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小区“望月苑”,这里即将拆迁,却发生了一系列离奇的失踪事件。传说中存在一种名为“窥梦貉”的妖怪,它以人类的记忆为食,会在人入睡后潜入梦境,吞噬记忆并留下诡异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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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进望月苑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
这是个即将拆迁的老旧小区,大部分住户都已搬走,只剩下零星几户还坚守在这里。我的房东是个中年男人,他匆匆将钥匙交给我,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我:“小姑娘,晚上尽量别出门,这小区最近不太安稳。”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想快点把房子租出去的借口。然而,当我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寒意却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家具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我正准备收拾一下,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本子的封面上写着“苏雨桐”三个字,翻开一看,里面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文字,似乎是某种日记。
“7月15日,今天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我梦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行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直到那个身影出现……”
“7月16日,我不敢睡觉了,每次闭上眼睛,那个身影就会靠近我。它长着一张模糊的脸,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绒毛,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貉。它告诉我,它是来吃我的记忆的……”
“7月17日,我感觉自己的记忆在一点点消失,我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住在这个小区。我必须做点什么,也许去找陈默……”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后面的页面被撕去了。苏雨桐是谁?她提到的陈默又是谁?那个像貉一样的身影又是什么?我的心中涌起了无数疑问。
当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本日记里的内容。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走廊里没有灯,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从尽头透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束光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
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可当我转过身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浑身覆盖着灰黑色绒毛的生物,它的身体呈流线型,四肢短小,尾巴蓬松,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貉。它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
我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那只貉一步步向我逼近,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在它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我突然惊醒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湿透了睡衣。我打开灯,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还在房间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我的心依然跳得厉害,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出门去打听苏雨桐和陈默的消息。小区里没什么人,我找了好久,才在保安室里找到了陈默。
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神深邃。当我提到苏雨桐的名字时,他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苏雨桐?”他警惕地看着我。
我连忙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拿出了那本日记。陈默接过日记,翻了几页,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苏雨桐是我的邻居,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他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她搬走了,没想到……”
“她的失踪和那个梦有关吗?”我忍不住问道。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听说过窥梦貉吗?”
我摇了摇头。
“窥梦貉是一种古老的妖怪,它以人类的记忆为食。”陈默说,“它会在人入睡后潜入梦境,吞噬人的记忆。被它吞噬过记忆的人,会逐渐忘记自己的过去,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如果记忆被完全吞噬,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想起昨晚那个梦,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
“苏雨桐就是被窥梦貉盯上了。”陈默继续说道,“她曾经和我说过她做的梦,我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急切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窥梦貉吗?”
陈默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有是有,但……”
就在这时,保安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小陈啊,我家的灯又坏了,你能帮我修修吗?”老太太说道。
陈默连忙站起来:“好的,李奶奶,我这就去。”
他转头对我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说完,他便跟着李奶奶出去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陈默明明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那个窥梦貉到底有多可怕?苏雨桐的失踪真的和它有关吗?
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了家,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我撕下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不要相信陈默,他不是好人!”
字迹很眼熟,我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这和苏雨桐日记里的字迹很像……
那张纸条在掌心硌得生疼,笔迹边缘洇着不规则的毛边,像极了苏雨桐日记里最后几页字迹——那时她的笔触已带着颤抖的恐惧。我将纸条夹进笔记本,指尖不小心蹭到“陈默”二字,墨迹竟像活物般蜷曲着渗进纸纹,留下两道灰黑色的抓痕。
深夜三点,我被手机屏幕的冷光惊醒。睡前明明关了机的手机此刻亮着,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陌生人的照片:穿碎花裙的女孩在天台晾晒床单,戴眼镜的男人蹲在草丛前逗猫,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张摄于2003年8月12日——那是望月苑建成的年份。
手指划过屏幕,突然一张泛黄的集体照跳出来。画面里二十多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站在单元楼前,最右侧的女孩抱着一只灰黑色的貉,它的眼睛在相纸深处泛着幽光。我浑身血液凝固——那只貉的毛色,竟和昨晚梦境里的怪物分毫不差。
“7月15日,它说要吃我的记忆。”苏雨桐的日记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我颤抖着翻出她的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背面用指甲刻着极小的字:照片会说谎,镜子里才有真相。
客厅的落地镜映出我苍白的脸。我咬着牙凑近镜面,突然发现镜中天花板上倒挂着一团灰影。那东西四肢展开如蝙蝠,绒毛缝隙间渗出暗红色液体,正缓缓滴落在镜中的我头顶。
“林夏。”有人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猛地转身,陈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半支燃烧的艾草。他身上带着潮湿的泥土味,保安制服袖口沾着新鲜草汁,像是刚从楼下草坪回来。
“你在找这个?”他举起一本封面印着月亮图案的本子,正是苏雨桐日记里缺失的后半部分。我注意到他拇指按着的那页,纸上粘着几根灰黑色绒毛,和照片里貉的毛发一模一样。
“李奶奶今晚没回家。”陈默将本子扔给我,艾草在掌心滋滋燃烧,“她说要去给女儿上坟,可她女儿明明……”他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我身后的镜子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镜中的灰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李奶奶的脸。她对着镜子比划着手势,枯瘦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圆圈,圆圈中央逐渐浮现出一个日期:2003年8月12日。
“当年开发商强拆时,这里埋着一座貉仙庙。”陈默踢翻脚边的花盆,露出底下半块残碑,“施工队打死了守庙的老貉,它临死前诅咒所有住进来的人——每到月圆夜,它就会钻进人的梦里,吃掉他们关于‘失去’的记忆。”
我翻开苏雨桐的日记残页,最新一篇写着:陈默说要用活人记忆喂饱它,这样其他人就能活下来。可他口袋里的绒毛,为什么和那怪物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猫叫。我冲到阳台,看见李奶奶佝偻的身影在草丛里晃动,她怀里抱着的分明是只成年貉,灰黑色的皮毛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当她抬头时,我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绿色,瞳孔里倒映着我惊恐的脸。
“小林啊,”她的声音像晒干的丝瓜瓤,“你闻见艾草味了吗?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东西熏走貉仙的……”话音未落,那只貉突然朝我扑来,利爪划过我的手臂,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的血滴在阳台地砖上,竟勾勒出一个类似“忘”字的纹路。
陈默冲过来将我拽到身后,他的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伤疤,形状像极了貉的爪痕。“去顶楼天台!”他将艾草塞进我手里,“带上苏雨桐的镜子!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回头!”
我跌跌撞撞跑向楼梯间,怀里的日记掉出一张照片。那是苏雨桐和陈默的合影,背景是2003年的望月苑工地,两人中间蹲着那只灰貉,脖子上系着红绳——和李奶奶现在抱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顶楼铁门虚掩着。月光中,我看见天台上摆着七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望月苑:有的镜面爬满藤蔓,有的映着正在拆迁的废墟,最中央的镜子里,年轻的李奶奶正抱着一个啼哭的女婴,旁边站着穿施工服的陈默。
“它们会吃掉你关于‘遗憾’的记忆。”身后突然响起陈默的声音,却比平时低沉许多,“但有些记忆,是人活着的锚点。”
我转身时,看见陈默的脸正在月光下融化,灰黑色绒毛从他皮肤下钻出来,眼睛逐渐变成竖瞳。他身后的李奶奶抱着貉一步步逼近,两人嘴里同时发出沙哑的低吟:“把关于‘失去’的记忆给我们……”
艾草在手中熄灭的瞬间,我抓起苏雨桐的镜子砸向地面。碎裂的镜片中,无数个“我”同时举起碎片,每片玻璃都映着不同的记忆:三岁时摔碎的存钱罐,高考前夜撕毁的复习资料,去年冬天没能送出去的围巾……那些曾让我痛苦的遗憾,此刻都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这些记忆,我不打算忘记。”我握紧带血的镜片,朝着逼近的身影走去。陈默(或者说貉)的瞳孔突然收缩,它发出尖利的嘶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李奶奶怀里的貉挣扎着跳下地,钻进下水道时留下一撮绒毛,在月光下渐渐化作灰烬。
天亮时,陈默躺在天台角落,穿着保安制服,后颈的伤疤不见了。他醒来时一脸茫然,说自己昨晚值夜班时睡着了。我翻开苏雨桐的日记残页,发现最后一行字变了:当你不再害怕失去,它就再也吃不到你的记忆。
下楼时经过草丛,我捡到李奶奶的围巾,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病历单:苏雨桐,2003年8月12日,难产去世。照片里抱着貉的女孩,原来就是李奶奶的女儿,而陈默,曾是她的丈夫。
现在望月苑的拆迁公告换成了“历史文化保护区”,没人记得那些失踪的住户。只有我知道,每个月圆夜,七面镜子依然会在天台浮现,镜中的貉仙不再吞噬记忆,而是静静地望着月亮,像在守护着某些不该被忘记的东西。
我摸着手臂上愈合的爪痕,那里现在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很像一个“念”字。每当我写故事时,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总能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貉叫,像是在说:记住,不要忘记你所失去的,因为那些遗憾,才让我们成为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