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瑾也注意到，凤绾今日格外好看，面容婉约动人，鹅黄的衣裙飘逸，身段玲珑，至一截纤腰处狠狠收束。
孟长瑾有些失神，指尖微蜷。
今日打扮得这样用心，难道是为了见……谁？
凤绾仔细看向孟长瑾，才看到这人黑衣作底，衣摆绣着象牙白的祥云悠然。倒和自己这身鹅黄百褶裙相衬。
嗯，是巧，好像两人商量过似的。凤绾如此感想。
见对面孟长瑾盯着自己，不知想什么，凭借多年做死对头的素养，凤绾脑子一转，抢先开口：
“看什么看？我看花裳说得对，是你故意来模仿我。”
花裳：“……”姑娘啊你在说什么？我牵的红线，怎么姑娘还没接就断了？
思索未果，却无辜被怼的孟长瑾：“……”
那点莫名的紧张感散去，孟长瑾耷下眼皮，没什么笑意地弯了弯唇：“是啊，我就爱模仿别人。尤其是穿得好看的小姑娘。”
凤绾骄傲地抱胸，偏过头：“哼，我的衣品还用你说？”
每次见面，孟长瑾穿着都很讲究。衣着被他肯定，凤绾还是高兴的。
说她艳俗？果然是那穷酸秀才没什么眼光。
凤绾好心情地弯起眼眸，客套了两句：“你若想要，可以和我说，我倒可以帮你参谋选衣裳。”
孟长瑾眼睛微亮。
凤绾补充道，“若你实在喜欢我的衣裳，咳，我家铺子里有大号的同款式裙子，倒是可以送你……”
“……”他看上的是几件衣服？
孟长瑾磨了磨牙，“你自己留着穿吧。”
孟长瑾脾气来得快去得快，顿了下，又厚颜笑起来，“我骑马来的，天凉怕吹风，蹭你的马车走。”
说罢便一掀衣摆，迈着长腿率先上了马车。
凤绾损了孟长瑾，心情舒畅，噩梦带来的焦虑恐惧散了些。没同他计较。
花裳一脸认命，不知道姑娘真的喜欢过人吗？这种甜甜的气氛她感受不到嘛！
马车车轮滚了一炷香的时间，停在城东凤氏一家首饰铺子门前。
容安所就在铺子东边不远处。
首饰铺子的管事金伯弯腰迎出来。
金伯笑着问好：“东家好。二东家在容安所那边忙，午膳才来这边歇息。”
凤绾点点头：“金伯。”
得知弟弟凤笙不在，凤绾反而松了口气。想起梦中的事，她心情复杂，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曾最亲近的亲人。也好，能拖一时是一时。
“我们也去容安所看看，午膳再来。”
凤绾和金伯告别，留下马车，带着花裳和孟长瑾往容安所走去。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扑过来，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恳求凤绾：“姐姐，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求求姐姐啦。”
花裳面露不忍：“姑娘，你瞧这孩子真可怜，我们给他些吃食吧。”
凤绾目光微动，正要说什么。又有几个流民扑过来。
“姑娘也给我点吃的吧！”
“我也要！我也饿了一天了！”
凤绾视线扫过去，几个大男人衣衫破烂，浑身散发恶臭，黑黢黢的脏手几乎碰到她明净的裙摆。
几个男人目光贪婪，盯着凤绾白嫩漂亮的脸蛋，咽了咽口水。
这几个流民不过是瞧着小姑娘没带几个人，年轻，又面软，便打了主意，道德绑架，想要占便宜！
凤绾久浸商场怎会不明白这点？她嫌恶地皱眉，朝身穿布衣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心领神会，大步上前，一脚踹倒一排流民，不等几人惨叫，便提着拳头狠狠地揍。
“啊啊！打人啦！”
“救命啊！有人欺压良民啊！”
“姑奶奶，饶命啊！真不敢了！”
最后实在扛不住拳打脚踢，缩成一团发抖求饶。
护卫按照凤绾的吩咐停了手，稳稳站着，大声道：
“诸位听着。我们东家说了，凤氏容安所粥铺的粮食见者有份，请君来领。但——”
话音一转，眼神冷厉扫过去，
“若有不长眼的，放着粥铺不去，来东家面前放肆，便别怪凤家收回粥铺，滴米不放！”
听到收回粥铺，周围喝着粥看热闹的流民，纷纷脸色一变。
“哐！”护卫一晃刀鞘，凶神恶煞。
流民不敢造次，纷纷缩回脑袋，转头对地上打滚的几人恶狠狠的，围上来把几人拖到角落去，又踢又踹。
花裳有些后怕，拍了拍胸口：“没想到这些流民如此野蛮！还好主子理智！”
她也该长个心眼儿，在流民堆里施舍粮食，如同小孩抱金走在闹市，不但不会被感激，反而会被生吞活剥了。
还好，姑娘冰雪聪明！
花裳星星眼，崇拜地看向姑娘。
孟长瑾也目露赞赏。
凤绾笑了笑，想谦虚几句。
那小脏孩却哼了一声：
“虚伪的大人！那些大叔只是要些食物罢了。你不爱给就算，竟然还指使手下欺负人！”
她脏兮兮的，看不清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小脸上的怒火，朝凤绾吼道，
“有钱就能随便欺负别人吗？恶毒的女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凤绾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小脏孩缩了缩脖子，立马闭了嘴。
色厉内荏的小孩。听声音还是个男孩子。
凤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看来不是梦中帮助施媛儿的，那位神医贺老的孙女。
瞧他一副瑟瑟发抖还要倔的小模样，凤绾没想为难他。淡淡收回视线抬脚要走。
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媛儿款步而来，一袭茶白色襦裙，袖子绕着一条月白色绦带，行动间飘然若仙。
她面带微笑，气质温婉，语气温和却不赞同：“凤姑娘，怎能如此凶地对待一个幼童？”
“更何况，这孩子说得没错，凤姑娘是不该仗着财势，欺负这些可怜难民的。”
转头看向那小孩，带着歉意，无奈一笑，“凤姑娘性子急躁了些，我代她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怀。”
说罢微微俯身，眉眼温柔似水。
这个姐姐比那女人温柔多了！脏小孩顿时生出好感。
不知为何，她对这位姐姐总有种亲近感。
脏小孩晃晃脑袋，这位姐姐温柔又面善，可比那个可恶的凤姐姐善良多了！
她喜欢这位姐姐很正常！
脏小孩乖乖朝这位姐姐说没事的，随后鄙夷地看了眼凤绾。
这个凤姐姐虽然更好看，但实在恶毒！她才不喜欢她！
等她家老头找来，定要好好用毒，整得这女人哭爹喊娘！
凤绾察觉到她的视线，淡声问：“眼睛不好，需要我帮你治一治吗？”
搞笑，她可是药谷的少主，这女人看过几本医书给她看病？脏小孩轻蔑地嗤笑：“你？会治什么？”
凤绾：“你这斜眼看人的毛病，我看扇一巴掌才好。”
脏小孩：“……”这女人没救了！她要毒哑她！
凤绾不想理她，直接看向施媛儿：“我记得吩咐过，府里进贼，要施姑娘在霜兰苑好好待着。”
“这个啊。”施媛儿仿佛才想起来解释，不急不躁地抚了下耳畔碎发，抿唇微笑，
“凤笙弟弟知道府里进贼，担忧府里不安全，便着人接我来他身边。”
“我们姐弟多日未见，也甚是想念。笙儿一片拳拳关心，我不好拒绝。便违背了凤姑娘的话。”
施媛儿笑容温柔依旧，却暗含着一丝快意，“凤姑娘是笙儿的亲姐姐，想必也是因为笙儿担心，才来这的吧？”
脏小孩“切”了声：“她这种恶毒女人，哪会有人担心她啊。”
说完又暗戳戳瞥了眼凤绾，见她脸色淡淡，显然又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差点气得嘴都歪了。
竟然把她当空气？她还不理这臭女人呢！哼！
脏小孩转头拉了拉施姐姐的袖口，乖乖道：“施姐姐，那群大叔还没有饭吃呢，姐姐可怜可怜他们吧。”
施媛儿清浅一笑，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自然可以。”
说罢，转身吩咐两个婢女，就地向难民分发糕点、酥饼。
想起凤绾的话，脏小孩紧张地看着施姐姐发食物。
那些大叔拿过食物，朝施媛儿千恩万谢，嘴里念叨“仙女下凡”“人美心善”，随后默默离开。
施媛儿抿唇一笑，阳光洒下来，仿佛散发着层光。
一片和睦静好。
凤绾所说的，施舍食物引发的暴动，连影都没有！
脏小孩放下心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帮忙分发食物。
她看向施媛儿满眼崇拜。对凤绾更加鄙夷了。
难民暴动什么的，果然是那女人鬼扯！定是她心坏，故意欺负难民大叔的！
施媛儿神女施善的模样，赢得不少赞许目光。
花裳却看得明白。那些难民欺软怕硬，被姑娘敲打一番，现在不敢造次，倒让施媛儿捡了便宜。
她气得咬牙，她家姑娘当了坏人，倒让施媛儿白白装好人！
明明姑娘搭粥棚、建住处！甚至施媛儿分发的食物，都是花她家姑娘的钱买的！一群不长眼的！
阴差阳错又当回了施媛儿的垫脚石和恶毒女配。凤绾心想，善心这玩意儿，可真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
首先那小孩脏到打结的头发，还带着跳蚤，她肯定摸不下去。更别说亲手发食物，和难民的脏手接触了。
不过她有钱，让仆人代劳，施粥、搭建容安所不是一样？非得亲力亲为，才算善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