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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我听见机械心脏停止的声音。
下沉的过程中,无数记忆碎片闪过。
八岁那年母亲在会所弹钢琴的背影。
十六岁被贺老爷子带回家时的忐忑。
二十三嫁给贺清远的幸福。
还有二十六岁生日那天,贺清远为了那架钢琴给点的天灯。
原来所有的爱,都是假的。
海水没过头顶时,我终于松开了攥着日记本的手。
泛黄的纸页在水中舒展开,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暖暖,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清远,宋暖跳下去了,要不要派人找找......
江玥玥脸色不太好,她只是想吓吓我,让我自己离开,没想到我会跳下去。
没事,她会游泳的,死不了。
之后的几天贺清远像是忘记了有宋暖这个人,尽心尽力照顾着江玥玥。
只是感觉心里空唠唠的。
江玥玥再一次对他发脾气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宋暖！赶紧给我回来,不要再闹了,我已经在马尔代夫准备好了婚礼,就等你了。
于此同时,我躺在国外的医院里。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贺老爷子和医生的谈话声。
他的身体没事吧。
机械心脏供血正常,只是以后别再做游泳了,很危险。
我缓慢的坐起来,冷眼看着他。
我知道自己不会死,跳海只是为了逃离贺清远和贺老爷子做的局。
只是没想到,还从江玥玥那里听到了别的。
原来当初他帮助妈妈,是因为他看上了这个小他三十多岁的女人。
原来我们家的一起苦难,都是他造成的。
他甚至要求妈妈把我卖进来。
一想到我若是没有和贺清远在一起,很可能也成为他的玩物,就无比恶心。
暖暖,你醒了。
他看到我冷漠的脸有些愧疚。
很抱歉,当年的事情没有和你说清楚,我确实在爱上了你妈妈。
把你买过来也是为了要挟她。
如今因为清远的原因,她死了,我也算断了这么多年的念想。
现在我已经时日不多了,我愿意放你自由。
还请你留住贺家唯一的血脉。
他苍老的手递过来一份股份转让书。
看到80%的股权转让的时候我愣了愣。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毫不犹豫的签下了名字。
这是他们贺家欠我的。
06
贺清远胃病发作那天,是在凌晨三点。
他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浸透了衬衫,恍惚间喊了声暖暖。
空荡的别墅里只有江玥玥不耐烦的抱怨。
怎么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你就不能忍忍
胃绞痛让他眼前发黑,摸索着想找点温水。
却在抽屉最深处发现了一张医院的孕检单,日期停在三个月前,姓名栏写着宋暖。
贺清远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孕检单上的字迹突然模糊,贺清远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扎进心脏。
他想起我跳海前那天,最后说的那句。
你害死了四条命。
怎么回事
江玥玥凑过来,眼神骤然变冷。
她怀孕了
贺清远猛地推开她,孕检单在指尖簌簌发抖。
原来我说的第四条命,是这个。
他激动的拨打我的电话。
他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有多么不容易。
当初查出他弱精症的时候,整个贺家都陷入了低迷的情绪里。
甚至一向疼爱他的贺老爷子都满眼失望。
只有我默默地陪着他治疗,每天监督他锻炼和吃药。
可是收到的只有忙音。
贺清远发疯似的翻遍了整个别墅。
在琴房的钢琴里,他找到了一本日记,扉页上是我的字迹。
今天去医院,医生说宝宝已经有胎心了,我该怎么和清远说这个好消息呢
之后的篇幅里,写满了我孕期的欣喜。
最后几页被水渍晕开,字迹模糊不清。
贺清远说要和我离婚完成江玥玥的梦想。
贺清远竟然逼我给他们当佣人。
贺清远说我是为了钱的女人,就算我脱光了给他的兄弟跳舞也甘之如饴。
......
贺清远......我不爱你了。
最后一篇停在跳海前一天。
宝宝,我们一起离开爸爸好不好
贺清远攥着日记本跪在地上。
他终于想起宋暖总说恶心,以为是肠胃不好。
却没想过她是有了孩子。
他的孩子,被他亲手逼进海里的孩子。
贺清远。
江玥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耐。
不过是个野种,你至于......
滚！
他猛地转身,眼里是江玥玥从未见过的杀意。
从今天起,你给我搬出去。
08
寻人启事贴满了整个城市。
贺清远推掉了所有会议,每天守在监控屏幕前,盯着海边的录像一帧帧看。
老管家叹了口气。
贺少,警方说那天的海浪有两米高,就算是专业游泳运动员......
闭嘴！
贺清远摔了茶杯,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她不会死的,她答应过要给我弹一辈子钢琴。
我看到了国内的报道,大家都在说他有多痴情。
可是,迟来的深情,狗都不要。
他把江玥玥带回来的那天。
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可怜江玥玥,我应该相信我们的那八年的。
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亲自打碎了所有的滤镜。
他如今的醒悟也不过是舍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
贺清远在海边坐了三天三夜。
海浪声里全是宋暖的声音,她说
清远,我学会游泳了。
这个戒指会永远刻着我们的名字
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听
他终于读懂了她的眼神那不是爱,是还债的决心,是被谎言困死的绝望。
贺少。
老管家递来一份报告
宋小姐的遗物找到了。
是那枚碎钻婚戒。
戒指内侧的刻字被宋暖磨掉了,只剩下模糊的痕迹。
贺清远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像八年前他为她点的天灯,终究还是熄灭了。
贺清远每天都睡在老宅的地下室里,手里还攥着那枚磨平刻痕的婚戒。
柜上摆着宋暖的参赛照片,她穿着月白色旗袍,发间别着他送的碎钻发卡。
那是他用随手买的赝品,她却当宝贝似的戴了三年。
贺少,老爷子交代过,地下室不能......
老管家的劝阻被摔门声截断。
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霉味,贺清远在最底层摸到个铁皮盒。
打开的瞬间,里面掉出一张清单。
和男朋友应该做的一百件事。
里面仅仅有十多项打了勾。
第十二项和男友去游乐园坐摩天轮旁边,红叉格外刺眼。
他说幼稚,那天我一个人去了,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突然下起雨。
贺清远突然想起结婚第二年宋暖的生日。
他看到江玥玥官宣的朋友圈,暗自伤神了一整天。
后来在她抽屉里看见未拆封的门票,才知道宋暖原本想约自己去游乐园。
第三十七项一起养只猫。
红叉旁歪歪扭扭写着：
他对猫毛过敏,可是我他和江玥玥在一起时,他明明伸手摸了她的猫。
清单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泰坦尼克号》的重映场。
贺清远记得那天自己在陪江玥玥挑礼服,打电话说下次吧。
票根右下角有她用铅笔写的小字：
原来杰克沉入海底时,露丝真的会觉得冷。
那晚回家,她缩在沙发上看这部电影。
眼睛肿得像桃子,自己却嫌她哭哭啼啼太矫情。
......
太多的红色印记随着贺清远的眼泪晕染开。
他手忙脚乱的擦着,却越来越糊成一团。
就像他失去的人,早已不复从前了。
周家的大公子在国外结婚。
贺清远虽然颓废却还是去参加了。
周家婚宴办的很大,新娘也很漂亮。
贺清远看着女人的背影,莫名觉得熟悉。
新娘宋暖,与周家公子相识于......
主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贺清远踉跄着撞翻了花柱。
宋暖！
他冲上台失态的抓住我的手腕。
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晏城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掌心轻轻按在我后腰。
贺总,这是内人,请自重。
内人
贺清远笑出泪来,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背。
你明明说过这辈子只嫁我一个人！
我盯着他无名指上空荡荡的戒痕,想起八年前他为我戴上婚戒的温度。
我抽出纸巾擦拭他溅在我婚纱上的酒渍。
贺清远,你和江玥玥换我心脏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周晏城握住我被掐红的手腕,语气淡淡的。
贺总若是喝醉了,我让人送您去休息室。
宋暖你敢走！
贺清远突然献宝似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
你看,我修好了戒指。
抱歉
我冷笑着扬起左手,粉色钻戒在无名指上很夺目。
周先生送我的是南非粉钻,比您这个克拉数大些。
贺清远的瞳孔猛缩,戒指盒掉在红毯上。
09
我以为我结婚之后贺清远就会死心。
毕竟周家的权势比他高很多。
可是还是低估了他疯的程度。
贺清远砸开了我在郊区的别墅。
江玥玥被捆在轮椅上,脸上有被殴打的痕迹。
她看见我时拼命摇头,漏出心脏处的手术疤痕。
把你的心脏换回来。
贺清远拽着我的手腕往地下室走。
我找了顶尖的医生,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清远！你疯了！
我停在手术灯前,看着江玥玥惊恐的脸。
贺清远跪在我面前,疯狂的扇自己巴掌。
对不起暖暖,我都是被这个女人骗了,她根本不是想回到我身边。
她早就查过了你的心脏可以供给她,所以才回国的。
你们现在就换回来。
江玥玥忽然发出含糊的呜咽。
贺清远猛地转身给了她一巴掌。
都是因为你暖暖才不原谅我的,你该死！
江玥玥胸前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我惊恐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疯成这样。
当时如此爱护江玥玥的人,现在可以随意的剜开她的心脏。
贺清远最后被警方带走了。
一周后,贺氏集团宣告破产的消息登上财经头条。
我站在贺老爷子的病床前看着他咽气。
我在周晏城的陪同下去了监狱,遇见贺清远
。他瘦得脱了形,西装松松垮在肩上,像具空壳。
宋暖。
他拦住电梯门,声音沙哑。
你还愿意来看我,是爱我的对吗
我冷漠的看着他,爱吗
谁会爱一个杀了自己父母的人呢
我知道错了。
他跪在地上。
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和孩子......
我有些疑惑,当初可以对我那么残忍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回头呢
是发现了江玥玥不会像我一样对他温柔体贴。
还是我怀了他们贺家最后的血脉。
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一丝愧疚。
没有孩子。
孩子早就在我签下股权转让书之后就没了。
我怎么可能留下杀害我父母的凶手的骨肉。
精明了一辈子的贺老爷子却在最后时刻断送了贺家。
或许这就是他这这辈子做的坏事的报应。
我递给贺清远那张最后的检查单。
上面的孩子已经能看出一点轮廓。
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我看见贺清远跪在地上,指尖徒劳地想要抓住那张检查单。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像极了八年前在琴房里,为我调试钢琴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为他弹奏《致爱丽丝》了。
10
暖暖,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周晏城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和他的婚礼其实是假的,贺清远不停的在网上发布我的信息想要找到我。
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索性就让他彻底死心。
不得不说周晏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是当初那项钢琴比赛的银奖。
我就得当时在后台,他饶有兴趣的对我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打败。
可是,婚姻就像是一座坟墓。
当年,我和贺清远如此相爱,却还是没有善终,或许萤火之间的惺惺相惜该有些距离。
我抽出了手,温柔的看着他：抱歉,我很欣赏你,可是,我想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周晏城苦笑。
其实当年在赛后,我本想约你里到勃兰登堡门看雪。
我看向远方的花海,记忆里闪过曾经那个站台台上耀眼的宋暖。
下次赛后,还有机会。
我依旧会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