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总说:你是姐姐,你弟过得好,你脸上才光彩。
所以22岁工作,我每月工资打给她60%.
25岁弟弟考研失败要复读,我替他交了3万补习费.
28岁我用攒了五年的钱在省城买40平小公寓,她指着房产证笑.
反正你以后要嫁人,这房空着也是空着。
直到上周三,她坐在我新买的沙发上,把弟弟的彩礼清单拍在茶几上.
小砚对象要38万,你卖了那房,凑上15万就行。
我没接话,起身从书房抱出个铁皮盒。
里面是从实习起每笔转账的截图、银行回单,甚至还有2018年她住院时我签的手术费垫付单。
2006年8月,实习工资1800,转您800;
2010年12月,您说弟弟要换手机,转2500;
2021年3月,您住院手术费5万……
我一页页翻。
妈,这些年我一共转了27万8千。
您说我是姐姐该帮衬,可您算过么
我攒这房子的钱,是每天画插画到凌晨两点,是推了所有同学聚会省出来的。
她的脸白了:你这是要跟我算账
不是算账,是说清边界。
顾衡从身后搂住我,把一份法律意见书推过去。
林女士的婚前房产受法律保护,没人能强迫她卖。
那天之后,我妈再没提过卖房的事。
倒是弟弟发来消息:姐,我跟对象商量了,彩礼我们自己攒。以前是我不懂事。
原来有些应该,说破了,反而松快。
1
我正对着电脑修改甲方的第12版方案,手机在桌角嗡嗡作响。
屏幕亮起,当妈字跳出来时,我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清如啊,你弟弟的亲事要黄了。
苏凤华的大嗓门直接冲进我的耳朵。
女方要二十万彩礼,你弟弟只攒了五万。
我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妈,我上个月刚给小砚转了三千块交房租。
那点钱有什么用
她提高了声音。
你不是有一套婚前买的小公寓吗
卖了!
凑够这二十万,你弟媳妇进了门,我这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套40平的小公寓是我28岁那年,用攒了五年的工资加上接插画私活的钱全款买的。
签购房合同那天,中介说林小姐真有远见,我躲在售楼处的厕所里哭了十分钟。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窝。
妈,那房子是婚前财产。
我的喉咙发紧,卖了我住哪儿
你嫁给了顾衡,还能没地方住
苏凤华嗤笑一声。
你是姐姐,长姐如母,你懂不懂
你弟弟过得好,你脸上才有光彩。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待修改红色标记。
突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出的工资条。
2016年刚毕业在广告公司实习,月薪三千五,苏凤华每隔一周就打一次电话。
你弟弟要报英语班
我这个月药费超支了
你爸爸走得早,妈就靠你了。
后来工资涨到八千,她直接要求每月转五千。
理由是帮你存着,以后给你当嫁妆。
可我结婚时,她只给了两床新棉被,说钱都贴补你弟弟念大学了。
我考虑一下。
我按下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
傍晚顾衡回来时,我正对着冰箱发呆。
他脱下西装挂好,从后面抱住我。
看你脸色不对,怎么了
我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翻出来递给他。
他垂眸看完,拇指轻轻拂过我发红的眼尾。
那套房是你婚前全款买的,从法律上来说和我们的婚后财产没有关系。
可她是我妈。我的声音颤抖着。
我实习时她住院,三万五的手术费是我借的网贷。
小砚考研报班花了两万,她打电话说‘你弟弟有出息,你也光荣’。
去年她摔了腿,我请假回去照顾了二十天,她却怪我没多带点钱……
顾衡拿了一杯温水塞到我手里。
你还记得吗,上次整理书房时你翻出一个旧U盘
他蹲下来和我平视。
里面存着你从实习开始的所有转账记录,还有给小砚交学费的电子回单,给阿姨付医药费的缴费凭证。
我猛地抬起头。
那是我去年整理旧物时,鬼使神差保存下来的。
当时只觉得记个数而已,现在突然明白,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早就替我喊冤了。
明天开始,把这些记录按时间顺序整理出来。
顾衡帮我擦掉眼泪。
不是要和谁算账,是让你看清,有些‘亲情’到底有多沉重。
深夜,我摸黑走进书房。
月光透过纱窗,在书桌上投下一片银白。
那个蓝色的旧U盘静静地躺在抽屉最里面,塑料壳上还沾着大学时贴的卡通贴纸。
我把它插进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
2016
-
07
-
15
转账给苏凤华
2000元的记录跳了出来。
那是我实习第一个月发工资,扣除房租和饭钱后,咬着牙转的家用。
鼠标悬停在新建文件夹按钮上,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大概要和这些数字熬个通宵了。
2
我熬了三个大夜。
第一个夜。
我翻出2016年7月的转账记录。
实习工资3500,交完800房租,啃了半个月馒头就咸菜,转了2000给我妈。
备注栏里她当时发的语音还在。
你弟英语班差两千,先垫上。
我盯着备注里那个垫字笑了,后来这钱她提都没提过。
第二个夜。
翻到2018年11月的网贷还款记录。
我妈突发胆囊炎要手术,她在电话里哭。
你爸走得早,妈就剩半条命了。
我咬着牙借了35000,分期12个月,每月还3200。
那半年我白天跑广告公司。
晚上给人画插画。
有次画到凌晨三点,铅笔戳破了手指。
血滴在画稿上,客户嫌晦气扣了我500块。
第三个夜。
是2020年9月的研究生学费缴费单。
我弟考研报班,我妈说。
你弟要是考上了,咱们家就出第一个研究生。
我数了数银行卡余额。
刚攒的3万,那是我打算报插画进阶课的钱。
转出去那天,我在公司厕所哭了十分钟,怕同事听见,咬着袖子抽噎。
顾衡给我煮了三次热汤,最后一次端进来时,我正盯着2022年的转账汇总发呆。
七年,总共转了287600块。
他摸了摸我发青的眼尾。
明天回趟家吧。
周六早上我拎着文件袋上了高铁。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砚打来的。
姐。他声音发颤。
妈昨天说让我劝你卖房,可我...
我真不知道这些年家里用的钱都是你的。
她只说家里难,让我好好读书...
我捏着文件袋的手松了松:我知道。
老家的单元楼还是老样子,墙皮掉得像地图。
推开门,我妈正往桌上摆酱牛肉,见我进来眼睛一亮。
如如回来啦
快坐,你弟说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妈特意买了...
妈,我把文件袋搁在桌上,我不是来做饭的。
陈砚缩在沙发角搓手,我妈脸上的笑僵了一半。
你这孩子,又闹什么脾气
我抽出第一页转账单。
2016年7月15号,我实习第一个月转的2000。
手指划过第二页。
2018年11月23号,网贷垫的手术费35000,分期利息我还了3200。
第三页是考研班缴费单。
2020年9月5号。
你说‘弟弟有出息你也光荣’,我转了2万,那是我准备学画画的钱。
我妈扯了扯围裙:当姐的帮弟弟怎么了
帮可以!
我抽出最后一张汇总表拍在她面前。
但不是拿我的命去填。
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我攒首付时每天只吃一顿饭,你说‘女孩子要什么房子’
我结婚时你只给两床被子,说‘钱都贴补你弟了’
可你知道我婚礼前三天还在熬夜画商稿凑份子钱吗
陈砚突然站起来:姐,我...我不知道这些。
我抬头看他,他眼里有水光。
我以为家里就靠妈那点退休金,所以拼命读书想早点赚钱。
可原来...原来都是你在扛。
我妈不说话了,手指绞着围裙边,指甲盖泛白。
我把文件推过去。
这些不是要和你算账。
是想让你知道,我也会累,也会疼。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我妈突然伸手摸那些纸,指尖碰到2018年的网贷记录时抖了一下。
她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如如...妈...
先吃饭吧。我打断她。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照在我妈斑白的头发上。
她夹了块酱牛肉放进我碗里,这次没说给你弟留着。
陈砚突然说:姐,我下个月发工资,先转你五千。
我没接话,低头扒饭。
碗底的牛肉压得我心口发暖,又发疼。
晚上要走时,我妈送我到楼下。
她攥着文件袋的手没松:这些...我再看看。
我点头,转身往公交站走。走了两步听见她喊:如如!
回头看,她站在风里,身影比记忆中小了一圈。
那房...你要不想卖,就不卖。
我没说话,加快脚步。
眼泪砸在手机屏上,顾衡的消息弹出来:我煮了粥,等你。
风灌进领口,凉丝丝的,可我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沉了。
3
推开门时,厨房飘来小米粥的甜香。
顾衡系着我买的蓝条纹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汤勺。
回来了
我脱鞋的动作顿了顿。
玄关暖黄的光打在他镜片上,把那些话都泡软了。
白天在妈那儿翻出的转账单。
压在碗底的酱牛肉。
弟弟红着眼眶说姐我错了的脸,突然都涌上来。
粥在锅里温着。
他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包,指尖碰到我冰凉的手背。
手怎么这么凉
我吸了吸鼻子,跟着他进厨房。
砂锅里的米咕嘟咕嘟滚着,像小时候外婆熬的那锅。
妈说不卖房了。
我舀了勺粥,烫得直哈气。
吃饭时给我夹牛肉,没说留着给小砚。
顾衡把切好的酱菜推过来。
你做得很好。
他声音轻得像粥里的热气。
既守住了底线,又没把路堵死。
我突然笑了:你昨天还说‘要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昨天是怕你心软。
他用筷子尖戳了戳我碗里的枣。
今天看你把账算得明明白白,又怕你太硬。
手机在客厅响了一声。
我擦了擦手去看,是条微信。
陈砚发来的转账提醒,附了句:姐,这月工资发了,五千。
我点开头像。
他的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
最新一条是加班到十点拍的公司楼下路灯,配文程序员的命也是命。
以前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心没肺,现在看那盏路灯都泛着点可怜。
没收顾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我点了取消收款:他刚工作,房租都要押一付三。
你啊。他揉了揉我头发。
嘴上说要划清界限,心还是软的。
接下来三天,变化像春天的草芽似的冒出来。
周二下班时,手机在包里震得发烫——是妈打来的。
接起来前我深吸了两口气,结果她只说。
如如,我在超市看见你爱吃的糖炒栗子,称了半斤,要给你寄过去不
不用,我周末回家拿。话出口我自己都愣了。
以前她打电话,不是小砚要买新电脑就是你弟女朋友说想要金镯子,这次...
行。她声音里带点雀跃。
我再给你熬点萝卜干,你不是说公司同事爱吃
挂了电话,我盯着通话记录看了半天。
顾衡从书房探出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突然有点慌。
这种不带着要求的关心,我有十年没尝过了。
周五晚上,我在画商稿。
顾衡窝在沙发上翻律考资料,突然说:你手机一直在闪。
我凑近看,是条陌生微信。
备注是李明,头像是张老照片,背景是厂子里的大烟囱。
点开头像详情,地址栏写着江阳市纺织厂宿舍。
那是我爸生前工作的地方。
林小姐,我是你爸的老同事李明。
消息框弹出来,有些事,关于你爸走前的...可能你该知道。
我手指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顾衡立刻放下书:怎么了
没事。我把手机塞进兜里,画笔下的线条歪了一道。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照在茶几上那袋没拆的糖炒栗子上。
是妈周三寄来的,还带着快递公司的冰袋。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声。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李明的新消息。
你爸走得急,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我这儿有他留的东西,你要是方便,下周来江阳
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画纸哗哗响。
顾衡的手覆在我后颈上,带着体温。
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盯着屏幕上的江阳两个字,喉咙发紧。
爸走的时候我才十岁,只记得他躺在医院白被子里,拉着我的手说如如要乖。
这些年妈总说你爸就剩张照片,可现在突然有人说...
再说吧。我关了手机屏幕,把画稿往怀里拢了拢。
顾衡没再问,只是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床头灯的光晕里,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
那是去年梅雨季漏的,顾衡说等天好就修。
现在裂痕还在,可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或许该修一修了。
比如妈心里的缝,比如爸没说完的话,比如...
手机在枕头下震了最后一下。
我摸出来,李明的消息停在对话框里,像颗没拆的炸弹。
你爸走前,总念叨‘对不住如如’。
我攥着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屋里暗下来。
顾衡翻了个身,胳膊自然地搭在我腰上。
他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一下下扫着我后颈。
有些事,或许该弄清楚了。
4
早上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发呆,顾衡端着豆浆推门进来。
他看我眼睛肿得像颗桃子,把杯子往床头柜一放。
请半天假,今天去江阳。
你怎么知道我摸了摸干涩的眼角。
昨晚我翻来覆去,他明明背对着我。
你揪我睡衣揪了半宿。
他蹲下来和我平视。
你爸的事,总得弄清楚。
高铁上我攥着手机,李明发了地址:纺织厂宿舍3栋201。
顾衡翻着法律手册,突然说。
要是你妈问,就说去见客户。
3栋楼外墙爬满爬山虎,201的铁门锈得厉害。
开门的老头头发全白,穿蓝布衫,领口洗得发白。
你是如如吧他笑出满脸褶子,和你爸一个模子刻的。
客厅摆着老木头沙发,茶几上压着张泛黄的合影。
我一眼认出中间穿工装的是我爸。
那是他在纺织厂当技术员时的照片,我小时候翻旧相册见过。
李明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磨得起毛。
你爸走前三天,把这塞我手里。
他指节敲了敲信封。
说‘要是我闺女过得憋屈了,你再给她’。
我手发抖,拆开信封。
里面有张照片,是十岁生日时拍的。
我抱着小熊蛋糕,爸蹲在旁边给我戴纸皇冠,妈站在后面皱着眉,因为蛋糕钱够给弟弟买半个月奶粉。
照片背面有爸的字迹:如如的十岁,是爸爸最开心的一天。
下面压着封信,信纸泛着黄,边角有霉斑。我吸了吸鼻子,展开:
如如,爸爸要走了。
医生说治不好,别让你妈花冤枉钱。
你妈总说‘儿子是根’,可爸爸知道,我闺女比谁都强。
抽屉最底层有个铁盒,是你五岁时非让我买的,你说要装‘全世界最宝贝的东西’。
铁盒里有把铜钥匙,能开老房子西墙第三块砖。
那是爸爸攒了十年的钱,怕你妈拿给你弟盖房娶媳妇。
不是不疼你弟,是怕他总靠姐姐,长不大。
等你能自己拿主意了,再去拿。爸爸相信你。
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团蓝墨水。
顾衡轻轻拍我背,我才发现自己在抽噎。
你爸走那天,攥着我手说‘对不住如如’。
李明递来茶杯。
他说你妈太倔,他在时能拦着点,他走了,怕你受委屈。
老房子是爸单位分的,我上初中时妈嫌小,搬去了弟弟出生后分的两居室。
西墙第三块砖——我记得。
小时候和弟弟玩过家家,我拿粉笔在那块砖上画过小兔子。
回家路上我一句话没说。
顾衡把车停在楼下,从储物箱里掏出个铁盒。
你上次收拾旧物,说要扔,我偷偷收着了。
他晃了晃,里面有金属碰撞声。
我打开铁盒,最上面是颗玻璃弹珠,是爸用工资给我换的。
那天弟弟哭着要变形金刚。
妈说闺女玩什么弹珠。
爸蹲在玩具摊前和老板磨了半小时。
弹珠下压着把铜钥匙,生了薄锈,刻着1998.10.20——我生日。
晚上十点,手机在茶几上炸响。
是妈,我接起来:如如啊,你李叔找你干啥
她声音比平时软,是不是你爸...留了啥东西
我捏着信的手发紧。
就聊了聊爸以前的事。我说。
那啥...她顿了顿。
你弟对象家要八万八彩礼,房子得加女方名。
你看你那套小公寓...
妈,我困了。我挂了电话。
手机立刻又震,是妈发来的语音:如如,你是姐姐,得帮衬弟弟...
我盯着茶几上的铁盒,铜钥匙在台灯下泛着暗光。
窗外起风了,吹得窗帘哗啦响。
有些事,可能比我想的更复杂。
5
这半个月我手机一响就犯怵。
妈每天要打三通电话,开头是今天天气好。
绕三圈准落到你弟对象催彩礼。
我装聋作哑,她就改发语音,循环播放长姐如母那套。
顾衡把手机拿过去设了免打扰,屏幕还是亮得像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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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周三下班,我刚掏出钥匙,隔壁王阿姨端着碗饺子堵在门口。
如如,阿姨跟你说个事。
她往楼道里看了眼,声音压得像说秘密。
这两天我在小区公园遛弯,瞅见你妈跟俩男的唠得热乎。
穿西装打领带的,不像咱们这片人。
我手一抖,饺子汤溅到鞋尖。
啥时候的事
就前天早上,你妈说‘老陈家的东西不能便宜了外人’,那男的点头哈腰的,说‘保证给您办利索’。
王阿姨攥着我手腕,我瞅着不对,你可得留个心。
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衡摸到我发烫的额头,开灯时眼镜片泛着光。
要不装个摄像头
我办公室有微型的,连手机能看。
第二天下班,他蹲在我妈客厅的插座旁鼓捣十分钟。
藏在插孔里,妈发现不了。
他起身时膝盖沾着灰。
要是真有什么,咱们也有个底。
监控画面跳出来那天,我正啃着面包改方案。
手机突然震动,点开是客厅画面。
妈坐在沙发上,对面俩男的,一个夹着公文包,一个拿计算器。
苏姨,老林头那笔钱肯定在老房子。
公文包男翻着本子。
当年他住院时跟护工提过‘西墙第三块砖’,您想想,是不是这茬
我手里的面包碎簌簌往下掉。
妈搓着围裙角。
那死鬼走得急,啥都没跟我说。
如如那丫头最近神神秘秘的,保不齐......
您别急。
计算器男推推眼镜。
只要确定钱的位置,咱们可以走法律程序。
毕竟您是配偶,有权继承婚内财产。
可那是老林头的私房钱......
夫妻共同财产,您占一半。
剩下的,您跟俩孩子分。
公文包男拍胸脯。
我们帮您打这个官司,保准您儿子能多拿。
手机啪掉在桌上。
顾衡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
我盯着屏幕里妈点头的样子,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她鬓角的白头发跟着动,和我小时候给她拔白头发时一个姿势。
那时我蹲在她脚边,她说我闺女真孝顺。
那晚我翻出爸的信,铜钥匙在台灯下泛着暗光。
老房子的钥匙还在我钱包里,是搬离时偷偷留的。
西墙第三块砖,我小时候画的小兔子,应该还能找到。
周六早上我起得早。
顾衡帮我把钥匙串塞进帆布包,说:我陪你去。
刚换好鞋,门铃响了。
快递员举着个牛皮纸信封:您的信,没写寄件人。
信封很薄,拆开是张白纸,字是打印的,歪歪扭扭:小心你的母亲。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纸页哗啦啦响。
我抬头看顾衡,他也正看着我。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很像妈平时走路的节奏——拖沓,带着点急。
6
我捏着匿名信的手有点发抖。
信上除了那句小心你的母亲,她并不是唯一想要得到那份遗产的人,再没别的字。
顾衡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纸边:可能是知情人。
老房子西墙第三块砖下,我翻出个生锈的铁皮盒。
盒底压着张纸条,字迹是爸的。
若见此信,去纺织厂旧仓库。
纺织厂五年前就搬了,仓库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
我刚掏出钥匙,身后传来咳嗽声。
小如。
是张勇叔叔。
他头发白了大半,手里拎着个布包。
你爸走前托我守着这仓库。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旧木头的气息涌出来。
张勇叔打开灯,墙上挂着爸的老照片。
他穿着蓝工服,怀里抱着三岁的我,身后是当年的纺织机。
你爸攒的钱,不全是私房钱。
张勇叔从布包里掏出个账本。
他怕你妈把钱全贴给你弟,更怕外头那些盯着老林家的人。
他指了指账本上的红批注。
当年有人想骗你爸投资,他看透了,就把钱分批存进不同账户,又弄了套谜题。
我翻着账本,手停在一页。
爸用铅笔写着。
如如从小心细,会数清楚每颗糖;
砚砚要是能自己赚第一份工资,才配摸这钱。
你爸说,钱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张勇叔拍了拍我的手背。
他要的不是谁拿到钱,是看你们能不能学会疼自己、疼彼此。
我喉咙发紧。
想起小时候爸教我算算术,总说先算自己的,再算别人的。
想起妈总说你弟要买房时,我把工资条藏进抽屉的手。
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顾衡煮了姜茶,我捧着杯子说。
把妈和砚砚叫过来吧。
妈进门时眼眶红着——她大概猜到我要说什么。
砚砚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份劳动合同。
姐,我转正了,这月能拿八千。
我把爸的账本摊在茶几上,指着那行铅笔字。
爸藏钱,不是防你们,是怕我们把日子过歪了。
妈伸手摸那行字,指甲盖蹭掉点铅笔灰。
我...这些年总觉得儿子得有房有车才稳当。
她声音发颤,可你爸说得对,我把你们的心意都算错了。
砚砚坐过来,胳膊肘碰了碰我。
姐,以前我总觉得你给的都是应该的。
现在我知道了,该我自己扛的,我得扛。
暖黄的灯光下,妈掏出手帕擦眼睛。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给我擦眼泪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手还没那么多皱纹。
叮咚——
门铃声惊得妈一抖。
顾衡去开门,我望着他的背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第7章
门外的访客
顾衡拉开门的瞬间,我就听出那声咳嗽——是张勇叔。
他手里还提着白天那个布包,灯晕下脸色比傍晚更沉。
小如,他没进门,只冲我招招手,有点事得单说。
妈擦着眼睛站起来:老张,进来坐啊。
张勇叔看了眼茶几上摊开的账本,又扫过妈和砚砚,抿了抿嘴。
还是说清楚好。他转向我。
你爸留的第二条线索,我刚理出来。
我心跳漏了一拍。
白天那本账已经够震动,怎么还有
跟你妈家的事有关。
张勇叔摸出个泛黄的信封。
二十年前,你爸跟你苏姨的表哥李建平起过争执。
李建平当时想动你奶奶留下的老房子,你爸拦着没让。
李建平
妈突然插话,手里的手帕攥成团。
我那表哥他不是早搬去外省了
上个月他托人打听到你在查遗产。
张勇叔把信封递给我。
说有东西要跟你谈。
信封边角磨得发毛,封口处盖着褪色的私章。
我翻到背面,看见爸的字迹。
如如,若见此信,先问你妈。
妈。
我捏着信封抬头。
你跟李建平...到底怎么回事
妈眼眶瞬间红了。
她坐回沙发,指甲掐着膝盖。
当年我妈走得急,留了套老巷子的房子。
我哥说嫁出去的女儿没份,可那是我妈临死前攥着我手说的
‘小华,给如如留间房’。
她吸了吸鼻子。
李建平是我哥的小舅子,帮着我哥跟我争房。
你爸为这事儿跟他们吵了三回。
砚砚凑过来看信封。
所以爸藏的钱,跟那房子有关
不止钱。
张勇叔拍了拍布包。
李建平说他手里有你奶奶的遗嘱复印件,要见你才肯拿出来。
我捏着信封的手发紧。
白天刚和妈、弟弟理清楚这些年的糊涂账,现在又冒出个从未听过的亲戚。
顾衡走过来,轻轻按了按我肩膀。
先别急着应。
他转向张勇叔。
这种情况,最好先确认对方目的。
他说就想见见小如。
张勇叔叹口气。
可我总觉得...当年你爸防的就是这号人。
妈突然站起来:我去见他。
妈我惊得站起来,你又不认识他现在什么样——
我认识!
妈声音拔高。
他左眼角有颗痣,说话带点山东口音,当年争房时他拍着桌子骂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她抹了把脸。
这事儿本就是我家的烂账,我去理清楚。
不行。顾衡挡在她面前。
对方动机不明,至少得先让律师查清楚他的背景。
砚砚也拽住妈的袖子:妈,姐说的对,咱们别急。
妈甩开他的手,眼眶涨得通红。
当年我妈咽气前,拉着我的手说‘妈对不起你’。
她指着茶几上的账本。
你爸护着你们,我也想护着我妈留的东西。
电话突然响了。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但备注栏跳出来:李建平。
妈盯着手机,伸手拿起来。
我想抢,顾衡按住我胳膊,轻轻摇头。
喂妈的声音发颤。
对面说了句什么,她突然挺直背。
行,明天上午十点,我去你说的地方。
妈!我急了。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兜里。
小如,有些坎儿,妈得自己跨过去。
我想再说什么,可看她眼里那股子劲儿。
像极了小时候我被欺负,她攥着扫帚去学校找老师的模样。
顾衡摸出手机:我现在联系王律师,让他明天跟着。
不用。妈转身往门口走,我自己去。
砚砚追上去:妈,我陪你——
都别跟!
妈拉开门,冷风灌进来,吹得茶几上的账本哗哗翻页。
她站在门口回头,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翘。
明早八点,我坐高铁去。
门砰地关上了。
我盯着那扇门,喉咙发紧。
顾衡搂住我肩膀,砚砚蹲下来捡被风吹散的账本纸页。
爸的字迹在纸页上晃动。
如如从小心细,会数清楚每颗糖...
可这颗糖,怎么突然就硌得人牙疼了
第8章
暗夜密谈
第二天五点半,我就醒了。
顾衡已经在客厅,桌上摆着两个保温桶,装着妈爱喝的小米粥。
她坐七点的高铁。
他把粥倒进保温杯。
我们坐同一班,买最后一排票。
我攥着手机,屏幕亮着妈今早发的消息:别跟来,妈有数。
她手机定位开着。
顾衡把保温杯塞进我手里。
砚砚说昨晚她翻出了姥姥的老照片,夹在爸的账本里。
高铁站人不多。
妈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提着个布包。
那是姥姥临终前给她的。
我们躲在自动取票机后面。
她过安检时,布包在传送带上颠了颠,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角。
高铁上,我们隔着三个车厢。
妈全程望着窗外,手指捏着布包带,指节发白。
下了车,她打了辆出租车。
顾衡拦了辆网约车,让司机保持十米距离。
到了。司机说。
是城郊的别墅区。
铁艺门挂着云栖园18栋的铜牌,门岗保安核对了车牌才放行。
妈在门口站了会儿,深吸口气,按了门铃。
我们躲在对面便利店门口。
顾衡掏出望远镜:二楼有摄像头,别靠太近。
门开了。
李建平!
左眼角那颗痣比照片里更黑,穿件暗红色唐装,笑起来像块裂开的老树皮。
苏妹子,二十年没见。他侧过身,里边请。
妈没动:说事儿,别绕弯。
成。他摸出盒烟,点上。
你妈那套老房子,当年拆迁款是不是少算了
妈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他吐了口烟。
还知道你妈临终前塞给你的铁盒里,有张地契。
我的心猛地一沉。
铁盒是爸走后,妈从床底翻出来的。
说那是姥姥最后的东西,连砚砚都没让碰过。
地契在我这儿。
李建平指节敲了敲茶几。
当年你妈说‘这是给如如的’,可如如现在是嫁出去的闺女——
你放屁!妈抄起茶几上的茶杯,又放下。
我妈说过,那是给俩孩子的。
那行啊。他咧开嘴。
分我一半,我把地契给你。不然...
他晃了晃手机。
我能让拆迁办再查一遍,当年你签的字,可都是代你妈按的手印。
妈攥着布包的手在抖。
当年我妈昏迷,我是她女儿,有权代签。
法律上是这么说。李建平笑。
可你猜,要是有人说你妈清醒时说过‘房子给儿子’,你这代签算什么
我指甲掐进掌心。
顾衡握住我的手,低声:别冲动,先听。
你要多少妈声音发哑。
不多。李建平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万。现金。
我哪来五十万妈急了。
小如刚买了房,砚砚工作才一年——
那就卖她的房。
李建平弹了弹烟灰。
长姐如母,她该帮弟弟。
我脑子嗡地一声。
顾衡的手紧了紧:别急,他没证据。
妈突然站起来:我不卖小如的房。
那地契就归我。李建平也站起来。
你妈疼了你一辈子,最后留的东西,你让它改姓
妈跌坐回沙发,眼泪砸在布包上。
布包散开,那张照片滑出来,是姥姥抱着我和砚砚,背景是老房子的青砖墙。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便利店门冲过去,顾衡紧跟在后。
保安想拦,顾衡亮出律师证。
我们是当事人家属。
门没关严。
我撞进去时,李建平正弯腰捡照片。
他抬头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是谁他问。
我是林清如。我站到妈面前,你说的地契,到底是什么
他盯着我,慢慢直起腰。
从裤兜摸出张泛黄的纸,抖开。
这是1953年的地契,你姥姥家老宅的宅基地,现在那片要修地铁,补偿款至少三百万。
照片从妈手里掉下来。
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被茶渍晕开了一半。
给如如和小砚...要...
李建平把地契塞进信封,推到我面前:想要拿五十万来换。
我捡起照片。
背面的字在光下忽明忽暗,最后几个字被茶渍盖住,像团模糊的云。
妈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如,妈对不起你。
顾衡蹲下来,捡起照片看了眼,又抬头看李建平。
地契需要去不动产登记中心核验真伪,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是刑事犯罪。
李建平脸色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律师。
顾衡把照片放进我手里。
另外,苏凤华女士作为法定代理人,当年的拆迁手续合法合规。
妈擦了擦眼泪,把照片塞进布包。
我不跟你谈了。小如,咱们走。
我扶着妈往外走。
李建平在身后喊:你们会后悔的!
顾衡回头:我们会向公安机关报案,指控你敲诈勒索。
出了门,风灌进领口。
妈攥着照片的手慢慢松开,背面的字在风里晃动。
最后几个字终于露出来一点——要...爱...
我把照片贴在胸口。
那里有爸的账本,有这些年的转账记录,还有妈刚才说的不卖小如的房。
或许,有些答案,早就在我们手里了。
第9章
家庭的纽带
到家时路灯刚亮。
我开客厅灯,妈站在玄关没动,布包还攥在手里。
顾衡去厨房倒水,陈砚从房间探出头,眼镜片上蒙着雾气。
他刚在改代码。
妈我喊她。
她低头看布包,慢慢蹲下来,把照片掏出来。
茶渍那片被她用湿纸巾轻轻擦着,纸边皱了,字却一点一点浮出来。
真正的财富在于家庭的爱与支持。我念出声。
妈手一抖,照片差点掉地上。
顾衡端着水杯过来,看了眼说。
是姥姥的字迹,和您抽屉里那封她寄的信,笔锋一样。
陈砚凑过来,眼镜滑到鼻尖。
姥姥写的
她走前攥着这张照片。妈声音发颤。
说‘凤华啊,别把家过散了’。
我那时候就想着,儿子得有房有媳妇,老了才能靠他...倒把她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我喉咙发紧。
这些年我恨过她偏心,却没细想过。
她守着纺织厂那点退休金拉扯俩孩子,父亲走得早,她能依仗的,大概只有儿子养老那点旧理。
妈,我蹲下来。
我不是怪你。
就是每次打钱时,我看着账户数字往下掉,总觉得...我像台提款机,不是你闺女。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手背,像小时候我发烧她摸我额头那样。
小如,妈错了。
前儿看你翻转账记录,那些数字刺得我眼睛疼...你攒钱买房时,躲在出租屋吃了多少泡面,妈都不知道。
陈砚突然抽了下鼻子。
他摘了眼镜擦眼睛。
姐,我更浑。
我以为你给我交学费是应该的。
连你手术时我都没去医院看你...上周我对象说‘你姐对你比亲妈还亲’,我还觉得她多管闲事。
顾衡把水杯塞给我,自己去阳台抽烟——他一激动就爱躲阳台。
我喝了口温水,烫得舌尖发麻,可心里比这水还热乎。
妈从布包里摸出个红本本,是我那套小公寓的房产证。
下午在便利店,我看李建平拿地契威胁你,突然就怕了。
要是真卖了你的房,我这辈子都没脸见你爸...这证你收着,妈再也不碰了。
我接过来,封皮还带着她体温。
陈砚突然站起来。
姐,我那笔项目奖金下来了,先转你五万。
还有,我跟对象商量了,彩礼我们自己攒,不用家里出。
傻小子,妈破涕为笑,你俩刚工作,攒什么彩礼
就攒。陈砚推了推眼镜,我得学着当大人了。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
顾衡从阳台探进头:我去开
我来。我把房产证塞进抽屉,心跳突然快起来。
门外的光透过猫眼照进来,人影晃了晃,看不出是谁。
手搭在门把上时,妈在身后喊:小如,不管是谁,咱一家都在。
我深吸口气,转开了锁。
10
我转开锁,门向外一推。
门外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年轻男人,眉眼周正,手里捏着个黑色文件夹。
见我看他,他微微欠身:林小姐,我是韩立,李建平律师的助手。
李建平我后颈汗毛竖起来。
前儿在便利店,那老头拿我房产证吓唬我妈的样子还在眼前晃。
韩立扫了眼我身后。
妈正扶着沙发站起,陈砚攥着纸巾盒,顾衡从阳台走过来,手里还捏着半支没掐灭的烟。
他又收回视线:有件重要的事,想单独和您谈谈。
家里人都在,有什么直说。我没动地方。
韩立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个泛黄信封。
这是李律师让我转交的信。
他说关于您姥姥的遗产,还有最后一条线索,需要当面和您确认。
遗产妈凑过来,小如她姥姥走了快十年,能有什么遗产
韩立看了眼妈,又看我。
信里说,这条线索非常关键,但李律师希望仅限您和他知道。
我接过信封,封口处有李建平的签名。
手指蹭过信纸,突然想起前儿他说地契在我这儿时的阴恻恻眼神。
顾衡凑过来:我看看。
信纸上是李建平的钢笔字。
写着明日下午三点,律所面谈,关于林老太太未明示的遗产分配。
最后还画了个括号,写事关你母亲与弟弟,慎之。
他怎么突然提这个我捏着信纸。
姥姥的遗产早分完了,就那套老房子,卖了钱妈都给我交学费了。
妈突然扯我袖子。
小如,那房子卖的时候,李建平确实帮着跑过手续。他会不会……
会不会藏了什么陈砚推眼镜,姐,要不我跟你去
韩立插话:李律师特意交代,只请林小姐一人。
顾衡把我拉到身后。
我太太单独见陌生男人,不太合适。要么我陪她去,要么改视频。
韩立点头:理解。李律师那边也说,若您不放心,顾先生可以在场,但谈话内容需保密。
我捏着信封,心跳得太阳穴发疼。
姥姥的遗产早是笔糊涂账。
她走时就剩间漏雨的老房子,妈急着给我凑大学学费,卖了八万,全塞给我当生活费。
要真有什么未明示的线索,难道是……
去。我咬咬牙,明天下午三点,我和顾衡一起去律所。
当晚,顾衡翻出他的旧录音笔:明天放包里,开着。
至于吗我摩挲着那支银色小机器,李建平都七十多了,能耍什么花样
他前儿能拿房产证威胁你妈,就说明不是善茬。
顾衡拧开笔帽检查电池。
我查过,他早年打过不少遗产纠纷的擦边球,专挑子女多的家庭下手。
我靠在他肩上:万一真有姥姥的东西没分比如……
比如你妈当年没告诉你的他替我说完。
不管有没有,咱们去了就知道。
但记住,涉及签字的东西,一个字都别应。
第二天早上,我刚化完妆,手机在玄关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李建平。

林小姐!他声音发颤,比前儿哑了不少。
别去律所了,你来我家。地址我发你手机。
怎么突然改地方我捏着手机,不是说三点——
出状况了!
他打断我,背景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你赶紧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律师李律师
我把手机拿远,听见那边有人喊老张你别碰,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像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小如顾衡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煎锅铲,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听了两秒,脸色变了:地址发过来了吗
我划开手机,果然有条新短信,是个老小区的门牌号。
现在去我扯过外套,他那边好像出事了。
走。顾衡解下围裙扔在沙发上,我开车。
妈追出来:小如!要不让你弟也——
不用!我反手关上门,心跳得耳朵嗡嗡响,我们很快回来!
出租车拐进老小区时,我盯着窗外褪色的楼号数。
李建平住三单元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大半,只靠着楼梯间的窗透进点光。
顾衡走在前面,我跟着他上到三楼。
302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还有若有若无的霉味。
李律师顾衡敲了敲门,没人应。他伸手推开门——
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椅子倒地的动静。
11
门被推开的瞬间,我踩上块碎玻璃。
咔的一声,李建平从沙发后面窜起来,像只受了惊的老兔子。
他扶着沙发背喘气,白衬衫领口湿了一片,左手臂有道红痕,正渗着血珠。
林小姐!他声音抖得厉害。
刚、刚才有人踹门!
我拿椅子砸过去,他们跑了......
顾衡两步跨过去,扶住他胳膊:伤得重吗先坐。
不重不重。
李建平抓着顾衡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们喊着‘老太太的东西藏哪了’,我装糊涂,他们翻了半小时......
他指向茶几。
原本整齐的文件散了一地,牛皮纸信封被撕开,几张泛黄的信纸飘在地板上。
我蹲下去捡,一张照片从纸堆里滑出来。
照片边角发卷,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抱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那是我,三四岁的模样。
姥姥
我喉咙发紧,姥姥去世时我才五岁,记忆里只剩她煮的桂花糖粥香。
报警。顾衡摸出手机,这种情况必须留案底。
李建平突然拽住他手腕:别!
他眼睛红得吓人。
他们说......再说一次就烧房子。
我老伴儿在医院躺着,不能......
那更得报警。顾衡声音沉下来。
您现在不处理,他们只会更嚣张。
警笛声来得很快。
两个年轻警察做笔录时,老小区的片警老张也来了。
他蹲在门口看门锁:这锁是被液压钳夹开的,手法挺专业。
他抬头看我们,最近这片儿没听说有盗窃案,你们是不是惹着谁了
我捏紧那张照片。
谁会为了姥姥的东西闯空门
给张勇叔打电话。
顾衡突然说。
我爸说他退休前是经侦队的,查这种事有经验。
张勇来得比我想象中快。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进门先绕着屋子转了两圈,最后停在窗前。
窗台有泥印。
他指给我们看,水泥窗台上有半个鞋印。
42码,运动鞋底纹,和楼道里的一样。
他蹲下来,用手机拍了张照。
这人在这儿蹲了至少三天——墙皮蹭掉的痕迹是新的,苔藓被踩秃了一片。
李建平缩在沙发里发抖。
是冲遗产来的......你姥姥走时,说有东西要给你妈和你......
姥姥的遗产我脑子嗡的一声。
苏凤华从没提过!
当年你妈急着把老宅过户给你弟,我劝过她......
李建平突然剧烈咳嗽,从裤兜摸出个药瓶。
那东西藏在老宅墙缝里,你妈不让说......
叮——
门铃声惊得我跳起来。
顾衡挡在我前面,透过猫眼望了眼:是韩立。
韩立是李建平的助理,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时总抱着个笔记本电脑。
此刻他额头全是汗,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
林小姐......我、我今天整理李律师旧电脑,发现......发现这个。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可刚才看见警车......
他把信封塞给我就跑了。
我捏着信封,触感硬邦邦的,像是里面夹着照片。
顾衡凑过来:拆开
等等。张勇按住我手,先看看周围。
他拉开窗帘,楼下树影里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
我捏紧信封,心跳快得耳朵发疼。
里面到底是什么
和姥姥的遗产有关吗
和闯空门的人有关吗
窗外的风灌进来,吹得照片上的小丫头红棉袄一掀一掀,像要从旧时光里跳出来,拽着我的手说点什么。
12
韩立跑出去时带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水渗进我掌心的信封。
我手指发颤,指甲抠住封口胶。
顾衡把我拉到沙发里,用体温焐着我发抖的手:慢慢来。
信封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边角卷着毛,中间是栋破仓库,门牌号被红笔圈了又圈。
背面有行小字,是李建平的笔迹:林师傅留的,苏凤华不知道。
林师傅是我爸。我喉咙发紧。
爸走那年我七岁,记忆里只有他蹲在我面前系鞋带的背影,和工具箱上锈迹斑斑的林字。
顾衡摸出手机查地图:这仓库在城郊废品站后面,十年前就没人用了。
他抓起车钥匙,现在去
我把照片塞进外套内袋。
张勇站在玄关没动,摸出根烟又掐了:我让队里同事盯着楼下,你们先去。
仓库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
顾衡用随身带的折叠刀挑开锁扣,铁锈簌簌往下掉。
门轴吱呀一声,霉味裹着灰尘涌出来。
墙角堆着三个木箱,最上面那个贴了张便签,是爸的字迹:清如收。
我蹲下去,手指蹭掉箱盖上的灰。
木箱没锁,掀开盖子的瞬间,旧报纸窸窣作响。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房产证、存折,还有封牛皮纸信。
信是爸手写的,墨迹有些晕染,看得出是临死前写的:清如,爸对不起你。
当年查出身患肺癌,怕你妈受刺激,把老宅和存款都藏在仓库。
你妈总说‘儿子是根’,可爸知道,我闺女才是能撑住这个家的人。
真正的财富不是房子钱,是你们姐弟能一条心。
要是哪天你妈钻了牛角尖,把这信给她看。
我抬头看顾衡。
他眼眶发红,伸手帮我抹掉脸上的泪:你爸说得对,真正的财富是家人。
回家路上我给苏凤华打了电话。
妈,来我家一趟,有点事要商量。
她在电话里骂骂咧咧:我正给你弟挑家具呢......
但半小时后,她和陈砚还是来了。
客厅灯光下,我把信推到苏凤华面前。
她手指抖着翻开,突然捂住嘴。
陈砚凑过去看,喉结动了动:姐,原来爸......
当年老宅拆迁补偿款三十万,爸怕你全给我买房娶媳妇,藏在这儿。
我指着茶几上的房产证。
还有存折里的八万,是爸生前打零工攒的。
苏凤华突然哭出声。
她年轻时在纺织厂三班倒,眼角早爬满皱纹,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就想着你弟没房娶不上媳妇......是妈糊涂。
陈砚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妈,我和小慧说好了,彩礼我们自己攒。
她昨天还说,姐的房子是婚前财产,不能动。
叮——
警笛声划破傍晚的安静。
我心里一紧,顾衡已经走到窗边:是张勇叔的同事。
敲门的是个年轻警察,手里拿着个证:林女士,我们抓到了闯进您家的人。
是您弟弟前同事,听说您家可能有遗产,想偷东西卖钱。
我看向陈砚。
他脸涨得通红:是我之前喝酒说漏了嘴......姐,对不起。
人已经拘留了。警察递来个证物袋,里面是半块带泥的鞋印模具,您家损失我们会跟进赔偿。
门关上时,客厅安静得能听见挂钟走动声。
苏凤华突然起身去厨房:我煮了银耳汤,都趁热喝。
陈砚跟着进去打下手,锅铲碰撞声混着他小声的妈我来,像根软绳子,慢慢把我们捆成一团。
顾衡倒了杯汤递给我。
窗外暮色渐浓,暖黄的灯光里,我看见苏凤华背对着我们擦眼睛,陈砚偷偷往她碗里多舀了勺莲子。
茶几上的信被风掀起一角,爸的字迹在光里晃。
真正的财富在于家庭的团结与支持。
我突然有点期待明天。
13
警察走后,陈砚蹲在地上收拾证物袋,苏凤华突然用围裙擦了擦手。
那什么......汤要溢了。
我跟着进厨房,看她手忙脚乱关煤气。
砂锅里的银耳咕嘟冒泡,莲子浮上来又沉下去。
妈。我把火调小,爸留下的钱,我想用来修修老家那房子。
她舀汤的勺子顿在半空:那老破屋......
漏雨的地方该补了,您冬天睡那屋总咳嗽。
我指了指她后背。
上次视频您裹着厚被子,我半夜醒了三次。
陈砚端着汤碗进来,勺柄碰着碗沿叮当响。
姐说得对,我毕业前回去看过,后墙都裂了。
他低头吹凉汤。
还有......我和小慧商量了,她支持我先不着急买房,用点钱开个小程序工作室。
苏凤华的勺子掉进汤里。
你俩这是......
爸信里说真正的财富是家人。
我把信从茶几上拿过来,折角处还留着她刚才擦泪的湿痕。
钱是死的,用它把日子过暖了,才不辜负爸攒钱的心意。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手背上的老年斑蹭着我皮肤,像片晒干的银杏叶。
是妈之前太糊涂......
先喝汤。
顾衡端着碗进来,温声打断。
凉了胃该不舒服了。
三天后我和顾衡去了银行。
父亲的保管箱是他生前同事张勇叔帮忙开的。
老人临终前攥着钥匙说给清如,张勇叔记了十七年。
金属箱子打开时,我倒抽口气。
除了存折里的八万,还有三个锦盒。
翡翠镯子压着张纸条给如如结婚。
青花瓷瓶底下是幅水墨画,最下面躺着本房产证,地址是城南老巷23号。
爸什么时候......
我翻着房产证,日期是2008年。
他那时候在工地搬砖,一个月才八百。
顾衡推了推眼镜。
可能怕你妈把所有钱都贴给小砚,悄悄存的后手。
他指着水墨画落款。
这是周墨生的山水小品,市场价得六位数。
我盯着纸条上父亲歪歪扭扭的字,突然笑了。
他总说‘姑娘家要有点压箱底的宝贝’,原来藏这儿了。
回家路上我捏着房产证。
镯子我留着,青花瓷和画捐给市博物馆吧。
爸生前爱去那看展,放那儿他能高兴。
老巷的房子呢顾衡把车停在楼下。
写咱仨名字。
我指了指他,又指自己和后视镜里的天空。
妈住,小砚创业要是缺地方,当工作室也行。
晚饭时我把计划摊在桌上。
苏凤华摸着翡翠镯子,眼泪啪嗒掉在瓷碗里。
我这辈子......
妈,陈砚给她夹了块排骨,姐说得对,咱们得往前看。
我明天就去学管理课,工作室赚了钱,先给姐买套新画笔。
顾衡给我盛汤,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
我联系了装修队,下周三就能进场。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
韩立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个烫金名片。
林姐,李总说他在顶楼会议室等您。
他扫了眼屋里,又补了句,顾律师也一起。
我看顾衡。他摘了眼镜擦镜片,目光穿过玻璃反光:什么事
李总说......韩立笑了笑,和您父亲留下的那幅画有关。
顾衡把车钥匙抛起来又接住。
走。他替我拿外套,看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楼道声控灯次第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最后回头看了眼客厅。
苏凤华正举着镯子对光,陈砚凑过去辨认上面的纹路,暖黄的光裹着他们,像团揉软的云。
明天,总会比今天好。
14
电梯往上走时,顾衡捏了捏我手背。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
李建平是苏凤华表哥,早年倒腾过古玩,上次见面还想低价收我爸那幅画,这会儿突然说合作,得留个心眼。
顶楼会议室门虚掩着。
李建平正背手看窗外,听见动静转身,脸上堆着笑。
清如,顾律师,坐。
他推过来两杯茶,没像以前那样绕弯子。
今天找你们,是想聊个正经项目。
我把包放在膝盖上:和我爸那幅画有关
那是由头。李建平从文件夹里抽出份资料。
我投了家科技公司,做智能家居的。
你看,这是他们的产品。
能语音控制的智能插座、带健康监测的床垫,年轻人租房刚需。
他指了指资料上的市场分析图。
缺运营和法务。
你做新媒体那么多年,带团队做推广是把好手。
顾律师懂合同风控,能帮着避坑。
顾衡翻资料的手顿了顿:投资占比风险条款
我占大头,你们技术入股。
李建平往前倾了倾身子。
项目我盯半年了,团队有专利,现金流稳。
但现在缺能把产品讲明白的人
你写的那些爆款文案,比我找的广告公司强多了。
我捏着资料角没接话。
顾衡把资料推回一半:我们得先做市场调研。
应该的。李建平没急。
资料我让韩立拷贝一份给你们,三天后给答复就行。
下楼时顾衡说。
智能家居这两年确实火,但小公司存活率低。
他摸出手机查了查公司工商信息。
法人是他表弟,注册时间半年,实缴资本两百万——倒不是空壳。
我把资料塞进包里:先看看再说。
到家时陈砚正蹲在茶几边翻我爸的老相册。
见我们进门,他晃了晃手机。
姐,我刚刷到个智能家居测评视频,播放量五十万。他挠挠头。
我学的是后端开发,要是你们接这个项目,我可以帮忙做小程序,用户远程控制设备那种。
苏凤华端着切好的苹果过来。
小砚说想跟着学做生意,总比窝家里打游戏强。
她看了眼我手里的资料,欲言又止。
要是能成......你们姐弟俩互相帮衬着,妈就放心了。
顾衡把资料摊在茶几上,陈砚凑过来看,手指点着产品图。
这个插座的电路设计有问题,容易过载。
我可以改代码加个保护模块。
他抬头时眼睛发亮。
姐,你说我要是参与,算技术入股吗
我被他那股子认真劲逗笑了:得看你能做出什么。
顾衡推了推眼镜。
先做竞品分析。
明早我去查行业报告,你联系几个做家居博主的朋友,问问用户痛点。
小砚......
他敲了敲陈砚的手机。
你整理份技术可行性报告,后天晚上碰。
陈砚麻溜应了声,抱着笔记本钻进书房。
苏凤华收拾果盘,突然说。
那幅画......要是捐博物馆,能刻上你爸名字不
能。我给她看博物馆的回复邮件。
他们说要做个专题展,写‘林建国先生捐赠’。
她低头擦桌子,肩膀微微抖。
我没说话,和顾衡回卧室研究李建平给的财务报表。
凌晨一点,他突然指着一行字。
研发费用占比35%,这在初创公司里算高的。
说明他们真在搞技术。
我打了个哈欠。
明天让韩立约李建平,我们要见创始团队。
顾衡关了台灯。
行。
但合同必须写清楚——分红比例、退出机制、知识产权归属。
黑暗里我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翻了个身。
窗外月光漏进来,照见床头柜上我爸的老照片。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冲镜头笑。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蹲在巷口给我买烤红薯,说姑娘家要活明白。
或许这次合作,不只是生意。
第二天早上,李建平的电话打过来时,陈砚正咬着包子往书包里塞笔记本。
顾衡接完电话抬头:他说创始团队明天飞过来,带原型机。
我喝了口豆浆:让韩立把保密协议发过来。
陈砚突然举起手机:姐,我昨晚改了个小程序demo,你看看
他划拉着屏幕,用户能远程关插座,还能收到用电提醒......
苏凤华端着热牛奶过来,没说话,却把陈砚的包子又塞了两个。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茶几上摊开的资料,不是什么商业计划书,倒像张新的全家福。
至于李建平——顾衡说得对,合同里的每一个字,都得拿放大镜看。
15
签合同那天,顾衡带了三个文件夹。
李建平盯着他推眼镜的动作,急得直搓手。
顾律师,都是自己人,差不多就行了。
李总。
顾衡翻开第三份补充协议。
您说专利池共享,但没写技术迭代后的归属问题。
要是小砚改进的节能算法被用在竞品上——
他敲了敲有陈砚名字的签名栏。
我这位技术总监可会跟您急的。
陈砚正对着原型机调整参数,头也不抬地说:我会急的。
李建平干笑两声,拿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加,现在就加上。
我翻到市场推广那页,指着KPI未达标可扣除30%推广费这一条说。
用户增长算KPI,复购率算不算呢
上个月家居博主测出来的待机功耗数据,应该算品牌增值。
顾衡冲我点了点头。
李建平看了眼陈砚亮着代码的电脑,又看了眼顾衡推过来的计算器,说。
行,都按你们说的改。
三个月后,产品上线那天,我在公司监控屏前盯着销量数字跳动。
首小时就卖出了八百单,客服后台的消息刷得比弹幕还快——
宝妈说给孩子关电热毯很方便。
程序员夸待机功耗比宣传的还低。
退休教师问能不能连空调。
陈砚蹲在服务器旁边啃着汉堡说。
姐,服务器撑住了!我就说加的负载均衡模块管用。
顾衡举着手机走过来。
法院刚刚驳回了竞品的专利诉讼,他们的‘远程断电’专利申请日期比我们晚三个月。
他晃了晃手里的胜诉通知书。
小砚改的那版代码的时间戳,成了关键证据。
这时,苏凤华端着保温桶走进来,掀开盖子,里面是排骨藕汤。
顾衡胃不好,陈砚别总吃汉堡。清如——
她往我的保温杯里倒汤。
你上次说失眠,我托人买了酸枣仁,今晚给你煮水喝。
我愣了一下。
三个月前她还念叨着你弟加班辛苦,现在却把我们三个人的习惯都记全了。
上周末家庭聚会时,她把我爸的老照片擦得锃亮,摆在茶几正中间。
你爸要是看到现在……
声音突然哽咽。
他以前总说‘姑娘家要活明白’,是我糊涂了这么多年。
陈砚剥了个橘子塞到她手里。
妈,现在明白也不晚。
他转向我,眼睛像当初改代码时那样明亮。
姐,我这个月绩效拿了全组第一,奖金够付小房子的首付了。
顾衡打开一瓶红酒。
庆祝小砚经济独立,庆祝清如的市场推广方案被选入行业案例库,庆祝……
他碰了碰我的杯子,我们终于不用半夜对财务报表了。
苏凤华突然起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端着一盘烤红薯。
是我小时候最馋的那种,表皮焦脆,掰开还流蜜。
巷口老张头还在卖。她抹了下眼角,我今早排了半小时队。
陈砚咬了一口就被呛到了:妈,你以前怎么没给我买过
你姐小时候总蹲在摊前看。
苏凤华戳了戳他的额头。
那时候家里穷,你爸走得早……
她突然停住,冲我笑了笑,现在能补上了。
我们正抢最后一块烤红薯时,李建平的电话打来了。
他的声音比产品上线那天还着急。
林小姐,质检局那边说我们的EMC认证有问题!上午突击检查,说部分批次的电磁兼容测试数据对不上……
我抓起茶几上的笔记本。
哪批货生产时间是什么时候
顾衡已经掏出手机查质检局的条例了。
认证是第三方机构做的,合同里写了供应商要提供检测报告。
陈砚噌地站起来,把电脑包甩到肩上。
我去查生产系统日志,看看是不是测试模块出错了。
苏凤华把保温桶塞给我。
带着汤,你们忙你们的。
她拍了拍陈砚的后背。
别怕,好好查。
我换鞋时瞥见茶几上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爸爸穿着工装笑着,身后是我们小时候住的旧楼。
现在那楼拆了,盖起了新商场,玻璃幕墙映着蓝天。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顾衡发来的消息。
质检局地址发给你了,我先去调合同备份。
紧接着陈砚的微信也跳了出来。
姐,我查了前三个月的测试记录,有一批次的传感器供应商换过——
我按下电梯键,对着玻璃门理了理头发。
电梯门开的瞬间,苏凤华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清如,累了就回家,妈给你留热汤。
电梯往下走,我看着手机里李建平不断弹出的语音,突然笑了。
这次,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