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沧月,玄门当代唯一的亲传弟子,未来的门主。
他们都说我天赋异禀,百年难遇。
可我遇见了渡厄。
他是佛门圣子,宝相庄严,不染尘埃。
第一次见他,在两派论道大会。
他端坐莲台,辩法如莲,舌灿金光。
我当时就想,这和尚,真TM好看。
好看得,让我忘了我是玄门的人,他是佛门的狗。
哦不,圣子。
沧月施主,何故一直盯着贫僧他含笑开口,声音像山涧清泉。
我脸一热,梗着脖子:看你好看,不行
满场哗然。
玄门长老气得胡子直翘。
佛门那边,几个老和尚脸都绿了。
他却依旧带笑:皮相虚妄,施主着相了。
我呸。
虚伪。
那之后,我像着了魔。
玄门事务我抛诸脑后,整天琢磨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师父气得用戒尺抽我:你忘了玄佛不两立忘了百年前佛门如何暗算我玄门至宝
我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没忘。可我就是想见他。
孽障!师父痛心疾首。
孽障就孽障吧。
我偷了玄门信物,潜入佛门禁地须弥山。
被发现时,差点被那群护山金刚打成肉泥。
是他救了我。
她是我故人,一时迷途,还望诸位长老海涵。
他把我藏在他禅房,给我上药。
你图什么他问,语气里第一次有了无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
图你。我答得干脆。
他沉默了,眼神复杂。
沧月,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玄门佛门那点破事我不服。
道不同。他声音低下去,贫僧已立誓,此生献于我佛。
那我跟你一起信佛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有震惊,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胡闹!他呵斥。
我以为他对我无意。
可他还是会偷偷下山,在玄门与佛门交界处的破庙等我。
我们聊玄门道法,聊佛门经文。
他会给我讲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我会给他演示玄门引雷的符咒。
他说:你的道,杀伐气太重。
我说:你的佛,太不食人间烟火。
他说:烟火缭乱,易失本心。
我说:没有烟火,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会叹气,然后给我一块他亲手做的素饼。
那段日子,苦,也甜。
甜的是能看见他,苦的是我们之间那道鸿沟。
我为他,背弃师门训诫。
我为他,放弃了玄门新秀大比的魁首。
我为他,甚至偷阅禁书,想找到化解两派恩怨的法子。
玄门上下,对我失望透顶。
沧月,你再执迷不悟,休怪为师清理门户!师父最后通牒。
我咬牙:弟子不悔。
我以为,我的付出,他能看见。
我以为,我的深情,能融化他那颗佛心。
直到,玄门至宝镇魂灯失窃。
所有证据,都指向佛门。
两派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师父重病,玄门群龙无首。
我临危受命,率领弟子前往佛门要人,要灯。
须弥山下,佛光普照。
渡厄站在佛门队伍最前方。
依旧白衣胜雪,依旧宝相庄严。
只是看我的眼神,冷得像冰。
渡厄,镇魂灯是不是你们偷的我问,声音发颤。
是。他答得平静。
我如遭雷击。
为什么
为我佛门大兴。
那我呢我们之间算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垂眸,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沧月施主,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
我TM差点把岸给掀了!
所以,以前种种,都是假的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镇魂灯
他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一个佛门圣子!好一个渡厄!
我拔剑,指向他:今日,我沧月便要看看,是你佛门金身厉害,还是我玄门剑法更强!
一场恶战。
玄门弟子死伤惨重。
我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剑尖终于抵上他的喉咙。
你还有什么话说我问,血从我嘴角溢出。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波动,像怜悯,又像不忍。
沧月,收手吧。你斗不过佛门。
我偏要斗!
他突然抬手,一掌拍在我丹田。
剧痛。
灵力如潮水般从我体内散去。
我软软倒下,看着他。
为什么…
佛门不能败。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镇魂灯,确为我佛门所需。它能助我…勘破最后一层桎梏,证道菩萨。
原来如此。
为了他的道,我可以被牺牲。
我的一切,都可以被牺牲。
渡厄…我气若游丝,你好狠的心。
他闭上眼,不再看我。
带走。他对手下说。
我被佛门弟子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囚禁在须弥山底的寒冰狱。
暗无天日。
寒气刺骨。
我的修为,被他那一掌废了大半。
心,也死了。
我曾以为,他是渡我出苦海的厄。
却原来,他是我命中最大的劫。
渡厄,渡厄。
渡尽了天下人,唯独不渡我。
也好。
从此,再无牵挂。
在寒冰狱,我待了三个月。
每日,只有冰冷的馒头和雪水。
佛门弟子会来给我讲经,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呸。
老娘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成个屁的佛。
我开始琢磨怎么逃出去。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渡厄圣子,将于下月十五,以镇魂灯为引,点燃佛火,成就菩萨金身。
届时,万佛朝宗,佛光普照三界。
而我玄门,将彻底沦为佛门附庸,甚至被抹杀。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渡厄,你真行。
为了你的大道,连旧情都不顾了。
也对,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旧情。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
罢了。
这条命,给你。
这座玄门,我不能让你毁了。
十五那天,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玄门秘法,冲开了寒冰狱的禁制。
代价是,五脏俱焚,寿元大损。
我不在乎。
我冲上须弥山巅。
祭天台上,渡厄盘膝而坐。
镇魂灯悬于他头顶,散发着幽幽光芒,正被他炼化。
他周身佛光大盛,显然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渡厄!我嘶吼。
他睁开眼,看到我,眉头微蹙。
沧月你怎会在此
我来送你一份大礼!
我祭出师父在我下山前交给我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同归。
此符一旦催动,施术者与百丈内修为最高者,神魂俱灭,玉石俱焚。
沧月,不要!他第一次失态,声音里带着惊惶。
晚了!
我催动符箓。
金光爆射,符文流转。
巨大的毁灭气息笼罩了整个祭天台。
我沧月此生,眼瞎心盲,错付一人。今日,便以我残躯,与你这伪善佛子,同赴黄泉!
不——!
他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感觉到神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剧痛之后,是无边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见他朝我扑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
呵。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一切都结束了。
玄门,师父,我对不起你们。
但至少,我阻止了这个伪君子。
值了。
2
我以为我会死。
魂飞魄散那种。
但当我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桃花林里。
身上穿着的,是我刚入玄门时的青色道袍。
我抬手,白嫩小巧。
这不是我的手!
至少,不是我被囚禁后那双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手。
我猛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
这是玄门后山的桃花林。
我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
师妹,你醒啦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扭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大师兄,凌云。
他还很年轻,脸上没有后来因我而起的愁苦。
师兄我试探着开口,声音稚嫩。
嗯,师父让你醒了就去前殿,说是有要事宣布。凌云笑道。
我脑子嗡嗡作响。
我…回来了
回到了什么时候
我踉跄着跑到水边,看清了水面倒影。
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青涩,却已初具风华。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渡厄那年的样子。
我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
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
老天有眼!
我沧月,回来了!
渡厄,你等着!
这一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不,不对。
血债血偿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爱的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
我深吸一口气。
沧月啊沧月,你怎么还想着他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值得吗
不值得。
这一世,我不要再为什么狗屁爱情活。
我要为玄门,为师父,为自己活。
至于渡厄…
他是谁
不认识。
从今往后,我与他,形同陌路。
不,连陌路都不配。
他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否则,我不介意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佛门圣子
呵。
这一世,玄门必将凌驾于佛门之上!
我站起身,眼神坚定。
哀莫大于心死。
对渡厄,我已然心死。
剩下的,只有刻骨的冷漠,和对玄门未来的筹谋。
前殿。
师父端坐高堂,长老分列两旁。
气氛肃穆。
月儿,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与你商议。师父开口。
师父请讲。
佛门圣子渡厄,不日将来我玄门论道。为师想让你…作为玄门代表,与他切磋一二。
我心头一凛。
来了。
剧情还是按部就班地来了。
上一世,我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
这一世…
我抬头,对上师父探寻的目光。
师父,弟子以为不妥。
哦为何
弟子年轻识浅,怕坠了玄门威名。不如让凌云师兄去我把凌云推出来。
凌云一愣,随即挺胸:师父,弟子愿往!
师父深深看了我一眼:月儿,你可是怕了
弟子不是怕,只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我微微一笑,区区佛门圣子,何须我亲自出马
这话狂妄。
但符合我以前的性子。
师父捋须:好!有志气!那就依你。不过,你仍需在旁观摩,不可懈怠。
是,师父。
我低头,掩去眼底的冰冷。
渡厄。
这一世,你我之间,再无纠葛。
我的世界,你,不配再踏入。
我开始疯狂修炼。
前世的经验,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
我的修为一日千里。
玄门所有人都惊叹于我的进步。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付出了什么。
那些日夜不休的苦修,那些在生死边缘的徘徊。
都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
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为了,玄门的未来。
佛门圣子渡厄,如期而至。
依旧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圣洁模样。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湖,再无波澜。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冷淡,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直接无视。
论道开始。
凌云师兄虽然尽力,但到底不如渡厄那般舌灿莲花,言辞机锋。
很快便落了下风。
玄门长老们脸色有些难看。
渡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呵。
想激我出手
我偏不如你意。
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沧月施主,何不出手指点一二渡厄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放下茶杯,淡然一笑:圣子说笑了。我玄门人才济济,还轮不到我这个小辈置喙。凌云师兄只是今日状态不佳罢了。
我给凌云使了个眼色。
凌云会意,立刻道:圣子佛法精深,凌云佩服。今日确实状态不佳,改日再向圣子讨教。
渡厄眉头微蹙。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地认输。
这不像我。
以前的我,骄傲,好胜,绝不会容忍玄门在佛门面前丢脸。
沧月施主,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他意有所指。
哦传闻中我是什么样我反问。
传闻沧月施主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对佛门…似乎颇有微词。
传闻而已,圣子何必当真。我轻描淡写,玄佛两派,虽道不同,但亦可各自安好,互不干涉,不是吗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也表明了我的态度。
渡厄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那日之后,他数次想与我单独攀谈。
我都巧妙避开。
他派人送来的素斋点心,我原封不动退回。
他借口探讨玄学佛理,我让凌云师兄代为接待。
我的冷漠,肉眼可见。
我的疏离,毫不掩饰。
我能感觉到,他的困惑,他的不解。
甚至,还有一丝…失落
呵。
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你以为我是欲擒故纵
抱歉,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虚伪的脸。
你的一切,与我何干
我的世界,早已没有你的位置。
3
渡厄有些心绪不宁。
自那日论道之后,沧月对他的态度,便冷淡得如同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他记忆中的沧月,骄傲,热烈,像一团火。
会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言而炸毛。
会因为他多看别的女弟子一眼而生闷气。
会为了见他,不顾一切地闯入须弥山。
可眼前的沧月,冷静,理智,甚至有些…无情。
她的眼神,再没有了以往看他时的痴迷和热切。
只有一片清明,和深不见底的淡漠。
他送去的素斋,她原封不动退回。
他想与她探讨佛法玄理,她让凌云代劳。
他甚至感觉到,她在刻意躲着他。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难道是上次论道,他言语间有所冒犯
不像。
她的冷淡,并非针对某件事,而是针对他这个人。
仿佛一夜之间,她对他的所有情愫,都烟消云散了。
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落。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习惯了她的追逐,她的热烈。
习惯了她像颗小太阳一样,围绕着他转。
虽然他嘴上说着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施主着相了。
但他内心深处,何尝不为这份炙热的感情而动容
只是,他是佛门圣子。
他有他的责任,他的使命。
他不能,也不敢,回应这份感情。
他怕自己沉沦,怕自己辜负佛祖的期望。
所以他只能用冷漠来伪装,用佛法来告诫。
他以为,只要他够坚定,她总有一天会知难而退。
可他没想到,她退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仿佛,她从未爱过他一般。
这让他无法接受。
一日,他终于在玄门后山堵到了她。
她正在练剑,剑气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与他记忆中那个娇憨任性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沧月。他开口。
她收剑,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
渡厄圣子,有何指教
这疏离的称呼,让他心头一刺。
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圣子说笑了。我与圣子,本就非亲非故,何来冷淡一说
可你以前…
以前她打断他,以前是我年少无知,错把鱼目当珍珠。如今幡然醒悟,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鱼目珍珠
她是在说,他连鱼目都算不上吗
渡厄只觉一股无名火起。
沧月!你休要强词夺理!你明明…
我明明怎样她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明明对你痴心一片,死缠烂打圣子是想听这个吗
他语塞。
渡厄,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渡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那股空落感,越来越强烈。
他想抓住她,想问清楚。
但他知道,他没有资格。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
是他,让她彻底死了心。
他回到佛门,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静心修行。
脑海中,全是沧月冷漠的眼神,和决绝的话语。
错把鱼目当珍珠…
两不相欠…
这些话,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开始反思。
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为了所谓的佛门大兴,为了所谓的证道菩萨,牺牲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子,值得吗
他想起了前世。
想起她被囚禁在寒冰狱时,那绝望而倔强的眼神。
想起她最后催动同归符时,那惨烈而悲壮的笑容。
想起她神魂俱灭前,看着他的那一眼,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一丝他不敢深思的痛楚。
心,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大道,为了众生。
其实,他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他害怕承担那份感情,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残忍的方式。
伤害她,抛弃她。
然后用佛法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大局。
何其可笑!
何其虚伪!
如果连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还谈什么普度众生
如果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他还修什么佛
渡厄突然明白了。
沧月,才是他此生最大的道。
是他必须渡过的劫。
也是他…唯一的光。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关于前世的线索。
他动用佛门秘法,回溯时光,窥探天机。
他看到了前世的种种。
看到了沧月为他付出的一切。
看到了她是如何在他冷漠的言语和行为下,一点点心死的。
看到了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狠狠割过。
痛彻心扉。
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弥补,想挽回。
但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前世的沧月,已经死了。
这一世的沧月,对他只有冷漠和厌恶。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他开始变得疯魔。
不理佛门事务,不问世事。
整日将自己关在禅房,一遍遍地刻着沧月的名字。
用自己的血。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减轻内心的痛苦和愧疚。
但他知道,没用的。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佛门长老们对他失望透顶。
圣子,你着相了!
圣子,你再这样下去,会毁了佛门百年基业!
他充耳不闻。
他只要沧月。
他只要她能再看他一眼,哪怕是恨他。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打探沧月的消息。
听说她修为大进,已经隐隐有玄门第一人的风范。
听说她带领玄门弟子,数次挫败了魔道的阴谋。
听说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叫凌云的年轻才俊,与她形影不离。
每听到一条关于她的消息,他的心就痛一分。
她过得越好,就越显得他当初的选择有多愚蠢。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玄门附近。
像个游魂一样,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练剑,看着她处理事务,看着她和凌云谈笑风生。
他不敢上前。
他怕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只能躲在暗处,像个卑微的偷窥者。
财富地位佛门圣子
在失去她的痛苦面前,这些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他宁愿用这一切,去换她一个回眸。
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回眸。
4
玄门与魔道在一处上古遗迹外对峙。
气氛紧张。
我站在玄门弟子最前方,神色冷峻。
这次遗迹关系到一件玄门失传已久的法宝,不容有失。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白影飘然而至。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何必动干戈。
是渡厄。
他瘦了,也憔悴了。
曾经不染尘埃的白衣,如今也沾染了些许风霜。
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血丝和痛苦。
看到他,我眉头微蹙。
他来干什么
渡厄圣子,此乃我玄门与魔道之事,与你佛门无关吧我冷冷开口。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沧月,我…我想帮你。
帮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玄门之事,何须佛门插手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
呵。我冷笑一声,圣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我听说,佛门最近因为圣子您疏于管理,可是出了不少乱子。
他的脸白了白。
沧月,我知道我以前错了。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好不好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哀求。
弥补我看着他,眼神冰冷,渡厄,你拿什么弥补弥补我前世被你一掌废掉的修为弥补我玄门因你而死的弟子还是弥补我那颗被你亲手捏碎的心
我的话,像一把把利刃,刺向他。
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凌云师兄,我们动手!
是!凌云应声,带领玄门弟子攻向魔道。
一场大战,再次爆发。
渡厄站在一旁,几次想插手帮我,都被我冰冷的眼神逼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浴血奋战,看着我身陷险境。
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大战结束,玄门惨胜。
我也受了不轻的伤。
凌云扶着我,关切地问:沧月,你怎么样
我没事,师兄。我对他笑了笑。
这笑容,刺痛了渡厄的眼。
他知道,这笑容,永远不会再对他绽放。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沧月,求你,原谅我。
他堂堂佛门圣子,竟然当众下跪。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看着他,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渡厄,你起来吧。我没有什么可以原谅你的。因为,我早已不恨你了。
不恨,是因为不在乎。
哀莫大于心死。
他懂。
那…那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卑微地仰视着我,让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渡厄,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皱眉,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很差劲,配不上你。他急切地说,但我会改,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我会把以前欠你的,都还给你。求你,别推开我。
他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圣子,你我道不同,不必强求。我语气平静,你还是回你的须弥山,好好做你的佛门圣子吧。玄门,不欢迎你。
说完,我转身,在凌云的搀扶下,带着玄门弟子离开。
没有再看他一眼。
渡厄跪在原地,看着我决绝的背影,心如刀绞。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我了。
不,他不能放弃。
他开始用各种笨拙的方式,试图挽回我。
他会偷偷潜入玄门,在我窗外放一束沾着露水的桃花。
他会派人送来各种珍稀的药材,说是给我疗伤。
他会不请自来,出现在玄门的山门外,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只为见我一面。
对于他送来的东西,我照单全收,然后转手分给门下弟子,或者拿去换修炼资源。
对于他的人,我直接无视。
偶尔遇见,也只是淡淡一句渡厄圣子,再无多余的话。
我的冷漠,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他痛苦,他绝望,但他没有放弃。
他甚至放下佛门圣子的身段,去学做我喜欢吃的桂花糕,虽然每次都做得焦黑难看。
他去修补我以前最喜欢待的那片桃花林,虽然笨手笨脚,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前世的过错。
但他不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些伤害,造成了,就再也无法愈合。
一日,凌云师兄找到我。
沧月,渡厄圣子他…在山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了,风雨无阻。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我正在看玄门卷宗,闻言,头也未抬。
与我何干
可是…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我打断他,他是佛门圣子,死不了。就算死了,也是他自作自受。
凌云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知道,我的心,已经硬如铁石。
对渡厄,再无半分怜悯。
也好。
这样的沧月,才能更好地带领玄门。
只是,他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个会为了佛门圣子闯山的少女。
那时的她,虽然任性,却也鲜活。
不像现在,强大,冷静,却也…孤独。
他有些心疼。
如果,当初没有渡厄,沧月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支持她。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
5
又是一年桃花开。
玄门后山,桃花灼灼。
我站在桃树下,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神色平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
你来了。
嗯。渡厄的声音,沙哑干涩。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僧衣,身形消瘦,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几年,他几乎散尽佛门家财,为玄门做了不少事。
修缮山门,捐赠典籍,甚至在几次玄门与外敌的冲突中,不顾自身安危,暗中相助。
玄门上下,对他从最初的敌视,到后来的漠视,再到如今的…一丝复杂。
只有我,对他始终如一的冷淡。
你找我何事我问。
沧月,我…他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我知道,我以前伤你太深。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我转身,看着他,你怎么赎用你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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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果你要,随时可以拿去。
我笑了。
渡厄,你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他眼神黯了黯。
那…你要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
我要你…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滚出玄门,滚出我的视线。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沧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加重语气,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踉跄后退,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我明白了。他惨然一笑,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凉,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蹒跚离去。
背影萧瑟,落寞。
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我看着他消失在桃花林深处,心中没有丝毫快意,也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一片空茫。
或许,从我重生那一刻起,我与他之间,就只剩下这些了。
凌云师兄从不远处走来,递给我一件披风。
夜深了,小心着凉。
谢谢师兄。我接过披风,披在身上。
他走了
嗯。
你…真的不后悔凌云问,语气有些担忧。
我摇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强求无益。
凌云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对他笑了笑。
是啊,我还有师兄,还有玄门。
我不是一个人。
至于渡厄…
就让他成为我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吧。
听说,渡厄回到佛门后,便卸去了圣子之位,自请进入苦禅洞面壁。
苦禅洞,是佛门惩戒犯下大错的弟子的地方。
进去的人,十死无生。
有人说,他疯了。
有人说,他是为了赎罪。
我听到这些消息,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几年后,玄门在我的带领下,日益兴盛,隐隐有超越佛门之势。
我和凌云师兄,也成了玄门内外公认的一对。
虽然我们之间,更多的是战友情和兄妹情。
但有个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
偶尔,我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白衣胜雪的佛门圣子。
想起他曾经的冷漠,也想起他后来的卑微。
心中,再无波澜。
只是会有些感慨。
不懂珍惜的人,终将一无所有。
而我,早已学会了爱自己。
这,就够了。
至于佛门苦禅洞里的那个人…
愿他,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真正参透他所追寻的佛吧。
虽然,那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我的未来,在玄门,在脚下。
一片坦途,光明璀璨。
至于爱情…
呵,那玩意儿,谁稀罕
老娘独美,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