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吧,孩子归你,酒馆归我。
陈默的声音像一把冰刀捅进我的胸口。
我躺在病床上,剖腹产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中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女儿。
麻药退去后的疼痛让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都不及他这句话带来的万分之一。
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站在窗边,逆光中的轮廓依然挺拔好看。
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我去年送他的那块腕表。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说,我们离婚。
他走近两步,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协议我已经拟好了,你带着孩子和五十万现金走人,『夜阑』酒馆归我。
我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婴儿,她正睡得香甜,丝毫不知父亲正在抛弃她。
1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儿柔软的脸颊,试图从这触感中寻找一丝真实感。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陈默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轻蔑。
他掏出烟盒,又想起这是病房,烦躁地把烟盒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林晚,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现在分开对大家都好。
我盯着他衬衫领口处那个若隐若现的口红印,颜色是玫红色的,而我从不用这个色号。
我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是苏柔回来了,对吗我轻声问。
陈默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冷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签字,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我几乎要笑出声。
七年感情,共同打拼的事业,还有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在他口中就轻飘飘地变成好聚好散四个字。
护士推门进来,看到我们之间的气氛明显愣了一下:林女士,该给宝宝喂奶了。
给我十分钟。我对护士勉强笑了笑。
等护士离开,我深吸一口气,伤口随着呼吸传来尖锐的疼痛。
但比起心里的疼,这根本不算什么。
协议给我看看。
陈默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挑了挑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我单手接过,快速浏览起来。
多年的酒馆经营让我对合同条款格外敏感。
现金部分加到八十万,我头也不抬地说,孩子抚养费每月五千,直到十八岁。
你——
否则我们就走诉讼程序。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刚生完孩子,法律会倾向我。
而且,【夜阑】的账目我比谁都清楚,真要查起来……
我没把话说完,但看到陈默眼中闪过的慌乱,我知道他听懂了。
酒馆经营中总有些灰色地带,而这些把柄都在我手里。
……成交。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每一笔都划得极重,几乎要戳破纸张。
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见。我把协议递还给他,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陈默接过文件,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放在酒馆后门的储物间。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连一天都等不及,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滚。
我轻声说。
陈默头也不回地走了,关门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滴在她的小脸上。
她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
宝贝,以后就剩我们俩了……我亲吻她的额头,声音哽咽,但妈妈会保护你的,一定。
2
三天后,我抱着女儿出院,直接去了酒馆。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我的腹部,但我必须尽快拿回自己的东西。
夜阑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我和陈默一起设计的。
五年前我们刚创业时,穷得连招牌都只能买最便宜的材质。
现在它已经换成了高级亚克力,内嵌
LED
灯带,成了这条街最醒目的标志。
我从后门进去,避开营业区。
储物间里果然堆着几个纸箱,上面潦草地写着林晚二字。
我蹲下身翻看,发现全是我的私人物品:照片、书籍、几件换洗衣物。
连装箱都这么敷衍,就像处理一堆垃圾。
晚姐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我转头,看到酒保小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箱柠檬。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怀里的婴儿:这是……你的孩子
嗯,刚出生几天。我勉强笑了笑。
默哥说你去外地养胎了...小李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们...离婚了
我心头一紧:什么传言
小李支支吾吾:就是...苏柔姐回来了,她和默哥...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
果然如此。
苏柔,陈默的初恋,那个他永远忘不了的白月光。
当年她出国留学时,陈默喝得烂醉,抱着我说幸好还有你。
现在她回来了,我就成了可以随手丢弃的替代品。
酒馆最近怎么样我转移话题,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
生意挺好的,就是...小李犹豫了一下,苏柔姐带来几个朋友,整天在
VIP
包厢开派对,赊账很多。默哥都随他们去,但账目有点...
我冷笑。
晚姐,你要走了吗小李突然问,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阿杰他们,说没有你管着,后厨都乱套了。
我心头一暖。
这些老员工都是我和陈默一手带出来的,比起高高在上的陈默,他们更亲近我这个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老板娘。
替我向大家问好。我抱起一个较轻的箱子,有机会再见。
晚姐!小李突然叫住我,如果需要帮忙……你知道我们电话。
我点点头,眼眶发热。
抱着孩子和箱子,我艰难地走向路边打车。
阳光刺眼,我站在路边等车时,透过酒馆的落地窗,隐约看到陈默和苏柔在吧台边调笑。
苏柔穿着紧身红裙,半个身子都贴在陈默身上,而他的手自然地搂着她的腰。
出租车来了,我迅速钻进后座,报出附近一家酒店的名字。
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地看着我和婴儿。
刚生完孩子就出门啊他随口问道。
嗯。我简短回应,不想多谈。
酒店房间宽敞明亮,我把孩子放在床上,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撩起衣服查看,发现绷带上有一小块血迹。
医生说过不能剧烈运动,但我别无选择。
打开箱子,我开始整理所剩无几的财产。
在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小相册,里面是我和陈默的合照。
有在酒馆开业那天的,有去海边度假的,还有我们领结婚证时在民政局门口拍的。
每一张照片上,陈默都笑得那么真诚,而我现在才明白,那可能都是演技。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默发来的短信:
明天别忘了,十点民政局。抚养费我会按时打,希望你别来酒馆闹事。
我盯着屏幕,手指颤抖。
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种会去前夫工作场所撒泼的女人
七年夫妻,他竟如此不了解我。
放心,我对你的酒馆没兴趣。
我回复道。
发完这条,我直接关机。
现在我需要专注的是如何用这八十万重新开始。
酒店不是长久之计,我得尽快找个住处,然后……
孩子突然哭起来,我赶紧抱起她检查尿布。
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我轻声哼起摇篮曲。
这首曲子还是怀孕时陈默常对着我肚子唱的,他说是他妈妈教他的。
以后妈妈给你唱新的歌,我擦掉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只属于我们俩的歌。
3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
陈默已经等在门口,身边是打扮精致的苏柔。
她看到我抱着孩子走来,故意挽住陈默的手臂,宣示主权般扬起下巴。
这位是我平静地问,虽然早知道答案。
我女朋友,陈默说得理所当然,以后会常见面,提前认识一下。
苏柔假惺惺地笑了:晚姐,辛苦你一个人带孩子了。我和默哥会经常去看她的。
我懒得回应这种虚伪,径直走进民政局。手续办得出奇地快,不到半小时,我和陈默的结婚证就换成了离婚证。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孩子抚养的问题,陈默回答得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手机。
走出民政局大门,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陈默和苏柔快步走向停车场,有说有笑,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段婚姻,而是一场无聊的会议。
陈默。我叫住他。
他回头,不耐烦地皱眉:还有事
女儿的名字,你还没问过。
他愣了一下,随即敷衍道:哦,叫什么
林晓。我直视他的眼睛,跟我姓。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我们当初说好——
当初你还说会爱我一辈子。我打断他,现在,请记住你每月五千的抚养费。
说完,我转身离开,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
背后传来苏柔尖锐的声音:她什么意思啊!孩子凭什么跟她姓默哥你不能答应!
但陈默没有追上来。
我知道为什么——他急着回去经营他的酒馆,他的王国。
而那里,曾经也有我的一半心血。
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高档小区的地址。
昨晚我已经联系了中介,用分到的钱租了套两居室。
虽然存款所剩不多,但足够支撑到我能重新工作。
宝宝,我们到家了。下车时,我轻声对怀中的林晓说。
她睡得正香,对我的话毫无反应。
新家空荡荡的,只有最基本的家具。
我把孩子放在卧室床上,开始拆箱整理。
相册被我塞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那些回忆现在只会带来痛苦。
手机开机,一连串消息涌进来。
大多是酒馆员工发来的问候,还有几条是常客询问我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一一简短回复,没有提及离婚细节。
最让我意外的是小李的信息:
晚姐,默哥今天宣布苏柔是新的合伙人,还说要改酒馆装修风格。后厨集体抗议,阿杰说要辞职。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阿杰是我们的主厨,从开业就跟着我们,他的招牌菜是酒馆的镇店之宝。
如果连他都要走……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成形。
我迅速拨通阿杰的电话。
晚姐!阿杰的声音透着惊喜,你总算回电话了!
听说你要辞职我直入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那个苏柔带来的什么美食顾问,说我的菜太『土』,要全部换掉。
默哥居然同意了!五年了,他明明知道这些菜多受欢迎……
我握紧手机:阿杰,如果我开家新店,你愿意来帮我吗
什么阿杰惊呼,晚姐你要单干
不只是你,我继续说,小李、小张、后厨的兄弟们,如果他们都愿意来,我可以保证待遇不比『夜阑』差。
阿杰激动起来:晚姐,只要你开口,兄弟们绝对跟你走!
苏柔那帮人根本不懂经营,整天就知道开派对赊账。
昨天她还带人把珍藏的威士忌全开了,说是庆祝什么……
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陈默以为得到了酒馆和苏柔就赢得了一切
他很快就会知道,没有我和这些老员工,夜阑什么都不是。
给我一周时间,我对阿杰说,先别声张,等我找到合适的店面。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第一次感到离婚后的轻松。
林晓在卧室里哭起来,我快步走去抱起她。
宝贝,妈妈要开始新生活了。
我轻声说。
而有些人,很快就会后悔他们的选择。
4
新家的第一个夜晚,我失眠了。
林晓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而我盯着天花板,脑海中全是今天在民政局门口,陈默搂着苏柔扬长而去的背影。
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却驱散不了夏夜的闷热。
手机屏幕亮起,是阿杰发来的消息:
晚姐,今天苏柔带人把酒单全换了,还说要引进什么分子鸡尾酒。小李气得差点辞职!
我苦笑。
分子鸡尾酒
【夜阑】从来都是靠扎实的食材和用心的调酒取胜,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吓跑老顾客。
别冲动,
我回复,
等我消息。
放下手机,我走到阳台。
新家在十五楼,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夜景。
远处,夜阑所在的商业区灯火辉煌,我曾和陈默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五年。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我无力抵抗。
5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我第一次见到陈默。
当时我在一家酒吧做调酒师,那晚暴雨,客人稀少。
临近打烊时,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冲进来,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一杯最烈的酒。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沙哑。
我递给他一杯龙舌兰,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再来一杯。他说。
你确定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看起来你心情不好。
他苦笑:刚和女朋友分手,她出国了。
那天晚上,陈默喝了三杯酒,说了三小时关于苏柔的事。
她多么优秀,多么特别,多么不理解他。
我安静地听着,直到他醉倒在吧台上。
打烊了。我推推他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抬头,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和她眼睛很像。
我抽回手:先生,你该回家了。
雨还在下,我锁好店门准备冒雨跑回出租屋。
陈默却追出来,脱下外套举在我头顶:我送你。
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和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是我关于爱情最初的记忆。
三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
陈默说我是他黑暗中的光,说我和其他女孩不一样,说我让他忘记了苏柔带来的伤痛。
我信了。
我们开家自己的酒吧吧,某个缠绵后的清晨,陈默突然说,你做主调酒师,我管运营。
我兴奋地坐起来:真的
他笑着吻我的额头:当然,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夜阑』,取自『夜阑卧听风吹雨』,多有诗意。
当时的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背后,藏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
5
创业的日子艰苦却甜蜜。
我们租下一间不到五十平的小店面,自己刷墙、搬家具、调试设备。
开业前一晚,我们累得直接睡在还没干透的地板上,陈默搂着我说:晚晚,我们会成功的。
第一年亏得血本无归,我们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第二年渐渐有了回头客。
第三年开始盈利。
第四年,我们扩大了店面,还上了当地美食杂志。
也就是在那年,陈默向我求婚了。
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是在某个打烊后的深夜,他擦着酒杯突然说:晚晚,我们结婚吧。
我愣在原地,手中的调酒壶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不愿意他笑着走过来,单膝跪地,嫁给我,以后赚的钱都归你管。
我哭着点头,心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眼神里,分明没有热恋中人该有的狂热,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婚后不久,我怀孕了。
陈默表现得异常兴奋,每天对着我的肚子说话,甚至戒了烟。
我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却不知是结束的倒计时。
怀孕五个月时,我在整理陈默的西装时,从他口袋里摸出一张飞往巴黎的机票,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他说去上海考察的那周。
巴黎,苏柔留学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还和苏柔有联系吗
陈默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她现在在哪
好像在法国吧,不太清楚。他低头继续切肉,刀叉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我们早没联系了。
我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没再追问。那晚,我第一次背对他睡去。
6
孕晚期的某天深夜,我被电话铃声惊醒。
是医院打来的,说陈默酒精中毒正在洗胃。
我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赶到医院,看到陈默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
我凑近一听,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柔柔...别走...我开了酒馆...你最喜欢的...
我踉跄着后退,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差点摔倒。
护士赶紧扶住我:太太,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强撑着坐下,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踢得格外用力。
陈默醒来时,我已经在床边坐了三小时。
晚晚他声音嘶哑,我怎么在这
你喝多了,酒精中毒。我平静地说,一直喊着苏柔的名字。
他的表情瞬间僵硬:我……我说了什么
说你为她开了酒馆。我直视他的眼睛,【夜阑】是给她的,对吗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你误会了,陈默最终开口,声音干涩,那只是醉话。
我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只是从此在心里筑起一道墙。
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我唯一的慰藉,我开始把全部的爱都倾注给这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陈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远,但他没有挽回,反而变本加厉地晚归,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每次我问起,他都说在谈生意。
生产前一天,我半夜腹痛难忍,打陈默电话却无人接听。
最后是邻居帮忙叫的救护车。
当我被推进产房时,他匆匆赶来,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对不起,手机静音了。
他满脸愧疚,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剖腹产很顺利,女儿健康漂亮。
陈默抱着孩子,脸上却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反而心事重重。
三天后,他提出了离婚。
7
回忆被林晓的哭声打断。
我赶紧抱起她,检查尿布,冲奶粉,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女儿小小的脸上。
宝贝,只有我们俩了。我轻声说,眼泪滴在她的小衣服上。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阿杰和小李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早餐。
晚姐!阿杰一进门就大声说,兄弟们都想你了!
小李则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新家:这地方不错啊,比酒馆楼上那间强多了。
我笑着接过他们带来的豆浆油条:怎么找到这的
问的中介,阿杰压低声音,晚姐,你真要单干
我点点头,把林晓放进婴儿车:不过需要时间筹备。
太好了!小李兴奋地说,后厨那几个都说要跟你走。苏柔昨天带了个什么米其林厨师来,把阿杰的招牌菜全否了,气得他当场摔勺子!
阿杰挠挠头:那孙子懂个屁!说什么传统菜没市场,要搞什么『融合料理』。『夜阑』的老客就爱那口地道的下酒菜,谁要吃他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我听着他们吐槽,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陈默和苏柔这样折腾下去,夜阑迟早完蛋。
而我,是时候重操旧业了。
阿杰,我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最早的那批菜谱吗
当然记得!阿杰拍胸脯,都在这儿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好,我拿出平板电脑,我们现在开始规划新店的菜单。不要分子料理,不要融合菜,就做最地道的下酒菜和经典鸡尾酒。
阿杰眼睛一亮:就像『夜阑』刚开业时那样
不,我摇头,要比那时更好。
我们讨论了一整天,从菜品到装修,从定位到价格。
小李甚至带来了夜阑最近的客户资料,上面详细记录了老顾客的喜好和联系方式。
这些……我犹豫道,带走合适吗
小李狡黠地眨眨眼:我备份的,原件还在公司电脑里。
傍晚,他们离开后,我抱着林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把城市染成金色。
远处,夜阑的霓虹灯刚刚亮起,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陈默,你抛弃的不只是我和孩子,还有这些年我们一起建立的一切。
而现在,我要亲手打造一个更好的夜阑,让你知道,失去我是你最大的错误。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后,我的呼吸一滞——照片里,陈默和苏柔在夜阑的吧台旁拥吻,背景是今天刚换的新招牌:夜阑·柔。
我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却没有按下去。
这张照片,我会留着,作为未来每一天的动力。
宝贝,我亲了亲熟睡的林晓,妈妈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8
苏柔的电话在凌晨三点打来。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睡意全无。
林晓在我臂弯里翻了个身,小嘴咂巴着继续安睡。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薄纱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第三次铃声即将结束时,我按下接听键。
林姐...苏柔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是医院特有的嘈杂声,陈默出车祸了,伤得很重...他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轻轻拍着林晓的背,等她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才开口: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可是医生说他有生命危险!苏柔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刻压低,求你了,来看看他吧...就在市中心医院...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陈默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理智告诉我应该挂断电话,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拉扯着我的心脏。
林姐你还在听吗
我会抽时间过去。最终我说。
挂断电话后,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自从怀孕后我就戒了,但离婚这三个月,我又重新捡起了这个习惯。
晨光微熹时,我做了决定。
不是出于留恋,而是为了亲眼看看那个曾经践踏我尊严的男人,如今落得什么下场。
9
市中心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我抱着林晓穿过拥挤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激得她皱起小鼻子。
606
病房门口,苏柔正和一个医生说话,她今天穿了件米色连衣裙,黑长直发披散着,看起来憔悴不堪。
林姐!她看到我,眼睛一亮,小跑过来,你真的来了……
我后退半步,避开她伸来的手:他怎么样
颅内出血,肋骨断了三根,右腿骨折...苏柔咬着嘴唇,昨晚手术到凌晨,现在还没醒...
医生打量着我:您是
前妻。我说。
医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先生昏迷中一直喊『晚晚』,我们以为是他母亲……
我能进去看看吗我打断他。
病房里,陈默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
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他的额头缠着绷带,右腿打着石膏,曾经让我着迷的俊朗轮廓如今瘦削得吓人。
我站在床边,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他冲进酒吧时的样子。
湿透的白衬衫,发红的眼眶,还有那句一杯最烈的酒。
如今他躺在这里,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问跟进来的苏柔。
昨晚从酒馆回家,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了...苏柔抽泣着,都怪我,我说想喝城东那家的奶茶,他非要大半夜去买...
我挑了挑眉。
看来陈默对苏柔,倒是比对我上心得多。
我怀孕时想吃酸辣粉,他嫌路远不肯去,最后是我自己叫的外卖。
医生说要观察
48
小时,苏柔继续说,如果颅内出血止不住,可能还要二次手术……
林晓突然在我怀里扭动起来,发出不满的哼唧声。苏柔这才注意到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就是……宝宝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长得真像陈默。
嗯。我轻拍着林晓,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陈默突然动了动手指,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苏柔立刻扑到床边:默默!你醒了吗我是柔柔啊!
陈默的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苏柔脸上,然后移到我身上,瞳孔猛地收缩。
晚...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苏柔的表情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恢复成担忧的样子:默默,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陈默却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有惊讶,有愧疚,还有某种我说不清的情绪。
听说你出事了,来看看。我平静地说,看来死不了。
苏柔倒吸一口冷气:林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我笑了笑,医生不是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陈默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休息。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柔追出来,在走廊上拉住我的胳膊,林姐,你能不能...多来看看他医生说亲人陪伴对恢复有帮助...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突然觉得可笑。
三个月前趾高气昂地登堂入室,现在却低声下气求我回来
苏小姐,我抽回手臂,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迫不及待要取代我的位置
苏柔的脸色变了变:可是...他现在需要你...
不,他需要的是医疗费和护理费。我直视她的眼睛,而你,需要的是一个能继续供你挥霍的提款机。
苏柔的眼睛瞪大,那张总是楚楚可怜的脸第一次出现裂痕: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心爱他的!
是吗我轻笑,那祝你们幸福。
我转身要走,苏柔却再次拦住我:林姐...其实...她咬着嘴唇,眼神闪烁,酒馆最近经营很困难,陈默住院后更是...你能不能...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她找我的真正目的。
借钱我直接挑明。
苏柔的脸一下子涨红:只是暂时的周转...等陈默好了...
我们离婚时财产已经分割清楚了。我打断她,酒馆的账上应该还有八十多万流动资金,怎么,三个月就花光了
最近生意不好...苏柔支支吾吾,而且装修花了不少...
装修我挑眉。
我把吧台重新设计了一下,还有酒单也换了...苏柔越说声音越小,陈默说只要我喜欢...
我几乎要笑出声。当年我们创业初期,连买个新冰柜都要精打细算,现在为了讨新欢开心,随手就是几十万的装修费。
抱歉,爱莫能助。我转身离开。
林晚!苏柔突然拔高声音,你别太得意!陈默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找你,等他好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等他好了,你们就可以继续双宿双飞了,不是吗
苏柔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成那副柔弱的样子。
但已经晚了,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怨毒。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正好。
林晓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我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
宝贝,妈妈带你去个好地方。
10
我的新酒馆选址在夜阑对面街区的拐角,位置稍偏但租金便宜。
阿杰和小李已经带着几个老员工在那里等我了。
晚姐!阿杰兴奋地迎上来,装修进度比预期快,下个月就能开业!
我抱着林晓走进正在施工的店面,灰尘和油漆的味道扑面而来。
工人们正在安装吧台,墙壁已经刷成了我喜欢的深蓝色。
菜单定下来了吗我问。
小李递给我一份清单:按你说的,保留了『夜阑』最受欢迎的二十道下酒菜,又加了十道新研发的。
我浏览着菜单,满意地点头。
这些菜都是阿杰的拿手绝活,曾经为夜阑赢得了无数回头客。
酒水单呢
在这儿。小李又递来一份文件,经典鸡尾酒全保留,还新增了几款适合女性的果味调酒。
我环顾四周,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已经能想象出开业后的热闹景象。
最重要的是,从这里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对面夜阑的大门。
晚姐,阿杰犹豫了一下,听说陈老板出车祸了
嗯,刚去医院看了。我轻描淡写地说,死不了。
几个员工交换了一下眼神,小李忍不住问:那『夜阑』现在……
苏柔在管。我笑了笑,据说经营困难,正在到处借钱。
阿杰嗤笑一声:她把后厨的老人都赶走了,换了一批只会做花架子的,生意能好才怪!
正好,我拍拍手,趁这个机会,把我们原来的老客户都争取过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详细讨论了开业前的各项准备。
阿杰负责联系食材供应商,小李负责招聘服务员,我则亲自设计开业促销活动。
临走前,我叫住阿杰:帮我打听一下,『夜阑』最近都做了什么『装修』。
阿杰会意地点头:明白。
11
三天后,我再次来到医院。
这次没带林晓,而是拎了一篮水果。
陈默的气色比上次好了不少,正半靠在床头看文件。
苏柔不在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工在整理东西。
恢复得不错我站在门口说。
陈默猛地抬头,文件散落一地。护工识趣地退出病房,带上了门。
晚晚...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真的来了...
路过,顺便看看。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苏柔呢
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回家休息了...她这几天太累了...
我暗自冷笑。
我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床清点酒水库存,苏柔才照顾他三天就累得需要休息
酒馆怎么样我故意问。
陈默的表情僵住了:还...还行...
是吗我拉过椅子坐下,苏柔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经营困难,还想找我借钱呢。
陈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她找你了
嗯,就在前天。我悠闲地剥了个橘子,她说你把酒馆账上的钱都花在装修上了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我递给他一瓣橘子,他没有接。
怎么,不爱吃橘子了我笑了笑,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晚晚...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对不起...
我抽回手,橘瓣掉在地上:陈默,别这样。我们早就结束了。
我知道我错了...他的眼眶发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想苏柔有多爱你我站起身,那你应该感到高兴啊,终于得偿所愿了。
不是的!他激动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冷气,我...我发现...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苏柔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林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来看看陈默死了没有。我微笑着说,看来还能活很久,那我就放心了。
苏柔的脸色变了变,快步走到床边,示威般地握住陈默的手: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下周就能出院了。
那太好了。我拿起包,正好,我的新酒馆下个月开业,到时候欢迎你们来捧场。
新酒馆陈默震惊地看着我。
就在【夜阑】对面。我愉快地说,阿杰和小李都来帮我了,还有后厨的老王、小张……哦对了,我们准备重新推出你最爱的威士忌酸,用原来的配方。
陈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柔则是一脸茫然:什么原来的配方
就是陈默最爱喝的那款啊,我故作惊讶,怎么,他没告诉你吗那家酒馆的每一款酒,最初都是我为他调的。
苏柔的表情瞬间扭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是吗那恭喜你了。不过【夜阑】现在有米其林大厨坐镇,生意好得很,不怕竞争。
那就好。我走向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陈默,对了,我给孩子取名林晓,随我姓。你应该不介意吧毕竟,你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次。
陈默的脸色刷地变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苏柔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走出病房,我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复仇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甜美。
手机震动起来,是阿杰发来的消息:
晚姐,打听清楚了。苏柔把【夜阑】整个风格都改了,光那个水晶吧台就花了三十万!现在老客人都抱怨不像以前了。
我回复:
正好,我们原汁原味地复刻。把【夜阑】以前的老照片找出来,按那个风格装修。
发完消息,我站在医院门口深吸一口气。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是个适合新开始的好天气。
陈默,你以为离婚是结束不,那只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12
【涅槃】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块灯箱安装完毕。
深蓝色的底色上,银色的凤凰图案展翅欲飞,下方是简洁有力的两个大字——涅槃。
晚姐,灯箱测试好了!阿杰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晚上亮灯效果绝对炸裂。
我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街道,落在对面夜阑的招牌上。
那是我和陈默一起设计的,五年前开业时,我们也像现在这样,站在马路对面欣赏。
晚姐小李碰了碰我的胳膊,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收回目光,跟着他们走进新店。
装修已经全部完工,深蓝色的墙壁,原木色的桌椅,暖黄色的灯光,一切都按照我的设计完美呈现。
吧台是按『夜阑』最初的样子复原的,阿杰兴奋地介绍,连木料的纹路都差不多。
我抚摸着光滑的吧台表面,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陈默就是坐在这里,喝下我调的第一杯酒。
酒单呢我问。
小李立刻递上一份精致的皮质菜单:按您的要求,保留了【夜阑】最受欢迎的二十款,新增了十二款创新调酒。
我翻开菜单,每一款酒都配有手绘插图和详细的成分说明。
最后几页是阿杰的拿手小菜,从香辣鸭舌到蒜香毛豆,全是老客人们的最爱。
试营业定在下周五,阿杰继续说,已经联系了之前的老客户,他们都答应来捧场。
苏柔那边有什么动静我问。
阿杰和小李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说她大发雷霆,阿杰压低声音,把后厨骂了个遍,还说要起诉我们窃取商业机密。
我轻笑出声:商业机密那些配方都是我一手研发的,她有什么资格说窃取
更绝的是,小李忍不住插嘴,她为了显示自己比晚姐强,非要改菜单,结果上周推出的新品全被客人吐槽难喝。
我合上菜单,环视着即将开业的新酒馆。
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油漆味,但我已经能想象出这里座无虚席的热闹景象。
阿杰,把『夜阑』的老照片找出来,我走向吧台,我们完全按照当年的样子复原。
吧台后面的酒架
对,还有那面签名墙。
阿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要让老客人一进门就有回家的感觉!
不仅如此,我轻轻擦拭着一个高脚杯,我还要让陈默每次走进对面,都想起他失去了什么。
13
试营业当天,天空飘着细雨。
我抱着林晓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透过单向玻璃观察下面的情况。
虽然才下午四点,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晚姐!小李冲进来,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来了好多老客人!老王、张总、李姐他们都到了!
媒体呢
三家美食公众号的记者都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了,小李比了个
OK
的手势,按您说的,给他们准备了特别版菜单。
我点点头,把睡着的林晓放进婴儿床,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走吧,该我出场了。
一楼已经座无虚席。
我走下楼梯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好奇和期待。
各位,我站在吧台前,举起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感谢大家来参加『涅槃』的试营业。这第一杯酒,敬所有从『夜阑』追随至此的老朋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口哨声。我认出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王总是陈默的第一个大客户,李姐每周五雷打不动要来喝两杯,还有小张,那个总是默默坐在角落写代码的程序员。
这杯『涅槃重生』,是我们的招牌特调,我继续介绍,用单一麦芽威士忌做基酒,加入自制的桂花蜜和一滴苦精,最后用火焰灼烧肉桂棒熏香。
我将酒杯递给最近的王总,他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就是这个味道!和五年前在『夜阑』喝到的一模一样!
不,比『夜阑』的更好,李姐抢过杯子尝了一口,层次更丰富了。
我微笑着看他们争抢那杯酒,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熟悉的配方,升级的口感,让老客人找回记忆中的味道,又获得新的惊喜。
晚姐,阿杰凑到我耳边,对面有人盯着我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玻璃门,隐约能看到夜阑门口站着几个人影。即使看不清脸,我也能认出那个窈窕的身影是苏柔。
别管他们,我转身对大家说,今晚所有老客人点的第一杯酒,全部免单!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我走到吧台后面,亲自为客人们调酒。摇壶在我手中上下翻飞,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各种酒液在杯中交融出绚丽的色彩。
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第一次见到陈默的雨夜。只是现在,我不再是为爱情盲目付出的小女孩,而是为自己而战的女人。
晚姐,小李突然紧张地拉住我,对面……对面来人了!
我抬头,看到苏柔气势汹汹地推开涅槃的玻璃门,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店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门口。
林晚!苏柔尖利的声音刺破寂静,你什么意思
我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走出吧台:苏小姐,欢迎光临『涅槃』。想喝点什么
少装蒜!她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精心修饰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挖走我们的员工,偷我们的配方,现在还搞什么免单抢客人
我环顾四周,客人们都屏息看着这一幕。媒体记者的相机已经悄悄对准了我们。
苏小姐,我平静地说,阿杰和小李是自愿离职的,配方是我自己研发的,至于客人选择去哪家消费,那是他们的自由。
放屁!苏柔突然提高音量,完全不顾形象,你就是故意的!开在我们对面,还用一样的装修风格,你就是想搞垮『夜阑』!
我微微一笑:商业竞争而已,你们玩不起
苏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
身后的两个男人上前一步,似乎想给她撑腰。
苏柔,我压低声音,只用她能听到的音量说,你确定要在这里闹这么多媒体在场,明天上新闻的会是谁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动摇了。但骄傲不允许她退缩:你以为开个小破店就能打败【夜阑】我们可是有米其林大厨坐镇!
是吗我挑眉,那为什么老王他们宁愿来喝我的免单酒,也不去你们那吃米其林大餐
周围的客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苏柔的脸涨得通红,精心修饰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晚,你别太得意!她咬牙切齿,默默出院后,有你好受的!
陈默我轻笑,他现在连酒馆的门都进不了,能拿我怎样
苏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中了——陈默的伤势比我想象的严重。
我们走!苏柔突然转身,对两个跟班吼道,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多待一秒都嫌脏!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却在门口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客人们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苏柔狼狈地逃离,连头都不敢回。
店内重新恢复热闹,甚至比之前更加热烈。
大家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支持。
晚姐,干得漂亮!
那女人平时在『夜阑』趾高气扬的,早该有人治治她了!
陈默真是瞎了眼,放着晚姐这么好的老婆不要……
我微笑着感谢大家的支持,心里却想着苏柔刚才的话。
陈默连酒馆的门都进不了他的腿伤这么严重吗
晚姐,阿杰打断我的思绪,电视台的人来了,说要采访你。
我摇摇头甩开关于陈默的念头,整理好表情迎向镜头。今晚是属于涅槃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喜悦。
14
试营业持续了一周,天天爆满。
第七天晚上打烊后,我和阿杰、小李坐在吧台边清点营业额。
数字远远超出预期,甚至比夜阑最鼎盛时期还要高出三成。
晚姐,你真是神了!小李兴奋地翻着预订本,接下来两周的包间都订满了,还有公司要在这里办年会!
阿杰递给我一杯热牛奶:对面这周几乎没什么客人,听说苏柔气得把两个服务员开除了。
我小口啜饮着牛奶,没有接话。
自从那天当众出丑后,苏柔再也没出现过。
而陈默……我强迫自己停止这个念头。
对了,阿杰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是『夜阑』的五周年庆,他们准备搞大促销。
我放下杯子:什么促销
全场酒水五折,消费满
500

100
代金券。小李撇撇嘴,明显是针对我们的。
我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阿杰,明天我们推出『离婚纪念日特饮』。
啊两人异口同声。
用最苦的草药酒做基酒,加入青柠汁和盐边,我解释道,杯沿用辣椒粉装饰,取名『苦尽甘来』。
阿杰眼睛一亮:我懂了!又苦又辣又咸,像极了离婚的滋味,但喝下去后会回甘!
定价呢小李问。
原价
88,今天离过婚的客人半价。我微笑,再做个易拉宝,就写『庆祝重生,苦尽甘来』。
小李拍桌大笑:晚姐,你这招太绝了!明摆着戳【夜阑】的痛处!
不仅如此,我继续道,明天所有从【夜阑】转过来的客人,凭对面消费小票可以兑换一杯免费招牌酒。
阿杰吹了声口哨: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商业竞争而已。我轻描淡写地说,重复那天对苏柔说过的话。
我们一直策划到凌晨。临走前,阿杰犹豫了一下:晚姐...我听说陈老板的腿...可能好不了了。
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整理吧台上的酒杯:是吗
车祸造成粉碎性骨折,感染了……好像要截肢。阿杰小心翼翼地说,苏柔最近在偷偷联系买家,想卖掉『夜阑』。
我放下酒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生意上的事我关心,其他的……与我无关。
阿杰点点头,没再多说。
等他们都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酒馆里,望着对面夜阑的霓虹招牌。
五年了。
那个曾经和我一起熬夜设计菜单的男人,现在可能永远失去一条腿。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正打算卷钱跑路。
我应该感到痛快才对,但胸口却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发慌。
我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最底层的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林晓的生日,里面存着我和陈默的合照——开业那天,我们站在夜阑的招牌下,他搂着我的腰,笑得像个孩子。
那时的我们,以为未来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我关掉手机,将回忆再次锁进心底。
过去的林晚已经和那段婚姻一起死去了,现在的我,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明天,将是涅槃正式向夜阑宣战的第一天。
15
我叫陈默。
雨点敲打着病房的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我靠在床头,盯着手机银行
APP
上不断减少的数字,喉咙发紧。
又转走五十万——这是苏柔这个月第三次大额转账,备注写着酒馆装修。
可夜阑哪还需要装修
客人都快跑光了。
陈先生,该换药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我放下手机,掀开被子,露出那条缠满绷带的右腿。
三个月了,伤口还是不见好,反而开始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今天苏小姐没来陪您啊护士一边拆绷带一边闲聊。
我摇摇头。
苏柔已经三天没露面了,电话里总是说在忙酒馆的事。
可昨天阿杰发消息告诉我,对面涅槃的生意好到爆,而夜阑几乎门可罗雀。
嘶——一阵剧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护士揭开了最里层的敷料,露出发黑的皮肉和黄色的脓液。
护士的表情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专业:伤口感染有点严重,我请王医生来看看。
她匆匆离开,我重新拿起手机,拨通苏柔的电话。
响了七八声,她才接起来。
默默怎么了背景音很吵,像是在某个娱乐场所。
你在哪我的腿感染了,可能需要再做手术。我尽量控制语气,不想显得太软弱。
啊我在……在见一个酒水供应商,很重要的。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先让医生处理,我晚点过去。
又是晚点我终于忍不住了,苏柔,这周你来了几次酒馆比我重要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陈默,别像个孩子似的。酒馆要是垮了,我们喝西北风去你的医药费谁付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你转走的那一百五十万呢都花哪去了
你查我账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陈默,你什么意思那些钱都用在正事上了!
正想追问,王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走了进来,我只好匆匆挂断电话。
陈先生,情况不太乐观。王医生检查完伤口,眉头紧锁,感染已经侵入骨组织,可能需要考虑截肢。
我耳边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了。
截肢
我才三十岁,没了腿还怎么经营酒馆
怎么……站在吧台后面调酒
再……再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吧。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王医生叹了口气:最多再观察一周,如果感染继续扩散,必须立即手术。
他们离开后,我呆坐在床上,盯着那条可能保不住的腿。三个月前,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夜阑】老板,有漂亮的妻子,有蒸蒸日上的事业。而现在……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柔发来的消息:
默默,供应商要请吃饭,今晚可能过不去了,爱你。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三个月来,她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待不了半小时就急着离开。
而我每次问起酒馆的经营状况,她总是支支吾吾,只说还行。
直到上周小李偷偷告诉我,【夜阑】的老员工几乎都走光了,酒水供应商也纷纷停止供货,因为结不了账。
我抓起拐杖,忍着剧痛下床。必须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16
出租车停在夜阑门口时,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曾经灯火通明的酒馆,现在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
门口的招牌有一半的灯管坏了,夜字黯淡无光,只剩下阑字孤零零地亮着,像个讽刺的隐喻。
推开门,想象中的冷清扑面而来。
吧台前零星坐着两三个客人,都不是熟面孔。
原本热闹的大厅现在安静得可怕,连背景音乐都没有。
老……老板一个陌生的服务员惊讶地看着我,您怎么来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办公室。
门锁着,但我有钥匙。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苏柔正坐在我的办公椅上,双脚翘在桌面,手里夹着根烟。
她对面坐着一个穿花衬衫的陌生男人,两人面前的酒杯里盛着琥珀色的液体——那是我珍藏的
18
年山崎,一瓶要上万。
陈默!苏柔猛地放下脚,烟灰掉在桌面上,你……你怎么来了
花衬衫男人站起身,眼神闪烁:苏小姐,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苏柔慌乱地整理着头发和衣服:张总,我们的事还没谈完……
改天吧。男人匆匆拿起公文包,从我身边挤出门去。
我拄着拐杖走进办公室,环视四周。
文件散落一地,账本乱七八糟地堆在角落,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这还是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夜阑吗
他是谁我指着门口问。
一个……一个投资人。苏柔把烟摁灭,强装镇定,默默,你腿还没好,不该乱跑的。
我没理会她的关心,径直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
柜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原本放着十万应急现金和几份重要合同,现在什么都没了。
钱呢我转头盯着她。
苏柔的眼神飘忽不定:周转用了...最近生意不太好...
不太好我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账本翻看。
最近的流水连往常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而支出却高得离谱。
这些『装修费』『设备更新费』是怎么回事【夜阑】这三个月根本没装修过!
苏柔的脸色变了:陈默,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贪污
不是怀疑,我翻开手机银行记录,是确认。这一百五十万,你到底花哪去了
她突然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我侧身避开,她踉跄了一下,手包掉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还给我!她尖叫着蹲下去捡,但我已经看到了——一张酒店房卡,还有几张照片。
我弯腰捡起一张。
照片上,苏柔和刚才那个张总亲密地搂在一起,背景是某个豪华餐厅。
日期是上周,正是她说要去见供应商的那天。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苏柔的动作僵住了,然后慢慢站起来,脸上的慌乱逐渐被一种奇怪的冷静取代。
你查我她冷笑一声,陈默,你以为你是谁
我继续翻看其他照片——更多她和那个男人的亲密照,还有……一张医院的检查单。
我眯起眼睛辨认上面的字:妊娠
6
周,人工流产同意书。
你怀孕了还打掉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苏柔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完全不像平时温声细语的样子:陈默,你不会以为那是你的孩子吧
我如遭雷击,拄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满不在乎地点了根新烟,我跟你的时候,一直吃着药呢。这孩子是张总的,人家有老婆,当然不能要。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捅进心脏。
我扶住桌子才没倒下:所以……你从来没爱过我
爱她吐出一口烟圈,讥讽地看着我,陈默,你都快四十的人了,还信这个当初要不是看你有点钱,谁愿意跟一个二婚男人
二婚男人。
这个词像记耳光甩在我脸上。
我想起林晚,想起她当初是怎么不嫌弃我一无所有,陪我白手起家的。
那...酒馆的钱...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你都转给那个男人了
苏柔耸耸肩:张总有个很好的投资项目,回报率百分之三十呢。等赚了钱,我就还给你。
投资项目我惨笑一声,苏柔,你被人骗了!那是个骗子!
放屁!她突然变脸,张总比你有本事多了!看看你现在,一条腿都快烂掉了,站都站不稳,跟条死狗似的,凭什么质疑别人
死狗。
我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腿,那里正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就像我的人生,从遇到这个女人开始,就在一点点腐烂。
滚出去。我听见自己说。
什么
滚出我的酒馆,现在,马上。我抬起头,死死盯着她,否则我报警告你盗窃和职务侵占。
苏柔的脸色变了:陈默,你疯了那些钱是我们共同……
共同什么我冷笑,我们结婚了吗酒馆法人是我,每一分钱都是我的。你转走的那一百五十万,足够你在牢里蹲几年了。
她的嚣张气焰终于弱了下来:默默...你别这样,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滚!我抓起桌上的酒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再不滚,我现在就报警!
苏柔脸色煞白,抓起手包就往外跑。
到门口时,她回头恶狠狠地瞪我:陈默,你等着!酒馆马上就要破产了,供应商的债主天天上门,看你怎么收拾!
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墙上的照片都晃了晃。
那是开业时我和林晚的合影,我们站在夜阑招牌下,笑得那么开心。
我瘫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手拨通了会计的电话。
半小时后,真相彻底浮出水面:
酒馆账户被掏空,供应商欠款高达八十万,员工工资拖欠两个月,房租还有十天到期……
而最致命的是,苏柔用酒馆做抵押,借了一笔一百万的高利贷,现在追债的天天上门。
简而言之,夜阑完了。
17
一周后,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工人摘下夜阑的招牌。
破产清算比想象中来得快。
高利贷债主带着打手天天闹事,最后我只能低价变卖所有资产还债。
五年心血,就这么没了。
陈老板……阿杰站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去吧,我没回头,『涅槃』今天开业一周年庆典,别迟到了。
阿杰犹豫了一下:您……真的不告诉晚姐您的情况
我摇摇头。
自从那天在酒馆见过林晚后,我就再没联系过她。
听说涅槃生意火爆,她已经开了第二家分店。
而我
一个残废。
一个破产的失败者。
有什么脸去见她
苏柔呢阿杰小声问。
跑了。我简短地回答,带着剩下的钱。
其实我知道她在哪——那个张总在海南有套别墅。
但追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那条腿,还有……
林晚,是永远回不来了。
阿杰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逐渐空荡的酒馆里,看着工人们搬走最后一张桌椅。
手机响了,是医院的通知:
陈先生,您的血液检测结果显示感染指标严重超标,请立即回院治疗。
我关掉手机,推着轮椅来到吧台前。
这里曾经是我和林晚的天地,我们在这里调出第一杯酒,接待第一个客人,分享第一个成功的喜悦。
现在,只剩下灰尘和回忆。
我吃力地弯腰,从吧台底部摸出一个暗格——这是只有我和林晚知道的地方。
里面放着一瓶没开封的麦卡伦
30
年,是我们约定在夜阑十周年时一起喝的。
我拧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温暖不了冰冷的身体。
老板……小李站在门口,眼圈发红,救护车来了,王医生说您必须马上回医院。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承载了所有梦想的地方,然后推着轮椅走向等待的救护车。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我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王医生的话回响在耳边:感染已经进入血液...如果抗生素无效...可能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
足够我看到涅槃的第二个分店开业,足够我听说林晚又上了哪本商业杂志,足够我知道……
没有我,她过得更好。
而我,将带着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默默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