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越来使
新年刚过,因为长公主府年前失势,送礼的人尚有,可真正登门拜访的却寥寥无几。
那些送礼的人怕也多是看在长公主府和相府即将联姻的份上。
宋若杉不在乎,凡事送来的,照单全收,好东西留下,差些的又整理出来作为礼尚往来的回礼。
第一个踏足长公主府的,是裴诉。
晚娥犹豫了许久,才将人放了进来。
裴诉手里只提了两盏灯笼,说要送给宋若杉赏玩。
你还当本宫是孩子呢既然来了,也不带点值钱的东西。
裴诉这些年纨绔惯了,可到底常在军营里混,不同文臣和女人打交道,反倒生了点破皮无赖的味道,往好听的说又叫不拘小节。
你就那么缺钱他将两盏纸糊的灯笼往宋若杉身前一推。
嗯。宋若杉嫌弃地看了两眼,没接,这你自己做的
裴诉哽了一下,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指摘道:宋若杉,你变了。
宋若杉难得出来迎人,脚底板冻得哆哆嗦嗦,垫着脚尖往小花厅走,平平淡淡地回了句:谁不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方一坐下,裴诉的神情忽地严肃。
那日,你说,你不会嫁给柳闻折,可当真
宋若杉郑重神色,可惜你今日没赠我金子,否则我会告诉你,比真金还真。
裴诉面色一松,笑容荡开,那我便放心了。
宋若杉听出他话里有话,眼神询问。
有一个消息,正愁要不要告诉你,如今,倒是不必过分担心。
你说。
向宋则鸣捐赠回春街的阮家,你知道
你要说是阮清冰
裴诉再一次被噎,你便是因为她,才不嫁柳闻折的
不是。宋若杉回答得干脆。
一开始或许是,可后来纯粹是因为柳闻折这人太不可靠,宋若杉不想解释这些,索性直接否了。
裴诉松了一口气,眼神不动,仍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若杉的神色,柳闻折婚前不忠不洁,已将阮清冰金屋藏娇。
宋若杉沉默了半晌,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这样的事,上辈子就发生过了,她不稀奇。
可想起沈老太君负荆请罪那日,柳闻折自诩坐怀不乱,那副向她邀功请赏的款款深情,宋若杉不由失声发笑。
前后两世,逃不过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不同于上京城多数权贵,裴诉自小便在上京城街头巷尾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他能得出这个消息,宋若杉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你想取消婚约,需不需要我帮你造势
宋若杉明白裴诉话里的意思,这件事的确是个很好的契机。
大良旧例,为了皇族婚姻稳定,除非公主婚后十年仍无所出,大良驸马婚后尚且不可无故纳妾,更何况是于婚前。
三年国丧将过,履约在即,闹出这样的事,相府的确不好解释。
上一世柳闻折便是让阮清冰有了身孕,才通过宋纪嘉的便利将她藏于侯府之中。
柳闻折此行足以让世人诟病,但还不足够叫宋若杉悔婚。
宋若杉想起玉梅宴过后那日,沈老夫人手腕高明,只屈了屈身段,便让她无招架之力。
无论是柳闻折同人苟且,还是叫人有了身孕,只要柳家打死不认,便是空口白牙,无法真正将人定罪。
前车之鉴,再有一次,她必须求稳,务求一击即中。
宋若杉冷静半晌,轻轻道了声:不急。
先压着这个消息,等边境长城坍塌的消息一起放出,更有力。
届时,一旦世人知晓柳二爷德行有亏,柳家举家清名不保,方才能叫柳家不再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裴诉见宋若杉拎得清,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时机成熟,她让他动手的那一日。
又或者……
宋若杉深思,倘若柳府真叫她失望,她倒能好好利用那本相册。
裴诉一走,叶兰儿便盯着案上那两只灯笼看。
做工粗中带细,底部粘穗子的地方竟还有一点浆糊尚未干透的痕迹。
殿下,奴想向主子讨个赏。叶兰儿道。
宋若杉随着她的眼神望去,你想要这两只灯笼
这两日歇得晚些,难免觉得夜路难走。
的确,年关忙碌,长公主身边的人更甚。
雪地路滑,是该小心些。
宋若杉只当这两只灯笼是裴诉来见她的路上顺手提的,是来见她的借口,便大大方方转赠给了叶兰儿。
*
心里有了盼头,日子便过得极快,正月一下子去了一半。
上元节这日,宋若杉刚一睡醒,就得宫里急召。
在晚娥和叶兰儿的服侍下,宋若杉难得穿回了牡丹宫装。
只是临出门前,长公主府的马车却被另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拦住。
车身还未停稳,裴诉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殿下请留步,我同你一起进宫。
说着便要去拉宋若杉的手腕。
宋若杉还未来得及后退,左右晚娥和叶兰儿便护了上来,隔开了裴诉。
裴诉吃了一脸灰,表情讪讪,却不改严肃,双手叉腰叹了口气,指尖挠了挠鼻梁,上车再解释。
你知道宫里所召何事
嗯。
依前世记忆,时间虽有提前,可能同时到达裴府还有皇宫的,怕也只有边境那边的消息。
宋若杉猜到,怕是边境战败的消息已传来了。
可又能让裴诉这么紧张的……
大概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南越使臣已抵上京城,要求迎回质子与一名和亲公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裴诉,本宫心里有数。上回说的那件事,你可以去办了。
柳相金屋藏娇,可以成为第一道豁口。
南越使臣来了,上京城却无人知晓,连带着边境战败,长城坍塌的消息一同被封。
现下是正月,宋则鸣刻意不表,情有可原。
可宋若杉却没有这层顾忌。
裴诉以为宋若杉此刻仍不作挣扎,乃是尚且不知事态严重,他再次拦住了她。
孔武有力的大手擎住她的手腕,双眸不再犹豫,你若真要退婚,我……
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宋若杉轻拍他的手背,随即四两拨千斤挣脱了他的桎梏。
裴诉捏了她的手,心中到底有几分不确定,宋若杉翻腕,他亦顺势而为,任她抽开手。
裴诉,我说过,会送你回边疆,你相信我。
宋若杉眼眸望向裴诉。
他身上的线条刚硬、不羁,肌肤和容貌更是同上京城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有半分相同。
他被送往边疆的时候才八岁,没有任何优待,只因他被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当作边境将领的继承人培养。
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方才练就一身能耐。
他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不能陷在舞文弄墨的朝堂争斗里。
他的命运、他的智计谋略都应该用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