待在原地,痴痴地等待心爱的人回头。
季淑雅直到第二天也没来找我。
反倒是隔壁热闹的鞭炮声吵醒了我。
我好奇地过去看,原来是村里在庆祝傅天逸这个唯一的大学生回家过年。
这些年我没少出钱给村里面铺路修祠堂,所以村民们很是热情地招呼我进来喝茶。
来的人很多,我干脆到后院透气。
却没想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今天怎么也要约我见面
季淑雅换一套新衣服,含羞带怯地看着傅天逸。
因为......过几天你就要嫁人了,我想趁着你结婚之前多看看你。
当年要不是你帮我,现在的我可能还在农村种地。
季淑雅闻言,立刻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这件事情,以后我们谁都不能提,你就是当年的市状元！
傅天逸趁机摸上季淑雅的手,我知道,但就是委屈你嫁给谢玉堂那个泥腿子了。
提起这件事情,季淑雅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底全是无奈。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粮票,读书费脑子,你在学校可千万别饿着自己。
这个太贵重了,你留着吧,万一谢玉堂发现你帮我,肯定会和你大吵一架的。
他那个暴躁性子,我们都是知道的,惹不得。
傅天逸嘴上说着不要,可把粮票藏进口袋里的动作没停过。
可这幅说一套做一套的嘴脸,却把季淑雅哄得眼泪汪汪。
不知是谁喊了我一声,都快亲上的两人顿时分开。
季淑雅慌忙打开后门,却和我撞了个正着。
她尴尬地擦干眼角的泪,试探地问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你别误会,我就是和天逸哥好久没见,所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叙旧。
傅天逸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季淑雅好得太多。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我打招呼。
玉堂哥,你可千万别乱想,我和淑雅......是清白的。
对了,你们快要结婚了吧,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傅天逸将季淑雅方才给他的粮票中抽出几张给我。
那副居高临下的嚣张模样,就像是在施舍乞丐似的。
我不仅接了,还把傅天逸口袋里的粮票全都拿回来了。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脸施舍给我
这句话,让原本怒气冲冲的两人顿时惨白了脸。
季淑雅更是一路追着我回到了家。
你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甩开她的手,将粮票砸在季淑雅的脸上。
那我的东西养另外一个男人,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呢
季淑雅气得双眼通红,颤着声音问我。
你这是污蔑！我都快要嫁给你了,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呢
事已至此,她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傅天逸也跟了上来。
他先是惋惜地看了眼地上的粮票,随后装模作样地开始劝和。
你们这是何必呢我就是个外人。
再说了,我要是真的和淑雅有点什么,还轮得到你和她结婚吗
因为背对着季淑雅,傅天逸冲我笑得挑衅。
他将地上的粮票捡起来,在交给我的时候,小声道：
我知道你全都听到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最后上了大学的时候,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农村做点小生意,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谢玉堂,这就是你的命！活该让我踩着你登天。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攥紧拳头猛地朝傅天逸的脸上揍去。
下一秒,季淑雅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
她心疼地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男人,看向我的目光中尽是愤怒。
谢玉堂,你是不是疯了
天逸好心帮你捡东西,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冷笑着回答。
好心你就是这么好心地把我的高考成绩给了傅天逸,那你有问过我愿意吗
话音刚落,季淑雅顿时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她心虚得几乎不敢直视我的双眼。
你你都知道了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提它做什么
现在是你先动手打人的,你难道就不该好好反思吗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用结婚威胁我。
你要是不给天逸道歉,我们的婚礼也没必要举行了！
我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傅天逸就开始装可怜。
算了,别再因为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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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的确是我的错,都怪我生病了,这才发挥失常,要不然也不会借他的高考成绩来用用。
这一拳头,就当是赔给他了。
一拳头换来市状元的头衔和大学毕业后的铁饭碗。
这么划算的买卖,也只有傅天逸这个不要脸的能够说出口。
我抬脚踩在了傅天逸的手上,甚至还用力地碾压了几下。
哪怕季淑雅在一旁拼命地踹打我,我也不曾松脚。
直到听到手骨断裂的声音,我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这才叫赔偿！
傅天逸已经疼得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打滚,季淑雅更是心疼得眼泪哗哗流。
望向我时的目光,更是淬了毒般。
谢玉堂,你就是个疯子,我不要嫁给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结婚了。
我笑着点头,好啊,那就不结了。
我抬脚离开,朝着高中老师家走去。
在离开家乡去参军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老师见到我很高兴,还问我最后当初说好的要去学医,最后怎么报考了文学院。
我没有解释,而是向老师再次查询了那年的高考成绩。
她翻箱倒柜地将那年的成绩单拿了出来。
看着写有我名字的六百多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原来真的是季淑雅联合傅天逸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怪不得当年季淑雅那么殷勤地帮我去镇上问成绩,原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为傅天逸筹划了一切。
我将成绩单和身份证明邮寄到了教育局,实名举报傅天逸高考顶替。
顺带还寄了一份给他所在的高校。
不出意外的话,三四天就能送达。
距离婚礼还有最后几天,村长帮我通知了村里人婚礼取消,吃席不变的事情。
唯一的要求就是瞒着季淑雅和她的家里人。
剩下的几天,季淑雅似乎察觉到了我态度的变化,开始频繁地来我家找我。
可她都被我以婚前几天不得见面的理由搪塞过去。
季淑雅不肯,每天都像个望夫石一般堵在我家门口。
这幅痴情的模样,就连村长都忍不住开口劝我再考虑下参军的事情。
可季淑雅的坚持,却在新婚的最后一天前功尽弃。
那晚,村里出了件丑事。
所有人都在嘲笑在玉米地做不要脸事的小情侣。
还有人笑年轻人就是冲动,怎么也要忍到结婚后。
我默默听着门外的议论,睁眼直到天亮。
听着不远处的鞭炮声,我独自一人拿着行李前往火车站。
在路过季家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穿着新娘服的季淑雅。
四目相对时,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我登上前往海南的火车后,季淑雅不安地看了眼挂钟的时间。
眼看着距离吉时就差一刻钟了,她咬着唇,小声念叨着我怎么还不来。
季家人见状也不由地皱眉,让小儿子去我家跑一趟。
可他回来,却是满脸慌乱。
谢谢家都被搬空了,谢玉堂不见了！
季淑雅听到这句话,掀起红盖头,提着裙摆就跑了出来。
她满眼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谢玉堂不见了
她一路小跑到我们的婚房。
里面空荡荡的。
季淑雅双腿踉跄地推开卧室门,依旧没看到我。
就连结婚照,都消失不见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终于放下了我特意放在正厅的东西。
是她曾经写下的认罪书。
季淑雅颤抖地用双手将那页薄薄的纸捧起,最后瘫坐在地上。
她就这么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
哪怕无数的人劝她喝口水,吃口饭,她也只是抱着那张纸流泪。
就连傅天逸的劝说,都没起作用。
季淑雅甚至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直到半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路狂奔到垃圾箱。
可里面没有她亲手扔掉的那个纸箱。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们的曾经。
她不懂我怎么会那么狠心地逃婚,那么决然地离开她。
季淑雅的这份悲伤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房子的新主人赶出去。
她被人推搡在泥巴地里滚了一圈又一圈。
季淑雅愤怒地站起身,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才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当时卖房的时候,我特意找的家里有背景的人,免得事后抵不过季家人的胡搅蛮缠。
这一步棋,我算是走对了。
那人根本不理会又哭又喊的季淑雅,啐了口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有关季淑雅的东西,全都被扔了出来。
季淑雅顿时气得眼泪直往外流。
在其他人看热闹的眼神中,她抱着为数不多的东西,哭着往娘家的方向跑。
可因为路面湿滑,直接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季淑雅的额头顿时破了个口子,汩汩往外流着血。
傅天逸看到这一幕,小跑着扶起满身泥巴的女人,抱着她就往卫生所跑去。
等迷迷糊糊醒来后,季淑雅的嘴里依旧喊着我的名字。
玉堂,我错了,我以后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傅天逸原本担心的眼神顿时化作嫉妒。
他强忍着质问,伪装情深道：淑雅,你放心,就算以后你毁容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傅天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淑雅推开。
她双眼通红地看着傅天逸。
要不是你,那么爱我的玉堂怎么舍得逃婚呢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帮你偷走玉堂的成绩！
话音刚落,收到我举报信的相关人员推门而入。
他们脸色难看,显然已经把两人的争执全都听了进去。
而此时的我,已经凭借村长给我写的推荐信,顺利进入部队,开始了第一轮训练。
在这里,没有城乡之分,也没有读书人和泥腿子之分。
只要入伍,大家就是平等的人。
我也不会再因为季淑雅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为她拼死拼活,我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提升自我上。
服兵役的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表现优异,我被安排了一项海外任务。
过程中,我不幸受伤。
好在最终圆满完成,而我却被紧急送回了国内的军区医院。
睁开眼后,我看着正在为我擦拭身体的护士,说了声谢谢。
谢同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眼前的女人和季淑雅比起来充满生机,笑盈盈地看着我。
顾念念是军区出了名的军花。
每次出任务受伤,要不是有她的照顾,我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一来二去,我和顾念念也因此熟络了起来。
只是,她对我,总是有那么一份特殊。
比如擦拭身体的活,本应该由专门的男护工去做。
可每次醒来,身边只会是顾念念。
还有宿舍门口总是莫名出现的各种衣服鞋子,无一例外都带着顾念念身上特有的香气。
就连素来冷面的指导员都打趣让我早点把神秘的田螺姑娘娶回家。
可是,我配不上顾念念。
她是医科大毕业的高材生,我却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混上。
想到这里,我将顾念念正在擦拭我嘴角的手缓缓推开。
顾同志,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
顾念念拿着毛巾的手一愣,错愕地看着我。
是我弄疼你了吗我下次一定小心。
我摇了摇头,心一软,却还是不想拖累顾念念。
不是,是我不再需要你照顾。
为什么
顾念念咬着唇,眼眶中顿时充斥着泪水。
我已经申请退伍回乡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最后顾念念是哭着离开的。
等我出院后,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可我没想到,刚出基地,就看到了三年未见的季淑雅。
她老了很多。
记忆中的她,总是穿着时髦的裙子,高傲地看着我,
可现在季淑雅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列宁裙,身形也比之前消瘦了很多。
见到我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一亮。
她抬头看我,哽咽道：玉堂,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不知道季淑雅是怎么得知我所在的军队,但我只是冷漠地盯着她。
找我有事吗,季同志
客套生疏的称呼,让季淑雅的眸中闪过一丝刺痛。
玉堂,是我啊,淑雅,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之前恋爱的一切吗
我嗤笑了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淑雅抿了抿唇,可却依旧死缠烂打。
她猛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玉堂,我不要分手,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
带着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胸口。
我挣扎着将她推开,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再也没有从前的心疼。
季淑雅顺着我的视线,仓皇抬手捂住了她额头上的疤。
玉堂,你别看我。
这是之前为了找你一不小心摔的,等我攒够了钱,就去做祛疤手术。
季淑雅哀求地看着我,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
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觉得只要你留在了村里面,我们就有可能。
至于傅天逸,我真的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说完,她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正当我准备拒绝的时候,本该在医院的顾念念却出现在我面前。
她将手中大包小包的礼品全都塞到我手里。
既然要返乡,那就多带点东西回去。
顾念念挤出一丝苦笑,显然对那天我的拒绝依旧耿耿于怀。
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主动为我准备一切。
季淑雅见到比她明显青春漂亮的顾念念时,眼中充满了嫉妒。
谢玉堂,她是谁
顾念念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这位婶子,你又是谁
听到大婶二字,季淑雅气得大口喘气。
我是谢玉堂的对象,还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我皱眉看着胡言乱语的季淑雅,冷声质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那场婚礼我根本就没出现！
顾念念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谢同志口中吃里扒外的前女友啊！你居然还有脸来找他！
心里有别的男人,就别来嚯嚯谢同志啊！
顾念念愤怒地看着季淑雅,气呼呼地为我打抱不平。
可季淑雅根本不在意这些,她满脸焦急地看着我。
玉堂,当年偷你高考成绩那事我的确不对,但是傅天逸已经被大学劝退,还要坐五年牢。
我也被罚款足足一千块,这些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事已至此,季淑雅还企图用甜言蜜语忽悠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
我冷笑地看着她白皙的脖颈。
结婚那天,我从你家门口路过,刚好看到了你脖子上的红痕。
村里面说钻玉米地的人,就是你和傅天逸吧。
我说完后,季淑雅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
她嘴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你你都知道了
关于你和傅天逸的那些丑事,我全都知道。
要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季淑雅的身上,她却愈加变本加厉。
趁我不注意,将我身后的顾念念拽了出来。
你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她
我开口准备解释,顾念念却顺势搂住了我的肩膀宣誓主权。
是的,我和谢同志在一起了！
至于你这个丑八怪,这辈子都别想和玉堂复合了！
面对我的拒绝,季淑雅总是有恃无恐地继续哀求。
可当身为同性的顾念念开口后,整个人像极了一朵凋零的花,再无力挣扎。
眼看着她快要放弃,我干脆就着顾念念的话继续演下去。
我搂着顾念念坐上部队派给我的小轿车,将哭得歇斯底里的季淑雅彻底抛之脑后。
等到了一条小巷,我这才停车扭头看向一旁的顾念念。
明明心里都想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来往。
可当顾念念就在我身边时,还是不由得产生一丝悸动。
这些年顾念念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刚才的事,多谢你了。
可是女孩子在外面,最好不要随便帮助别人,万一是坏人呢
看着比我小两岁的顾念念,我不由得多念叨了几句。
你怎么会是别人
顾念念语气真挚,哪怕脸蛋已经害羞得红成一片,还是坚持和我对视。
谢同志,自从你第一次进医院后,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所以,我想以结婚为目的和你谈一场恋爱。
你......愿意吗
说不愿意是假的,可我更不愿意耽误顾念念找一个更值得她爱的人。
明明拒绝的话就在嘴边,我却说不出口。
看着那张青涩的脸,我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我的爱给谁都热烈。
哪怕和季淑雅的恋爱中我铩羽而归。
但我依旧觉得,每一份感情都值得我去珍惜。
我带着顾念念一起回了趟老家。
三年的时间,记忆中的乡村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而那套卖掉的四合院,依旧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建筑。
正当我慷慨物是人非的时候,傅天逸穿着黑白条纹的囚犯服出现在我面前。
谢玉堂,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此话一出,村里的人顿时将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咸不淡地反问道：没脸回来的,应该是你吧。
当年可是你撺掇季淑雅偷走的高考成绩,顶替我上了大学。
傅天逸不仅没有心虚,反而更加怒火中烧。
他瞪眼看着我。
要不是你恶意举报,我早就顺利毕业了！
再说了,我都已经读了三年的大学,就不能让我顺利毕业嘛我们好歹从小认识！
听到这得寸进尺的话,我冷笑。
我没那么善心,面对偷我成绩的人还会心软。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你私自越狱,估计还要在牢里多待几年。
当初你能够做出顶替我上大学的事情,就该意识到一切都要付出代价的。
傅天逸看到警察,理都没理我,撒起腿就准备往山里面跑。
我一个擒拿手,直接将他制服在地上。
傅天逸终于没了傲气,涕泗横流地求我饶了他,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我早就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顶替成绩的事情,本来是判他终身监禁的。
是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特意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若是五年牢狱之后,傅天逸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未免不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可他偏偏将这一切都怪到了我这个受害人的身上。
要怪只能怪他心思不正,自讨苦吃！
季淑雅匆匆赶来,她看了眼地上的傅天逸,咬着唇朝我求情。
天逸他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哪怕早就知道季淑雅最擅长的就是嘴上说爱我,实际上最后选择的只会是傅天逸,我的心还是不由得一酸。
在我愣神之际,傅天逸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朝我冲来。
要不是你,我早就顺利毕业,成为所有人眼中有出息的大学生了！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小刀,朝着我的脖颈划去。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锋利的刀尖最后落在了季淑雅的脸上。
她疼得捂住了脸,对傅天逸没了最后一丝宽容。
你闹够了没有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事,你为什么非要找谢玉堂算账呢
正常的陈述被理智不清的傅天逸视作季淑雅对我的偏袒。
他赤红着眼,你以为维护他,谢玉堂就会回心转意吗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傅天逸的破鞋,你觉得从军区出来的谢玉堂会看上你吗
傅天逸眼看着他要被抓起来,再也不肯装出那副深情的模样了。
不过几句话,你就被我哄着偷了谢玉堂的高考成绩。
你这样好骗的女人,也只配倒贴了！
来自曾经同床共枕人的话,比起我这个只是牵过手的前男友,显然更加扎心。
可傅天逸的话还没说完,季淑雅捡起地上的刀,恼羞成怒地扎在了他的心口。
当初我是被你的话给骗了！
要不是你,我早就嫁给谢玉堂了,都是你的错！
季淑雅一刀刀刺向傅天逸,直到警察冲上前夺过凶器,她这才停下手。
看着曾经背着我偷情的二人互相攀咬,我心里痛快极了。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带着顾念念见过村长后,我们又重新回到了军区。
只不过这一次,我不再是以士兵的身份,而是军校学生。
自从顶替的事情举报后,相关负责人曾经私下找过我多次,想要把这个名额重新还给我。
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而是重新报名了高考。
而第一志愿,也从原来的医科大变成了军校。
因为爸妈的英勇牺牲,当时小小的我只想着要是当医生,说不定能够在战场上救下他们。
可等经历了这一切后,我却觉得骨子里流着的,是他们保家卫国的意志。
入学那天,顾念念来送我。
她站在太阳底下,对我笑道：谢玉堂,我等你四年后娶我。
我点头,拿着行李走进梦寐以求的学府。
大学生活很是丰富,闲暇之余我也会和顾念念漫步在大街小巷,分享生活中的一切。
就在季淑雅都快要消失在我的记忆中时,我却收到了她的一封信。
她说她要和傅天逸结婚了。
还说对不起我。
我将那封信烧了,也没有回信。
直到清明回乡祭祖的时候,一位面目沧桑的婶子迎面和我撞上。
我说了声抱歉,拿着祭祀的东西朝爸妈的墓地走去。
可身后感觉有人盯着我。
我回头看时,正好听到了有人喊她淑雅。
我佯装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可身后的抽泣声,还是如影随形。
等毕业后,我向等了我四年的顾念念求婚了。
经过讨论,我们一致选择在海南定居。
除了逢年过节,我基本也不会再回老家。
等再得知季淑雅的消息,已经是十年后了。
听说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生了两个女儿,等到了第三胎,虽说是个带把的,却因为酒后傅天逸的家暴,导致大出血流产。
为了保命,季淑雅只能切除子宫,再也没了生育能力。
傅家一脉单传,傅母本就对季淑雅之前的风言风语不满。
再此之后更是撺掇着傅天逸离婚再娶。
而那两个女儿,大女儿留着家里当仆人,小女儿则趁着季淑雅不注意,悄悄卖给人贩子了。
为了得知小女儿的下落,季淑雅选择了离婚。
可等拿到了离婚证,傅母却告诉她,小女儿早就被她偷偷溺死。
季淑雅彻底发疯了,她拿起刀杀了婆婆。
当晚还把傅天逸给物理阉割了。
而她和大女儿,趁着夜色逃走了,不知所踪。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叹息声,寒暄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对于季淑雅所遭遇的一切,我没资格发表意见。
毕竟,我和她早就分开了。
只是,曾经我连碰都不敢碰的心上人,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杀人犯。
这种落差,让我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刚放学的女儿走进家门,小跑着抱紧我的大腿。
爸爸,今天老师表扬我了。
笑盈盈的小脸格外可爱。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是我的女儿,今年六岁了。
而不远处看着我们父女两相处的女人,是我结婚十年的妻子顾念念。
至于那对消失的母女,
她们与我而言,并不重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