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泣
走出黑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苏瑶找了片背风的小树林，从包裹里翻出块油布铺在地上。玄火狼一瘸一拐地趴在旁边，脑袋搁在林风脚边，眼睛半睁半闭，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落叶。林风摸了摸它的耳朵，触感比昨天凉了些，想起侏儒说的「赤鳞岩」，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块暗红色石头，掰成小块递过去。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轻声说。幼狼叼住石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爪子却不小心碰到林风受伤的手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苏瑶立刻凑过来，从腰间取下齿轮匣子，里面的银针已经没剩几根了。她咬开青瓷瓶的软木塞，用指尖蘸了点九转金疮膏，轻轻抹在林风的伤口上。药膏带着股薄荷味，混着淡淡的铁锈味，抹开时能看见细小的金色光点渗进皮肤，像撒了把星星在伤口上。
林风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发抖，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治伤时留下的金粉。“你的手......”他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迅速躲开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苏瑶低头整理药瓶，发丝垂下来遮住了表情。林风看见她耳尖的淡金纹路比昨天深了些，像是用金线重新描过一样。他突然想起血魔族说的话，关于她母亲和光精灵血脉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从离开村子，她就再也没提过自己的身世。
树林深处传来鸟鸣，听起来有点像西境的「报晓雀」，但叫声更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齿轮。玄火狼突然抬起头，鼻子动了动，朝着东边的方向低吼。林风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棵老树上挂着半块破碎的机械蜘蛛残骸，阳光穿过残骸的复眼，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是追踪器。”苏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皱了起来，“机械蜘蛛的残骸会释放定位粉尘，我们得换条路走。”她从兜里掏出那枚青铜罗盘，盘面已经裂了道缝，指针却还在缓缓转动，指向西北方的树林深处。
“西北方是黑森林的核心区，”林风记得黑市老者说过的话，“听说那里有星灵族的遗迹，还有机械族的废旧工厂......”
“但也只有那条路能避开圣殿的飞舟。”苏瑶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罗盘中心，光精灵血脉在掌心泛起微光，“相信我，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星灵族的遗迹里有天然的屏障，能屏蔽追踪术。”
她提到“母亲”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林风装作没听见，低头收拾起油布。玄火狼已经吃完了赤鳞岩，正用舌头舔着爪子上的泥土。林风注意到它脖颈处的齿轮项圈又磨破了皮，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点机械油的黑褐色——这说明项圈里还残留着控制咒。
“等找到狮鹫商队，一定要帮它把项圈取下来。”他自言自语道，伸手去摸项圈的锁扣。刚碰到金属，玄火狼突然缩了缩脖子，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别硬来，”苏瑶递来一块干肉，“这种项圈用的是血魔族的「奴兽咒」，得用对应的解咒符才能打开。”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母亲以前会画......”
话没说完，她突然转身走向树林深处，斗篷在身后轻轻扬起。林风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在黑市帐篷里，夜璃说过的关于混沌碎片的话，还有血魔族提到的玄风长老。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简，缺角的地方硌着胸口，像是块永远捂不热的石头。
两人在树林里走了大半天，直到太阳偏西，才在一棵巨大的空心树下发现了遗迹入口。入口被藤蔓和铁锈覆盖，隐约能看见星灵族的符文，还有东方符篆的残片。玄火狼突然对着入口嚎叫，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回应某种远古的呼唤。
“小心点，”苏瑶拽住林风的袖子，“星灵族的遗迹里常有自动防御系统，要是触发了......”
她的话被一声轰鸣打断。地面突然震动，入口处的铁锈纷纷掉落，露出里面的金属门，门上刻着半幅星灵族的星图，还有半幅东方的八卦图，两者的交界处缺了一块——正好和林风玉珏里的龙鳞形状吻合。
“这是......”林风伸手去摸门板，龙血突然在血管里沸腾，鳞片从手臂迅速蔓延至肩膀。玄火狼也变得躁动起来，围着门板转圈，爪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瑶的罗盘突然发出强光，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门板上的缺口。“混沌之轮的碎片，”她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你的水属性碎片，能激活这个门！”
林风还没来得及反应，龙血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出指尖，在门板上画出一道青色的弧线。星图和八卦图同时亮起，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昏暗的通道，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颗水晶灯，发出幽幽的蓝光——那是用星灵族的「星辉水晶」做的，和苏瑶的光精灵血脉产生了共鸣。
“跟紧我。”苏瑶掏出最后一根银针，针尖泛着金光，“遗迹里的机关可能还在运转，千万别乱碰......”
话没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器正在启动。玄火狼尖叫着往后退，林风感觉鳞片下的皮肤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他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水晶灯的光，看见通道尽头有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间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缠着八条精金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着东西方的符文。
而石柱顶端，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青龙，龙身被锁链死死缠住，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圣剑——西方光明圣殿的制式武器，剑柄上却镶嵌着血魔族的晶核。
“青龙......”林风喃喃道，鳞片已经覆盖了半边脸，龙血在胸口剧烈跳动，像是要挣脱身体冲出去。他听见苏瑶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却像是隔着一层水，声音越来越远。
当他伸手触碰青龙的鳞片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青云宗的修士举起圣剑，玄风长老念着星灵族的咒语，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苏瑶的母亲将光属性碎片嵌入他胸口......最后，画面停在一个黑袍老者身上，他手里拿着半块龙鳞，嘴角露出冷笑。
“林风！”苏瑶的尖叫刺破幻境。林风猛地回头，看见她被一道剑气逼到墙角，头发散开，露出后颈的星辉印记——竟已经蔓延到了肩膀。而在她面前，站着三个青云宗修士，为首的正是玄风长老，他的佩剑上缠着星灵族的符文，剑尖还滴着苏瑶的血。
“把龙血和光精灵血脉交出来，”玄风长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林风这才注意到，玄风长老的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关节处刻着和机械蜘蛛相同的锈蚀咒。他突然想起黑市血魔族的话，还有夜璃提到的铸造坊——原来玄风长老早就和机械族、血魔族勾结，用青龙幼崽的血和光精灵的血脉来延长自己的寿命，铸造能控制混沌之轮的武器。
“做梦！”林风怒吼一声，龙血彻底爆发，鳞片覆盖了整张脸，瞳孔变成Golden竖瞳。他挥拳砸向最近的修士，却听见玄风长老冷笑一声，挥剑劈来。剑光中，他看见苏瑶的身体被剑气扫中，金色的血液溅在石柱上，竟让青龙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不——！”林风的嘶吼声里，青龙突然发出震天的龙吟，锁链应声断裂。龙首抬起，圣剑被震飞，露出心脏位置的水属性碎片——正是林风在鹰嘴崖得到的那一块。
玄风长老脸色大变，转身想逃，却被青龙的尾巴横扫在地。林风趁机抱起苏瑶，她的眼睛紧闭，嘴角淌着金血，星辉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胸口。青龙低头看着他们，龙眸里闪过一丝温柔，然后张开嘴，吐出一枚青色的鳞片——正是林风母亲铁皮匣里缺的那一角。
鳞片飞到林风手中，与玉珏里的龙鳞合二为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青光。青龙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林风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鳞片在升级，龙血里多了一股温暖的力量，像是母亲的怀抱，又像是苏瑶指尖的温度。
当青光散去时，玄风长老已经不见了踪影，通道里只剩下他的佩剑，剑柄处刻着的星灵族符文清晰可见——那是“背叛者”的意思。
林风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瑶，她的呼吸微弱，却还在牵动嘴角，像是在笑。玄火狼蹭了蹭她的手，嘴里叼着从玄风长老身上扯下来的布袋，里面掉出半块玉简——正是母亲那块玉简缺失的一角。
“我们......成功了吗？”苏瑶轻声问，指尖轻轻触碰林风的鳞片。
林风点点头，将两块玉简拼在一起，上面的文字终于完整：“混沌之轮，五属性为基，光暗相生，时空为引。得龙血者得水，得光精灵者得光，余三属性，藏于西境永夜丘陵......”
他抬头看向通道外的天空，夕阳的余晖染透了树林，远处隐约传来飞舟的轰鸣。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能感觉到，青龙的力量在体内流淌，苏瑶的心跳依然沉稳，而玄火狼正用舌头舔着他的手背，像是在说：“我们还在一起。”
“走吧，”林风轻轻抱起苏瑶，将青龙鳞片贴身藏好，“西境还在等着我们，还有三块碎片......”
苏瑶靠在他怀里，指尖亮起微弱的金光，为他照亮前方的路。玄火狼走在最前面，尾巴高高扬起，像是在宣告：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而在他们身后，星灵族的遗迹渐渐闭合，青龙的龙吟还在树林间回荡，像是一个古老的预言，终于开始了它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