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十七岁的雨巷 > 第一章

蝉鸣撕开九月闷热的空气时,我正攥着录取通知书在新生报到处排队。汗水浸透校服领口,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在红榜上游移不定。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棉布裙摩擦的窸窣声,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我回头便看见了她。
她踮着脚尖看榜单,发尾扎着黑色丝带,在穿校服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清新。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她肩头跳跃成细碎的金箔,当她转身时,睫毛上的光斑随着眨眼轻轻颤动。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突然想起《挪威的森林》里描写直子的那句——她身上仿佛裹着一层温柔的光膜。那一刻,我发誓要记住她的每一个细节。
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班级,更巧合的是,她就坐在我前排。第一次上晚自习,教室里只亮着几盏吊灯,在老师的点名下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苏念,人好看就算了,名字还这么好听,还让不让别人活了,我闲着叨叨到。晕黄的光线里,我盯着她后颈白皙的皮肤,看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书写。那支钢笔吸满墨水时会发出咔嗒轻响,她写字的速度不快,字迹却像人一般可爱且秀丽。窗外的风掠过窗台,将她垂落的发丝吹得轻轻摇晃,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发梢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猛地缩回手,掌心全是冷汗。
从那以后,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清晨六点,她的身影准时出现在空荡的教室里,翻开课本朗读英语,声音清脆如林间鸟鸣。我每天提前半小时出门,只为能在走廊转角处偶遇她。有一次下暴雨,我看见她冒雨跑进教室,发梢还滴着水,却仍专注地读着课文。那一刻,我悄悄把校服外套脱下来,轻轻搭在她椅背上。第二天早读,她抱着叠好的外套回头,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林深。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晨雾般的嗓音让我耳朵发烫。
课间十分钟,她会趴在课桌上小憩,胳膊枕着课本,偶尔睫毛轻颤,不知在做什么梦。我总会趁着这个时间,偷偷观察她的睡颜,想象她梦里的场景。有一次,她的橡皮滚到我脚边,我捡起时发现橡皮上刻着小小的念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连一块橡皮都可以这么可爱。后来我故意把自己的蓝色橡皮放在她桌上,第二天便看见她用它擦错题,浅蓝色碎屑落在作业本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放学后,她总要绕远路去图书馆,在三楼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两小时。我假装也去借书,实则悄悄观察她:她看书时喜欢咬着笔帽,读到精彩处会不自觉微笑,发现好笑的段落还会轻轻摇头。有一回,她看得太入神,图书馆闭馆了都没察觉。我鼓起勇气提醒她,她慌乱收拾书本的样子,让我心跳漏了一拍。走出图书馆时,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总跟着我了。我僵在原地,却听见她轻笑:下次不用躲在推理小说区,科幻书架旁边的位置更隐蔽。
初秋的傍晚,我又一次在图书馆摸摸跟着她。她突然在悬疑小说区停下,转身时撞进我慌乱躲闪的目光。同学,你也喜欢看村上春树她指着我怀里的《海边的卡夫卡》,嘴角扬起浅浅的梨涡带着坏坏的笑容。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怀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她弯腰帮我捡起,指尖相触的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那天之后,我们开始共享阅读心得,她会在书页间夹进银杏叶书签,而我偷偷在她借的书里藏手绘插画。
深秋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时,我们已经习惯共享图书馆的角落。她会在我解不出数学题时,用铅笔在草稿纸边缘画小狐狸,尾巴卷着解题思路;我则在她写作文卡壳时,悄悄往她水杯里丢颗薄荷糖。有次她感冒咳嗽,第二天我的课桌里就多了盒润喉糖,包装纸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感冒会传染,借你一点声音。
平安夜那天,我在她课桌里塞了个苹果,附上纸条:听说吃了愿望就能成真。第二天早读,她红着脸回赠我一盒草莓牛奶,瓶身上贴着便利贴:那我的愿望是……秘密。元旦文艺汇演,她在后台紧张得直搓手,我偷偷塞给她一颗水果糖,她含着糖上台朗诵《再别康桥》,目光却穿过聚光灯,直直落在我身上。
高二那年春天,我们开始共享耳机。放学路上,她总把右耳的耳机递给我,里面循环播放着周杰伦的《晴天》。有次暴雨突至,我们躲在便利店屋檐下,她突然说:林深,等高考结束,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好不好我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喉咙发紧,只能用力点头。
我们的交集像春藤般蔓延。她会在早读时用课本占住旁边的空位,等我气喘吁吁跑上楼梯;我会在放学路上陪她去图书馆,路上听她讲《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那些细腻的情感。深秋的傍晚,我们踩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她说起想去巴黎留学,在塞纳河畔的咖啡馆写小说,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我默默记住她的每一个喜好:她喜欢在雨天写随笔,讨厌香菜,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最爱的作家是加缪。有次我带了两块桂花糕,她吃得眼睛发亮,碎屑沾在嘴角,我差点伸手去擦。原来小馋猫的她也是那么好看。
然而,平静的日子在高二那年的校庆被打破。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苏念被选为话剧女主角,而男主角是隔壁班的校草陆川。排练期间,我常常看到他们在一起对台词,有说有笑。排练室的玻璃窗蒙着水雾,我无数次绕道经过。有回透过缝隙,看见陆川用指尖替她擦掉鼻尖的颜料,苏念笑着后退半步,发梢扫过他的手腕。那天的雨下得猝不及防,我站在器材室的阴影里,看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向宿舍。雨水顺着屋檐连成珠帘,我的校服早已湿透,而她的笑声却穿过雨幕,像根银针扎进心里。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在日记本上反复写她的名字,直到钢笔墨水洇透了纸页。第二天,我开始刻意疏远她,不再陪她去图书馆,也不再和她分享耳机。苏念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课间她转过身,眼神里满是疑惑和失落,但我不敢看她,只是埋头做题。
校庆礼堂的穹顶缀满彩带,聚光灯扫过观众席时,我攥着节目单的手心早已沁出汗渍。第三排的位置是苏念特意留的,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我的皮肤。舞台背景是手绘的维罗纳城墙,当追光灯亮起的刹那,我听见全场抽气声——苏念穿着白纱裙从幕布后转出,发间别着的银饰随步伐轻晃,像月光凝成的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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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的白衬衫与她并肩而立,念台词时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颌。礼堂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我却死死盯着苏念泛红的脸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这幕本该是剧情需要,可我想起上周路过排练室,他也是这样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她当时笑着说了句什么,他笑得格外灿烂,那画面比此刻舞台上的表演更刺眼。
Romeo,Romeo,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苏念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却听出她尾音里藏着的紧张。以往排练时,她总爱把这句台词念得俏皮,此刻却带着朱丽叶式的悲怆。当陆川俯身要吻下去时,我猛地站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我,苏念仰着的脖颈僵在半空,眼底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跌跌撞撞冲出礼堂,夜风裹着紫藤花香扑面而来,却冲不散胸腔里翻涌的酸涩。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里,映出我通红的眼眶和扭曲的表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慌忙躲进楼梯间,听见苏念在喊我的名字,带着哭腔的尾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心脏。
等我再回到座位时,话剧已接近尾声。苏念躺在坟墓里的白裙沾满灰尘,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谢幕时陆川伸手拉她起身,她却踉跄着后退半步,目光穿透舞台与我对视。那瞬间,我看见她眼底的委屈与慌乱,可当她被簇拥着走向后台,所有情绪又被欢呼淹没。
散场时我在礼堂外的梧桐树下等了很久,直到人群散尽,只等来她同桌转交的牛皮纸袋。里面是块草莓牛奶味的巧克力,包装纸内侧用铅笔写着:明早老地方,等我解释。月光把字迹照得忽明忽暗,我攥着巧克力在原地站了整夜,最终在黎明前将它扔进垃圾桶。那时的我还不懂,有些错过,早在转身的刹那便已注定。
当我开始刻意疏远,苏念的主动像涨潮的海水。她在我的课桌里塞满阿尔卑斯糖,粉色糖纸下压着便签: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写了两种解法,放学教你晨读时她会悄悄把保温杯挪到我桌上,温热的桂圆红枣茶还冒着热气。甚至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她抱着篮球站在操场边,冲我举起挂着蓝色钥匙扣的矿泉水瓶——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有次月考后,我躲在器材室整理旧书,听见她和好友的对话。林深最近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攥着抹布的手微微发抖,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天傍晚,我在她课桌里发现被泪水洇湿后被尽力展平的纸条:如果你愿意说,我随时都在。夕阳把字迹染成血色,我却把纸条塞进了垃圾桶。
高三上学期的深秋,银杏叶铺满校道时,我在实验楼后的拐角撞见了苏念和陆川。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陆川手里握着个包装精美的黑色礼盒,盒子上系着的粉色丝带,在暮色里像道刺眼的伤口。
林深!苏念看到我的瞬间眼睛亮起,下意识向前迈步,却被陆川不着痕迹地挡住。我看着他将礼盒递给她,喉结滚动着挤出半句话:人家费心准备的......
胸腔里翻涌的酸涩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原来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不过是她为别人心动后的愧疚。祝你生日快乐。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塑料瓶骨碌碌滚到苏念脚边。
不是的!她急切的呼喊追过来时,我瞥见礼盒侧面露出的演唱会门票一角——是我提过无数次却抢不到票的五月天跨年场。原来她早就记得,却要借别人的手送给旁人。我攥紧拳头继续往前跑,书包里的错题本滑落在地,扉页她用红笔写的顶峰相见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血色。我冲进雨幕时,听见苏念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像根生锈的钉子,永远钉进了十七岁的深秋。书包里的物理卷子被雨水泡得发胀。远处传来她急切的呼喊,却被公交车的轰鸣碾碎。等我在便利店躲完雨,校服口袋里多了颗水果糖,糖纸皱巴巴的,沾着雨水和细碎的绒毛,像极了我们支离破碎的曾经。
从那以后,她依然每天给我带早餐,尽管我从不触碰;依然在我生病时把感冒药放在抽屉,即便我原封不动退还。语文课上,她朗诵《致橡树》时声音哽咽,目光始终落在我低头疾书的背影上。我故意和邻班女生说笑,余光却看见她握着钢笔的手在颤抖,墨水在作业本上晕开大片污渍。
那年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晚自习结束时,苏念转身看向我,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林深,去操场走走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去了。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她忽然问:你说,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呢我盯着她被冻红的鼻尖,喉咙发紧却又装作冷漠:大概是因为...那个人让你觉得,看到她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可是曾经我见到了一束光,日落时它自己走向了太阳,从此世界没了光彩,更加黑暗。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围巾上的流苏在风中摇晃,似乎想说什么,伴随着雪花飘落,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高三的晨光总是裹挟着油墨味漫进教室。我数着后墙倒计时牌剥落的边角,183天,182天,粉笔灰簌簌落在苏念发顶,她正用红笔批改我的错题,批注旁画着小小的向日葵,花瓣却少了最灵动的那片。
尽管我们的关系不再那么的僵硬,课间传递的纸条却不再折成心形,方方正正躺在桌面,像块沉默的墓碑。她写这道导数题用参数方程更快,我回知道了。有次纸条飘落在地,被风掀起的瞬间,我瞥见背面没写完的字迹——周末...,最终被她慌乱揉成团塞进校服口袋。
晚自习的铃声成了最残忍的分割线。她抱着练习册去走廊背书,身影被路灯拉得细长,我攥着烤肠包装袋在小卖部前徘徊。偶尔遇见,她会把烤肠钱放在窗台,硬币碰撞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有回暴雨突至,我们挤在同把伞下沉默前行,伞面倾斜了45度,我右肩的布料洇出深色水痕,却固执地不肯往她那边挪动半分。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月,我在她课桌里的一本外探的课本里发现了那张照片——校庆庆功宴上,陆川揽着她的肩膀,而她的眼神却越过镜头,直直看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高考结束那天,蝉鸣依旧聒噪。校门口的香樟树被晒得蔫头耷脑,柏油路面腾起阵阵热浪。苏念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花瓣被晒得微微卷曲,花盘低垂着,像是不敢直视阳光。
林深,我要去巴黎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石子投入深潭,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我看着她发尾在风中轻轻摇晃,突然想起高二那个雪夜,她睫毛上颤动的雪花,想起无数个偷偷注视她的清晨与黄昏。是啊,我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小孩子了。
真好,终于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掩盖内心翻涌的情绪。其实我多想说别走,多想告诉她这些年藏在心底的话,可话到嘴边,只剩苦涩。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些什么,过了很久,她最后只是轻声说道:在见。转身的瞬间,裙摆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尽显潇洒,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可我刚刚明显的看到她在说话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被汹涌的人潮彻底淹没。胸口传来钝痛,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校门口的广播循环播放着毕业歌曲,学弟学妹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回荡,而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我蹲下身,僵硬的手臂缓缓捡起她遗落的一片向日葵花瓣,轻轻放在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这片花瓣,像是我们青春最后的见证。
后来,我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学校。回头望去,教学楼的轮廓在烈日下模糊不清,就像我和苏念之间那些模糊又酸涩的回忆。曾经以为漫长的三年,原来不过是转瞬即逝;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情谊,原来也会被误会和沉默击得粉碎。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不仅告别了高中时代,也永远告别了那个藏在心底的女孩。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被错过的时光,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永远留在了十七岁的夏天。而我,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走向没有她的未来。
暑假收拾房间时,我在那一摞课本杂物里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打开笔记本的瞬间,我的内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只见扉页上贴着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时的借书小票,里面熟悉的字体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她的心事:他怎么偷偷看我睡觉,害得我都不敢睁眼了,感觉好尴尬好尴尬,哎呀烦死了又让我发现他在后面偷偷跟着我了,逗了他一下耳朵都红了,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男生今天他给我讲了摄影知识,眼睛发亮的样子真好看我的愿望当然是永远和你在一起啦傻瓜他好像在躲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陆川说要帮我追他,可他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
最后一页停留在高三上学期,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也没有了之前那么秀丽:林深,其实那天陆川是帮我送你喜欢的五月天演唱会门票,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听《温柔》。日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只是一个少女在本子上写着: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我攥着那本沾满泪痕的笔记本,浑身不止的颤抖,机械地迈着步子朝她家走去。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热闹,可那些喧嚣仿佛都与我无关,我的世界早已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拐进熟悉的巷子,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曾经无数次,我在这里远远望着她走进楼道,幻想着有一天能鼓起勇气送她到家门口。而如今,当我真正有了去见她的理由,却害怕面对那可能早已人去楼空的结局。
站在单元门前,老旧的对讲机布满灰尘,我伸出手,又缓缓放下。深吸一口气,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门牌号,没有回应。反复试了几次,寂静如死亡般笼罩着我。向邻居打听时,声音都在颤抖,得到的答案却如预料般冰冷:苏家半个月前就搬去了上海,准备送苏念出国。
我失魂落魄地走上楼梯,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上还贴着几张褪色的小广告。推开虚掩的房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几片落叶在风里打着转。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照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映出几道长长的光束。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却如此刺眼。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抚摸着光滑的瓷砖,试图寻找一丝她留下的温度。那些被误会和倔强耽误的时光,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彻底淹没。我终于明白,原来年少时的我们,总是被无端的猜疑和可笑的自尊蒙蔽了双眼,错过了太多本可以抓住的美好。
曾经以为,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好,却不知自己的懦弱和逃避,让误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曾经以为,她的靠近和关心只是出于友谊,却不知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欲言又止的温柔,都是少女最真挚的心意。而现在,当我终于看清这一切,她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一点点吞噬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没有起身开灯,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任由泪水模糊双眼。十七岁的夏天,那个充满遗憾和错过的季节,将永远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起身离开时,我轻轻关上房门,仿佛关上了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街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我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心中一片茫然。曾经以为,错过只是暂时的遗憾,却不知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带着满心的悔恨和愧疚,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那段再也无法重来的年少时光。
五年后的深秋,我背着相机站在青岛栈桥。海浪裹着咸涩的风扑来,将取景框蒙出细密的水珠。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早起的渔民摇着木橹经过,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像极了那年暴雨中苏念慌乱的心跳。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草莓牛奶瓶,而是枚冰冷的怀表。这是去年在巴黎跳蚤市场淘到的,表盘内藏着张微型照片——塞纳河畔的咖啡馆里,穿驼色大衣的女孩正在写稿,桌子上放着个带有蓝色钥匙扣的车钥匙,发尾别着的黑色丝带,与记忆里的蝴蝶结分毫不差。
快门键按下的瞬间,十七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林深,等高考结束,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好不好她当时踮着脚躲雨,帆布鞋踩进水洼溅起水花,发梢滴落的雨水顺着天鹅颈滑进衣领。我盯着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却没看见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因紧张而发白。
此刻天际线裂开金红的缝隙,游客们举起手机欢呼。我却想起最后那场暴雨,她追在我身后哭喊的模样。那时她怀里的礼盒滚落泥地,五月天的演唱会门票被雨水泡得发胀,而我固执地以为那是她送给别人的礼物。
海风卷起衣角,相机背包里的笔记本滑出一角。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书签,背面用褪色的字迹写着:其实我最怕黑了,但和你在一起时,连暴雨都变得可爱。海浪轰然拍岸,潮湿的水汽模糊了眼眶,我终于明白,有些人的错过不是因为时光,而是在自以为是的误会里,亲手掐灭了所有可能。
多年后,由于工作变动,我再次来到这座她梦想里的城市。我在巴黎街头的书店里,看到一本畅销小说。封面是幅水彩画,画着两个少年共享耳机走在银杏树下,角落里用小字写着作者名——苏念。翻开扉页,那句献给青春里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旁,画着一只小狐狸,尾巴卷着半颗草莓牛奶糖。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敲打着玻璃,恍惚间,我又听见她问:
林深,等高考结束,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