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半山旅馆的苏小姐》 > 第一章

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来回摆动。我——程远,一个三十岁出头、事业陷入瓶颈的作家,紧握方向盘,盯着前方几乎被雨水淹没的山路。导航早已失去信号,我只能凭着直觉在这条蜿蜒的山路上前行。
该死。我低声咒骂,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这次来半山度假本是为了寻找新书的灵感,却没想到遇上这样的鬼天气。山间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几乎降到了五米以内。
就在我考虑是否该掉头回去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照亮了前方——一座灰白色的三层建筑若隐若现地矗立在半山腰上,屋顶是传统的中式飞檐,在雨中显得格外孤寂。
半山旅馆…我喃喃自语,这正是我预定的那家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旅馆。据说这里曾是民国时期富商的避暑别墅,后来改建成了旅馆,保留着许多旧时的风貌。
我缓缓将车停在旅馆前的空地上,抓起背包冲进雨幕。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檀香和木质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里光线昏暗,一盏老式水晶吊灯悬在中央,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来了来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里屋走出,他约莫七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却异常明亮。是程先生吧我姓林,是这里的老板。这天气您还能找到路,真是不容易。
我点点头,递上身份证办理入住。林伯的手有些颤抖,登记时动作缓慢而谨慎。
您一个人来他抬头看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是的,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作。我环顾四周,注意到墙上挂着许多泛黄的老照片,这里很有历史感。
林伯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是啊,这房子1915年建的,经历过军阀混战、抗日战争…故事多着呢。他递给我一把铜钥匙,给您安排在203房,朝南,视野好。不过…
不过什么
老人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提醒您,山里湿气重,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别太在意。老房子嘛,总会有些声响。
我接过钥匙,没太在意他的话。作为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作家,我对这类故弄玄虚的话早已免疫。
203房比我想象的要宽敞许多。房间保持着民国时期的风格——红木雕花床、青花瓷台灯、一张老式书桌,甚至还有一台早已不能用的留声机。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女子肖像,画中的女子约二十出头,穿着素色旗袍,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一丝忧郁。
这画…我伸手轻触画框。
那是苏小姐,不知何时,林伯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壶热茶,我祖父那辈的房客,据说是个才女,后来…他突然停住,您喝茶,山里寒气重。
我接过茶,注意到林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没多问。他离开后,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试图开始工作,却发现思绪如窗外的雨一般纷乱。
夜深时,雨势渐小。我躺在床上翻阅一本从家里带来的民国小说集,昏黄的台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就在我昏昏欲睡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林伯我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前。我屏住呼吸,盯着那扇雕花木门。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我起身,犹豫着是否该开门查看。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从窗缝钻入,吹灭了台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的闪电照亮一瞬。
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回答,但我分明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我摸索着想去开灯,却碰到了桌上的茶杯。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闪电再次亮起,我看到了她——站在窗边的女子,穿着素色旗袍,与画中一模一样。她的脸在闪电的冷光下显得苍白透明,长发披散,眼神哀伤。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她抬起手,指向书桌抽屉,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然后,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她消失了。房间重归黑暗,只有我剧烈的心跳声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我颤抖着打开台灯,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破碎的茶杯证明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我走向书桌,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
这是一本日记,扉页上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苏婉,民国二十五年。
我翻开第一页:
今日与明远在钟楼相见,他赠我西洋钢笔一支,言道’愿卿以此记录心事,如我不能常伴左右’。我笑他多愁善感,心中却甜蜜难言…
接下来的几页记录了这位苏婉小姐与一位叫许明远的男子的交往点滴。文字优美,情感真挚,字里行间透露出那个年代特有的含蓄与热烈。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明远被紧急召回部队。临行前,他将一枚玉佩系于我颈上,言道’待山河无恙,必当归娶’。我强忍泪水,不敢让他看见…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页,再往后翻,字迹变得潦草颤抖:
日军已逼近南京,城内人心惶惶。明远来信说他们部队将死守城北,掩护百姓撤离…我每日在红十字会帮忙,只盼能再见他一面…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炮声已近在咫尺,林先生说必须立刻撤离。我将这本日记藏于此,若…若我不幸,望有人能将它交给明远,告诉他,苏婉此生无悔…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我合上本子,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南京大屠杀正是从1937年12月13日开始,这位苏小姐恐怕凶多吉少。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前。我猛然意识到——刚才看到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日记的主人苏婉的魂魄。而她指引我找到这本日记,必定有其用意。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日记下楼找林伯。老人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见我走来,眼神闪烁。
林伯,203房以前住过什么人我直截了当地问。
老人手中的剪刀顿了顿:您…昨晚睡得可好
我见到了她,我直视老人的眼睛,苏婉。
林伯长叹一声,放下剪刀:我就知道…每逢雨天,她总会回来。他示意我跟他到后院的小亭子里坐下。
苏小姐是我祖父那辈的客人,林伯望着远处的山峦,民国二十五年,她随父亲从南京来此避暑,爱上了当地驻军的一位年轻军官——许明远。后来战争爆发,许军官被调回南京,苏小姐执意要回去找他…
她…死在南京大屠杀中我轻声问。
林伯摇头:不,她死在这里。当时她父亲坚决不让她回南京,将她锁在房间里。十二月十三日那天,她趁人不备跳窗逃跑,却在山路上失足…等家人找到她时,已经…老人声音哽咽,她临终前一直喊着许军官的名字。
那许明远呢
战死了,林伯叹息,据后来逃出来的士兵说,许军官在城北指挥掩护百姓撤退,为救一群学生,用身体挡住了日军的机枪…他们至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我握紧那本日记,突然明白了苏婉魂魄不散的原因——她至死都未能完成对爱人的承诺,未能将这本记录着他们爱情的日记交到他手中。
这些年来,每逢雨天,总有人看见苏小姐的身影在旅馆徘徊,林伯低声说,特别是203房,那是她当年住过的房间。我想,她是在等许军官回来…
当晚,我再次被轻微的响动惊醒。月光下,苏婉站在窗前,这次她的身影更加清晰。她没有上次那么可怕,反而显得哀伤而美丽。
你想让我帮你找到许明远,是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她轻轻点头,眼中含泪。
但他已经…不在了,我艰难地说,七十多年了…
她摇头,指向书桌。我走过去,发现抽屉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吾爱婉。
这是…
他最后…的信…一个飘渺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未能…送达…
我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刚劲有力:
婉妹如晤:
战事危急,此信恐为绝笔。若得幸存,必当赴半山寻卿;若不幸,望卿珍重,勿以我为念。今生得遇卿,乃明远三生之幸。来世若有机缘,必当再续前缘…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抬头看向苏婉,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谢谢…你…我终于…可以…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身影如烟般在月光下散去。我感到一阵微风拂过面颊,仿佛是一个轻柔的告别。
第二天,我将这一切告诉了林伯。老人沉默良久,然后带我去了后山一处荒废的小墓地。在杂草丛中,有一块简单的石碑,上面刻着爱女苏婉之墓。
她一直葬在这里,林伯说,今天,我们该为她做场法事。
我们在墓前摆上鲜花,点燃香烛。林伯请来的道士诵经超度,我则朗读了许明远的最后一封信。
法事结束时,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香炉中的烟灰。林伯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离开半山旅馆的那天,阳光明媚。我站在车前,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百年老建筑。203房的窗口,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向我挥手告别。
我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驾车驶向山路。在后视镜中,我仿佛看到一对民国装扮的年轻男女站在旅馆门前,手牵着手,向我微笑。
离开半山旅馆三个月后,《半山旅馆的苏小姐》初稿已经完成。然而,每当我重读那些文字,总觉得故事里缺了些什么。特别是那枚许明远送给苏婉的玉佩——在日记中提到过,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末,我再次驱车前往半山旅馆。雨水拍打在车窗上的声音与三个月前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我的心情截然不同。
林伯见到我时并不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我会回来。他递给我一杯热茶,茶香氤氲中,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枚古朴的铜钱手链。
您知道我会回来我接过茶杯问道。
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程先生,有些故事不是一次就能讲完的。
那枚玉佩…我直接切入主题,苏婉日记中提到过,许明远送她的玉佩,您知道在哪里吗
林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玉佩啊…那是个重要的信物。他站起身,跟我来。
我跟着林伯穿过旅馆幽暗的走廊,来到一间我从未进入过的房间——阁楼。木制楼梯在我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岁月的气息。
阁楼里堆满了老旧的家具和箱子,阳光从唯一的小窗户斜射进来,照亮漂浮的尘埃。林伯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个红木箱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
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他边开锁边解释,里面有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箱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本日记、一叠泛黄的信件,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
林伯小心翼翼地取出锦盒递给我: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我打开锦盒,一枚温润的白玉平安扣静静躺在红色丝绒上。玉色莹润,边缘雕刻着精细的缠枝花纹,正面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小字,背面则是明远赠婉,民国二十五年秋。
这…我的手指轻触玉佩,一股莫名的温暖从指尖传来,仿佛能感受到七十年前那个年轻人将它系在心爱姑娘颈上时的温柔。
苏小姐坠崖后,家人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这个,林伯的声音低沉,我祖父一直保存着,说这是有灵性的东西,不能随便处置。
我小心地拿起玉佩,阳光透过玉身,内部仿佛有细小的纹路在流动。就在这一刻,阁楼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一阵微风拂过我的后颈。
她来了…林伯轻声说。
我转头看向窗户,阳光中,尘埃缓缓聚集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渐渐清晰——是苏婉。她比前两次见面时更加透明,却也更显平静。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玉佩上,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苏小姐,我鼓起勇气开口,这是许明远送给您的玉佩,我们找到了。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玉佩,却在即将接触时停住了。
林伯突然说:程先生,把玉佩放在那个小桌上。
我照做了,将玉佩轻轻放在阁楼中央的小圆桌上。苏婉的身影飘然而至,站在桌前凝视着玉佩。她的手指虚抚过玉面,虽然没有实际接触,但玉佩却微微颤动起来。
明远…她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等到你了…
我惊讶地看到,玉佩上方渐渐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的身影比苏婉更加虚幻,却带着同样深情的目光。
婉妹…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伯在我耳边低声解释:玉有灵性,特别是这种被赋予深厚情感的物件。许军官的魂魄一直依附在这枚玉佩上,只是太虚弱,无法显形。
苏婉和许明远的魂魄相对而立,虽然无法真正相拥,但他们的目光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阁楼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宁静与祥和,连阳光都变得格外温柔。
程先生,林伯轻轻拉我的衣袖,我们该走了。
我点点头,随林伯悄悄退出阁楼。下楼时,我忍不住问道:他们会怎样
林伯露出欣慰的笑容:终于可以一起离开了。阴阳相隔七十载,今日终得团聚。
回到大厅,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红木箱子上:林伯,箱子里还有些什么
苏小姐的一些遗物,还有许军官写给她的信,林伯说,你想看看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林伯将箱子搬下楼,在大厅的茶几上打开。除了玉佩外,箱子里还有一叠用红绳捆扎的信件,几本日记,以及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首先拿起那叠信件,最上面一封的邮戳已经模糊不清,但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苏婉小姐亲启。拆开后,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脆化,我小心翼翼地展开:
婉妹如晤:
近日战事吃紧,恐无暇常致书信。每思及卿在半山翘首以盼,明远心中既甜且苦。甜者,得卿如此深情;苦者,不能常伴左右。今随信附上近日小照一张,卿若思我,可睹影如面…
信纸中果然夹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许明远穿着军装,站在一棵树下微笑。照片背面写着:民国二十六年春,赠婉妹。
我继续翻阅其他信件,每一封都充满了对苏婉的思念和对战争的忧虑。最后一封信就是我在203房间发现的那封绝笔信,看来是有人将它从南京带回了半山。
日记则是苏婉回到南京后写的,记录了她如何在红十字会工作,救助伤员。其中一页特别触目惊心:
今日又一批伤员从前线送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强忍泪水为他们包扎,却不敢问明远的下落。每当有新的伤员送来,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既希望听到他的消息,又害怕听到的是噩耗…
牛皮纸信封里是一叠文件,我抽出来一看,是苏婉在红十字会的工作证明和几张已经褪色的照片。照片中,年轻的苏婉穿着白大褂,在临时医院里照顾伤员。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她正俯身为一个伤员包扎,而那个伤员的脸被纱布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眼神却异常熟悉。
这是…我将照片递给林伯。
老人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好像是许军官!
我连忙翻看照片背面,果然有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日,与明远重逢于伤兵医院。
他们见过面!我惊呼,在大屠杀开始前三天!
林伯的手微微发抖: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苏小姐日记里从未提到过这件事。
我迅速翻阅苏婉的日记,果然在十二月十日的记录中发现了被撕掉的几页痕迹。为什么她要撕掉这段记录为什么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这次重逢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阁楼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是那首《夜来香》,老式留声机特有的音质让旋律显得格外怀旧。
我和林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向阁楼走去。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屏住了呼吸——
阁楼中央,两道光影随着音乐缓缓旋转,仿佛在跳舞。苏婉和许明远的魂魄比之前更加清晰,他们面对面站着,许明远的手虚扶着苏婉的腰,苏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两人随着音乐轻轻摇摆。
虽然无法真正接触,但他们的眼神和动作中流露出的深情,比任何真实的拥抱都更加动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为这幕跨越时空的舞蹈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伯轻轻拉上门: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吧。
下楼后,我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苏婉要撕掉日记中与许明远重逢的记录
林伯沉思片刻:也许…那对他们来说太珍贵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想将那一刻深藏心底。
或者…我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那次重逢后发生了什么她不愿记录的事情
林伯的表情变得凝重:程先生,有些事情,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傍晚时分,阁楼的音乐声停止了。我上楼查看,发现玉佩依然放在小桌上,但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光泽,变得普通而安静。苏婉和许明远的魂魄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玉佩上。
他们走了,林伯站在门口说,终于一起离开了。
我小心地拿起玉佩,它现在只是一块普通的玉,那种奇特的温暖已经消失。这枚玉佩…该怎么处理
按照传统,应该将它随苏小姐一起安葬,林伯说,但我想,也许有更好的方式。
他看着我手中的玉佩,又看看我:程先生,你是个作家,你会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对吗
我点点头:我已经在写了。
那么,林伯微笑着说,也许这枚玉佩应该由你保管。让它提醒你,不要忘记这段故事,不要忘记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的生命和爱情。
我握紧玉佩,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我会的。我会让更多人知道苏婉和许明远的故事。
离开半山旅馆时,雨已经停了。夕阳将整个山峦染成金色,旅馆的窗户反射着温暖的光芒。我站在车前,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百年老建筑,恍惚间似乎看到三楼的某个窗口,一对年轻的身影并肩而立,向我挥手告别。
回到城市后,我重新修改了《半山旅馆的苏小姐》,加入了新发现的细节。书出版后,出乎意料地引起了广泛关注。有历史学者联系我,希望将苏婉和许明远的故事纳入南京大屠杀口述史项目;有电影制片人想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更有许多读者来信,分享他们家族在战争年代的类似经历。
最令我意外的是,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在孙女的陪同下来到我的签售会。老人颤抖着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许明远和一群军校同学。
我是许连长的部下,老人声音哽咽,南京保卫战时,我只有十六岁。许连长为了掩护我们这群学生兵撤退,独自引开了日军…我亲眼看着他倒下…
老人的眼泪滴在照片上:七十多年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能再见许连长一面该多好…现在知道他和苏小姐终于团聚,我…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我握着老人枯瘦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我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放在老人手心:这是许明远送给苏婉的玉佩,我想,您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保管它。
老人捧着玉佩泣不成声,他的孙女在一旁默默流泪。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有些情感,有些记忆,是时间永远无法冲淡的。
有时,在月光特别明亮的夜晚,我仿佛还能听到那首《夜来香》的旋律从远处飘来,温柔地提醒我——有些故事,值得被永远铭记。
我的新书《半山旅馆的苏小姐》出版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读者来信说,他们在雨天入住半山旅馆203房时,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位穿旗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