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其貌过扬
一场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就这么悄悄展开,无声落幕。
月晓楼尽显本领,宋若杉也摆出了当家的气势。
双方较量了一个回合,姑且对彼此都还尚算满意。
这回召江楼主,是想问一问关于南越皇室以及朝堂局势的境况。
裴诉虽然和她提过一些,但因他是边境之将,对南越局势的分析更偏重于军事和朝堂。
对于南越皇室几个皇子的品性以及爱好习惯,倒是了解得不多,只知三皇子景王颇得圣宠,身后有戚将军的雷霆铁卫支持,单是这一点已够格入主东宫。
宋若杉的上辈子就只走到了这里,南越她没去过,心中没底,只是想着将裴诉和月晓楼的消息结合起来看,定是没错的。
江问月却是事先有所预料,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
料到主上会有所需,月晓楼事先准备了一份,只是之前月晓楼只做生意,对有价值的消息才会打探得深入些,而对无利可图的消息自然也不会多花心思。江问月解释。
宋若杉点点头,江楼主说得是,不过本宫也曾听闻,有不少境况复杂的皇室每年都会秘密给月晓楼一笔缄口费,让月晓楼不得出卖皇室情报,这可是真
江问月冁然而笑,这倒是真,不过有了这笔固定的收入之后,月晓楼便不再如何打探皇室的秘密了。
这份情报只是交由主上查阅,并非贩卖,月晓楼行走江湖,从不坏规矩。只是,问月如今给主上的这份并不十分详细完整。
无妨,江楼主有心了,这份情报可叫本宫在这路上消磨好些时光。
接着,宋若杉又问起月晓楼这些年生意上的盈余,而江问月报出的数目却叫宋若杉和晚娥咂舌。
江问月说,这些年累积下来,月晓楼的盈余不足千两。
就在晚娥暗自怀疑起月晓楼的忠心到底有几分可信时,宋若杉已想通了其中关键。
庞大的机构要运转,那些人或身入险境、或不分昼夜,每日十二个时辰,眨眼之间便有多少银子要费在上头。
月晓楼的银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若杉明白要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草的道理,月晓楼认主之后,集大部人力物力为宋若杉搜罗情报并无额外收入,她不能动用月晓楼的这部分盈余。
看来她若想要在南越站稳脚跟,首要任务还是搞银子。
得有钱才行！
还请主上请放心,主上交代的事,月晓楼已着手在办,必定会在主上到达南越之前交于主上手中。
好,让你费心了。
江问月离开后,宋若杉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领悟王嬷嬷在去往庄子之前叮嘱过她的话——
月晓楼晓天下事,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
其实,月晓楼所知之事也不过浮于表象。
月晓楼的情报是死的,要真正利用起月晓楼,让月晓楼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人。
是一个能将这些已知消息整合筛选,得出最终真相的决策者。
江问月不是这个人。
王嬷嬷说,月晓楼在江湖名噪一时的时候,这个背后的决策者是翟梅雪。
可翟梅雪先天体质特殊,为了家与国,她熬得太辛苦,终于是蹉跎了自己。
因而,王嬷嬷特别叮嘱她,要注意身子,莫要同你母亲一样,消磨了自己,才是不值。
宋若杉翻着这小小的册子,第一轮走马观花,只留意了南越皇室众人的姓名、身份和封号。
撇开大良和南越之间的恩怨,她倒觉得现下的南越皇是个并不糊涂的皇帝。
他父亲留给他的南越是个烂摊子,可在这二十年里,他励精图治,反转了南越同大良的边境局势。
他子嗣众多,娶妻娶贤,南越境内的贵姓都被他纳入了后宫之中,因此所得助力非凡。
这其中,要数三皇子景王母族势力最强。
然而,更难得的是南越并无出现后宫或是外戚干政的情况。
宋若杉纵观南越皇这一生,每一步都像是被他精心设计过的,每一步都能为他赢得最大的利益。
景王得宠,怕也只是利益所趋。
月晓楼只陈述事实,可这样的事实因何而生,又将导向下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上头不会记载。
宋若杉指尖轻推,翻动书页,又往后看了几张,突然就看到了楚夜阑三字。
她的指尖正好停靠在那三个字上,下一瞬,却又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倏地弹开。
宋若杉眉心微微一跳,关于楚夜阑,明明只有简简单单两行字,她却凝视了许久。
江问月的这份情报出现的人名依据身份和情报价值,从重到轻,楚夜阑被排在最后,篇幅最短。
楚夜阑,行十三,其母为边境富商所献舞姬。有玉人之姿,因其貌过扬而为南越皇所不喜。尚未封王,众皇子无人与之合,因南越边境战败送大良为质。
有玉人之姿
因其貌过扬而为南越皇所不喜
宋若杉心中那个早已被掐灭的念头复又燃起。
这是得长成什么样,才会因为容貌而被自己父亲所不喜
不过,依照楚夜阑母亲的出身,兴许无论他长成什么样,都不会被南越皇所重视吧。
宋若杉再读那句话,脑中浮现出全身枯槁、缠着纱布的南越质子,怎么也无法同那段形容联系起来。
倒是另一个人的身姿容貌如边境沙盗一般,屡屡越界入侵。
宋若杉忽地心生悲悯。
无论他是谁,她都希望他这辈子能得善终。
三日后,那本小册子已被宋若杉吃透,而和亲仪仗队及南越使团也来到了两国交界的沙漠之地——一个被称为三界流沙河的地方。
这里亦是上辈子宋若杉殒命之地。
宋若杉对这条路有阴影,可这个地方又是抵达南越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
她只能让裴诉这边提着一百二十个心眼,提防有人暗中突袭。
上辈子,到底是谁杀了她,她至今仍无头绪。
宋若杉撩开车帘,意外望见大漠上并非一片黄沙无边无际。
上一世,她来到这里,是夏季,她对沙漠的印象一直都是荒芜与干旱。
而今,植被复苏,小草萌出新芽,偶尔还有黄色的小花点缀其间。
是不是很意外裴诉此时驾马跟在马车一侧。
大漠春如许,沙海尽斑斓,大漠之中也有绿洲,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宋若杉点点头,的确是一派生机盎然、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