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瞎子神探:客栈奇案 > 第一章

1
三客投店
光绪三年,秋分后的第七日,京城官道扬起的尘土里卷着枯叶。王心魁的褡裢随着步子晃悠,里面的铜钱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他扭头看了眼同伴孙宝发,对方正用袖口擦汗,露出腰间鼓起的钱袋——那里面藏着刚从河南收来的五百两银票,缝在粗布腰带里三层。
宝发,前头那棵歪脖子槐树底下有个人影。王心魁压低声音,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短刀。走南闯北的布贩子都知道,这年月官道上最忌露财,尤其是带着活钱的外乡人。
树荫下的黑影突然动了,竟是个肩挑木箱的大汉。那人头戴破草帽,左额有道三寸长的疤痕,见两人放慢脚步,立刻堆起笑:两位大哥,可知附近有歇脚的地儿他操着山西口音,扁担两头的木箱用牛皮绳捆得死紧,箱角露出半片白纸,隐约可见奠字边角。
孙宝发挑眉:这位兄弟是奔丧
大汉叹气:可不嘛,老家捎信说老父咽气了,我连生意都没顾上收尾,急着赶回去。他抬手抹汗,袖口滑落处露出小臂上的刀疤,呈月牙状,像是被斧头砍过。
王心魁心里一动——这疤痕倒像当年在保定府见过的刀客标记。他嘴上却爽快:正巧我们要住兴来客栈,胡掌柜是老熟人,兄弟若不嫌弃,一道走
三人结伴而行时,王心魁留意到木箱晃动的声响不对劲。按说装着丧物,里头该是纸人、香烛等轻物,可这箱子每走一步都发出闷咚声,像装着铁块。大汉似是察觉他的目光,笑道:里头是给老父准备的寿材零件,怕路上颠坏了,用木条加固过。
戌时初刻,兴来客栈的灯笼在暮色中亮起。胡掌柜迎出来,油光满面地搓手:王哥、孙哥可算来了,东厢房给您留着上房!这位爷……
刘三,山西人,奔丧路过。大汉不等胡掌柜问完,直接递上碎银,要间安静屋子,明早天不亮就走。
胡掌柜接过银子掂了掂,笑容更盛:东厢房中间那间空着,刘爷您看行不
安顿好行李,王心魁摸出块碎银让伙计打酒,忽闻隔壁传来瓷器碰撞声。一个沙哑的嗓音道:客官这砂壶是宜钧窑的可惜了,壶底有三道冰裂纹,不值钱。
去去去!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老子花五两银子买的,你个瞎子懂什么
王心魁探头望去,只见西厢房里,一个戴瓜皮帽的瘦子正对着烛光端详砂壶,旁边坐着个瞎眼老头,腰间挂着黄铜卦筒,正是江湖上人称瞎子神探的陈鸿。半年前他曾在通州见过这瞎子算卦,那回有个泼皮想讹钱,被瞎子仅凭听觉就听出对方藏在袖口的刀片。
林老弟又收了新货王心魁打招呼。
卖砂壶的林秋生苦着脸:别提了,走了半个月山路,就收着这几只残次品。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砂壶,壶内竟传出空响。
陈鸿突然转头,浑浊的瞳孔朝向声源:林老板的壶里该装着铅块吧怎的空空如也
林秋生脸色微变,强笑道:您老耳力真好,今早赶路时摔了一跤,铅块撒了。
王心魁留意到林秋生攥着砂壶的手指发颤,袖口还沾着点朱砂粉——那是江湖人用来辟邪的东西,寻常商贩断不会随身携带。
用过晚饭,客栈渐渐安静。陈鸿躺在硬板床上,听着东厢房传来的鼾声。他伸手摸向枕边的黄铜卦筒,指尖触到筒底的夹层——那里藏着半片玄铁令牌,正是十年前采生折割案的关键证物。
咔嗒。
一声轻响从隔壁传来。陈鸿猛然睁眼,右耳紧贴墙壁。那是木箱扣环被解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有人在狭小空间里翻身。他数着呼吸:东厢房本该有三人,可此刻除了刘三的粗重鼾声,竟还有第四个人的浅喘。
呼——
利刃破风的声响让陈鸿浑身毛孔骤缩。他太熟悉这声音了,十年前就是这声响伴随剧痛袭来,劈中他的眉心。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像牲畜被割喉时的呜咽,随后是液体滴落的笃笃声——那是血滴在青砖上的声音。
陈鸿屏息静听,东厢房里传来木箱拖动的吱呀声,有人低声咒骂:妈的,这孙子胳膊怎么这么难砍
另一个声音带着颤抖:快塞进去,别让血渗到外层!
瞎子的心沉到谷底——这是典型的木箱藏人手法,江湖黑话叫装材,专用来运送尸体和赃物。他摸到枕边的火折子,故意碰翻条凳,借着火光假装梦游,一步步朝墙壁挪去。
谁!林秋生被惊醒,声音里带着恐惧。
陈鸿不答话,却在经过桌案时,将袖中藏着的砂壶砰地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的瞬间,他听见东厢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低声喝止:别慌!说不定是那瞎子夜里犯病。
是刘三的声音。陈鸿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铁锈味,那是鲜血混着汗味的气息,正从墙壁另一侧渗过来。他弯腰假装捡碎片,指尖触到地面——青砖缝隙间有潮湿感,果然是血迹。
林老板,陈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意,我的钱袋不见了,里头有二十两银子,是给女儿治病的救命钱……
2
夜探玄机
林秋生骂骂咧咧点亮油灯,见满地狼藉,顿时跳脚:老瞎子你作死!这砂壶碎得连片整的都没有,怎么跟买家交代
陈鸿却摸索着凑近他,压低声音:东厢房有蹊跷,方才我听见木箱开合声,还有……斧子砍人的动静。
林秋生浑身一震:您老别吓我!这客栈向来太平……
太平陈鸿冷笑,半月前绸缎庄的王老板在这失踪,你当真是鬼魂索命他顿了顿,方才那声响,分明是两人从木箱里钻出来杀人,现在正在分尸装箱。
林秋生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陈鸿趁机提高声音:既然你说没偷钱,那就让大伙搜搜你的包裹!
凭什么搜我林秋生嚷道,却在此时,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三提着油灯进来,身后跟着王心魁和孙宝发。布贩子揉着眼睛:陈先生,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陈鸿摸到方才故意藏在袖中的铜钱,往地上一撒:我钱袋被偷了,怀疑是同住的人干的!
荒谬!刘三沉下脸,搜身是对清白人的侮辱,你这瞎子再胡闹,老子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了!
他话音刚落,陈鸿却突然扑向他的脚边,指尖划过刘三的裤脚——那里有片潮湿的痕迹,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刘爷这裤腿怎么湿了莫不是方才泼了茶水瞎子仰头看着他,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刘三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孙宝发。布贩子皱眉:刘兄弟,你这箱子怎么有股怪味像是……
臭皮囊!刘三突然爆喝,老子奔丧带的纸人浸了防腐药水,你们闻不惯就离远点!他转身要走,却被陈鸿拦住去路。
慢着。瞎子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人骨,十年前我在乱葬岗捡到这骨头,上面的斧痕和方才听见的破风声一模一样。刘爷要不要猜猜,这是谁的骨头
刘三瞳孔骤缩,手不自觉按上腰间。陈鸿听见他腰间玉佩轻响——那是块刻着风字的玄铁佩,正是黑风寨的标记。
此时,其他房客被吵醒,纷纷聚在门口。陈鸿趁热打铁:既然刘爷不肯搜身,那就请胡掌柜来评评理,我这瞎老头子无依无靠,总不能让贼骨头逍遥法外吧
胡掌柜姗姗来迟,赔着笑打圆场:各位都是老主顾,要不这样,陈先生若信得过我,我亲自带人搜房,若搜不出钱,您就给大伙赔个不是
好!陈鸿一拍桌子,但得从离我最近的东厢房开始搜,尤其是那两口木箱!
刘三脸色铁青,却被众人拥进厢房。王心魁疑惑道:陈先生,你怎的盯着刘兄弟的箱子不放
因为箱子里装的不是丧物。陈鸿伸出手,指尖沾着从墙角刮下的粉末,方才我摸过箱底,这是朱砂混着骨灰的味道,江湖人管这叫‘镇煞粉’,专门用来掩盖血腥味。
孙宝发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撞到桌案,油灯差点摔在地上。刘三突然暴起,扁担横扫向陈鸿面门!瞎子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扁担砸在墙上发出巨响,惊落一片墙皮。
抓住他!胡掌柜大喊。
但刘三动作更快,他踢翻油灯,厢房瞬间陷入黑暗。陈鸿听见木箱扣环拉开的声音,以及第三个人的起身声——原来除了刘三,箱子里还藏着两个同伙!
当心!王心魁挥刀砍来,却被人一脚踹中胸口。黑暗中传来骨头断裂的闷响,孙宝发惨叫着跌倒:心魁哥!
陈鸿摸出藏在卦筒里的火折子,噌地点燃。火光中,他看见两个黑衣人从木箱里钻出来,手中握着八角大斧,斧刃上还滴着血——正是十年前害他失明的凶器!
黑风寨的狗东西!陈鸿怒吼,当年你们用这斧子劈了我的眼睛,今天还想故技重施
刘三擦着嘴角的血笑了:瞎子,你倒是聪明,可惜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们!他抬手挥斧,却在此时,门外传来铜锣声和马蹄响——是官府的捕快到了!
3
诈吵搜箱
哐当!
客栈大门被撞开,六名捕快举着火把冲进来,领头的捕头腰悬长刀,面相方正,正是九门提督府的张鹤年。他扫了眼厢房内的狼藉,目光落在刘三手中的八角大斧上:怎么回事
胡掌柜立刻堆笑:张爷,小事一桩!这瞎子丢了钱,非说……
他腰间有玄铁佩!陈鸿打断道,黑风寨的人都戴这玩意,张捕头难道不知
张鹤年瞳孔微缩,盯着刘三腰间的风字佩:黑风寨三个月前通州劫镖案也是你们干的
刘三咬咬牙,突然挥斧劈向
nearest
捕快。陈鸿早趁乱将碎瓷片撒在门口,只听啊呀一声,刘三踩到瓷片滑倒,斧子砍在门框上,木屑飞溅。捕快们一拥而上,将三人按在地上。
搜箱!张鹤年下令。
林秋生躲在陈鸿身后,小声道:先生,那箱子看着邪乎……
邪乎的是夹层。陈鸿低声回,你听木箱晃动时,是不是有两层回音
果然,当捕快撬开木箱锁扣,掀开上层纸人香烛,露出底下三指厚的木板时,孙宝发突然惨叫:那是……心魁哥的鞋!
下层暗格里,赫然躺着两具被肢解的尸体,正是王心魁和孙宝发!两人头颅被斩下,四肢叠在躯干旁,伤口处还在渗血,显然刚遇害不久。林秋生脸色惨白,猛地转身呕吐起来。
陈鸿摸向尸体伤口,指尖沾到微量朱砂:和十年前的手法一样,用朱砂混骨灰撒在伤口止血,好拖延尸体腐坏时间。他转向刘三,你们专挑携带重金的商贩,装成奔丧的外乡人,住店时三人进店,离店时还是三人——谁会怀疑木箱里藏着死人
刘三被反绑着,却仍桀骜地笑:瞎子,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还知道,你们背后有个拿玄铁令牌的主儿。陈鸿从怀中掏出半片令牌,十年前,我追查采生折割案时,凶手就是用这令牌调虎离山,引开我的同伴。
张鹤年猛地看向那令牌:你是……当年的陈捕头
正是。陈鸿摸了摸失明的双眼,可惜当年没防住背后的斧子,让那伙人拐走了十二个孩子。他转向胡掌柜,胡老板,你这客栈怕是不止歇脚这么简单吧
胡掌柜额头冒汗,强作镇定:陈先生说笑了,小店本本分分……
本分陈鸿打断,方才我摸过你袖口,有墨渍和香灰,那是记账时才会沾的东西。你每晚都会通过墙壁夹层偷听客人谈话,记在密账上,再把有钱的主儿告诉黑风寨,对不对
这话如惊雷般炸开,捕快们立刻搜查胡掌柜的房间。不出片刻,一名捕快举着本油皮账本跑来:头儿,找到了!这里面记着近半年住店的富商,还有‘王姓布商携银五百两’的字样!
胡掌柜腿一软,瘫在地上。刘三脸色铁青,破口大骂:老东西,说好的天衣无缝呢
我哪知道会来个瞎子!胡掌柜哭丧着脸,他耳朵比鬼还灵……
陈鸿却注意到张鹤年的异样——自掏出玄铁令牌后,这捕头的呼吸就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刻着云纹,看似普通,边缘却有个不易察觉的缺口,形状竟与玄铁令牌吻合。
data-fanqie-type=pay_tag>
张捕头,陈鸿突然开口,十年前的采生折割案,九门提督府为何突然撤了我的卷宗
张鹤年眼神闪烁:陈年旧案,我不清楚……
不清楚陈鸿冷笑,那你腰间的玉佩,为何与玄铁令牌的缺口相合
屋内气氛骤冷。刘三猛地抬头,盯着张鹤年:你……你是顺天帮的人
闭嘴!张鹤年拔刀,却在此时,窗外传来夜枭的怪叫。陈鸿耳尖微动——那不是鸟鸣,是江湖上的熄灯号,暗示同伙灭口。
小心!他大喊一声,扑向张鹤年。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擦着张鹤年的耳垂钉入墙壁。陈鸿听见远处屋顶传来瓦片轻响,立刻摸出卦筒中的银针,朝声源掷去。一声闷哼后,屋顶归于平静。
追!张鹤年带人冲出去。
陈鸿蹲下身,摸向弩箭尾部——上面刻着顺字。他转头看向胡掌柜,却发现对方眼神涣散,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了!
胡老板!林秋生惊呼,他、他刚才趁乱吞了毒药!
陈鸿按住胡掌柜脉搏,摇头叹息。临终前,胡掌柜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含糊的字:天桥……铁拐李……令牌……
夜色深沉,客栈外传来犬吠。陈鸿坐在门槛上,听着捕快们收拾残局,手中摩挲着胡掌柜临死前塞给他的纸团。展开后,指尖触到凹凸的刻痕——那是幅简略地图,标记着天桥下的枯井。
林秋生凑过来:先生,这是什么
可能是胡掌柜留给我们的线索。陈鸿低声道,铁拐李……我记得天桥下有个乞丐头儿叫这个外号,或许他知道顺天帮的秘密。
可张捕头……林秋生犹豫,他刚才的反应不对劲,会不会真和凶手一伙
陈鸿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越是不对劲,越要查清楚。明早天亮,我们就去天桥。他顿了顿,还有,把刘三的木箱再仔细搜一遍,我总觉得……里面少了点东西。
林秋生皱眉:尸体都找到了,还能少什么
人。陈鸿一字一顿,方才打斗时,我听见木箱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但搜箱时只有两具尸体。刘三团伙一共三人,可被抓住的只有刘三和两个黑衣人——还有一个,藏在暗处。
秋风卷起落叶,掠过客栈门口的灯笼。灯笼穗子晃动,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宛如厉鬼张牙舞爪。陈鸿摸了摸腰间的半块令牌,十年前的惨叫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他绝不允许凶手再逃。
4
旧案钩沉
子时三刻,天桥下的乞丐窝飘来腐水味。陈鸿拄着竹杖,鼻尖动了动——除了烂菜叶子和汗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林秋生紧跟其后,手里攥着从客栈顺来的火折子,声音发颤:先生,前头那破席子底下好像躺着个人……
是铁拐李。陈鸿蹲下身,竹杖点到对方残缺的右腿——膝盖以下是根粗木棍,正是乞丐头儿的标志。他摸向铁拐李脖颈,尸身尚温,喉管却已被割断,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用钝刀割的。
死前挣扎过。陈鸿指尖触到泥土里的指甲划痕,他想写‘顺’字,却只画了半道。
林秋生举高火折子,果然看见歪歪扭扭的川字痕迹。突然,他惊呼:先生,他手里攥着东西!
铁拐李右手紧握成拳,掰开后掉出半块羊脂玉佩,雕着双鱼戏水图案。陈鸿摸了摸玉佩边缘,瞳孔骤缩——缺口处竟与他怀中的玄铁令牌严丝合缝!
这是……林秋生不解。
十年前失踪的李千户之物。陈鸿声音发颤,当年他负责护送贡品,却连人带车消失在官道上。我追查时发现,他的玉佩碎在乱葬岗,旁边有八角大斧的斧痕。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光绪元年,京城频发幼童失踪案,陈鸿查到一伙人以采生折割之术拐卖儿童,将其致残后扮成奇人卖艺牟利。他顺藤摸瓜找到黑风寨据点,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他赶回时,十二个孩子已被肢解,李千户的玉佩碎在血泊中。
那天我本该在衙门当值,陈鸿喃喃道,是张鹤年传了九门提督的命令,派我去城郊查走私案。等我回来……他按住太阳穴,当年的剧痛仿佛再次袭来,凶手用八角大斧劈中我的眉心,却没取我性命,只留了半块玄铁令牌在现场。
林秋生倒吸凉气:这么说,张鹤年当年可能是在给凶手通风报信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瓦片轻响。陈鸿抄起银针掷出,只听噗的一声,有人闷哼倒地。林秋生举着火折子冲过去,照见个灰衣男子捂着胳膊,正是客栈里胡掌柜的哑巴伙计!
你是谁林秋生踢开对方手中的短刀。
男子瞪着陈鸿,突然从怀中掏出块黑漆漆的令牌,往地上一扔。陈鸿听见金属碰撞声,忙蹲身摸索——竟是完整的玄铁令牌,正面刻着顺天承运,背面铸着一只展翅雄鹰。
呜哇!男子指着令牌,又指向陈鸿,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声响。
他说这令牌是顺天帮帮主的信物。陈鸿皱眉,十年前我只拿到半块,原来完整的令牌在这儿。他转向哑巴,你是顺天帮的人为什么杀铁拐李
男子拼命摇头,突然抓住陈鸿的手,按在自己后颈。瞎子摸到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边缘呈锯齿状——那是被烙铁烫伤的痕迹。
采生折割的标记。陈鸿惊呼,你是当年被拐的孩子
男子重重点头,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铁拐李是帮凶,他要杀我灭口。
林秋生震惊:这么说,你逃出来后潜伏在客栈,就是为了报仇
哑巴又写:胡掌柜每月给铁拐李送钱,他们想把我也做成‘奇人’。他指向令牌,画了个戴官帽的人。
官帽陈鸿喃喃,张鹤年……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和铜锣响。林秋生张望片刻,脸色大变:是捕快!先生,他们朝这边来了!
陈鸿当机立断,将玄铁令牌塞进哑巴怀里:你先走,去城西土地庙等我。他推了推林秋生,你也跟着,别露面。
那您呢
我去会会张鹤年。瞎子冷笑,十年了,该算算总账了。
捕快们赶到时,陈鸿正坐在铁拐李尸体旁,手里把玩着半块玉佩。张鹤年翻身下马,声音紧绷:陈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铁拐李被杀了,凶手想灭口。陈鸿晃了晃玉佩,张捕头可认得这东西
张鹤年瞳孔骤缩,却立刻掩饰:不过是块普通玉佩,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十年前你撒谎。陈鸿站起身,当年你传的根本不是提督的命令,而是顺天帮的调虎离山计。你早就投靠了他们,对不对
捕快们闻言哗然。张鹤年手按刀柄,却突然笑了:陈鸿啊陈鸿,你倒是聪明,可惜晚了十年。他一挥手,身后的捕快竟齐齐拔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
顺天帮的规矩,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张鹤年逼近,本来想等你破了黑风寨再动手,没想到你这么快查到我头上。
陈鸿后退半步,后背抵到墙根。他听见林秋生在远处屏息的声音,知道必须拖延时间。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掩盖采生折割的罪证他冷笑,铁拐李死前已经把密账交给了九门提督。
这话让张鹤年顿了顿:不可能!胡掌柜明明……
胡掌柜吞的是假毒药。陈鸿瞎编道,方才你追凶手时,他已经被暗中转移了。
捕快们面面相觑,显然有人动摇。张鹤年脸色铁青,突然挥刀劈来:不管真假,你今天必须死!
陈鸿侧身避开,刀刃擦着耳垂划过。他摸出卦筒里的最后三根银针,听着张鹤年的脚步声,计算着距离——三、二、一!
噗!噗!噗!
三声轻响,银针分别射中张鹤年的肩井穴、曲池穴、足三里。捕头闷哼跪地,动弹不得。
当年你用斧子劈我,今天我用银针还你。陈鸿摸向张鹤年腰间,扯下那枚云纹玉佩,与半块玄铁令牌拼合——果然严丝合缝,组成一只完整的雄鹰。
顺天帮的左护法,久仰了。瞎子冷声道,现在该告诉我,帮主到底是谁
张鹤年咬碎后槽牙,血水混着毒汁从嘴角流出:你……永远猜不到……
陈鸿摸到他脉搏渐弱,知道已无生机。他摘下张鹤年的官帽,赫然发现其发间藏着半道疤痕,形状与刘三小臂上的月牙疤如出一辙——那是顺天帮入伙时的烙印。
巷口传来脚步声,林秋生扶着哑巴出现。陈鸿将玄铁令牌交给哑巴:你带着这个去九门提督府,就说顺天帮左护法已伏诛,剩下的……他顿了顿,剩下的交给我来查。
秋风卷起落叶,掠过天桥下的枯井。陈鸿摸出胡掌柜留下的地图,指尖触到井字标记旁的小字——丙子年七月初七。那是十年前采生折割案案发的日子,也是他失明的纪念日。
先生,接下来去哪林秋生问。
去乱葬岗。陈鸿握紧竹杖,我有种预感,那里藏着解开一切的钥匙。
哑巴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在掌心写了两个字:木箱。
陈鸿浑身一震——对啊,刘三的木箱里本该有三具尸体,为何只有两具难道……他转头看向林秋生,后者正低头整理火折子,袖口的朱砂粉又掉落了些。
林老板,瞎子突然开口,你袖口的朱砂,好像比昨晚多了些
林秋生身体僵住,抬头时眼神已变:先生果然好记性。他后退半步,从怀中掏出把匕首,本来想等你解决张鹤年再动手,没想到你连我也怀疑。
陈鸿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匕首,竹杖横扫其下盘。林秋生踉跄倒地,匕首飞出老远。哑巴趁机扑上去,按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陈鸿问。
因为你不该查出玄铁令牌的秘密。林秋生喘着气,顺天帮帮主说了,谁拿到完整令牌,谁就得死。
帮主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林秋生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疯狂,就算你查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他——因为他就在你眼皮底下!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碎口中的毒囊。陈鸿想去阻止,却只摸到他渐渐冷却的脉搏。瞎子坐在地上,听着远处更夫敲出四更的梆子声,心中翻涌着无尽的寒意——
顺天帮帮主,究竟藏在何处
5
乱葬岗骨
五更天,乱葬岗的雾像块浸了血的纱布。陈鸿跟着哑巴的脚步声,鼻尖萦绕着腐草与石灰的混合味——这是官府用来掩盖尸臭的手段。瞎子蹲下身,指尖触到泥土里的碎骨,突然攥紧拳头:是孩子的尺骨。
哑巴在旁用树枝画出歪扭的圈,又竖三根手指。陈鸿皱眉:你是说,这里埋着三个采生折割的受害者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铲子破土声。陈鸿耳尖微动,拽着哑巴躲到土丘后。来人穿着青布衫,腰间挂着牛皮药箱,动作利落却轻悄,显然不想惊动旁人。
什么人陈鸿突然开口。
那人惊得转身,药箱掉落,骨殖与银针散落一地。瞎子嗅到淡淡檀香——是仵作常用的防腐香。
别误会,我是来验尸的。女子声音清亮,带着几分英气,昨夜听闻天桥下出了人命,顺道来乱葬岗看看有没有新抛的尸体。
陈鸿摸到她掉落的银牌,上面刻着苏九娘三字:你是京西义庄的女仵作
陈捕头果然耳聪目明。苏九娘轻笑,虽目不能视,却比常人看得更透。
哑巴突然扯陈鸿袖子,在他掌心写:她身上有玄铁味。
瞎子心中一动,嘴上却道:苏姑娘可看出这乱葬岗有何蹊跷
蹊跷得很。苏九娘蹲下身,拨弄泥土,这里的骸骨多有斧砍痕迹,且部分骨骼有灼烧重塑的痕迹——像是人为将孩童肢体扭曲成‘奇形’。她顿了顿,与十年前采生折割案的卷宗描述如出一辙。
陈鸿摸向她药箱里的银针,指尖触到针尖的焦黑:这是验过骨灰的银针
陈捕头果然厉害。苏九娘叹道,方才我在东南方土堆里发现骨灰,混着朱砂和骨胶,正是江湖人‘镇煞’的手法——和客栈木箱里的一样。
哑巴突然拽着两人往土丘后躲。陈鸿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三个人影勒马停在乱葬岗入口。为首者身着锦缎长袍,腰间玉佩刻着雄鹰展翅,正是陈鸿在张鹤年令牌上见过的图案。
赵管家,确定是这里长袍男子皱眉。
回世子爷,铁拐李的密信里说,玄铁令牌就在乱葬岗第三棵歪脖子树下。被称作赵管家的人低头哈腰,声音却让陈鸿浑身一震——竟是客栈里失踪的第三号凶手!
小心有诈。世子爷身旁的护卫手按刀柄,张鹤年和胡掌柜都折了,说不定瞎子早埋伏在此。
一个瞎子能掀起什么风浪赵管家冷笑,再说了,那陈鸿当年能活下来,本就是帮主大人故意留的破绽。
陈鸿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九娘察觉到他的异样,悄悄递来一块牛皮纸——上面用炭笔速画出三人轮廓:世子爷面白无须,赵管家左眼角有颗黑痣,护卫耳后有刀疤。
挖!世子爷下令。
护卫们挥锹破土,很快传来金属碰撞声。赵管家捡起破土而出的铁盒,掀开时倒吸凉气:是空的!
废物!世子爷踹翻铁锹,若找不到令牌,回去怎么向父王交代
世子爷息怒,赵管家低声道,依老奴看,瞎子很可能已拿到完整令牌,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世子爷沉吟片刻,挥手带人离去。马蹄声渐远后,陈鸿站起身,摸向方才他们挖掘的土坑——坑底残留着半片衣角,布料上绣着金线云纹,正是王府服饰的规格。
他们提到的帮主大人,恐怕……苏九娘欲言又止。
恐怕与王府有关。陈鸿接过话头,赵管家就是木箱里消失的第三人,他故意装成哑巴潜伏在客栈,为的就是接应刘三,转移尸体。
哑巴突然在地上画出王府大门的轮廓,又在门上牌匾处画了个睿字。陈鸿浑身一震——睿亲王府,当今圣上的皇叔,掌管九门提督府的睿亲王!
走。陈鸿握紧玄铁令牌,我们去趟睿亲王府。
等等。苏九娘拦住他,就这么闯进去,怕是有去无回。不如……她凑近低语,我有个法子,能让你‘看’清王府的秘密。
6
王府夜探
子时,睿亲王府后巷飘来纸钱味。陈鸿戴着苏九娘准备的人皮面具,扮成送葬道士,腰间卦筒里藏着改良后的听风砂——一把细沙混着铜铃铛,可通过落地声响判断地形。哑巴则扮成小道士,背着装有骸骨的木箱。
吱呀——
后门打开,赵管家打着哈欠出来:不是说了子时之后不接外客——
贫道从天桥来,陈鸿压低嗓音,铁拐李托梦,说贵府有脏东西缠身。
赵管家瞳孔骤缩,左右张望后急忙拉他们进门:胡说八道什么!跟我来。
穿过三道月洞门,陈鸿数着步数,默记方位。空气中飘来淡淡檀香,却掩不住底层的铁锈味——是血腥味混着防腐药水。
就这儿吧。赵管家推开杂物间,有什么话快说,世子爷今晚要审犯人。
审犯人苏九娘假扮的道姑突然开口,莫不是采生折割的‘奇人’
赵管家脸色大变,刚要拔刀,哑巴已甩出绳索将他捆在柱子上。陈鸿扯掉面具,逼近:说,睿亲王是不是顺天帮帮主
你、你怎么……
铁拐李的密信里提到‘雄鹰展翅’,陈鸿摸向赵管家腰间玉佩,睿亲王府的徽记正是雄鹰,而玄铁令牌上的鹰纹与玉佩吻合。他顿了顿,十年前的采生折割案,是睿亲王为了给太后准备‘祥瑞奇人’寿礼,对不对
赵管家浑身发抖,却仍咬牙:你没证据……
证据就在你身后。苏九娘推开暗格,里面堆满木箱,打开后竟是各种奇人残肢,有的装着铁爪,有的缝着鱼尾,触目惊心。哑巴发出呜咽声,指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躺着具孩童骸骨,后颈有铜钱大的烙铁疤痕。
这是你做的好事!陈鸿怒吼,把孩子拐来,打断四肢,用烙铁刻标记,再卖给达官贵人当‘活奇珍’!
赵管家突然笑了:陈鸿,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扳倒睿亲王他可是皇上的亲皇叔,一句话就能让你变成乱臣贼子!
不需要杀你。苏九娘拿出银针,只要你把真相写下来,再按上指印——我保证,这东西能送到九门提督手里。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陈鸿耳尖微动,示意噤声。来人正是白天的世子爷,身后跟着护卫,手里提着灯笼:赵管家,那瞎子有没有来……
话未说完,世子爷已看见屋内情形,脸色骤变。护卫拔刀冲上,却被哑巴一脚踹翻。陈鸿听着刀刃破风声,侧身避开,竹杖横扫其下盘,紧接着银针飞出击中穴位。
你竟敢造反!世子爷掏出火折子,我叫人烧死你们!
慢着!陈鸿突然开口,我只要玄铁令牌的另一半。
世子爷愣住:什么令牌
别装了。陈鸿晃了晃手中令牌,十年前睿亲王用完整令牌调虎离山,如今我只差半块就能揭穿你们的勾当。
世子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从衣领里扯出半块令牌,扔在地上:给你!快滚!
陈鸿摸向令牌,指尖触到背面的细微刻字——丙子年七月初七,正是采生折割案案发日。他将两块令牌拼合,雄鹰展翅的图案完整呈现,翅膀末端刻着极小的睿字。
走!苏九娘抓起证物,扶着陈鸿往外冲。
刚出二门,忽闻钟鼓齐鸣,王府内灯火通明。陈鸿听见zenshi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知道中了埋伏。哑巴突然拽着他们拐进西跨院,推开一间偏僻屋子——竟是睿亲王的书房。
书桌上摆着半封密信,陈鸿摸过信纸,指尖触到采生折割玄铁令牌等字迹,落款处盖着睿亲王的私印。苏九娘倒吸凉气:这是睿亲王写给太后的密信,说要进献‘麒麟童’贺寿……
麒麟童陈鸿皱眉。
就是把孩童四肢打断,用铁丝固定成兽形,再披鳞甲。苏九娘声音发颤,十年前你救的十二个孩子,就是要被做成‘麒麟童’的……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撞开。睿亲王身着便服,身后跟着二十名带刀护卫,冷笑:陈鸿,你果然聪明,可惜聪明过了头。
7
密室对质
睿亲王抬手示意,护卫们立刻封死门窗。陈鸿听着金属锁链拖地声,判断这是间密室,墙上可能有机关。
十年前没杀你,是想留个活口顶罪。睿亲王走近,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的傲慢,谁知道你竟能活到现在,还查到本王头上。
因为你做的孽太重。陈鸿握紧令牌,采生折割,拐卖幼童,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睿亲王大笑,本王替太后办差事,便是最大的报应!那老虔婆想看奇人献瑞,本王就做给她看——反正死的都是贱民的孩子!
哑巴突然扑上去,被护卫一脚踹飞。陈鸿听见他闷哼,忙摸向腰间银针,却发现早已用尽。睿亲王抬手示意护卫退下:别急,本王要和陈捕头好好聊聊。
聊什么陈鸿冷笑。
聊你女儿。睿亲王慢悠悠道,听说她还在城西药铺当学徒长得很像你已故的夫人啊。
陈鸿浑身一震,差点站不稳:你敢动她试试!
本王当然不敢。睿亲王笑道,只要你把玄铁令牌交给我,再写份供词,承认一切都是张鹤年和胡掌柜主使,本王就放你和你女儿一条生路。
不可能!
哦那你看看这是什么。睿亲王打了个响指,护卫推来个木箱,掀开后竟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孩,听说她最近咳嗽得厉害本王的大夫刚给她喂了颗‘续命丸’——其实是慢性毒药,三天内若无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陈鸿踉跄着扑向木箱,摸到女孩手腕——正是女儿的胎记!他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睿亲王递来笔墨,按本王说的写,然后自裁。本王会对外宣布你畏罪自杀,黑风寨和采生折割案就此结案。
苏九娘突然开口:王爷就不怕九门提督追查
九门提督睿亲王轻笑,他的乌纱帽还是本王给的呢。
陈鸿握笔的手颤抖,脑海中闪过十年前的火光——十二个孩子在火中哭喊,他却只能抱着女儿的襁褓跪在外围。如今历史竟要重演,他又要在女儿和正义间做选择
先生,别答应!苏九娘急道,我们还有证据……
证据睿亲王挥手,护卫从她身上搜出密信和骸骨,这些东西,本王随时能说成是你们栽赃。
哑巴突然爬起来,指着墙上的字画,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陈鸿一愣,意识到这是暗示——方才进来时,他摸到字画边缘有机关扣。
好,我答应你。陈鸿故意提高声音,但我要先给女儿解毒。
没问题。睿亲王示意护卫递上解药,先写供词,再喂药。
陈鸿摸向桌面,指尖划过砚台位置,暗中计算着距离。他提起笔,却在纸上写下睿亲王三字。睿亲王大怒:你找死!
对,找死的是你!陈鸿突然挥砚台砸向声源,墨汁飞溅中,他听见睿亲王惊退的脚步声。哑巴趁机扑向墙边机关,咔嗒一声,墙面裂开条缝,露出通往地窖的阶梯。
走!苏九娘抱起陈女,跟着哑巴往下跑。
地窖里弥漫着腐臭,陈鸿摸到墙上挂着铁链和刑具,地面散落着孩童衣物。突然,他听见水滴声——不是地下水,是从头顶传来的,带着节奏的滴答声,像是某种机关。
小心!他大喊,头顶有弩箭!
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破空而来。陈鸿推开苏九娘,自己却被擦中肩膀,鲜血渗出。哑巴眼疾手快,用木棍撑起掉落的门板,挡住后续箭雨。
前面有门!苏九娘喊道,门上有锁,是八卦阵图!
陈鸿摸向门锁,指尖触到凸起的卦象: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他喃喃自语,按照十年前在神机营学过的破阵口诀,依次转动卦象。
咔嗒!
锁开了。门后是条地道,尽头透出微弱的天光。睿亲王的怒吼从上方传来:别让他们跑了!
四人跌跌撞撞跑出地道,发现竟到了乱葬岗的枯井旁。苏九娘喘着气:原来王府地道直通这里,他们就是从这儿运送尸体和‘奇人’的!
陈鸿摸向女儿脉搏,虽仍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他掏出睿亲王给的解药,捏碎扔进草丛——他知道,这药必然有毒。
现在怎么办苏九娘问,睿亲王不会放过我们的。
陈鸿握紧玄铁令牌,指腹摩挲着睿字刻痕:明天一早,我们去九门提督府,把令牌和密信当众呈上。就算他是亲王,也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哑巴突然拽拽他袖子,指向东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8
公堂惊变
卯时三刻,九门提督府外鼓声响彻。陈鸿拄着竹杖,由苏九娘搀扶着,身后跟着抱着证物箱的哑巴,在百姓的围观中走进衙门。
堂下何人提督大人高坐公堂,声音却带着颤抖——他显然已收到睿亲王的警告。
草民陈鸿,状告睿亲王勾结黑风寨,犯下采生折割、拐卖幼童、杀人灭口等罪行!陈鸿朗声道,同时呈上玄铁令牌和密信。
百姓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提督大人刚要开口,忽闻门外马蹄声骤响,睿亲王在数十名护卫簇拥下闯入,手中捧着太后懿旨:九门提督接旨!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采生折割案着睿亲王全权查办,闲杂人等不得干预。钦此。
提督大人立刻下跪接旨,额角沁汗:臣领旨!
睿亲王冷笑看向陈鸿:陈捕头,你刚才说本王犯了什么罪来着
陈鸿却不慌不忙:王爷忘了,草民还有人证。他转向人群,请那位朋友出来吧。
人群分开,走出个灰衣老者,正是九门提督府的师爷。他跪地呈上一本账册:大人,这是睿亲王府与黑风寨的往来账目,每笔采生折割的‘奇人’交易都记录在案!
睿亲王脸色大变:你竟敢背叛本王
并非背叛,师爷叩首,而是不想再助纣为虐。十年前陈捕头追查此案时,是王爷您假传圣旨调开他,又派张鹤年灭口……这些,都在账册里。
百姓怒吼:严惩凶手!给孩子们报仇!
睿亲王握紧拳头,突然抽出护卫腰间佩刀,劈向陈鸿!瞎子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竹杖横扫其腿弯。睿亲王跪倒在地,令牌从怀中掉落,摔成两半。
拿下!提督大人终于硬气起来,送宗人府候审!
陈鸿摸向女儿的手,轻声道: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苏九娘感慨:没想到师爷会帮我们。
因为他女儿也是采生折割的受害者。陈鸿低声道,方才在人群中,我听见他哭时,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童装布——和地窖里的一模一样。
9
真相大白
三日后,刑部会审结果出炉:睿亲王革去王爵,圈禁宗人府;赵管家及黑风寨余党斩立决;九门提督因失职被革职。陈鸿因破案有功,被朝廷赐予盲眼神探匾额,特许自由出入官府查案。
乱葬岗上,陈鸿带着哑巴和苏九娘,为当年的十二个孩子立了块无字碑。哑巴摸着碑面,流下眼泪,在陈鸿掌心写:谢谢先生,让他们能安息。
该谢的是你们。陈鸿叹道,若不是你们坚持,真相可能永远被埋在土里。
苏九娘递来个木盒:这是从睿亲王府地窖找到的,应该是当年孩子们的遗物。
陈鸿打开盒子,摸到几枚残缺的玉佩、半块拨浪鼓,还有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娘。他喉头一紧,将盒子埋在碑下。
夕阳西下,哑巴突然指着远处官道。陈鸿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递给他个信封,随即策马离去。
信封里是半块玄铁令牌,背面刻着顺字,还有张字条:瞎子,睿亲王只是棋子,真正的帮主在更深处。——故人留
苏九娘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陈鸿握紧令牌,想起林秋生临死前的话:帮主就在你眼皮底下。他转头看向京城方向,嘴角扬起冷笑:看来,我们的案子还没结。
10
雾起新篇
三个月后,京城元宵灯会。陈鸿戴着斗笠,在人群中穿行,耳中捕捉着各种声音:卖糖人的吆喝、猜灯谜的笑声、远处戏台上的锣鼓……突然,他听见某顶轿子经过时,帘内传来玉佩轻响——正是玄铁令牌的碰撞声。
先生,怎么了苏九娘低声问。
跟上那顶轿子。陈鸿握紧竹杖,顺天帮帮主,现身了。
轿子拐进一条暗巷,突然停住。陈鸿示意苏九娘和哑巴躲在灯笼架后,自己则装作算命先生靠近。轿帘掀开,露出半张脸,涂着厚厚的脂粉,却掩不住左眼角的黑痣——竟是赵管家!
不可能……苏九娘惊呼。
陈鸿却按住她:赵管家已死,这人该是易容的。
瞎子,果然有两下子。假赵管家摘下面具,竟是个陌生青年,帮主让我给你带句话:‘玄铁令牌,缺一不可。下一个局,在王府。’
话音未落,青年抛出烟雾弹。陈鸿听见屋顶瓦片轻响,知道人已逃走。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是枚绣着雄鹰的锦帕,帕角绣着睿字——与睿亲王府的徽记一致。
先生,这是……哑巴比划着。
睿亲王虽被圈禁,但顺天帮还在。陈鸿摸向锦帕,他们这是在告诉我,真正的帮主与睿亲王府有关,甚至可能是……他顿了顿,睿亲王的亲兄弟,当今圣上的另一位皇叔。
苏九娘倒吸凉气:难道是……醇亲王
不管是谁,陈鸿握紧卦筒,既然他们敢设局,我就敢破局。他转头看向灯会深处,那里有座王府的影子若隐若现,下一次,我要让顺天帮的老巢,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哑巴突然指着陈鸿腰间——不知何时,那里多了枚玄铁令牌,正是青年留下的。两块令牌拼合,雄鹰展翅的图案完整无缺,却在翅膀末端发现新的刻痕:壬丑年冬月。
壬丑年……苏九娘皱眉,那是十五年前,难道顺天帮十五年前就已存在
陈鸿点头,指尖摩挲着刻痕:看来,我们要查的,是桩横跨十五年的大案。
夜风拂过,灯会上的灯笼轻轻摇晃,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陈鸿摸了摸失明的双眼,嘴角扬起自信的笑——瞎子虽看不见光,但能成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