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中嫁给赫连峰的第三年,赫连家被指通敌,一夕倾覆。
为了救他,我主动献身于权臣,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事后,赫连峰闯入,红着眼将我从屈辱中救出,哑着嗓子说:雪凝,委屈你了。
我信以为真,以为他会加倍怜我惜我。
可意识模糊中我却听见他与心腹密谋。
将军此计甚妙,苏雪凝已失贞,柳小姐那边也好交代了。
呵,那权臣不过是我雇来的戏子,苏雪凝这个贱人果然上钩。她既已失贞,我便可名正言顺以正妻之位迎娶如烟。那通敌的罪名本就是子虚乌有,只为逼她就范。
可是这件事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毕竟苏家对您有知遇之恩呐
怪就怪她非要守着这正妻之位,我答应过如烟,正妻之位非她不可,苏家早已没落,苏雪凝失贞已是最小的代价。
待她醒来,将军您再演几场深情戏码,她定感恩戴德!
我闭紧双眼,心如刀绞。那一刻,我的心终于死了。
然而面上,我依旧笑着接受他的歉疚。
他却不知,那日我走错了房间。
1
雪凝,你没事吧
赫连峰温柔的声音传来,仿佛刚才那番残忍的密谋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我强忍泪水,扯出一抹笑。
没事,只是头晕。
他满意地点头,伸手抚过我的脸颊。
辛苦你了。
我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这样虚伪的温柔,曾让我甘愿为他赴死。
雪凝,我给你煮了参汤,趁热喝了吧。
赫连峰端着汤碗走到床前,亲手喂我。就像那日我为他挡箭受伤时一样,那时他也是这般温柔体贴。
当年他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娶我为妻。我以为那是爱。
如今想来,或许从未有过。
他喂我喝完汤,轻声说:好好休息,我还有公务,先走了。
门关上的刹那,我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我扯开领口,露出身上留下的暧昧痕迹。想起昨晚的旖旎,我几乎要承受不住。
2
三日后,府中上下一片喜气。
柳如烟的丫鬟趾高气扬地踏入我的院落。
夫人,我们小姐说您的西厢比较暖和,要换给她住。
我默默收拾着自己仅剩的物什。
这就搬。
丫鬟不屑地哼了一声:夫人倒是识趣。
我的目光落在墙上,那是我与赫连峰的婚服。曾几何时,他将我揽入怀中,在众人面前宣告:此生唯爱苏雪凝一人。
如今,那句誓言成了最大的笑话。
新住处阴暗潮湿,墙角爬满青苔。一夜大雨,屋顶漏水,将我仅剩的几件衣物全部打湿。
我在滂沱大雨中瑟瑟发抖,无处可去。
夫人怎么在这淋雨
管家假惺惺地问。
屋顶漏水。
这么晚了,工匠都睡了,明早再修吧。
他转身欲走,我急忙拉住他。
管家,借我一把伞……
府中伞具不够,丫鬟房中漏了几处,都拿去挡了。夫人忍一晚吧。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滑落,就像我不断流失的希望。
翌日,我顶着风寒,强撑着去见赫连峰。
屋顶漏水,我想请工匠修一下。
他正与柳如烟对弈,闻言头也不抬。
府中最近开销大,没有闲钱修。
我怔在原地。
可是……
夫人是嫌弃下人安排的住处柳如烟笑盈盈地看着我,既然如此,不如住到柴房去,那里可不漏雨。
赫连峰轻笑:别闹,雪凝身娇肉贵,怎能住柴房。
我的心刺痛一瞬。
他还记得我怕冷吗
谁知下一刻,他又道:
不过雪凝确实该学着吃些苦,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毕竟她已不是正室了。
赫连峰揽着柳如烟的腰,目光轻蔑地扫过我。
雪凝,你已失贞,这正妻之位不可再霸占着。不过念在你对本将军如此忠心,今后在府中好生待着便是。
柳如烟身后的随从暗中偷笑,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为他的一丝怜悯感激涕零。
可他们不知道,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
3
回房的路上,我路过赫连峰的书房。
那里曾是我们最甜蜜的地方,他教我读书写字,我为他抄录诗卷。
恍惚间,那日的情景浮现眼前:
雪凝,这首《相思》你最喜欢,我念,你写。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写得真好,就像你的人一样美。
他拥我入怀,吻我的发。
雪凝,我的命是你的,你若不在,我宁愿随你而去。
多么可笑的誓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府中的地位愈发低下。
曾经对我毕恭毕敬的下人,如今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我强撑着病体,每日按时梳洗打扮,只为不在赫连峰面前显得狼狈。
这天管家急匆匆来找我。
夫人,将军让您去主院。
我整理衣襟,以为他终于想起了我。
屋内,赫连峰正与柳如烟相谈甚欢。
见我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雪凝,如烟想要你母亲留下的那套首饰。
我心头一颤。
那是母亲临终前给我的唯一念想。
那是我娘的遗物,我不能……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狠狠落在我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违抗我的命令
赫连峰的眼中满是阴鸷。
别忘了,没有我,你早就是个失贞弃妇,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怔在原地,右脸火辣辣地疼。
多讽刺啊,我明明是为了救他,想起一年前我生辰,他送我一对玉镯,说要护我一生平安。
如今,那只手却落在我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柳如烟掩唇轻笑。
将军莫恼,想必是夫人舍不得。不如我以一两黄金相换,也算公平。
赫连峰眼中满是宠溺。
如烟就是心软。好,一两就一两。
我强忍泪水,不愿在与他们纠缠,回屋取出首饰盒。
临出门时,一块玉佩从盒中滑落。
我想起那是进将军府前父亲交给我的护身符。
凝儿,无论何时,记住你是苏家的女儿。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我将玉佩藏入袖中,把首饰盒送到主院。
柳如烟当着我的面,肆意翻弄母亲的遗物。
这个金钗倒是精致,只是款式陈旧,想必也值不了几个钱。
她故意将一支珠花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哎呀,不小心。这么脆弱的东西,送我也是浪费。
我蹲下身,想要捡起那支已经变形的珠花。
别动!柳如烟冷声道,这么脏的东西,就扔了吧。
她转向赫连峰,撒娇道:
将军,奴家想要新的首饰,那些大红大紫的石头,特别漂亮。
赫连峰轻抚她的手。
明日我命人去打,要多少有多少。
我站在一旁,如同透明人。
4
回到屋中,我取出藏好的密信与和离书。
忽然,脚步声传来。
我慌忙收好,抬头却见柳如烟带着丫鬟闯入。
听说夫人这有本《诗经》,我来借阅。
不等我答应,丫鬟已开始翻箱倒柜。
找到了。柳如烟拿起我珍藏的书册。
那是我与赫连峰定情之物。
当年他亲手抄录《关雎》相赠,曾发誓此生不负。
柳如烟翻看几页,突然冷笑。
原来是将军的字迹。看来夫人还留着这等物事,难道是念念不忘
我沉默不语。
她一把将书扔进火盆。
既已是过去之物,不如烧了干净。
我没有阻止,看着书页在火中化为灰烬,我的心也随之焚烧殆尽。
那一刻,我终于看清。这府中,早已没了我的立足之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赫连峰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漠。
柳如烟则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她命人将我唯一的婢女小翠打得遍体鳞伤。
听说她偷了我的首饰,夫人不管教好自己的人,我只好代劳了。
小翠跪在地上,血泪纵横。
小姐冤枉奴婢,奴婢从未……
话未说完,柳如烟一脚踢在她腹部。
还敢强辩来人,再打二十大板!
我拦在婢女身前。
如烟小姐,且慢。这婢女确实不懂规矩,但打成这样,已经够了。我带她回去,定会好好教导。
柳如烟冷笑。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指手画脚
她转向赫连峰,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将军,你看她……
赫连峰面色阴沉。
雪凝,从今日起,这婢女不必跟着你了。你要多注意分寸,别惹如烟不快。
我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曾经处处维护我的男人。
5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床前。
想起十年前,我为救一个落水少年,留下了终身残疾。
每逢阴雨天,腿骨便疼痛难忍。
赫连峰曾说,他会一辈子疼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如今看来,那些承诺不过是一场空。
翌日,府中一片忙碌。
赫连峰摆宴为柳如烟贺生辰。
我被安排在角落侍奉,如同一个婢女。
席间,赫连峰频频为柳如烟斟酒,眉目传情。
仿佛忘了三年前,他也曾这般痴迷地看着我。
夫人,将军让您为柳小姐敬酒。
管家在我耳边低语。
我端起酒杯,缓步走向主座。
柳如烟冷眼看我。
听说夫人酒量极好,不如今日一饮而尽
这杯酒有问题,我能闻到一丝苦杏仁的味道。
但我已不在乎。
我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喉咙,却比不上心中的痛。
再来一杯。柳如烟又斟满一杯。
三杯、五杯、七杯……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脚下不稳。
腹中翻江倒海,一阵剧痛袭来。
是毒还是泻药
够了!赫连峰终于开口。
我以为他是心疼我,谁知下一句却是:
别让她吐在这,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宾客哄笑,我如遭雷击。
昔日,他在众宾客面前,为人说我一句不是,便怒斥对方,甚至动手。
如今,他竟这般羞辱我。
6
我强撑着走出大厅,还未到偏院,便瘫软在地。
全身痉挛,口吐白沫。
夜幕降临,雨水打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没有人来找我,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
恍惚中,我回忆起初见赫连峰的那日。
春暖花开,他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
一眼之下,我的心就沦陷了。
他来我家提亲,父亲生病,母亲也早已去世。
我把它当作我的救赎。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仍躺在潮湿的地面上。
下人们经过,无人敢扶我一把。
我艰难地爬起,拖着湿透的衣裳回到屋中。
四处漏风,没有炭火。我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
清晨,管家来传话。
夫人,将军说您昨日之事有损将军府颜面,以后您……您就搬去柴房吧。
我苦笑一声。
看来,我在赫连府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要被剥夺了。
柴房狭小阴暗,杂物堆满了角落,只余下一小片空地可以安睡。
我收拾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铺上仅剩的一床被褥。
我手里攥着那人派侍卫送来的密信,看来是时候了。
7
半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赫连峰满身酒气,闯入柴房。
好你个苏雪凝,敢躲着我
他眼中布满血丝,伸手便扇了我一耳光。
贱人,给我滚出来!
我捂着脸,不解地看着他。
将军何出此言
别装了!刚才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出府,还跟一个男人说话。
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拖到院中。
说,那是谁
雨水打在我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我一直在柴房,没有出去过。
还敢狡辩!
他一脚踢在我腹部,我痛得蜷缩成一团。
是不是嫌我休你休得不够快,急着去找下家
拳打脚踢之下,我的身体渐渐麻木。
他揪起我的头发,强迫我跪在泥泞中。
给我老实交代,那男人是谁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我终于明白:
这个男人,从未相信过我。
没有男人,我只是,去找郎中拿药。
郎中半夜他冷笑,真当我是三岁小儿
他抽出腰间的皮鞭,狠狠抽在我身上。
这每一鞭,都是你背叛我的证据!
鞭子一下下落在我身上,撕心裂肺的疼。
但比起心中的绝望,这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我彻底昏死过去。
8
再醒来时,我躺在柴房的地上。
身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已经开始化脓。
我靠在墙角,看着窗外的月光。
我去找的,是那人的侍卫。
他悄悄传来消息:三日后会派人来接我。
只要再忍三天。
门被推开,柳如烟款款走入。
听说夫人昨晚被将军责罚了
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将军从未对奴家动过一根手指,可见是夫人不知取悦男人之道。
她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
其实将军早就腻了你,只是碍于情面没有明说。不如你识趣些,自行离开,免得日后更难堪。
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如烟小姐不必费心,我自有打算。
她眯起眼睛。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转身离去时,她故意踩在我受伤的手上。
剧痛之下,我却一声不吭。
9
第二日,我从柴房挪到院中的水井旁,想洗洗满是血迹的衣服。
腿伤发作,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府中侍女看见我,窃窃私语。
听说她偷人被将军抓住了,才被打的。
活该,枉费将军这么多年的疼爱。
听说将军要休了她,改娶柳小姐。
我置若罔闻,专心洗着衣服。
忽然,一盆污水从天而降,淋在我身上。
抬头看,柳如烟的丫鬟正冷笑着看我。
不好意思,没看见您在下面。
我擦了擦脸上的污水,默默继续洗衣。
她见我不理会,更加得意。
听说将军要派人去贴休书了,夫人还是早些收拾行李吧。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
是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丫鬟一愣,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你什么意思
我淡淡一笑。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这种好消息,以后别总留到最后才告诉我。
丫鬟气得脸色通红,转身离去。
我继续洗着衣服,心中却平静如水。
一年前,我巴不得赫连峰牵着我的手,一辈子不分开。
如今,我只求他快点休我,让我离开这座牢笼。
10
洗完衣服,我晾在柴房外的树枝上。
回屋准备休息,却发现柳如烟坐在我的床上。
夫人好兴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洗衣服。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有事
她冷笑一声。
直接叫我有事忘了我的身份
我疲惫地靠在门框上。
柳小姐,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没力气跟你斗嘴。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看,这是将军写给我家的婚书。三日后,我就是赫连府的女主人了。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曾经我也收到过一模一样的婚书。
上面写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如今,那些承诺对别人复述一遍,并不会让我感到丝毫痛楚。
她似乎对我的平静很不满。
怎么,不伤心不嫉妒
我靠在墙上,无力地笑了。
柳小姐,恭喜你得偿所愿。赫连峰是个好丈夫,希望他对你,能像对我那样好。
她眯起眼睛。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哼了一声。
看来是知道自己走到尽头了,才故作大方。
她转身欲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说:
对了,将军说了,成亲那日你也要出席,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赫连夫人。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我会出席的。
11
待她离去,我瘫坐在地上,体力不支。
饥饿与伤痛交织,让我几乎晕厥。
门外,一个身影悄悄将食物放在门口,匆匆离去。
是小翠。
我艰难地爬到门口,将食物拖进屋内。
一碗冷粥,几块干馒头。
我小口吃着,努力积攒体力。
还有一天。
就在这时,门被踢开。
赫连峰阴沉着脸走进来。
听说你对如烟说,希望我快点休了你
我抬头看他,坦然道:
是啊。
他眯起眼睛。
怎么,嫌在我府中受委屈了背叛我的人是你!
不是,我平静地看着他,只是觉得,这段婚姻本就该结束了。
他冷笑一声。
苏雪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休了你,你就可以另嫁他人。
他俯下身,逼视我。
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我忍不住笑了。
赫连将军,您既厌恶我,又不愿休我,到底是何居心
他被我问住了,片刻后咬牙道:
我只是讨厌你那副清高样子!你以为你是谁还以为你是苏家大小姐吗
我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馒头。
他见我不理会,更加恼火。
过段时间摄政王设宴,你也要去!
说完,他摔门而去。
12
我继续吃着冷粥。
今夜,是我准备已久的时刻。
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和一封信。
我将信封亲自放在赫连峰的门前,然后回到柴房。
把从郎中那里求来的药粉洒在床上,又用我的血迹沾湿枕头。
再取出一缕头发放在床边,做出自刎状。
夜半,一个黑影悄悄进入柴房。
是小翠,她忠心耿耿,一直暗中帮我。
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轻声道:走吧。
悄无声息地,我跟着小翠离开了这座囚禁我三年的府邸。
月光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在巷尾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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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此去宫中需小心。
我自信地一笑:无妨,这一次,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13
天刚蒙蒙亮,赫连府中就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苏侧妃在柴房自刎了!
赫连峰被这声音惊醒,他踉跄地冲向柴房,却只见一片血迹和断发。
雪凝。他面如死灰,狼狈的跪倒在地。
柳如烟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不屑地道:
将军何必自责她不过是个失了清白的弃妇,死了也算解脱。
赫连峰猛地回头,一巴掌打在柳如烟脸上。
闭嘴!
柳如烟捂着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赫连峰。
此时,管家匆匆赶来:将军,门前发现一封信。
赫连峰急忙拆开和离书,脸色铁青。
又读完信,手微微发抖。
走错房间他狐疑不已。
人呢尸体呢赫连峰怒吼。
管家颤抖着回答:听婢女说,苏夫人早已嘱咐,若她有意外,就火速送去苏家老宅。
糊涂!赫连峰一掌拍在桌上,她是赫连府的夫人,怎能送回苏家。
他派人去苏家查探,却被告知苏家早已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柳如烟冷笑,瞥了一眼血迹纷飞的柴房。死了正好,省得碍眼。
赫连峰皱眉却并未呵斥她。
看着赫连峰魂不守舍的样子。
柳如烟撇嘴:将军何必装模作样她活着时,您可没这么怜惜她。
接下来几日,赫连峰偶尔会望着柴房方向出神。
但很快,柳如烟的打扮和撒娇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将军,您看这新裁的衣裳如何
将军,尝尝这道点心,是我特意命人做的。
赫连峰敷衍应和,偶尔会想起我的好。
那日他高烧不退,我整夜守在床前;
那年冬至,我冒雪为他熬药,自己却冻得嘴唇发青;
还有我为他挡下的那一箭……
但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很快被柳如烟的言笑晏晏覆盖。
14
一日,他路过柴房,驻足片刻。
管家小心翼翼道:将军,要不要将苏夫人的东西收起来
赫连峰想了想:都烧了吧,省得碍眼。
柳如烟闻言大喜,亲自带人清理我的物品。这些破烂,早该扔掉了!
她发现我珍藏的母亲遗物,当场丢入火堆。
死了还占地方,真是晦气!
赫连峰并未阻止,只是淡淡道:别太张扬,免得外人说闲话。
府中下人私下议论:将军对苏侧妃倒是无情,死了连七日都不到。
赫连峰却不以为意,照常与柳如烟出双入对。
半个月后,一封烫金请帖送至赫连府。
摄政王设宴,邀请各家赴宴。
柳如烟欣喜若狂:将军,这可是摄政王亲自邀请!
赫连峰点头:备上厚礼,明日一同前往。
宴会当日,赫连峰携柳如烟盛装出席。
柳如烟一袭红衣,雍容华贵,赫连峰则一身蓝袍,意气风发。
宫中车水马龙,各家贵族济济一堂。
赫连峰与柳如烟入座,彼此窃窃私语,亲密非常。
摄政王高坐上首,目光如炬。
赫连将军,来得正好。本王今日设宴,是为一件大事。
众人屏息静气。
十年前,本王落水濒死,幸得一人相救,留下腿疾。今日,本王终于找到救命恩人,特设宴答谢。
赫连峰皱眉,不解其意。
摄政王轻轻拍手:有请恩人入席。
殿门大开,我缓步而入。
一袭红衣,发髻高挽,与过去判若两人。
赫连峰的表情瞬间凝固。
柳如烟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凝赫连峰脱口而出。
我径直走向摄政王,行礼道:臣女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亲自下座,扶我起身:苏姑娘请起。十年救命之恩,今日得报,本王感激不尽。
我微微一笑:摄政王言重了。
15
赫连峰如同被雷劈中,猛地站起,打翻了面前的酒杯。
这不可能!
柳如烟拉住他的衣袖:将军,冷静。
赫连峰甩开她的手,盯着我,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你不是已经……
赫连峰突然想起我信中所说的走错房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那日……他冷汗直流,面如死灰。
摄政王冷冷地扫他一眼:赫连将军看起来不太舒服
赫连峰勉强躬身:无妨,只是。
只是没想到故人重逢摄政王意味深长地说。
我轻轻挽住摄政王的手臂:摄政王,此人与我并不相识。
赫连峰如遭雷击:雪凝!你。
大胆!摄政王厉声道,竟敢直呼本王恩人名讳!
赫连峰慌忙跪地:摄政王明鉴!这,这是误会!这位苏姑娘乃是微臣的发妻。我冷笑一声:赫连将军,你的发妻不是已经死了吗
赫连峰语无伦次:你,你没死
是啊,我还活着。我慢慢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一定很失望吧
赫连峰突然跪下,抱住我的腿:雪凝,回家吧!我知道错了。
我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他:家哪个家是那个你把我关在柴房的家吗
满堂皆惊,纷纷侧目。
赫连峰面如死灰,却仍不死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和离书收到了吗我打断他,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摄政王冷声道:赫连峰,你设局意在休妻娶柳家女。如此狼心狗肺,也配拥有苏姑娘
满堂哗然,众人纷纷对赫连峰侧目而视。
还有这位柳小姐,我看向脸色惨白的柳如烟,在府中如何作威作福,如今可还记得
柳如烟颤抖着跪下:夫,夫人,我不知道。
不必叫我夫人,我冷笑,你不是一直想做赫连府的女主人吗如今如愿以偿了。
赫连峰绝望地看着我,突然爬到摄政王面前:摄政王明鉴!微臣虽有错,但苏氏终究是微臣的妻子,岂能……
摄政王厉声打断:赫连峰,休要狡辩!苏姑娘的和离书已生效,你们早已恩断义绝。
转向我,摄政王语气温和:苏姑娘,你可愿入本王府,为本王正妻
赫连峰绝望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哀求。
柳如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我看着摄政王的眼睛,那里有十年前落水少年的影子。
臣女愿意。
摄政王拉起我的手,当众宣布:自今日起,苏雪凝为本王正妻,七日后大婚。
赫连峰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16
宴散后,他拦在我马车前,跪地痛哭:雪凝,求你回来,我知道错了。
我冷眼看他:赫连将军,请自重。
我是真心悔过啊!那日的事,我不知是摄政王,我以为。
以为是你雇来的戏子我讥讽道,所以设局陷害我,好休妻另娶
赫连峰面色惨白:我一时糊涂,求你原谅我。
赫连峰,你三年负我,我三日还之。我转身离去,你会付出代价的。
三日后,摄政王下旨:
赫连峰假传军情,设局陷害忠良,欺瞒朝廷。革去官职,流放边关。赫连府所有财产查抄,充作军饷。
赫连峰如丧考妣,匍匐在地。
柳家闻讯,立即撤婚,不认赫连峰这个女婿。
柳如烟被急召回府,途中遭人羞辱,衣不蔽体地回到柳家。
京城人人皆知柳氏不守妇德,无人敢求娶。
我与摄政王大婚前夕,赫连峰闯入府中,跪地求见。
求夫人念在夫妻一场,给微臣一条生路。
我冷眼看他:昔日你如何对我,今日我如何待你。怎么,忘了你让我跪在碎瓷片上的滋味了
他痛哭流涕:我错了!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我示意侍卫拖下去:边关的大雪很冷,记得多穿点。
临行前夜,我与摄政王前往赫连府旧址。
曾经富丽堂皇的宅邸,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赫连峰被关在牢中,形容枯槁。
见我们到来,他扑到栏杆前:雪凝,求你。
闭嘴。摄政王冷声道,苏氏已是本王正妻,休得直呼其名。
摄政王明鉴,赫连峰跪地磕头,微臣知错。
我淡淡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当日你设局,是何居心
赫连峰颤抖着回答:我,我只是想,你能让出正妻之位。苏家没落,柳氏是朝廷新贵,这也是为了我们将来呀。
够了。我转身欲走。
赫连峰惊慌失措:雪凝!不要走,我真的错了,我是爱你的啊
我停下脚步:你爱我那当日为何设局
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我冷笑一声:当日我为救你,不惜献身,而你却用这种方式羞辱我。赫连峰,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占有与自私。
他痛哭流涕:我真的知错了,给我一次机会。
摄政王冷声道: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明日启程去边关吧,余生好自为之。
转身离去时,赫连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身后回荡:雪凝,别丢下我。
17
边关之路漫长而艰难。
赫连峰被五花大绑,与囚犯们同乘囚车。
曾经的下属如今成了他的监管者,百般羞辱。
赫连狗,你还是人吗
来人啊,给这狗东西来二十大板,让他尝尝当年虐待夫人的滋味!
每一句话,每一鞭笞,都让赫连峰痛不欲生。
曾几何时,他是叱咤风云的边关将军,如今沦为阶下囚,人人唾弃。
边关严寒,赫连峰被罚站岗三日三夜,不得合眼。
寒风刺骨,他的双腿已然冻僵。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我站在风雪中,对他微微一笑。
雪凝!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同行的士兵嘲笑道:
看,疯了!苏夫人若见他这般,怕是笑都笑不出来!
回京城的使者带来一幅画像,是我与摄政王的合影。
画像被故意放在赫连峰的牢房外,每日刺痛他的双眼。
他跪在画像前,痛哭流涕。
雪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赫连峰挣脱锁链,逃出牢房。
他想回京城,想再见我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跋涉中,他在暴风雪里迷失了方向。
最终倒在一处山谷,生命垂危。
京城传来消息时,我正与摄政王在御花园赏梅。
边关来报,赫连峰逃狱,被发现时已奄奄一息。
我沉默片刻:他可有遗言
据说临终前一直呼唤着雪凝二字,说来世定当补偿。
我笑了笑:来世若真有来世,只愿各自安好,不再相见。
摄政王握住我的手:雪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点点头,靠在他的肩上。
18
那日我走错房间,见到你是命中注定吗我轻声问。
他微笑: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会有今日
梅花盛开,一如十年前我救他的那日。
那时懵懂少女,如今摄政王妃。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将我们紧紧相连。
有些人,一念成仇。
有些人,一念成恩。
而我,终于等到了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