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修行多年,我终于来到天庭做了神仙。
哪知蟠桃宴上惊变突生！
嘴边的仙桃突然变成流淌着黏液的丑陋虫卵。
我毛骨悚然！众仙却齐刷刷看向我,笑容依旧。
1
我是一名道门修士,听说每过一甲子,九天玄女会在昆仑山接引突破地仙的凡间修士,升天封神。
今天就是接引的日子,我早早来到山顶等候。多年苦修,终于能看看魂牵梦绕的天宫是什么模样,饶是一颗道心也开始激荡起来。
没多久,玄女踩着祥云来了。
竟然如此年轻！
玄女忽略下方数十人,目光凝聚在我身上,神圣冰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容,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平静。
但我还是听见了她的喃喃低语,心中暗自得意,论这修行天赋,我当真还没输过谁。
跟我走吧。玄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我们说道。
不知怎么的,转身的瞬间,我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一丝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楚是什么。
到天庭的第二天,王母亲自为我们这些新仙设席摆宴,接风洗尘。
席间,王母亲切地讲述天庭的趣事,并对我们以前的苦修表示慰问。
筵席极尽奢华,王母不愧是天庭主母,各种海味山珍,琼浆玉露毫不吝啬,拥簇着摆满桌面。
不多时,一旁的仙女端着盘子上来。
众位爱仙,这是三千年一成熟的蟠桃,食之延年益寿,可抵五百年苦修。
王母眼中笑意愈盛,以后,你们就是天庭一员,好好做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这就是传说中蟠桃吗,真香啊。
仙女还未走到近前,香气就已经钻进了我的鼻子。
环顾周围,果然,大家跟我一样,全都在吞咽口水。
等到仙女放下果盘,众人一人一个拿起桃子,也不管什么仙人仪态,全都大快朵颐起来。
我也按下激动,双手捧起蟠桃就准备往嘴边送。
可就在这时,脑中好像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双眼微微刺痛。
我不由得眯了一下眼,但再睁开后,我惊恐地发现,手中哪里是什么蟠桃,分明是一颗流淌着恶心黏液的虫卵！
只一瞬间,眼前恍惚了一下,我再看时,却又是那颗红彤彤,娇滴滴的仙桃。
我看向其他人,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正用衣袖擦拭嘴边的汁水,一脸满足。
我晃了晃脑袋,许是酒尝的太多
玄林,王母赐你仙桃,为何不吃这时,老君发现了我的异常,看了一眼桌牌上名字,向我问道。
我心中有些疑惑,便留了个心眼,小仙刚才吃的太撑,想带回去慢慢品尝。
老君闻言变了脸色,语气强硬,不行！王母亲赐,不得推脱！
王母和席上的其他神仙此时也齐刷刷朝这边看来,虽然众人脸上仍然洋溢着笑容,此刻落在我眼中却显得有些诡异。
仙桃入口甘甜,唇齿留香,但刚才的画面却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2
一路上心绪不宁。
回到仙舍,确认四下没人后,我赶紧用手抠嗓子眼,看看能不能将刚吃下的仙桃吐出来。
地上一片狼藉,但我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异常,就在这时,强烈的眩晕突然袭来,我发现自己对于意识的控制正在消失,一阵天旋地转中眼前变得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度醒来,凝神感受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酒喝的太多了,头晕的厉害。
而且我意外发现自己的修为猛涨,竟然到了地仙中期。
果然是三千年的蟠桃吗,着实神奇。
这时我听到门外有脚步接近,马上门被推开,老君走了进来。
看我摇摇晃晃,他过来抓着我手腕,扶住我。
怎么,酒还没醒
天庭的佳肴实在美味,多贪了几杯,让上仙见笑了。我笑着回应。
无妨,这几日你且在房中好好休息,我来是告诉你,以后你归于我门下修行,在兜率宫做事。
我恭敬俯身,谨遵上仙差遣。
老君走后,我扣上左手手腕。
嘶~
这脉象,有点怪！
3
兜率宫很是华丽,正中间一鼎紫金炉子,仙光四溢,一看就是顶级法宝。唯一不足的,炉子底部有一块地方颜色略微暗淡,让人惋惜。
老君指着炉子,兜率宫承担着整个天庭的丹药供给,因此八卦炉终日不灭,平时没有其他任务时,你需要定期采集二十八星宿的星光,及时补充,断不可懈怠。
华佗,他初来宫中,有何不明白的,你提点一二。
是,旁边一位穿着粗麻短衣,腰间系着青囊的仙人应道。
华佗,我听说过他,曾是凡间声名赫赫的神医,济世救人,功德无双。
我俩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兜率宫的任务并不繁重,除了给八卦炉添加燃料,其他时间都是自己修行。
哦,还有,天庭不时会组织神仙下界历练,斩除一些祸害凡人的妖怪和邪修。我和华佗也会参加,并且天庭有时会拿出仙桃作为奖励。
老君平日里不常见到,偶尔会过来查看一下八卦炉,只是他在时,从不让我和华佗靠近。
4
就这样一晃许多年。
这日,太白金星来了,他算是兜率宫的常客,因为天庭下界历练的任务都由他组织发布,一来二去,我们倒也熟络。
又有任务吗
嗯,灌江口出现一名天仙境界的邪修,祸害了附近村庄好几百条性命。此人实力强悍,先前派去的人一时拿不下,你和华佗马上前去支援。
好吧,按理说凡间每过一甲子都会有修士飞升,这种任务天庭应该有很多人可用,但这些年我和华佗却老是频繁的执行任务,也不知道那么多人都干嘛去了。
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嘴,太白只是说那些人有别的安排。
行吧,我没再多问,看向手中摩挲着青囊的华佗,他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些年相处下来,我和华佗关系不错,但他除了摆弄药草的时候神情专注,其他时间一直都死气沉沉的,和我在凡间听闻的形象大不相同。
没有耽搁太久,我和华佗便出发了,斩除此类妖邪,我等正义之士义不容辞。
不过我有些疑惑,我上天之前修行的长宁观就在灌江口,师傅法力高深,在师傅护佑下,那周边一直都很安定,不知道这名邪修是从什么地方流窜过来的。
我猜想应该是那邪修惧怕师傅,一直避开师傅害人,所以才没被师傅事先除掉。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好久没见师父,正好趁这次机会,事成后可以顺便看望一下。
到了灌江口,顺着法力波动,我们很快定位了打斗方向,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往下一沉。
这不是道观的方向吗,师兄师弟们都没事吧
有师傅在,那邪修应该伤不到人,我暗自想到。
5
可我错了,走近时,观中已成一片废墟。
触目所及,满地疮痍,房舍院墙全数倒塌,铜钟裂成两半躺在断壁中,我亲手种植的那棵苍松也已经被连根拔起,昔日待我如亲人的师兄弟们,此刻躺在废墟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仍然清楚地记得,我去昆仑山的那天,爱睡懒觉的小师弟罕见的早起,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玄林哥哥,你去了还会回来吗,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早点去天上找你的。
我握住小师弟的小手,但掌心传来的只有冰冷。
师傅是观中唯一的活口,但此时他全身是血,气息虚浮,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师傅,为何会这样
我忍着心中潮水般的痛苦,颤抖着问道。
师傅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半空之上的四个神仙,眼神中的愤怒仿佛要变成火一样燃烧起来。
半空中,一个神仙开口,此人就是为祸人间的妖邪,你速来协助我们铲除！
原来太白说的邪修竟然是师父。
我忍着愤怒,仙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师傅一心向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又怎会是无端害命的邪修呢
但他们没听我解释,另外一个神仙呵斥道：莫要狡辩,你二人快点将他拿下,否则我定向太白上仙禀明你私通妖邪！
我怒火中烧,有心再解释,但那四人瞬间形成合围之势,将我和师傅一起围在中间,大有不听话就连我一起斩杀的意思。
我压抑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
华佗！我向华佗投去恳求的目光,如果他也不相信,我保不下师傅。
我信你。华佗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对我说道。
6
立场明了,大战一触即发。
我扶着师傅一旁坐下,随即一身天仙修为全力爆发,杀向其中两人,华佗则叹了一声,替我接下另外两个。
对方也是天仙境界,实力不比我弱多少,最开始,我凭借一身戾气,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但在两人的持续攻势下,我消耗巨大,身上不断出现伤势。
又是数个回合过去。
咻！
一人手持法宝破空而来,向我发出全力一击。而身后,另一人的长剑已到近前。
这次夹击,我只怕接不住了。
难道真的要糊里糊涂的殒命在此吗,我心中不甘,还没能救下师父。
危急时刻,我脑中突然嗡的一声闷响,仿佛一声洪钟荡去了浮尘,眼中的世界变得通明起来,对手凌厉的动作显得异常缓慢。
我能清楚地看到对方体内的法力运转,也能看透他的奇经八脉,重要的是,我看到一只丑陋的虫子盘踞在他的丹田里,细长的黑色触手沿着经脉一路延伸,爪子一样的末端牢牢吸附在大脑上。
我看向其他几人,也是一样！
我恍然想起封神宴席那天看到的画面,原来我没看错,天庭竟都是这样的神仙吗
借助身体临时的变故,我精准地找到对手招式间的破绽,轻松地将二人斩杀。
正好华佗也解决了另外两人。
我用剑挑开那几人的丹田,瞬间,恶心的黑色脓液从几人腹部流了出来,伴随着恶臭,我忍不住一阵干呕。
你早就发现了,对吧
我问华佗。
华佗点了点头,三百年前第一次吃下蟠桃,老君来把我的脉时,我就发现了。
黑虫的触手撑宽人体经脉,大大提高了修士的修炼速度,但同时也会改变脉象,老君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提醒了我。呵呵,也多亏了他,我才没被入侵到大脑。
但你确实多次吃下蟠桃,为何你始终没有异常我观察过华佗,他体内干干净净。
华佗没有解释,而是把上衣掀开。
我眼神骤缩,在他丹田处,是密密麻麻的刀痕！
7
师父搂着小师弟,用手轻柔地拭去他脸上沾染的尘土,满眼悲痛。
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曾得罪天上任何一人,他们为何要污蔑我,毁我道观,杀我弟子。
我说不出。
华佗,你知道吗
华佗默然,片刻后,他对上我的眼睛：你可知八卦炉日夜不灭,里面炼的是什么吗
难道不是···我顿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难道是
可你早就知道,还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你对得起华佗这个名字吗
我愤怒地发问,有对他见死不救的不解,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之前多次错杀好人的自责。
华佗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开口说道,玄林,你要知道,匹夫之怒,只会是淹没在大海中的一朵水花,根本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变。真正有意义的,是让这朵小水花变成滔天巨浪。
医者,要医病灶,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
理智地看,他是对的。
我回到师傅身边,以前那个精神灼灼的师傅消失了,此刻的他,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眼神空洞,抱着小师弟呆呆地看着满院残垣断壁。
我鼻头一酸,双手紧握住师傅满是血污的手掌,不知道说什么。
玄林啊,好孩子。
师傅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我身上,伸手摸了摸我的侧脸,仔细端详。
你本来要捉我,现在却反杀同僚,回去不好交差吧,师傅在这凡间已无牵挂,最后再帮你一次。说着抬手拍向自己头顶。
我大感不妙,赶紧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玄林,好好活着。
师父最终倒在我怀里。
我轻轻地合上师父的眼睛。
天庭！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成为那片滔天巨浪！
8
葬了师兄弟们,我背上师傅的尸骨,和华佗一起回了天庭。
华佗带着师傅去跟太白交了任务,太白听说先去的四个神仙被师傅临死反扑所杀,不疑有他。
没多久华佗回来了,见我坐在台阶上发呆,他轻叹一声,挨着我坐下。
华佗,你说你在等待一个把水花变成巨浪的机会,你上天这么多年了,都没等到吗
华佗摇了摇头,继而又坚定地说道：总会有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鼓励我,还是在安慰自己。
9
日子还像以前一样一天天的过下去,但这里不再是我的圣地。
我和华佗都在等待那个机会。
这天,玄女押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到兜率宫,那人被捆仙锁穿过琵琶骨锁了法力,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
虽然被限制行动,锁了法力,但那人好像天生有一种日月争辉的气势,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有种利刃悬顶的感觉。
我心中惋惜,又是一个被无端迫害的可怜人！
他摇开眼前的长发,寒光从双眼,不,是从三只眼睛中迸射而出,尤其是额间那只。
我从未见过那样锐利的目光,在那种注视下,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无所遁形。
杨戬！灌江口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我从小以他为目标,没想到今天以这种方式相见。
呵呵,兜率宫。
轻蔑地嗤笑从他嘴里传出。
怎么天庭终于死心了么
杨戬！当年你冒犯天庭,玉帝关你在昆仑山悔过,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仍然不思悔改。
老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眯眼注视着杨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来我这八卦炉中尝尝业火焚身的滋味吧！
杨戬面露不屑,厌恶道：悔过然后跟你们一起,和那异族做肮脏的交易吗
你们让玄女逼问我这么多年,不就想知道孙猴子的下落吗,别说我确实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总有一天,猴子会把这里砸个稀巴烂,哈哈哈哈！
杨戬肆意地大笑,眼神中尽是轻蔑。
老君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当年你和那石猴将天庭搅得一团糟,一同逃下界去,你怎会不知！
既然如此,老君冷着脸,指向八卦炉,多说无用,你自己进去还是我送你进去
杨戬走向八卦炉,不劳费心,我正想看看,猴子一棒子便能捅破的烂炉子,有何厉害之处。
这就是当年猴子砸出的窟窿吧,跟随杨戬的目光,我看到那块颜色不同的地方,八卦炉通体紫金色,只有那里颜色稍暗,呈现金银两色。
杨戬仔细端详片刻,神色复杂,突然出声道：传说八卦炉由混沌神铁所造,世间仅有一块,我还疑惑这窟窿怎么补上的。却没想到,你座下两童子视你为父,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被你融进这炉子中,日日受烈火炙烤。
虎毒尚不食子,你可真是个好师傅！
哼,金灵和银铃本就是浮玉山两块金石,若非被我点化,此时还在山上忍受风吹雨淋,能替代混沌神铁修补我这八卦炉,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场造化。老君冷哼道。
杨戬眉头紧蹙,罢了罢了,与你这等恶心之辈,我一句也不想多说,说完挥开炉盖自己跳了进去。
老君面色铁青,看着我和华佗语气狠毒,你二人,今日起炉底的星光燃料加倍投放,我要将他烧成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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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杨戬,能听到吗
老君走后,我一边敲击炉壁,一边喊杨戬的名字,刚才他和老君的对话无意中透露出很多隐秘,我想搞清楚天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嗯,镇定的声音从炉中传出。
我忙问他是否知道更多细节。
他可能在回忆,沉默片刻后,他感慨道：不管凡人还是神仙,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就会反过来被欲望所控制,坠入无底深渊。
天庭高层为了提高自身实力和稳固天庭地位,已然入了魔道。当年那虫族出现时,他们一拍即合,天庭为虫族提供痛苦之力,虫族则为天庭提供控制人心的手段,这一点想必你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痛苦之力那是什么
所有负面情绪的总和,称之为痛苦之力,虫族以此为食。
可能是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真相后,我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华佗则更是淡定。
我本来是想冒死放出杨戬的,他的修为高出我很多,我想着换成他来对抗天庭,也许胜算更大。可是他拒绝了,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他该死了。
他说我和华佗身在暗处,关键时刻可以出其不意,而他这张明牌所能发挥的十分有限,为救他暴露我们不值。
最后,他将三尖两刃刀送给我,告诉我们不用想太多,随心而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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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我不敢懈怠,日日苦修,我现在肩负着很多人的希望,师父,杨戬,还有那么多枉死的人。
华佗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最近很少见到他,但每次见面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虽然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我还曾经调侃他身为医者,怎么自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但最近他的状态很不对,我有些担忧。
华佗让我放心,不用管他。
一直到三个月后,我才再次见到华佗,不,准确地说,是华佗找到了我。
他的状态更差了,整个人呈现出不健康的灰败之色,眼窝深陷,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他告诉我一个惊天计划。
12
这是一个谋划了近三百年的计划,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一场豪赌,如果赌赢了,确实可以让天庭元气大伤,可如果赌输了呢
华佗咧嘴一笑,输了,不就是一条命吗,在这种地方,命是最不值钱的了,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死了,我就更孤独了。
华佗！我突然看向他,语气带着决绝,我们拼了吧,这种没有尽头一直蛰伏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咱们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还赚。
华佗带着复杂的神色看了我一眼,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良久后,他说；我知道,留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最痛苦,但你的天赋比我好了太多,短短几十年时间就已经修炼到大罗金仙,所以你必须活着。你活的越久,对天庭的威胁也就越大。
你相信我,我有把握的,而且如果我成功了,后续也需要人执行。
华佗抬头转向远处凌霄殿的方向,我们各有各的路要走,我的路这里就到头了,但你的路,还有很长。
最后我还是被华佗说服了,其实我知道冲动不是好办法,可那些郁闷和屈辱在心中积淀太久了。
在没有期限的无尽蛰伏中,我甚至羡慕那些被天庭冠以妖邪之名而斩杀的散修们,有时候,糊里糊涂的死亡要好过清清楚楚的活着。
好在,我也不需要在这恶心的地方待太久了。
13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华佗。
第二天,我在房中焦急等待,昨天我们说好,他以后每天都来找我一次,但直到窗口最后一丝光明褪下,他也没有出现。
我知道,他赌对了。
天完全黑了,我任由黑暗将我包围,坐在门槛上呆呆的看着刚才夕阳落下的方向,放肆大笑,笑到两肋抽痛,笑到泪水不住滚落。
在黑暗笼罩的天幕下,我仿佛看到师傅伸出宽厚的手掌摸向我,一脸慈祥,我又看到华佗手里摆弄着他那个青囊,朝我得意地勾起嘴角。
就这样坐了一夜,直到眼前出现了真切的景物,我才恍然发现,黑夜,过去了。
华佗走完了他要走的路,那么现在,该到我了。
我起身回屋,走到床边拿起三尖两刃刀。
吟~
入手的刹那,一声清脆的刀鸣声响起,像是在宣泄心中的压抑。
我摩挲着手中的长兵,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陡然升起,伙计,你期待这一天也很久了吧
吟~
又是一声长鸣。
哈哈。
那么,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吧！
14
我一人一刀来到老君寝殿前,一脚踹开殿门。
映入眼帘的,是正桌上一盘血红色的仙丹,浑圆透亮,散发的仙气充盈着整个寝殿。
老君印堂发黑,嘴唇青紫,盘腿坐在桌边,显然一副中毒的迹象,此时正手掐法诀运功驱毒。
我此时也不装了,没有了平时的谨小慎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提起三尖两刃刀指向老君,畜生,你也有今天！
老君初见我闯进来,脸上还有些疑惑,又听我这样说,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一张脸气成猪肝色。
他看了一眼盘中的仙丹,原来是你,还有那个该死的华佗对吧是你们搞得鬼！
我挺了挺长刀,刀尖几乎要戳到他的眼睛,天庭在蟠桃中投放黑虫制造傀儡,铲除异己,我们为何不能在仙丹中加点东西呢华佗用自己身体养毒帮你加工的仙丹,你可还满意
竟然被你们发现了,我就说昨天扔他们进炉子时,华佗有点不对劲。
面对近在咫尺闪烁着寒光的刀尖,老君面露不屑,甚至没皱一丝眉头,但那又怎样呢
玄林,你们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只不听话的蚂蚁,动动脚就能踩死,就算让我中毒了,你凭什么觉得能奈何的了我呢
确实,天仙和大罗金仙之间的差别如同天堑,就算我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在他全力防备之下,我也很难构成威胁。
但我笑了,思绪回到前天和华佗见面时。
那天他激动地找到我,说他打听到老君这几天要炼一炉丹,而药材就是三百年前飞升的那批修士。
其中就包括他。
我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他说话时神采飞扬,满脸兴奋,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我给天庭准备了一份大礼,他说道。
后来我弄清楚了他所说的大礼。
他很早之前就怀疑天庭给飞升的修士分发蟠桃,一方面是加强控制,另一方面则是在圈养药材,等到养肥的那天,就扔进八卦炉里炼成丹药,供天庭高层服用。
而他在有了这个猜测后,接近三百年间,不停地收集各种药草,以身试毒,调配世间最毒的毒药,最后,终于成功了。
玄林,他挽起袖子,那是半截黑的发紫的胳膊,光看了一眼,脑袋就有点发晕,三百年的成果,都在这里了,相信我,就算大罗金仙吃了,修为也会大跌。
我当然相信,神医可以妙手回春,自然也能鬼手催魂。
只是听完我心里有点发酸,一代神医,原以为做了神仙可以更好的济世救人,到头来却只能整天与毒药为伴,想必他也是很煎熬的吧。
死到临头了,你在发什么呆
阴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老君看我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是了,被他视作蝼蚁的人摆了一道,又莫名其妙的嘲笑,对他来说,这是极大的挑衅。
我收了笑容。
老君,你不妨感受一下,现在是什么修为
老君闻言微怔,接着马上变了脸色,慌乱,恐惧,这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情绪,转眼间一一浮现。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掉到了天仙境界。
我没理他,只是将一身大罗金仙的修为全力释放。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君彻底乱了方寸,四脚并用,狗爬着与我拉开距离。
你,你你,你竟然藏的这么深！
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是啊,藏了太久了,终于不用再藏了。
我畅快地提刀向他走去。
生死危机下,老君也顾不得许多,朝我跪下磕起头来。
玄林,你别冲动,有话好说！
你放过我,以后炼的所有仙丹都给你,我保证让你成为天庭第一人！
我无动于衷,仍然向他靠近,刀拖在地上摩擦生响,仿佛念着夺命咒。
蝼蚁,我跟你拼了！
见我不为所动,老君迅速从地上爬起,转而又催动法宝向我攻来,尝试争夺一线生机。
可现在的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几个回合后,我看准时机,一刀刺在他胸口。
这一刀,汇集了所有的新仇旧恨,凝聚了所有的苦楚煎熬,所以这一刀,势如破竹,将老君扎了个洞穿。
他眼中的光彩逐渐消失。
不知他摒弃人性,以活人炼丹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是时辰到了。
15
老君死了。
由于八卦炉只有老君才能催动,老君死后天庭就断了给养。
所以按照我和华佗的计划,此时我应该趁天庭还未察觉,去凡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韬光养晦,等待下一个机会。
但我要食言了,胸中燃起的熊熊战意已经替我做出新的选择,更何况,我能感受到手中长刀的意志,那是对战斗的渴望。
我捣毁了八卦炉,猴子原来捅破的位置,就算修补了,也不如原来坚固,再加上杨戬留下的神兵,毁坏并不困难。
随后,天庭各路神仙的洞府,我一一上门,得益于华佗的奇毒,大多数神仙的修为都跌落到天仙境界,所以我一路势如破竹,将他们通通斩杀。
但很快,打斗的动静惊动了更多的神仙,不多时,赶来的众多神仙将我团团围住。
环视四周,四大天王,二十八宿,巨灵神,水火星君,这些天庭的中坚战力基本都在。
这样也好,省的我一个一个找去麻烦。
我此时战意凛冽,众人不敢怠慢,四大天王纷纷祭起法宝,二十八宿列开法阵,水火星君一个吐水,一个喷火,刹时间各种攻击向我身上袭来。
三尖两刃刀在我手中疯魔乱舞,我凭借修为优势,一边在包围圈里来回穿梭,躲避各种攻击,一边寻找机会收割生命。
对方除了四大天王等少数几个天仙,其余皆是地仙境界,但靠着人数优势以及默契的配合,却是展现出不俗的战力。
一番苦战下来,我一袭白衣被染成血色,对方人数也削减近半。
在对方减员的情况下,法阵和配合都出现了漏洞,我一鼓作气应该能将他们全部剿灭。
可正当此时,我看到太白金星和玉帝,王母在战场外出现。
玉帝看着满地尸体面无表情,朝我凌空一指。
根本来不及抵挡,数道剑光瞬间就将我身体穿透。
看起来华佗的毒对天道圣人境无效,玉帝容光满面,修为也没有一点下降。
又是一指,我的身体像筛子一样,鲜血从孔洞里嗞出。
意识模糊,血好像要流干了。
只是可惜,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一定能把那些人全杀光。
弥留之际,我隐约听见玉帝的声音。
雕虫小技,以为杀几个低级神仙就能动摇天庭的根基吗,可你搞错了,只要有我在,天庭就永远不会倒。
所以我还是没做到吗
可是,我真的尽力了。
16
像是有一块千斤巨石绑在身上,不停地在水里下坠,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散,我伸直手臂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光线,最后还是陷入无尽的阴冷和黑暗之中。
死亡的最后几秒,我想起小时候师兄趁我在山涧洗澡时偷偷拿走我的衣服,我光着身子跑回道观向师傅告状,师兄被罚洗了道观一个月的衣服；想起小师弟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讲故事才愿意睡觉,不知我来到天庭的那段时间,他是否睡得踏实我叹息华佗腰间的那个青囊,终究没能再装一副救人的药草。
我看到了长宁观的花花草草,我也看到了天庭的腐朽不堪,过往的记忆碎片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闪过,如同水面漾起的涟漪,圈圈点点,最终消散无形。
17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来。
这是到了极乐世界吗
四周空无一物,没有建筑,没有人影,甚至没有地面,只有一道虚掩的门突兀地立在不远处的虚空中。
我走过去,试探着推开,一阵阴森的气息迎面而来,门里面的世界恐怖至极。
放眼看去,这片空间宽敞又拥挤,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几口大油锅前排成队,一眼望不到头。冒着青烟的热油在锅中翻滚,两个穿着差役服的从队伍中架起一人径直投入锅中,渗人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旁边的大锅中,又有差役将人从中捞起,不知为何,捞出的那副焦黑骨架,出锅后又血肉重生,恢复如初。转而又被放入一旁的蒸笼。
再往后,是固定着利刃的铁树,流淌着肉泥的石磨,四周遍布残肢的巨型刀锯…
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汇成小河流入地底岩浆中,滋起的血腥气体充斥在空气中,浓郁得让人窒息。
正当我想退出去时,一股无形且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将我拉了进去,眼前一恍惚,我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铁树旁边,两只滴血的脚垂在我面前。
我抬头,是杨戬！
来不及惊讶,很远的地方传来谈话声,我听到了太白金星的声音。
于是我向声源处靠了几步。
刚才那股力量突然又冒出来,阻止我继续向前,但我已经能隐约的听清对话的内容。
太白,你也看到了,虽然按照玉帝的吩咐,将所有寿终的凡人全部送入十八层地狱层层折磨,但获取的数量还是达不到要求,毕竟凡人的灵魂太过脆弱,痛苦之力不够纯粹。
这个你不用管,玉帝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不久后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灵魂补充进来。到时候就没问题了。
我这次来,是传达玉帝的另一项指示,最近杨戬和孙猴子将天庭搞的一团糟,那两人实力又太强,目前只擒住了杨戬,孙猴子仍然下落不明,玉帝命令地府要加强防卫。痛苦之力是那虫皇点名要的东西,事关合作,一定不能让孙猴子潜进来捣乱。
明白。
谈话到此结束。
又是一阵恍惚,我出现在石磨旁边,杨戬也刚好被差役按到石磨上。
我好像不能离开杨戬太远
接下来的事情证实了我的猜想,杨戬经历了一道道酷刑,我的视角也被动地跟着杨戬一起移动。
非人的折磨我看着都触目惊心,杨戬却始终面无表情,在乌泱泱痛呼惨叫的人中,他显得那样扎眼。
直到第十八道酷刑时,杨戬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因为这次站在他身旁的差役和他一样扎眼,普通的差役服下面,凌厉的气势透体而出,简直就是另一个杨戬。
两人对上眼神,杨戬额间精光闪过,露出笑容。
接下来他们好像是在传音交流,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两人眼神不断交汇,最终好像达成某种共识,隐晦的点了点头。
杨戬径直走到尽头那个写着孟婆汤的泉眼旁,有人灌了他一口泉水。
我疑惑地回头,刚才那个扎眼的差役此时敛去了锋芒,隐没在人群里。
18
我还想追着杨戬去看,周围的场景却变得虚幻起来,逐渐透明,消失,眼前再次出现一扇门。
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推开。
炫目的白光顿时笼罩了我,我睁不开眼睛,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我感觉到有东西正在融进我的身体,但我一点都不抗拒,就好像那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脑海中凭空多出来一些记忆,拼拼凑凑,我恍然大悟。
白光散去了,我还是处身于那个阴暗的地府,只不过此时的地府空空荡荡,没有了那些受刑的人影。
杨戬,好久不见。
我转身,上一扇门里见过的那个差役笑着看我,当然,此时应该称他为孙猴子。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寡不敌众被天庭捉住,分出三魂四魄逃往人间,我和猴子惺惺相惜,也有默契,果然,我在地府遇到了他。于是一个计划便出现了,我转世投胎再上天庭,猴子送我三根救命毫毛,可保我神智不失。他则负责掀翻地府,时机一到两头开花。
看着故友,我也笑了,猴子,好久不见。
快来吧,地府我清理干净了,生死簿也撕了,大家都在这,就等你了。
我看向猴子身后,李天王,哪吒,天蓬,卷帘,四海龙王,嫦娥,师父,华佗,还有很多曾死在我手下的人间修士。
我红了眼眶。
大家都在,真好啊。
哦对了,你这个天庭的朋友很不错哦,大家长期被酷刑折磨,魂魄都受了不少暗伤,多亏了他的医术,现在都痊愈了。猴子指着华佗说道。
华佗笑着摆了摆手,在他脸上,我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好啊,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