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李家村,李竹山(李老汉)家中。
李竹山一家虽然也姓李的,但却非白虎山李家村的原住民。
因此在这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宗族血缘关系,跟李金顺、李金福兄弟等人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君泽依着记忆中的印象,找到了李竹山夫妇的住所,家中只有李竹山夫妇以及大嫂在家。
李君泽把他对顾青儿说的那套说辞,又添油加醋般的叙述了一遍给李竹山夫妇和大嫂。
原本以为这位久在山村的老父第一反应应该是无措,紧接着便应该由他主导家庭大事走向。
却没成想,李竹山听完他的话陷入了沉思,随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在哪里碰见的马匪探子?”
“他骑的什么马?是北马,还是羌马,亦或者是平常拉货的驮马?”
“他身上或马上有无明显特殊的标志?”
“他身上可携带有什么兵器?”
李竹山的问话又沉又稳。
李君泽听完李竹山的问话,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发现,前世这个跟他相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的生父,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
有了后来几十年生活经历的李君泽知道,能问出马匹种类来源这番话的老父亲,绝不仅是一个山村老汉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稳了稳心神,沉思了片刻。
记忆中那伙屠戮了白虎山李家村的马匪,后来好似是落网了。
但落网的地方却和陵阳城隔了很远,只是依稀听说,那是一伙流窜的兵匪,从北到南,沿途劫掠屠戮了不少地方。
很不幸,白虎山李家村,正好在他们途经的路上,倒不算是有意踩点来的。
“在村西十里外的一处茶摊,那两人骑的不似驮马,看着有点像驿站驿卒骑得快马……”李君泽假作回忆状。
李竹山听后,斩钉截铁道:“那就是北马了!”
北马,其实也可以叫做军马。
大昭地处南方,养马产马的地方寥寥无几。
能被充作军马使用的,只有在大昭王朝最北方的几处官府经营的北马厂出产的马匹。
因此军马也被称作‘北马’。
“咳,你继续说。”李竹山握拳捂嘴,干咳一声。
李君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刚才他故意提了一嘴驿站的‘快马’,没想到老爹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绝不是一个乡下农夫该有的见识和反应!
“嗯,再就是那两个人穿的虽然只是普通粗布劲装,可是言行间却有股行伍兵痞之气,其中一人手边却横着一副腰刀,跟陵阳城里衙役、捕班差人所配的刀具却不一样,看着像是军营里的制式兵刃……”
听到李君泽的这番描述,李竹山心里大抵有数了,这伙人怕不是一般马匪,而是有马的兵匪!
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李君泽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李竹山当即拍板道:“收拾东西,尽快进山!”
李竹山说的是进山,而非进城。
“孩他娘,把那罐盐,还有我放在橱里的那半包糖拿出来,进了山,日子可就没现在那么好过了。”
李竹山是行动派,三言两语间便已经下定决心。
他之所以要让孩子们进山,纯粹是因为李君泽在路上遇到了兵匪的探子,而西边正好是陵阳城的方向。
他不敢保证,这会儿他们举家进城,会不会正巧撞那伙兵匪枪口上。
进山最好的选择。
等过上十天半个月再回来,当属最为妥当。
李君泽的大嫂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一向没有太多主见。
眼瞅着公公拍板要进山,她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嘴上蠕动着嘴唇,最终没敢说出反对的话来。
但凡她是个性子泼辣的女子,当初公公和丈夫举债给叔子盖房的事,她就不可能同意。
李家大嫂是典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只会默默承受一切,眼下她的主心骨丈夫不在身边,莫说公公的话了。
就算是叔子说句话,她都未必敢反驳。
……
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妥当后,李竹山直接让老伴把家里那只下蛋的鸡给宰了。
左右马上要进山了。
带个活物进山不好饲养不说,还十分容易引起山里动物的警觉。
因此与其带个麻烦在身边,不如直接麻烦下肚!
“啧啧!香啊!这味道一闻就不简单,金福啊,我和你打赌,这绝对是鸡的香味!”
鸡正在锅里炖着,几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原本李家的门就没关结实,只是虚掩着的,因此很是轻易的被李金顺为首的几人长驱直入。
李金顺,也就是李金福的大哥,正是李家这一户的甲长。
李家村以李姓为主,但也有一些外姓存在。
譬如李君泽的妻子顾青儿,顾家。
还有像李君泽他们家这样的外来户。
作为李家村的少数外姓、外来户,他们无疑是倍受欺负的。
“李老哥,你半年前欠我的三百文钱,我至今都不曾跟你催要过吧?”
刚一进屋,大腹便便的李金顺当头就喝问了一句。
他目光从李家一干人身上扫过。
目光在李君泽大嫂和顾青儿身上少做停留,有那么一瞬间的贪婪却被李君泽看得清清楚楚。
李君泽心下当即一沉,李家这两兄弟已有取死之道!
不等李君泽父子说话,李金顺又开口:“我弟兄心又善,在你家欠债未还的情况下,又借了十斤白面给他,他不还也就罢了,你看给我弟兄打的。”
李金顺一把拉过眼睛乌青的李金福,指着他的面颊,神情逐渐阴郁:“我相信李老哥是厚道人,你说这事你家二郎有没有错?”
在李金顺的印象中,李老汉一直都是弱弱的性子,可惜他爹十年前就没了。
不然李金顺他爹一定不会让兄弟俩领着几个族人来找李竹山的麻烦。
毕竟当年李竹山来白虎山李家村的时候,硬是靠着一把残刀在李家村砍出的一席之地来的。
是个能单杀大虫的猛人!
李竹山抬眼看了眼李金顺,眼中没有一丝慌张,看向李君泽的目光中也没有半分责怪。
他已经从李君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认为李君泽做的没有错!
“李甲长,我儿是读过书的人,这点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他做事有分寸,也有见识,不是我一个村里老汉能比的。
你说他出手打的人。
那请问李甲长,我儿为何打他?
又是在何处打的,可有人证?
再有你说我儿向你弟兄借了十斤白面,十斤白面价值几何,李甲长应该比我清楚。
我家既已欠下那么多钱两,你弟兄又怎可能再借十斤白面给我儿?”
“当然,老汉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十斤白面的借据若真是我儿签下的,老汉我纵使砸锅卖铁,豁出去性命也定会凑齐还上,请问字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