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傅行知冲上顶楼天台的时候,我正坐在栏杆外沿,双腿在夜空中晃荡。
我仰起头,望着缀满星辰的夜幕。
妈妈曾告诉我,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只是不知道,这片星海里,哪一颗是妈妈,哪一颗又是我的孩子。
等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去到他们身边,陪着他们了。
傅行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听见他声音里那股子火,像是随时要烧穿一切。
可火苗底下,是那种再也憋不住的、带着绝望的恐惧在抖。
赵雪棠,你手段真高明,竟然用死来威胁我！
不想彻底惹毛我,就赶紧给我过来！
我空洞的眼神缓缓转向他。
傅行知。
从七年前开始,我曾怨毒地嘶吼过他的名字,也曾卑微地乞求过他。
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用如此平静无波的语气叫他。
也许是快要死了,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我没想威胁你。
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我们两个,注定就是一对怨偶。
这样互相折磨,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何必呢
傅行知的嘴唇微微发颤,双手死死攥成了拳。
痛不痛快,不是你说了算！
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凭什么死
我身子一僵,随即别过脸,继续看头顶的星星。
还不清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傅行知,我爱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
你就当发发慈悲,放过我,行不行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刀子一样,被风吹进他耳朵里。
他猛地一震。
他死盯着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慌。
他终于看明白了。
我不是在跟他闹。
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傅行知话音里的颤抖越发明显,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我靠近。
赵雪棠,你不准死！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的孩子......究竟葬在了哪里吗
眼看我的身体又向外倾斜了几分,他终于忍不住,抛出了孩子这张最后的王牌。
果然,我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重新望向他。
我看着他那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瞬间回想起他那天的冷酷绝情,他是如何确保我们孩子最后的一点痕迹都被彻底抹去的。
一声凄凉的苦笑自我唇边逸出。
傅行知,你知道吗
这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会亲手毁掉自己孩子的存在。
更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孩子的骨灰都扬了,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要是孩子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想要这样一个父亲吧。
傅行知的双眼彻底红透了。
他此刻什么体面、什么风度都全然不顾,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看着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对你的恨意发泄在孩子身上。
雪棠,不要跳,求你,不要跳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撑着栏杆的身子微微探前,望向脚下城市的点点灯火。
傅行知,我真的太累了。
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吧。
话音落下,我再没有任何犹豫,纵身跃下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