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集团里最不起眼的实习生,老板却共享了我的痛觉。
部门团建上,我无意间撞洒了空降高管云蔓手中的红酒,她穿着定制的白色连衣裙,此刻酒渍晕染,分外刺眼。她毫不客气地朝我的小腿踹了一脚。
我从小体弱,最近又因为赶项目报告,身体本就有些吃不消,被她这么一踹,重心不稳,额头磕到了冰冷的金属桌角。
心中一片悲凉,我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路过的集团总裁左煜却捂着头冲了过来,原来是你!几次三番害我在董事会上差点晕倒!
1
隔间外,有人在说话。
左煜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她为什么迟迟不醒
私人医生战战兢兢地回话:额头上是皮外伤,导致简助理昏迷不醒的主要是她本身就有阵发性心动过速的毛病,这次是受了刺激又发作了。
这病如何才能治好
这种病一受刺激便会发作,恐怕难以根治,只能建议好好休养,尽量避免情绪激动和劳累,或许会有好转。
医生退下后,左煜拉开了隔间的帘子,我忙闭着眼睛装睡。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寂静良久,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了眼,小声喊道:左总……
这是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和他单独说话。
眼前的男人轮廓分明,气质卓然,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我正要感谢他没有当场开除我,下一秒,他却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颈。
身体瞬间僵直,难道他把我弄到这里,就是为了亲手掐死我,免得我出去乱说,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我眼冒金星,窒息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手,我猛地咳嗽起来。
意料之外的是,他同我一样,也捂住脖子咳了起来。
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缓过来后,胳膊、大腿、脸颊……他几乎把我全身都掐了一遍。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却越来越高兴。
最后他扯了扯我的头发,用手揉着眉心,似乎是认命了。
左煜悲愤长叹:老天不开眼!我竟然共享了你的痛觉。
虽然此事确实难以理解,但听着他这一锤定音的话,我还是不觉牵动了唇角。
我爸是市政办公厅一位普通科员,家里姐妹三人,偏我从小便是个病秧子。办公厅主任是我爸的老领导,让我爸送一个女儿进左氏集团辅佐他刚当上部门总监的侄女——左董的远房亲戚丽贝卡。医生曾断言我活不过三十岁,我便自告奋勇揽了这个差事。
本以为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左氏集团了,不料上天垂怜,给我送了一个这么强大的护身符。
左总的怒气更盛:你竟然还敢笑!
想起眼前的人是传说中以雷霆手段挤走几位叔伯,年纪轻轻便掌控整个左氏集团的冷血老板,我忙敛了笑意。
对……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2
左煜把我软禁在了他办公室套间的休息室里,号称长胜殿。数不清的医学专家、心理学者,甚至还有些神神叨叨的大师纷纷到访。
这种情况,老夫是闻所未闻呐!
在又一位白胡子老教授摇头离开后,左煜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怀疑人生四个字似乎刻在了他的脑门上。
我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进口车厘子,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远高于他。
毕竟作为一个进公司没背景没靠山的实习生,我能安稳待到现在,全靠一些不同寻常的运气。
员工餐厅送来的外卖是过期的,有时放一晚后却变成了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餐。
冬天办公室的暖气坏了,我的工位不靠近任何出风口却仍似春天般暖洋洋。
虽是吃了不少苦头,但逆境中总有转圜,已是很好。
我时常会想,这栋摩天大楼里也许住着个写字楼精灵,能够听见每一个虔诚加班的人的愿望。
3
在左煜的紧急召唤之下,一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是左氏集团特聘的心理顾问兼玄学大师殷子航,马不停蹄地从国外飞了回来。
殷大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戴着一顶古怪的毛线帽,休闲西装的腰带系成蝴蝶结,一举一动都很不着调。
他手里摆弄着一副塔罗牌,牌面上画着些高鼻深目、奇装异服的人。
殷大师在休息室里转来转去,摇头晃脑。
左总与简助理缘定三生,却迟迟未能擦出爱的火花,是以上天让左总共享了简助理的痛觉,以此加强你们之间的羁绊。
左煜不屑,瞥了我一眼,我和这么个小丫头缘定三生
我有些气恼,就算是瞧不起我也用不着表现得这么明显。
殷大师又讲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量子纠缠、磁场共振之类的。
在他的长篇大论之下,左总的神色松动了,如同迷途的羔羊找到了组织。
可身为集团总裁,他当然不会想要一个如此明显的软肋。
此事可有破解之法
殷大师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对智能手环,外观一黑一白,像是情侣款。
据他说,两只手环屏幕上的心形动态壁纸代表我们二人对对方的好感度,当其上代表好感的能量条都盈满之际,我们之间的特殊联系便能解除。
4
你可知我的全名
总裁办公室里,低头批阅文件的左煜抬头问我。
左……左煜
左煜微微颔首,继续问:我平时喜欢喝什么咖啡
我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迄今为止我和他不过也就正式见过三面,哪里知道他的喜好。
他扔下手中的钢笔,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质问:
你都不了解我,怎么让我爱上你
他的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轻敲,这些文件夹里是我从小到大的资料和公开报道,还有我的个人喜好总结,五日内背下来。
我看了看一旁堆叠如山的文件和几本厚厚的剪报册,欲哭无泪,这也太多了。
他怎么不了解了解我,一起背一背呢。
左煜似乎猜中了我在想什么,缓声道:简柠,档案科科长简道怀第三女,母亲曾是外贸商人,家有二姐一兄,家住长平路。自小体弱多病,去年七月通过校招实习进入公司。五岁时在游乐园走丢了七个小时才被寻回,八岁时因为养的小仓鼠死了竟哭晕了过去。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特调咖啡,还想听我说下去吗
5
左煜身为总裁,日常事务一向繁忙。
他批阅文件时,就把我拘在他的办公室里背诵他的光辉事迹和个人喜好。
我现在对外是个能随意出入总裁办公室的关系户,对内……却是个挑灯夜读的可怜人。
真真是无趣,那些财经杂志和内部通讯稿将左煜描绘得似乎是商界千年一遇的奇才。
或许他的确英明神武,人生经历也确实丰富,可是看着这通篇的溢美之辞,我还是想说一句,太夸张了。
谁家正常人背这个。
于是我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又一本书,一目十行地阅读,期待这些东西能自动钻进我的脑子里。
月上中天,左煜却没有半点要结束工作去用晚餐的意思。
过去一年在公司实习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我那原本就不大争气的胃更是一饿便难受得厉害。
左煜仍在一旁安静地处理工作,说好的共享痛觉呢,怎么他看起来一点儿事也无。
这种联系究竟是失效了还是疼痛传到他身上便会减轻
我捂着肚子,疼得冒冷汗的时候他终于蹙眉看向我,又怎么了
疼痛愈发剧烈了,我倚在办公桌旁说不出话来。
这种联系为何不再灵敏一些
他起身向我走来,按下内线让助理联系家庭医生。
左煜将我抱到了休息室的沙发上,脸色不太好,似乎也疼得厉害。
他的眉间凝起怒气,沉声道:你是哑巴吗身体不舒服为何不早说
我忍不住想哭,他是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商界阎王,又总是冷冰冰的模样,我哪里敢同他说什么。
家庭医生很快就到了,上前替我做了初步检查。
简小姐是因为急性胃炎才会如此,一日三餐皆不可少,平日里饮食清淡些即可。
左煜眼中浮起不耐,她身上还有多少毛病是我不知道的
家庭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得出的结论是常见的亚健康症状我可能都有。
左煜的脸色愈发黑了。
我小口地喝着助理送来的养胃粥,左煜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弄得我好不自在。
我忍不住问:左总为何这样看我
他冷嗤一声,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
我觉得委屈,我有爱我的爸妈和哥哥姐姐,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是全家人的宝贝。
我是被家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长大的。
去年六月中旬发生了什么
公司楼下新开的网红奶茶店开业大酬宾,市场部的柔总监请全部门喝奶茶,奶茶里的小料特别好吃……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回话。
左煜不耐: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我当时正在海外分公司考察,开着会呢,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运营部的云经理养的宠物猫从窗台掉下去了,让我帮忙去楼下找。
七月呢
公司食堂连续几天提供的午餐都油腻得不行,我肠胃炎犯了,肚子疼。
八月
我不小心穿了和公关部金总监同款的限量版连衣裙,她让我在茶水间写检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妥当。
……
左煜轻嗤一声,软弱可欺。
我垂头不语。
这难道不是他这个大老板该反思的吗,为何不治一治公司里这拜高踩低、欺负新人的风气。
助理端了胃药和温水上来,我一口吞下,想起妈妈做的暖胃汤,我有些难过,泪水控制不住,落到了水杯里。
左煜大发慈悲地放我回去休息,让我明日再到总裁办公室报到,还让我好好思考,拟订一个攻略他的计划。
6
左煜大手一挥便给了我一个总裁特助的职位。
他说,我好歹是他名义上的重点培养对象,实习生的身份实在太低,有损他的脸面。
宁宁,你出息了!
小莲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左煜把她从我原先所在的行政部调过来协助我了。
过去一年我们俩一直相依为命,都是没人管的小实习生。
一周之内连升三级,左总一向不近女色,却让你直接进了他的核心办公室,还能自由出入他的私人休息室。
她号啕大哭,我没想到会有今日,就跟做梦一样。
我哀叹一声,确实像梦,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
月朗星稀,微风拂过窗棂。
我不敢睡,还在苦苦思索明日要如何同左煜讲我的计划。
小莲,我该怎样才能让左总爱上我
小莲不解:宁宁你经验颇丰啊,左总现在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吗
我无奈,却又不好告诉她我和左煜之间那邪门的联系。
我还未言语,小莲却恍然大悟:宁宁你有先见之明,提前巩固地位总是好的。
你应该投其所好,再效仿一下曾经那些试图接近左总的莺莺燕燕们,取其所长。
小莲悄声对我说:我听说,公关部的贞总监是左总的白月光。左总不忍白月光卷入集团内部的纷争,才在明面上不甚亲近。
小莲兴致勃勃,说明日便去打听贞总监的习惯和喜好。
7
我告诉左煜我会努力了解他,投他所好,尽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对此未置可否。
五日很快便过去了,左煜开始抽查我的学习成果。
他并不看我,只是行云流水地在文件上签字,钢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十分紧张,答得磕磕绊绊。但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也渐渐平复了心绪。
毕竟我早已总结出了一套独家答题技巧。
几句关键事迹,再把财经报道上夸奖他的话扩充五百字,起码能做到答得流利,拿个基础分肯定没问题。
可是他为什么会问我这么多生活上细枝末节的小事
我秋天要喝的第一杯手冲咖啡是什么豆子
我喜欢吃偏生一点的牛排还是熟一点的
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能胡乱回答。
他抬头冷眼看我:最重要的部分你不记
我战战兢兢:那些资料里仿佛并未写这些。
他起身,从厚厚的文件夹底部抽出几页打印纸,敲了敲桌子,看排版和注释,仿佛是他亲手整理的。
我……我看漏了。
我想哭,什么都背了,却唯独漏了重点。
你还做了些什么
我茫然,到总裁办公室背资料还不够吗。
你每日在总裁办不过待八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呢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吧
他寒凉的目光瞥向我,冷声质问:你怎么这么不努力
我急中生智:我还学习了职场穿搭与职业妆容。
很好,谈谈你的见解。
他又低头看文件。
我绞尽脑汁想着小莲打听来的贞总监的喜好和风格,尽力将那寥寥数语扩充开来。
莫兰迪色系的职业套装配珍珠胸针俗不可耐。
大地色眼影怎可和正红色的口红相搭
你的品位太差了!
他最后忍无可忍,吩咐助理小德去找一些时尚杂志和美妆教程过来,让我好好研究。
其实还不错,看时尚大片和美妆视频比背左煜的事迹可有趣多了。
8
我告诉了小莲左煜的反应,她还是对贞总监是白月光这件事深信不疑。
左总定是不喜宁宁你模仿别人,看来此招行不通了。
我不信:可看左总的样子,是真真不喜欢那些穿搭。
小莲笃定地说:陈风哥不会骗我。
陈风是谁
小莲的脸微微一红:是公关部的一位经理助理。
在我的循循诱导之下,小莲终于向我坦白,她恋爱了。
公关部在另一栋办公楼,硬生生把他们俩弄成了跨楼宇恋。
9
我染上重感冒了,连累到了左煜。
他每日都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盯着我喝各种感冒冲剂和消炎药。
我时常觉得他比我更惨,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病休在家,他痛着我的痛,却还要顶着各种不适去开会、决策。
病好后,左煜遵医嘱,每天让小莲陪我到公司楼下的公园散步,还恐吓我要是再生什么病,就拿我家里人开刀——比如让我哥在非洲的项目延期。
我被他吓得服服帖帖。
我在公园的人工湖边闲逛,却遇见了丽贝卡。
她眼神不善地盯着我:真不知我叔叔是怎么办事的,竟把你弄进公司,现在还爬到我头上来争表现。
我不敢乱说话,垂首道:丽总监,我不敢。
若不是我引荐,你去年实习期结束就该走人了。你可还记得你为何能进公司
我毕恭毕敬:是为了协助总监您的工作。
抛开我爸和她叔叔的关系不说,去年我急性肠胃炎差点住院,也是丽贝卡让她的司机送我去医院打了点滴。
丽贝卡一挑张扬的眉:倒还算乖觉。
她新做的精致美甲划过我的脸庞。
丽贝卡离开后,没走几步,又遇见了云蔓,左煜那位身份尊贵的远房表妹,如今已是市场部副总监。
今日出门忘了看星座运势。
云蔓扶着新烫的波浪卷发,瞪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给表哥下了什么蛊,竟让你这种没背景的人,跟我平起平坐,都成了总裁特助。
我不理会她的话,想绕道避开,她却扯住了我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态度!以为得到左总一点青睐就可以凌驾在我头上了吗
我不欲与她纠缠,想将手臂抽出,她却顺势脚下一崴,跌坐在了草地上,演得一手好戏。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迅速爬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地疼,可是我却不能打回去。
这公司里的关系户,每一个我都得罪不起。
在闹什么
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
她故意推倒我,表哥要给我做主。上次在团建上,也是她故意撞我,表哥却带走了她,我不服!
云蔓向左煜哭诉。
左煜随意瞥了一眼梨花带雨的美人,走到我身后,用手中的文件夹抵在我腰间,对我耳语:我还是第一次体会挨人巴掌的滋味,你真是该死。打回去,我就不追究你连累我的事了。
云蔓还在抽泣,我上前也给了她一巴掌。
她满脸的难以置信,怔愣一下后便要还手。
左煜握住了她的手腕,云副总监行为失当,公私不分,暂停职务三个月,深刻反省。
我震惊,三个月,他下手真重啊,不过我才不会替云蔓鸣不平。
10
我跟着左煜回办公室的时候,助理小德已经把午餐摆了满满一桌子,都是附近有名的餐厅外送。
看见其中有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云片糕,我的眼睛一亮。
左煜哂笑一声,就这点出息。
他根本不懂什么叫作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饭菜很美味,可是一动我的脸就好疼。
看来今日是无福消受了。
左煜唤人取来冰袋,不让我吃饭了,让我先敷脸,因为他也疼。
他问我,为什么要白白挨人耳光
当然是因为你,招惹了那么多莺莺燕燕,喜欢的就多看顾几天,不喜欢的就任其在公司底层自生自灭。
我自是不敢说出真实想法,只能道:云副总监是集团大股东的女儿,您的表妹,身份尊贵。
左煜看我一眼,你没想过自己去争取么
我不解,人的出身并不能选择。
我顿了顿,又坚定道:何况我爸爸很好,当他的女儿我不后悔。
左煜正喝着咖啡,闻言呛得咳了几声。
他气笑了,愚不可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看不见,活该你受人欺负一辈子。
11
脸上红肿消退后,左煜让我打扮好去见他,他要验收我的时尚学习成果。
可我其实不会化妆,我手残。
小莲是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她也手残。
总裁办里那些妆容精致的行政秘书看起来手很巧,可她们都是左煜的人。
找人代画作业,左煜会不会生气
我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以表明我起码有个端正的态度。
左煜还没到公司我们就开始忙活了,两个手残党努力了一上午的结果就是……能把人丑哭,眼线歪歪扭扭,腮红像是高原红。
左煜对我的学习成果很不满意。
他长吁一口气,青萝,带她去洗把脸。青萝是他的首席秘书。
难得没有生气。
我卸妆后又站在了左煜跟前,他在看一份设计图。
明暗交错,线条勾勒,高级纸张的油墨香随他指尖流转。
他不凶我的时候,瞧着倒是有几分温柔清隽的意味。
以后就照这个来。他将一张打印出来的效果图递给我。
图上的女子柳眉弯弯,眸含春水清波流转,是位古典美人。
左煜打印出的妆容效果图,让我平白多了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唤人取来一堆化妆品,让我对着镜子把自己弄成图上的那样。
我欲哭无泪,我缺的不是一个好的妆容参考,我缺的是一双能化妆的巧手。
反正最后也是化不出来的,趁他现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鼓起勇气:对不起……我其实不会化妆。
他叹了一口气:罢了,算我倒霉。
他决定亲自指点我化妆。
我们离得那样近,我不自在。
乖,别乱动。
他的手轻轻托着我的脸,语调缱绻温柔,我恍惚了一下。
12
我喜欢看女孩子弹钢琴。
行政部的容昭仪钢琴弹得很好。
我喜欢听女孩子唱歌。
市场部的柔总监歌喉宛若天籁。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子。
法务部的淑经理若不是专注法律,定能在任何领域都成为翘楚。
左煜颇为不满地看着我:可我与她们之间不存在这该死的痛觉共享!
我觉得我下辈子也不会让左煜爱上我了,他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刚愎自用,认为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倒他,哪怕是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他决定亲自教我怎么追他。
他让我跟着公司特聘的礼仪老师学仪态,又找来声乐老师教我唱歌。
最离谱的是,他还让集团的战略顾问教我商业分析和管理学。
据他说,若是我能看懂几分波诡云谲的商场局势,那日常装个聪明人便不是难事了。
我上课练习时,他就在一旁处理公务,让我半点也不敢摸鱼。
我一分心,他立刻咳嗽几声,横眉冷对。
人与人之间的专注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小莲说,公司内外都盛传我是迷惑老板的妖妃,哄得老板日日与我在办公室不务正业。
我想哭,哪有妖妃混成我这样的天天上课考试。
我学得很慢,常常碰到左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一首《致爱丽丝》,我弹了十几日还是磕磕绊绊,无半分美感可言。
我真是受够了。
左煜终于不愿再忍受噪音了,他决定亲自上手教我。
钢琴讲究的是指尖触键的感觉,放松且有力。既不可发力不实,声音虚浮,也不可用蛮力砸琴。
左煜三言两语就点明了我琴声难听的原因。
他的手半握住我的手,替我调整手型。
在他的引导之下,轻灵的琴音自我的指尖缓缓流出。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清凌凌的女声传来,一位美丽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们。
来人便是左氏集团的董事,左煜的堂姐左恭华,传说中交往过的男友遍布各行各业精英,却让竞争对手公司的CEO和某知名投资人都为之倾倒的奇女子。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定制西服,看起来斯文败类的俊俏男子。
13
左恭华拉着我走出总裁办公室,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下。
她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问我这些日子和左煜都做了些什么。
我说我在办公室读了不少商业案例,还练了很久很久的钢琴,将这些天的学习生涯一一道来。
左恭华震惊了,怎么会有人喜欢小姑娘,却让小姑娘去学怎么取悦他
她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哭丧着脸,大概左总以为这样他就可以爱上我了吧。
左恭华觉得我和左煜正在错误的道路上跑得飞快,所以她当下便传授了我一些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技巧,听得我是面红耳赤。
14
周围都是些搬弄是非的小人,该当如何
古书有云,君子慎其独也,万不可与小人同流合污。
左煜又在考我功课了,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丽贝卡让我今晚九点将左煜引到公司顶楼的空中花园,我正苦苦思索如何办好这件事。
左煜用文件夹轻轻敲了敲我的头,错了。
昔日的恩人如今与你有利益冲突,又当如何
我照搬小时候思想品德课本上学过的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也要分清是非对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又错了。
哦。那什么是对的
我闷闷地问他。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他淡笑一声,只要能达成目的,又何必恪守什么君子之道简柠,你不是君子。
好的。
再不去就误了时辰了,我向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左总,今晚月色很美,不如咱们去楼顶花园散散步吧。
又想偷懒今日的商业案例你还没复盘完。
他真的很严格。
我继续争取,可左总现在教我的我全都记住了呀,也算学了不少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左煜合上文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左恭华的话在耳边回响,反差感很重要,有时候大胆一点效果会很好。
于是我看着他浓黑如墨的眸子和微扬的眼尾,心一横便吻了上去。
反正我也不用恪守什么君子之道。
左煜确实没想到我会有如此举动,他讶异地挑了挑眉。
可惜我的勇气没能持续太久,他微微一动,我连忙松开了他,慌乱地垂下了头。
15
左煜大步流星地走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区走廊里。
我跟得吃力,这算哪门子的散步。
气息微喘,我扯住了他的衣袖,左总,你走慢一点,我……我跟不上。
他的脚步慢下来了,我没有松开他的衣袖,想争取主动权,拉着他往电梯厅走,去空中花园。
于是我拉着他绕过一个个办公隔间,走过长长的走廊,成功在迷宫般的办公区迷路了。
我忘了我自小便不怎么记得清路。
当我们再一次回到同一盆巨大的绿植旁时,左煜终于忍不下去了,你究竟要去哪逛
我思索片片刻,对他微微一笑,左总,你知道去空中花园的专属电梯怎么走吗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瞬,还是牵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去。
16
空中花园四下寂静无人,除了我和左煜大眼瞪小眼,周围似乎并没有其他活物。
虽然迷路浪费了许多时间,但九点还没过,不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丽贝卡总不至于放我鸽子吧。
你的悟性太差,看来还得我亲自教。
月色和晚风也无法动摇左煜这颗想当人生导师的心,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下一步的教学计划。
而我呢,正在东张西望,企图从这平静的花园里找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找到了。
他冷冷地看着我,嗯你找到什么了
看着花园另一侧玻璃花房里依稀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烛光,我悟了,丽贝卡在花房那边!
正常来说去空中花园都是从员工活动区那边的电梯上去,到视野开阔的观景台,由于我拉着左煜稀里糊涂地走了太久,他选择了总裁专属电梯,我们现在在花园的另一端。
再绕回去肯定来不及了,该怎么弥补呢
机智如我,指了指不远处花房旁停着的一艘装饰用的小小的乌篷船,下面是人工水池,左总,不如我们月下泛舟吧。
这次你又该怎么报答……唔。
我慌里慌张地亲了他一下,报答好了。
不要啰唆了,真的要来不及了,划船也要好一阵子呢。
左煜给了不远处候着的小德一个眼神,小德立马招呼两位安保上前,把套着小船的装饰性绳索解开了,然后为难地看着我们。
呃……这艘小船真的很小,大概只能容纳下两人,没人帮我和左煜划船了。
小德试探着问:左总,我去协调一艘大一点的游览船过来
不可!
等大船开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柔声道:小船有小船的好,这约会最重要的就是私密感,我不喜闲杂人等打扰。
左煜不为所动。
我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左总若是不喜划船,可以让我来。
其实我根本不会划船,不过这大概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吧!
不必了,我怕被淹死。
最后左煜还是和我一起上了船,而且还是他在划船,我心里有几分愧疚了。
若有一位女士倾慕左总,这事不奇怪吧
他哼哧哼哧地划着船,淡淡道:嗯。
真不谦虚啊,我继续问:若有一人在其中牵线搭桥,这人也不算罪不可恕吧
他冷笑了一声,那就不一定了。
我干咳了两下,岔开话题:左总,那边花房的夜景布置得很好,咱们去看看吧。
他一副让我看看你想做什么的表情,朝远处灯火通明的那儿划去了。
17
花房深处,传来一道男声。
在总裁办贴身服务感觉怎么样
什么都好,就是离陈风哥太远了。
我惊慌不已,是小莲和那个保安部的陈风。
我压低了声音:君子有成人之美,左总莫要坏人好事。
左煜的眼神不善,薄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连忙探出身子去捂他的嘴,不想没控制好力道,啪的一声响。
还没仔细看左煜在喷火的眼睛,我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由于我的剧烈动作,小船失去了平衡,晃了两下便翻了。
我和左煜双双掉进了水里。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我尽力保护的那对小情侣,他们拨开装饰用的荷叶,便看见了这样一幕尴尬的景象:左煜托着在水里扑腾的我,试图将翻了的小船弄正,却迟迟不得法。
左总!
宁宁姐!
最后的最后,我们四个人挤在了一条本是两人乘坐的船上,缓缓移动。
我觉得我可能离被炒鱿鱼不远了。
左煜不开口,没人敢说话,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大冤种陈风划船和我瑟瑟发抖的声音。
虽是初夏,风一吹还是冷得厉害。
我看了看陈风的表情,他似乎十分感激左煜没有把他和小莲请下船去。
不过我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因为左煜有多么大度善良,他只是单纯不想自己划船罢了。
临近花房岸边,我见识到了丽贝卡的大手笔。
水池里飘着的花灯如皓月繁星般光华璀璨,一座布置精美的玻璃花房静静屹立在水榭之上,里面烛光摇曳,鲜花铺陈。
我们上了岸,花房里精致的餐点、香槟一应俱全,悠扬的小提琴声从隐藏的音响中流出,满满都是浪漫氛围感。
不远处,小德发现我们离岸太远后也带着些安保人员划了另一艘装饰船过来。
一切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
只是见我和左煜这个样子,在场的朋友们都惊呆了。
上了岸以后,花房门口的丽贝卡款款走来。
我心苦涩,落汤鸡一样的左煜,不知她是否可以笑纳。
丽贝卡震惊了,迟疑着开口:左总,不若到我办公室换身备用衣裳
左煜一言不发,神情冷得吓人,甩袖大步离开了。
丽贝卡探询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这……
我没等丽贝卡把话说完,歉意施了一礼后,急忙跟上了左煜。
18
回总裁休息室冲洗换上干净衣物后,身上终于暖和起来了,可是感觉晕乎乎的,头也有些疼。
首席秘书青萝还在替我吹干头发,整理好仪容仪表的左煜就进来找我算账了。
简柠。
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
脑子有些发懵,我一时没编出什么借口来,只能被动地看着他。
他眸中的怒火更盛,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我什么好处也没收,怎么能算卖了他呢
我不过是帮了丽贝卡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而且还没成功。
我小声辩解:丽贝卡总监是集团的高管,左总去看看她,指点一下工作,不算被我卖了。
他气笑了,好,很好。
左煜随手一挥,整个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心口一颤,我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便站不住了。
我好像又发病了,这具身体似乎总是先我的意识一步放弃我。
左煜慌了一瞬,手疾眼快地托住了我下坠的身子,脸色发白,抱着我半跪在了地上。
19
左煜很生气,因为他又被我连累到了。
家庭医生匆匆忙忙进来检查,一脸忧色。
简小姐这是心动过速的老毛病犯了,又受了凉。这病不能受惊,发作频繁会致心律失常,日常得多注意些。
左煜摆了摆手让医生退下了。
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头发和衣裳皆被冷汗濡湿,难受得厉害。
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事。
不能打,不能骂,做错了事连吓也不能吓。简柠,你真的很麻烦。
小莲端了药和水上来,左煜接过药碗,冷声道:喝药。
他朝我伸出手,我瑟缩了一下。
他更生气了,不理会我的反应,将我半抱了起来。
我着急喝了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连连,药碗也打翻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毯上。
左煜轻拍着我的背,我抬头,却对上了他不耐的目光。
进公司以来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坍塌,我忍不住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到前襟上。
幼时妈妈说,我是她最钟爱的宝贝,美好,所以才格外脆弱些。
我信了很多年。
可我一直以来……确实也很麻烦。
左煜轻轻叹息,不该报的恩别报。旁人算计你时从不考虑因果报应,未必有心的恩惠,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他替我拭去眼泪,突然间温和得不像话:以后不凶你了好不好别哭了,一会儿咱们的眼睛就都该疼了。
20
左煜确实不再凶我了,可是他也不让我再去总裁办公室了。
他让我暂时调回了行政部,还扔了一份足足有一千六百二十条的《左氏集团高层行为准则暨总裁特助自我修养手册》让我全文背诵。
从日常工作礼仪到处世之道,这份行为准则可以说是包罗万象。
他甚至还想教会我办公室政治。
不愧是总裁,毕竟一本正经地教别人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争宠,真没几个人做得出来。
我常常背得想哭,他是怎么把这么长又这么尴尬的东西写出来的
当拿到行为准则的第十天,左煜还没来找我抽背时,我决定放过自己了。
带着一种死定了的踏实感,我和办公室里的小姐妹们一起团购下午茶,给她们念网上看到的霸总小说。
小说是左恭华发给我的链接,里面的女主角个个热情似火大胆奔放。
有时候我念累了,就让小姐妹们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这时小说品鉴会就变成了大型吃瓜现场。
而左煜嘛,则是当之无愧的八卦中心。
五年前那场‘平陵资本风波’后,晚凝小姐被迫远嫁海外联姻,左总则遵从老太爷的命令,远赴欧洲开拓市场,据说老太爷是想让左总死在异国他乡的商战里。他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从此天各一方。
行政部的云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在场的小姐妹都听得眼泪汪汪,我内心却毫无波动。
这不仅是因为这个故事里左煜的形象和我所知的差别甚大,还因为我前几日刚知道我和左煜掉进空中花园水池里,是因为在小船上行为不检……
左总掉进水里时,简助理的蕾丝吊带还挂在左总的皮带扣上!
听到这句话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再也不能愉快地吃瓜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公司楼下公园里的枫叶红了之际,集团一年一度的秋季高管团建拓展活动的日子到了。
21
浩浩荡荡的商务车队在连绵的山脉中行进。
出了都市的繁华与热闹,郊外秋光如画。
接连翻过几座山头后,我开始吃不消了,晕车。
我捂着隐隐发疼的胃,头有些晕,蔫蔫地靠在车壁上胡思乱想。
左煜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新法子解开联系
联系解开后,他又会怎么处置我
算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能在公司里过这么久的快活日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简柠,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清洌的嗓音传来,左煜掀开车门帘上了我所在的这辆保姆车。
左总怎么来了
由于他对痛觉不怎么敏感,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疼痛是不会影响到他的。
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揽入怀里,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肚子,轻轻揉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橘子味的香薰包。丝丝清甜沁人心脾,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一些。
左煜沉声发问:行为准则的第七十三条是什么
我闷声闷气道:我有罪,我不知。
第七十三条……你瞧瞧这是人问的问题吗谁记得住啊!
身体不舒服要记得立马告诉我。
哦,好的。
左煜低头凝视了我半晌,似乎在跟我解释,简柠,我这阵子很忙。
22
由于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所以在团建拓展基地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小说。
一日,我正坐在草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绘声绘色地给小莲念《嚣张秘书智斗冷情总裁》,左恭华和殷大师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左恭华俯身戳戳我的脸蛋,温柔地对我笑,小说快看完了吧打好了理论基础,下一步就是实践了。
我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小说,灌醉,下药,欲擒故纵……这我哪敢啊。
我弱弱道:这,这不太好吧。
一旁的殷大师脸上也写满了十万个不同意,愤恨道:实践他们该做的事情是相爱,相爱!左董懂吗
左恭华轻哼一声,我们左家基因好,代代出美人,整日看着左煜那张脸,小姑娘哪有不迷糊的小姑娘先动心既会吃亏,也不利于长远发展。
这个倒是,左煜确实好看,只是我一偷看他他就瞪我让我专心看文件。
殷大师的眼角抽抽的,他们不需要长远发展!他们只需要……
只需要什么
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
可殷大师的眼神落到我身上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左恭华冷艳地瞪了殷大师一眼,那是你的事,本董事不关心。
23
度假村的豪华大包厢中,十二个风格各异的俊俏小鲜肉站成一排。
俊美妖艳的,孤僻清冷的,霸道沉稳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我不禁腹诽,不愧是左恭华,这后宫也太壮观了。
我身旁的小莲直勾勾地盯着这些美少年,就差流口水了,看得出来她很心动。
其实我也有些心动。
陈风啊陈风,尽管你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千字的《爱莲说》情书,地位恐怕也是不保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在左煜那个位置上,对他投怀送抱的姑娘向来不少,你得让他享受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征服。
左恭华微扬下巴,头头是道地分析,所以这第一步嘛,就是别让他那么快俘获你的芳心。
我懵懵懂懂地问:就是要在恋爱中保持清醒,欲擒故纵的意思吗
左恭华扭头对殷大师微微一笑,看来本董事推荐的小说是有点作用的。
殷大师咬紧了后槽牙,殷大师觉得小说不好,但殷大师敢怒不敢言。
左恭华示意我到主位上坐下,又拍了拍手,十二个小鲜肉立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弹吉他的弹吉他,拉小提琴的拉小提琴,还有表演B-Box和街舞的,包厢里一时热闹非凡。
左恭华满意点头,见多了美男子,日后在左煜面前就更能坚定自我了。
这些美男子竟是给我准备的……我目瞪口呆,吓得就要起身。
不背行为准则是一回事,给左煜戴绿帽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真的不会因为败坏集团风气而被乱棍打死吗
宁宁乖。左恭华突然轻轻唤我小名,我不会害你的,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她将我按回椅子上坐下,语调温柔得像我二姐姐一样,拒绝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24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男脱敏训练。
可是由于我心里一直有种做了坏事要被老板抓包的心虚感,不敢大张旗鼓地欣赏美色,只能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些少年对我大献殷勤。
左恭华斜倚在沙发上吃着进口荔枝,见我这副模样,赞许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宁宁小小年纪,定力已经如此之高了。
殷大师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除了左董您,这世上还有几个姑娘会这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左恭华斜睨殷大师一眼,冷笑道: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到山下的千鲤池喂鱼。
我端正笔直地从日暮西沉坐到了月上柳梢,包厢中灯火通明,音乐动感。
左恭华在一位帅气调酒师的伺候下小酌了几杯,面上已经染上几分绯色了。
我默念着《霸总行为准则》,生怕把持不住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一个气质干净的少年却不知何时端着一杯果汁走到了我身旁。
宁宁……
少年浓密的睫毛微颤,轻轻唤我。
明灿灿的灯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目色微微一震,竟是我儿时的玩伴谢桥!
25
我是个天生的病秧子。
街坊邻居家的小孩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时,我还在一日三次地吃药膳、做理疗。
受了惊会发烧,跑太快会晕倒,玩耍过程中我总是最扫兴的那一个,来找我玩的小孩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谢桥。
他从小练体育,是校队主力,却一向愿意陪我玩过家家,给我讲故事。
我十二岁那年,十五岁的谢桥穿着国家队队服,意气风发,说要去省队集训,以后要拿世界冠军,为国争光。
时光飞逝而过。
进入国家队后的谢桥未曾忘记初心,一路披荆斩棘,以身为刃,在赛场上为国争光。
奈何天妒英才,一次意外受伤,他错失了关键的奥运选拔赛,昔日的对手趁机上位,媒体也大肆宣扬他状态下滑。
曾经的冠军梦破碎,谢桥身陷低谷,被迫退役后,在一家网红健身房当教练讨生活。
我脑补出他十五岁之后的经历,有些感伤,有些难过。
26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或许是我的神色实在太过悲戚,谢桥不满地看着我:别瞎想,小爷我混得不差的。
抱歉,小说看得有点多了。
借着递果汁的机会,谢桥告诉我,他现在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康复理疗师了,还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来这里完全是给左恭华一个人情。
而且他还给我捎来了一个好消息——明日我就能见到哥哥了。
我妈娘家在云州,外公和舅舅们在那边做丝绸和茶叶生意做得很大。
此次集团团建的度假村靠近云州,当地合作方在舅舅处采买了些茶叶丝绸作为伴手礼送给集团高层。
哥哥也作为家族代表随行,约我明日至度假村外的迎风坡一见。
语罢,谢桥退开几步,开始展示他的健身成果,原地做了几个高难度瑜伽动作和体操平衡。
我悄悄向他竖起大拇指。
他神气地朝我点点头。
肌肉线条流畅,展现出一种健康的力量美。
这一年多以来,家里人都还好吗
陈大哥哥有没有向二姐姐表明心迹那位一直暗恋我二姐的邻家大哥。
大姐姐的网店有没有开张
秋天到了,妈妈又做了很多桂花糖炒栗子吧。
满心的期许与眼前人的身影交织重叠,我逐渐感觉天旋地转,身体燥热起来,音乐和人声都变得邈远。
小莲最先发现了我的异常,她呀了一声,宁宁姐这是怎么了
我跟前凑过来一些人,每一个都像影子一样朦胧,左恭华和殷大师似乎在围着我看。
左恭华怒吼一声,殷子航你这个混蛋!这姑娘身子不好你还给她下药你就算再着急也不能这样!
她一脚把殷大师踹到了地上,恨恨道:左煜会剥了你的皮的。
殷大师摔得呲牙咧嘴,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我还以为这药是左董您下的!
左恭华转身大喊,来人,快去叫左总!
27
我被扶到了沙发上,有人往我嘴里灌了些水,又不停用宣传册给我扇着风。
不知过了多久,左煜的声音在耳畔不真切地响起,他问:怎么回事
我吃力地撑开眼皮,怔怔地看他,朦胧的灯光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气逼人。
我想起我靠在他怀里时他沉稳的心跳,想起他身上好闻的雪松香水味。
我挣扎着起身朝他走去。
我俯身抱住他的腰。
我呜呜呜地委屈得快哭了,对他说,左煜,我好难受啊。
左煜将我抱了起来,转身朝包厢门口走去。
他沉着脸色吩咐:叫医生。
左恭华难以置信:叫什么医生啊,你是不是不行……
左煜回头,眼风扫过去:宁宁身子太差了,我怕出问题。
我迷蒙地看着他,我好像已经出问题了……
他清透如洗的眼眸,形状优美的下颌,线条起伏的喉结,无一不让我心颤。
我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妈呀,我要干坏事了。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响亮。
随行人员震惊之后齐齐垂头,根本没眼看。
左恭华带领众人匆匆离去。
28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乱喝酒了,就那么几杯特调鸡尾酒,我不仅醉得不省人事,还睡到了次日傍晚才醒,差点来不及去见哥哥。
暮色四合,风里有草木浓郁的芬芳。
我和小莲摸摸索索溜出了度假村主楼,往外围的员工宿舍区走。
行至无人之处,草丛里却传来女子低低的呜咽声。
一切都完了,这是要坐牢的大罪!二郎,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男子恐慌的声音响起:已经没有退路了!雯儿,你必须尽快让左总知道你怀孕的事,月份再大一点就瞒不住了!我们都会没命的!
可是左总从未碰过我……
好家伙,我的瓜子茶水小板凳呢。
小莲的口型一张一合,无声地对我说:左总被戴绿帽子了!
我深以为然,朝她点点头,我们轻手轻脚准备绕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转过身,穿着度假村服务员衣裳的我和穿着同样衣裳的柔总监(柳雯雯)面面相觑。
她浑身战栗,喃喃道:简助理……
身材魁梧的男子,应该是她的二郎,看着我们,眸中杀意浓重。
你们都听见了。
没听见没听见,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我和小莲连连否认,可是那男子不信,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向我们走来。
我心里道不好,病急乱投医:我也是来私会情郎的!柔总监你信我!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人了!我不会出卖你和二郎神的!
我对哥哥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他好歹是体育生。
柔总监显然没有信我,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河流处,语色森然:私会情郎失足落水……
男子阴恻恻地笑了,越走越近,我和小莲同时啊地尖叫起来。
然后那男子就被飞来的石子打晕了。
一个黑影蹿了出来,拱手道:属下绝影,奉命保护简助理安全。这是左煜的保镖之一。
柔总监闻言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了。
我也想晕。
我费了好大力气支开左煜安排的随行秘书,小莲费了好大劲买通了门口的保安,我还特意换了这身衣服,偷溜的意图那么重,通通都没有意义。
我无奈又感激地问绝影:你为何不早点现身呢
早知道有你在我不就不折腾了吗。
他再度拱手:属下奉命保护简助理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不问。
绝影踌躇片刻,还是没忍住劝道:简助理请随属下回主楼,万不可误入歧途。
黑墨镜,黑西装,他穿成一副肃杀的模样,但音色稚嫩,大约还是个刚退伍不久的年轻人。
反正已经骑虎难下了,我跟绝影说我是要去见我哥哥,我亲哥。
但绝影认定了我在骗他,坚持让我回主楼。
油盐不进,誓死捍卫老板的尊严。
两相僵持不下,我捂住心口朝小莲使眼色。
她立马会意,扶住我对绝影道:宁宁姐又犯病了!保镖大哥快去叫医生啊。
简助理撑住!属下这就去叫人!
绝影面露疑色,但始终不敢赌,一闪身就不见了。
29
绝影离开后,我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迎风坡的第七棵大榕树下看见了哥哥。
哥哥!
我小鸟一般朝他扑过去。
他用纸巾擦去我额头上的薄汗,说我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说完哥哥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宁宁出息了。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谁会不喜欢我的小妹。
我的眼眶也红了,我觉得哥哥在骗人,我进左氏集团实习的时候他都哭了,他明明以为我是去送命。
山头斜阳慢慢从树上下来,月亮遥遥升起。
哥哥说,所有人都很好,爸妈好,姐姐们也都好。
我初进公司那些日子,妈妈总掉眼眼泪,但后来收到公司寄去的节日礼品和我的绩效奖金,知道我过得不错,也逐渐放宽了心。
老家的裴叔叔家不满我得到左总青睐却不为他的侄女丽贝卡所用,意欲为难我爸,想让我二姐嫁给裴叔叔家不成器的三儿子,但好在虚惊一场,是左煜派人出面解决了此事。
爸爸也顺利调到了更清闲的部门,一位姓秦的集团元老受左煜所托,一直对家里多加照拂。
我仰头看天上的星,左煜真是个好人啊,他明明可以不做这些的。
30
哥哥必须走了,我同他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我和小莲踩着水花,淋成了落汤鸡。
行至度假村宴会厅附近,人声鼎沸,到处都是闪烁的应急灯光和奔走的人影,一片混乱景象。
我忙拉住一个小服务生问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灰白,语无伦次地说:度假村混进了商业间谍,左总……晚宴上左总遇袭了!
我瞬间慌了神,拼命朝宴会厅跑去。
左总怎么了
他受伤了吗
跑得太急,我有些头晕,举办宴会的地方已经被安保人员团团围住,他们三缄其口,并不想理会一个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的服务员打扮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陌生男子,似乎受了伤,脑子里被各种各样不好的想法充斥。
这个阵仗……
左煜伤得很严重吗
我一直连累他,还没跟他道歉。
也还没跟他道谢。
恍惚间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简柠。
转过身,左煜板着气得铁青的脸,在不远处看着我,寒声诘问:玩够了吗
他疾步朝我走来,绝影说你心脏不舒服,回去人却不见了。今晚又有人闹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把整个度假村给翻过来了
我朝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
良久
,他叹了一口气,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遇着什么事了我的头都被你哭疼了。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松开手,哽咽着问他:你伤着哪儿了
左煜还未回答,一道凌厉的女声突然响起:左总,简助理藐视公司纪律,形迹可疑,恐怕与今夜的袭击事件脱不了干系。
公关部的金总监上前一步进言。
集团高管,合作伙伴……我这才注意到左煜身后站了浩浩汤汤一群人。
他淡淡道:无稽之谈。
金总监言辞恳切:究竟是无稽之谈还是左总有心袒护简助理整日出入总裁办公室,视公司规章如无物。今日无故缺席重要晚宴又穿成这般模样……
看样子金总监和左煜真是不熟,左煜眼里几时有过什么规章制度他自己就是规矩。
他沉声道:金总监藐视公司纪律,言行有失,调离公关部,降职处理。
金总监的身子晃了一晃,颤声问:我做错了什么
‘倾云’宠物救助站名下有多少不明来源的动物尸体你部门的实习生身上永远是未曾愈合的淤青。你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左煜语调平缓,但明显已经很不耐烦了。
若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肯定懒得说这么多话。
藐视公司纪律或许不值一提,若是用商业窃密手段迷惑老板呢
丽贝卡端正站姿,慢条斯理讲了半晌。大意就是,我能得到左总青睐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一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了商业机密。
这个故事有头有尾情节完整,她说我都觉得我像个商业间谍了。
左煜安静立在原地,眸底蓄着一丝寒霜:她没这个本事。
丽贝卡双眉一挑:她是没有,因为帮她窃取机密的人是殷子航大师!
殷大师上前大呼冤枉。
左恭华上前斥道:你有何证据
丽贝卡还真有证据。
呈到左煜面前的,是厚厚一沓打印纸,上面详细记录了我和左煜的个人信息,甚至还有我们共享痛觉的推测。
鬼画符一样的笔记和潦草的分析图,确是殷大师一贯的风格。而且殷大师在我进入总裁办以后多次私下找我谈话的事情也被好几个秘书和助理指认了。
场面一度寂静。
难道我进公司以来遇见的所有不同寻常,真是因为殷大师
可是我几乎都不认识他。
指甲深陷掌心,我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瑟瑟的秋风吹得我头晕脑胀,要是左煜和我一起晕在这里,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左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冷声道:此事我自有定夺。
丽贝卡顿时泪眼涔涔:我的兄长还在海外为集团拓展市场,左总当真要如此不公允,寒了功臣们的心么
看样子丽贝卡的职场情商也不过尔尔。
这话或许能达到一时的目的,但也相当于在老板心中种下了一根刺。
几位与丽贝卡家族交好的董事见状也上前请求左总彻查。
既然如此。左煜看向殷大师:我只好将你暂时停职配合公司内部调查了。
他顿了顿:至于简助理,她身体不适,疑似怀孕,员工健康为重,就先停薪留职,回家休养吧。
……这是柔总监给他的灵感吗
我身后的小莲倒吸了一口冷气。
殷大师被保安请走时我听见他小声嘟囔,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救下女主却让我去背黑锅!
31
我不知道左煜信了丽贝卡几分。
那日之后,我被禁足在度假村的房间内,小半月都没见着他了。
回市里前一晚,我迷迷糊糊睡着,半夜醒来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左煜黑沉沉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我,淡淡冷冽的雪松香气传入鼻息。
今夜的他显得格外疲惫。
我下意识跟他解释:不是我。
我知道。
他苍白一笑:袭击我的是‘细柳资本’的人。
左煜的神情有些恍惚,缓缓同我讲了他母亲崔皇后的故事。
崔皇后,其实是左氏集团创始人左老爷子的原配夫人崔明珠,是书香世家定远侯的孙女,是个如夏花一般貌美,却又极富才情的女子。
十五岁那年,崔明珠在郊外马场骑马,小马却不小心踩到了猎人布下的兽夹,她淋了雨又伤了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时的左老爷子,左祁,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将她载在自己的摩托车后座送回了家。
那时候的左祁,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可是借着定远侯崔家的财力和人脉,却一步步创建了左氏集团的雏形,成为商界大鳄。
兽夹本就是左祁派人布的,他利用了她,却从未爱过她。公司稳定后,左祁借口商业间谍和内幕交易,清算了崔家在集团内的势力。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夫慈父,身边的女人像花一样开了一茬又一茬,他编造了一场蹩脚的爱情幻梦,可是我母亲信他。
我母亲至死都不愿醒来,‘细柳资本’是她最后的依仗,可是她却将所有股权和控制权都给了左祁。
后来那些股份辗转到了左祁与外室所生的三儿子吴王手中,这家由崔家出资创建的顶尖投资公司,最终成为吴王对付左煜的一把利刃。
我在欧洲白手起家,创建自己势力的时候,母亲在绝笔信中写道,她宁可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那时我才明白,她不爱我和姐姐,甚至也不爱崔家,却发疯一样爱着左祁。
莫名的,我有些心疼他。
于是我缩在他怀里,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
心脏怦怦跳,我深情告白:别难过了,你这么好,我会爱你的。
可回应我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终究是错付了。
能不能把他叫醒再听我说一遍。
32
回市里的路上我们遭遇了蓄意的连环追尾。
保镖和对方的打手在高速公路上打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间前方山体滑坡,碎石掉落,地动山摇。
真是祸不单行。
我们的车子疯了一样向前冲,左煜从后车窗爬出来,朝我伸出手,带着我惊险地转移到了一辆相对完好的越野车上。
是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
这段峡谷公路就要坍塌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将一个小药瓶塞进我手中,让我吃了速效救心丸,半拥着我低声安慰:乖,把眼睛闭上,什么都别看。
车子开得飞快,撞击声、金属摩擦声与无数人惊恐的呼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又渐渐沉寂了下去。
在一段相对安全的林间小路上,左煜扶我下了车,我转身看他,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满身都是血迹和尘土。
他将我护在怀中,自己却在混乱中被多处撞伤和划伤。
我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检查伤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不是真喜欢上我了。
他低低叹息:伤着了你这个娇气包,我还得跟着受罪……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衫,我跪坐在他身边,颤抖着撕开自己的衣料替他简单包扎。
简柠。
左煜的喉咙动了动,缓缓张开眼帘:在我身边‘混吃混喝’那么久,你得帮我做些事。
我哽咽道:你说,我听着呢。
从公司内部的安保布局到海外分公司的紧急预案,从目前的市场局势到如何调动他私人的安保团队,左煜断断续续说了近十分钟。
他要我和左恭华稳住集团内部那些董事和高管,而我腹中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就是最大的筹码。他让我们扶持幼主上位,待他日后归来。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遗言。
都记住了吗
他难得地夸了一下我:在总裁办时我就发现你记东西很快。
我不停地摇着头:我什么都没记住,你得自己处理这些事。
那就让绝影带你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别受人欺负。
那个绝影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我还是继续抱你这棵大树吧。
他已然昏死过去,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
33
那日是左煜的私人救援队先找到了我们。
可是左煜伤得很重,一直到五天后都还昏迷不醒。
我照他的话拿到了那个刻着特殊纹样的信物,见到了左恭华和好多他的亲信,将他本来的打算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烛光般的夜灯盈盈闪动,已然出现裂痕的黑白智能手环和一个鼓鼓囊囊的随身急救包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
我拿起急救包翻看,不禁笑出了声。
橘子味香薰、驱蚊水、各类常用药和维生素……他是属哆啦A梦的吗,哪个总裁平时身上会揣这么多东西啊。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我觉得对不住他。
在总裁办公室里琐碎的点点滴滴,我分明也是心动的,却刻意压制心中蔓延的情意,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
现在他为了保护我,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连医生都说,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守在他的床边,一个人哭了很久,直到公司内部调查组传来消息,殷大师想见我一面。
对,我是该去见他的。
虽然他讲话神神道道的我一向听不太明白,但他准确预料了那么多大事,他知道我和左煜之间的联系是怎么回事,这种绝世高人,也一定有法子救左煜。
我去了集团的内部禁闭室,直截了当地问他左煜什么时候会醒。
可是他却说:简小姐,命中该有一死劫。
我的眼眶登时就红了,我恳求他: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左总寅时会醒。
殷大师的声音在寂静的禁闭室里格外清晰:死劫……是简小姐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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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蔽月的夜晚,似乎长得看不见尽头。
床头柜上的夜灯光影跳动,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我趴在左煜的床头,絮絮叨叨地同他说话。
你让我在总裁办学习,是不是只是在逗我玩啊,我才不信你真的觉得让我学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能爱上我。
你以前总嫌我笨,可你明明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反正我也活不长,你抛下我自己逃命不是更好吗
你派去调查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连我小时候养仓鼠和走丢的事都能知道我不要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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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从哪儿变出一个孩子交差……把你的商业帝国交给其他的什么人,真的很可惜唉。
……
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脸颊,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你那本行为准则实在太长,我背不了一点,我怕被你骂……
所以你就在行政部开八卦会,团购下午茶,还跟着我堂姐去看小鲜肉么
床上的男人半睁开眼看着我,苍白的嘴唇弯了些弧度,嗓音很轻很轻。
没有没有,我都不敢正眼看的,而且他们都没你好看……
我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太好了,你活过来了唉……哇,你活过来了!
他伸手摸我的头发,似乎有些无奈:我曾经死过吗
差不多吧。
我破涕而笑,将脸埋进他的掌心。
层云被风吹散,窗外冷月高悬。
果真是殷大师所说的寅时,竟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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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
左煜有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和下属,本来他喜不喜欢我,我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
可是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我发现我其实离不开他。
现在我就要死了,我又变得特别喜欢待在他身边。
他伤还没好时,我日日替他换药。
他批阅文件时,我就在一旁替他整理资料和端茶倒水。
他开完会出来时,我站在会议室外等他。
我还跟总裁办的特聘营养师学会了做养生餐,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
只是左煜说,他吃了这么多年的饭,还是我亲手做的最难吃。
殷大师的话有时仍会在耳畔回响。
不过我很快就想通了。
我这一辈子其实挺幸福的。
虽然小时候总是生病,但我被爸妈和哥哥姐姐爱着。
虽然初进公司时吃了点苦头,后来也没再吃过苦了。
莫名其妙地和左煜产生联系,可是他长得那么好看,对我又真挺好的,也算是好好谈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了。
我已经被命运眷顾了许多。
一个又一个相似的日子滚滚而过,等到左煜将细柳资本和吴王势力一网打尽,玉凉财团也向左氏集团递交了合作意向书时,又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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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集团的新年年会,左煜设宴同集团高层和重要合作伙伴一起庆祝,玉凉财团的明川执行董事作为代表来访。
在这个举司欢庆的日子,我不用在年会上看无聊的歌舞表演,而是求了左煜的特批回家吃团圆饭啦。
我是真的很想爸妈和哥哥姐姐了。
日暮西沉,我换下职业套装,穿上一条桃粉色的连衣裙,淡扫胭脂,浅画双眉,将自己折腾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带着小莲火急火燎地去地下车库坐车。
就快要到电梯口时,却看见殷大师远远地朝我挥手。
左煜已经替我俩洗清了商业间谍的罪名。
至于我怀孕这回事,只说是那日遇袭孩子没保住,为了安慰我的失子之痛还顺道给我升了个总裁高级顾问的虚衔。
这个头衔和我一点儿也不沾边,我怀疑左煜是在讽刺我。
毕竟在他签任命书那天,我趁他不备塞了一块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广桃酥到他口中,还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殷大师一溜烟跑到了我身边,蹙眉对我道:陈晚凝去见左总了。
陈晚凝是谁
殷大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五年前被迫去玉凉财团联姻的左总的白月光!
我想起来了,我似乎吃到过这个瓜。
我冲殷大师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又继续往前走,可是他却伸手将我拦住了。
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你现在应该跑到总裁办公室和陈晚凝扯头花!
我大大地疑惑:殷大师为何总是对我和左总的事如此上心
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要回家了,不想去扯头花。
车子就在负二层等着了,我朝电梯跑去,殷大师在原地转圈圈,一脸懊恼。
37
广聚斋的烤羊排,檀香楼的八宝鸭,风客来的雨后龙井……
哥哥姐姐知道我在公司闷坏了,带着我去吃了好多好吃的。
我甚至人生第一次去了朋友开的私人俱乐部,虽然德州扑克输了不少钱,但顾问的年薪可不少,而且我一直待在左煜身边,压根没处花。
我每晚都和妈妈挨着睡,爸爸像小时候那样给我做了精美的兔子花灯。
谢桥重新回到了他家开的健身房当明星教练,他每日傍晚都约我在附近的咖啡馆大谈特谈他这些年当职业运动员的经历,小莲现在很崇拜他。
我在家里的日子很快活。
只是一想到我快死了,他们都会哭,我又会变得很难过。
这段时间左煜已经派了三拨人来接我了,可是都被我打发走了。
我已经陪了他很久了,也想多陪陪爸妈,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公司。
元宵节前夕,大姐姐筹备许久的线上花艺铺开了张,我在一旁飞快地帮她处理订单和算账。
让钱生钱的感觉真不错啊。
要是我不会死,我也想开个甜品店什么的,这样城市就会多一位美丽而又神秘的富婆。
我正数着虚拟账单神游天外,有人敲了敲我的笔记本电脑,简小姐,借一步说话。
抬起头,殷大师就站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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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畔,殷大师语重心长地对我道:简小姐和左总的联系必须趁早解开才是。
我不解地问:殷大师何出此言
我一直以为等我死了联系就能自动解除,我都摆烂很久了。
星光指引处,即为命运浮现时。
殷大师将一个泛着淡淡银光的玻璃球放到我手中,我凝视这个小球,里面藏着一片浩瀚星空,还有两颗最明亮的星子,纠缠在一起转动。
左总与简小姐之间的羁绊,如同这两颗星星一样,万古不变,逾越生死。若无至高无上的爱意相替,你们目前的特殊联系便始终不能解除。
我表示怀疑:难不成我死了他也能共享我的痛觉这不太科学吧
左总可能会跟你一起死。
殷大师的信念感看起来很强,但我觉得今日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扯。
这样啊。我痛心疾首道:这可太令人难过了。兹事体大,我得赶紧去告诉左总,让他和我一起努力。
一脸深沉的殷大师瞬间慌了神,不行不行,简小姐不能这么做。
我故作疑惑,这又是为什么呢
殷大师思考了许久,终于道:情字从心,若左总得知了这一切,因求生而强迫自己爱上简小姐,可谓是失其本心了。
殷大师似乎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好,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做呢
殷大师松了一口气。
我掐指一算,明日亥时左总会带着陈晚凝去镜月湖畔赏灯。她是你目前最大的敌人,要是她成功了,你就没戏唱了!所以简小姐千万要把这场约会搞砸。
就比如……殷大师犹豫片刻,把她推下水什么的就很好。
大冷天的,这也有点太缺德了。
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我忧愁道:我是个路痴,镜月湖太大了,找到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小问题。殷大师一脸欣慰地说,我一定将简小姐带到。
那明日酉时琅钰轩茶楼,不见不散!咱们提前去踩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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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姐,我觉得殷大师的预言不可信,你很久没犯过病了,一定还能活很久。
华灯初上,我和小莲走在回家的路上,讨论着殷大师的话。
我们一致觉得,殷大师今日的话术和反应就跟街边的算命先生一样,不过他手里那个玻璃球倒真像个高科技宝贝。
心底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
大概是从小说我会短命的医生和算命先生实在太多了,所以殷大师断言我会死在今年秋天时,我没有多加怀疑。
毕竟他是特聘大师,他的预言(至少在左煜的事情上)从未失误过。
可我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殷大师在骗我。
殷大师此人从衣着到言行一直都很奇怪,我确信他有秘密,但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和他非亲非故,但他似乎特别想撮合我和左煜,还总是一副为我们俩的事操碎了心的模样。
院子里的秋千随着微风晃晃荡荡。
我们到家时,谢桥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像一阵风似的迎上来,手里提着个袋子,天喜源的云片糕,吃不吃
小莲眼巴巴地看着,吃。
我接过袋子递给小莲,灵光一闪,对谢桥道:你前几天是不是说过你千杯不醉,能够喝倒一众狐朋狗友
谢桥很高兴地看着我:怎么,你要请我喝酒
太好了。我欢呼一声:我有事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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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镜月湖畔,满目灯火辉煌,一派盛世风流景象。
殷大师一身黑衣黑帽,戴着口罩墨镜,融在夜色里,我们绕了好几圈才在约定的桥边找到他。
小莲惊叹道:殷大师为何穿成如此模样这一身杀气挺重的,像电影里的特工。
我点点头,对小莲的看法表示赞同。
殷大师忿然道:左总不会把你怎么样,可要是他知道是我带着你去捉奸,那我又得回禁闭室待着了。
捉奸左煜是集团总裁,我捉哪门子奸。
不过要是他真的有一个白月光,我大概还是会难过的。
殷大师不放心地嘱咐,一会儿人找到了我就溜了,你们可千万别出卖我。
好的好的。
话音刚落,谢桥一袭白色休闲运动装,潇洒地走到我跟前咦了一声,简柠,好巧。
我非常卖力地演起戏来,啊了一下,谢桥,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桥热情地邀请我们,琅钰轩的私房菜乃是一绝,我订了座,正愁找不到人一起,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正好我们都没用晚膳呢,多谢你了!
殷大师低声对我说,简小姐别忘了正事。
我不以为意:离亥时尚有一个多时辰呢,况且楼上视野开阔,一会儿找人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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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钰轩茶楼高层的雅阁中,服务员鱼贯而入,精致的茶点和菜肴摆了一桌子。
谢桥一直在吹捧殷大师,和他聊他曾经那些精准的商业预言和市场分析。
但殷大师对此兴致索然,谢桥敬的茶他也是浅尝辄止。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原本是准备套出殷大师的话再做打算的,可现在,难不成我真要跟着他去捉奸
要是左煜确实是带着陈晚凝去赏灯了,那我突然出现,多冒昧啊,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若是我不去了,殷大师恐怕会原地爆炸,他今日的情绪看起来很不稳定。
我正犯着愁,琅钰轩的老板娘却突然招呼我们去楼下大堂观赏民乐表演,我们几个各怀鬼胎,自然都不想去,可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我们,说是元宵特别节目。
四个人愣是没凑出一张会拒绝人的嘴。
元宵节的琅钰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戏台上,几个身着古装的乐师弹奏着悠扬的乐曲,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手持琵琶,婉转歌唱。
谢桥看我心不在焉的模样,低声对我道:我今日特意点了上好的陈年普洱,茶气足,三杯就能让人微醺放松,要不我直接给他灌进去算了。
不妥不妥。
强行灌茶会引发殷大师的警惕心,很可能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曲好不容易唱完了,我们齐刷刷起身,正要上楼,唱歌的姑娘突然大声道:萍萍今日的曲子,都献给殷子航大师!他是萍萍的恩人,也是整个露水村的恩人。
姑娘漂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泪花,代表整个露水村的村民向殷大师表达了虔诚的谢意。
原来,殷大师去年三月的一次公益讲座上的预言,让整个露水村的人提前避开了突发的山洪,无一人伤亡。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全场热烈地鼓掌,高喊起殷子航,人群沸腾起来了,我们也欢喜地朝他鼓掌。
如此令人动容的场面,殷大师却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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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阁中,殷大师颓然地坐在桌子旁,看上去快哭了。
殷大师,我是许萍萍,您还记得我吗
我们正手足无措,那位歌女抱着琵琶,端着一杯酒走了进来。
殷大师低着头小声道:还记得的。
一直没找着机会向您道谢,不想今日会在此遇见,萍萍敬您一杯。
许萍萍将一杯白酒递给殷大师,谢桥连忙也替殷大师满上了一杯。
殷大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面含愧色:你不用谢我,你们要搬到乐余山时,我该拦住你们的……
殷大师别那么说,这不是您的错。
在姑娘轻轻柔柔的语调中,我勾勒出了事情的全貌。
露水村的人听了殷大师的话后,为了躲避山洪,搬到了乐余山脚的梧桐镇上,不想那里却在不久后爆发了罕见的传染病,最后不仅死了不少村民,还有一些村民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听殷大师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对瘟疫是有所预料的,但村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自然不愿意又一次挪地儿,不知为何,殷大师也没有坚持。
许萍萍离开后,殷大师拿起酒壶又猛灌了几口,我们几个都看呆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终是悲伤得难以自抑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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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殷大师的醉话中,我们拼凑出了真相。
原来我们所在的,是一个他曾经看过的小说剧情里的世界。
我是女主,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实习生却与集团总裁相知相爱,最终成为总裁夫人。
总裁最初只是把我当成白月光陈晚凝的替身,但是在总裁办公室让我模仿她时却真正爱上了我。
陈晚凝回来后,总裁出于对她的愧疚,对我颇为冷淡苛刻。
自小身子不好的我会在九死一生之后,得到总裁完整的爱,但那时我已油尽灯枯。
而殷大师,他是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观察者,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修复他认为偏离了原著的剧情。
为了完成任务,他似乎做了很多违背本心的事儿,包括没有极力劝离露水村的村民,包括暗中挑拨其他女配针对我,也包括今夜让我去找左煜。
他明知道陈晚凝会在今夜设计诬陷我推她落水,我会因此流产,却还是刻意地引导我这么做。
所以他才显得那么不安,而许萍萍的出现更是让他愧悔不已。
他告诉我我的死期,是为了调动我的主观能动性,让我主动攻略左煜,毕竟人在要死之前总是会格外大胆。
可惜还没问到我和左煜之间的联系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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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溢彩的华灯之夜,湖面上游船如织,悠然漂浮。
小莲陪着我倚在窗前发呆,谢桥走到了我身旁。
宁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一切都如殷大师所言,我现在也算是拿着攻略在玩游戏了,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避开那些祸事。
我的手不自觉抚上小腹,我还得弄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宁宁姐你看!
小莲突然晃了晃我的手臂,那个人像不像左总
我定神望去,不远处的一艘豪华游船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从船舱中奔出来,从背后抱住了着玄色休闲装的男子。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男子转过身,他的动作僵住了,我们四目相对。
果然是左煜。
下一秒我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我啪地关了窗户,差点打到谢桥的鼻子,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谢桥摇了摇头,我对他说:你带着殷大师先走,要是他找过来,我有法子应付。
谢桥扛着醉醺醺的殷大师离开后,我急匆匆拉着小莲准备回家,服务员却拦住了我们,小姐,您还没结账。
我疑惑不已:订餐时不是全付了吗
服务员看了看账单,茶点和菜肴的钱付过了,后来又上了好几壶珍品老白茶和几瓶好酒,一共一万七千块。
谁出门会带这么多现金,真的会很重啊,我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我无奈又着急,我回家后派人给你送来可以吗我家就住在长平路乌鹊巷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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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的简家,或者你跟着我回去取也成。
这不太行,万一您会点儿功夫,半路跑了怎么办,要是您赖账了我可就倒霉了。
你们老板娘呢她认识殷大师,我们是和殷大师一起来的,是断然不会赖账的。
服务员挠了挠头,老板娘去城西给张董家送节礼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看来只能让绝影去取了,可是上次在度假村他擅自离开被左煜骂蠢货了,不知道这次他还会不会同意把我留在这儿。
简柠。
我正琢磨着绝影究竟躲在哪里,就听到左煜在叫我的名字。
转过身,他就站在雅阁门口,脸色冷得吓人。
我苦着脸走到他身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左总能帮我结个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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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船的顶层包厢里,左煜沉着脸一言不发,我在他跟前罚站,绝影在一旁低头罚跪。
不过绝影没做错什么事,大概是左煜忘记让他起来了。
自从知道谢桥日日约我喝咖啡讲故事,又常送吃的过来后,左煜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小半个时辰过去,我实在是站不住了,鼓起勇气喊了声:左总。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索性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这样他都不肯理我。
站着实在太累了,我小心翼翼地也准备跪下去时,左煜终于抬眸看我,大半夜一起喝酒赏月,这就是你不想回公司的原因
不是。我立刻否认:我不想回公司是因为想多陪陪爸妈。
左煜终于按捺不住了,猛地起身拽住我的手腕,冷声质问:陪爸妈会在元宵节和其他男子出去逛,陪爸妈会日日和其他男子谈天说地
他一字一顿道:简柠,你以后都别想再出公司了。
他身上还飘着其他女子的香水味,我一闻着就难受,又傻站了这么久,听到这一句,怒火也砰地被点燃了。
我甩开了他的手。
那你呢,你不也带其他女子一起赏灯,你身边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我什么都没干你凭什么发这么大火
我嚷得比他还大声,一旁的绝影似乎觉得我疯了。
还有,你让我在总裁办学那么多东西,究竟是为什么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让我的气势大打折扣,我飞快抹去,我起码没像你一样拿别人当替身!
左煜愣了愣,什么
他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而已。因为经常晕倒,其他孩子都不肯跟我玩,还骂我短命鬼……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凭什么连他讲的故事我都不能听你不讲道理……
我越说越委屈,声泪俱下地控诉他的种种罪行,连他嘲笑我做的小饼干长得丑这样的事儿都拣出来说了一遍。
左煜僵了片刻,眼中闪过几分担忧与茫然,似乎不能理解我的情绪为何如此崩溃。
他很快缴械投降了。
我不生气了。
他用手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慰,你也别哭了行不行我保证,以后都没人敢不理你,更没人敢骂你……
他的嘴唇一翕一合,我却逐渐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额头上冷汗直冒,一阵天旋地转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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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司的私人医疗套间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月色从轩窗中漏进来,在高级地毯上铺就一层雪色。
左煜就坐在床边,一只手还握着我的手。
他唤了两声我的名字,我不想理他,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生这么大气,是不是吃醋了
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又被他戳中了心事,我觉得难为情,将被子扯过头顶,大声狡辩:没有。
他摇头失笑,也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自顾自温言细语地解释起来。
六年前的平陵资本风波,是因商业倾轧和恶意并购掀起的腥风血雨。
老太爷左祁借此机会彻底搞垮了崔家,左煜也被排挤出核心业务,贬至欧洲的边缘封地。
就在集团内部动荡之际,玉凉财团却趁机发难,直逼左氏的核心市场。
老太爷畏惧正面冲突,欲派人去玉凉财团和亲联姻,最终挑中的是集团元老征西大将军的女儿陈晚凝。
让功勋重臣的女儿去商业联姻,极尽安抚与交换利益之意。
崔皇后曾将陈晚凝养在身边数年,左煜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
如今玉凉财团败落,陈晚凝回到故土,得以与明川王子商业和解除婚约,却有了轻生之意。
她想见左煜一面,左煜去看她,只是不想让忠臣之后寒心。
而且他离开公司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把乐不思蜀的我接回来。
我将被子拉下来了一点,露出眼睛看他,所以她不是你的白月光
左煜摇头失笑,殷子航口中的剧情,宁宁不会真的信了吧
我共享了你的痛觉,冷落你苛待你,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原来小莲因为担心我,已经将元宵节的一切都告诉了左煜。
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左煜去见了殷大师,从他口中得知了真相。
我的脸有些红了,支支吾吾地问他,若不是因为剧情,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我弹不好琴,唱不好歌,商业报告也只写得马马虎虎,还总是给你惹麻烦。
受剧情控制难以抗拒地对我好,听起来才比较合理嘛。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月光融进他的眼睛里,温柔得能浸出水来。
看你发呆走神的样子很幸福,吃你做的小饼干很幸福,照顾你很幸福,一天天给你处理麻烦事也很幸福。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大概在我十二岁,在云州被一个向我讨云片糕吃的小姑娘逗笑时,喜欢她就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小时候在云州走丢,是一个长得很好看但是冷冰冰的大哥哥捡到了我。
我拉开被子坐了起来,惊喜道:那我的小仓鼠也是左总你送给我的吗
是啊,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你对仓鼠的毛屑过敏,更不知道你会冒着长荨麻疹的风险把它养了好几年。
他将我揽入怀中,认真地凝望着我,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我会一直对你好,所以你不会死在今年秋天。我们宁宁会长命百岁的,殷子航的任务注定失败。
不过他有一件事说对了。
左煜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这里确实有一个小家伙了。
他的心里没有藏着白月光,我也不会死,而且还要做妈妈了。
人生仿佛顷刻间就变得春意盎然。
我被一波又一波的快乐冲昏了头,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来。
怎么又哭了
左煜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你也早就喜欢我了……那咱们的联系要怎样才能解开呢
恐怕是解不开了。
他笑得极尽温柔,在我耳边轻轻道:可是我甘之如饴。
番外
左煜
1
崇宁三年(虚构纪年,代指三年前)的春天,左氏集团顶层,长胜殿。
简柠轻飘飘地昏睡在医疗套间的病床上,脸色白到透明。
左煜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陷入了沉思。
过去一年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他的身体总是莫名其妙地很不舒服。
有时是头,有时是胃,有时是膝盖,每月还总有那么几天腹部隐痛得厉害。
私人医生团队换了一波又一波,都说左总身体康健,各项指标与常人无异。
因为这些猝不及防的疼痛,左煜身为集团总裁的威严几乎碎了一地。
六月在慈善马球赛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七月去硅谷分公司视察给众高管表演了一个突发急症,八月甚至直接晕在了全球视频董事会议上。
倒是吓坏了几个正在被他斥责的部门负责人。
气死老板,这多大的罪啊,怕是职业生涯都不够赔的。
这样周而复始小半年后,左煜终于找到了法子应对。
这些痛楚仿佛并不真正属于自己。
每次疼痛结束,他没有一点病中之人该有的虚弱,而且只要他集中意念忽视这些痛感,就可以保持清醒的意识。
虽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可以避免不分场合地晕倒了,但他也实在不想这么疼下去了。
左煜常常在思考这背后的原因。
难不成是自己这些年夙兴夜寐处理公司事务得了什么怪病
抑或是他当年以铁血手段整合集团,得罪了太多人的报应
从不信这些的他破例批准了公司园区修建禅修室和瑜伽馆的预算,也开始多抽出一点时间关注养生。
可是却毫无起色。
直到他路过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撞见那个被自己的远房表妹云蔓欺负的实习生简柠时,一切才渐渐明晰起来。
2
床上的简柠睁开了眼睛,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左总。
左煜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有些病弱的模样,却是人间难得的清秀可人。
怪不得老领导会选中她,让她来辅佐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女。
左煜现下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色,他掀开薄被,飞快地将简柠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女孩儿苍白的脸上浮起几抹淡淡的红晕。
随着自己的猜想一步步得到验证,左煜的心越来越凉。
他动了杀心。
他掐住简柠的脖子,神情阴鸷,手上力度逐渐加重,本就虚弱的女孩儿更加奄奄一息。
可是喘不过气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他。
左煜松了手,他们一同咳嗽起来。
想不到他堂堂左氏集团总裁本尊,竟共享了他公司上万员工中一个小小实习生的痛觉。
这事儿实在是太邪门了。
左煜悲愤长叹,无意间道破了事情的真相。
刚刚缓过劲来的女孩儿闻言却忍不住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如云破月出,春风拂面。
饶是左煜这么些年一直不近女色,他的心也还是跳漏了一拍。
但这几分悸动很快就被怒火取代。
裴家(办公厅主任家)野心不小,若这一切都是他们有意为之……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3
昏暗的灯光下,左煜安静地看着手里的两只智能手环,觉得上天似乎是在和他开玩笑。
只有他们二人真心相爱,这种特殊联系才能解除
荒谬至极。
毕竟他早就发过誓了,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在左煜幼时的记忆里,父亲很爱母亲。
父亲会在春天的花园里和母亲一起种下玫瑰,会在纪念日和母亲扮成普通情侣去主题乐园放烟花,他们去高级餐厅听音乐,去私人影院看老电影,去深夜的美食街吃路边摊。
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左煜时常会觉得这份爱很虚伪,不过母亲的确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连带着他和姐姐,也顺遂无忧地过完了整个童年。
可是他终究没能迎来平静的青春岁月。
自外祖父去世,崔家在集团内部的权势不再之际,父亲就变了。
他看向母亲的眼眸不再深情,他将在国外苦等多年的初恋接回公司,他撕下伪装多年的面具,放任自己的新欢旧爱们排挤打压母亲。
母亲彻夜在琴房弹奏的钢琴曲没能挽回父亲的心,崔家提拔的亲信在集团中也被一贬再贬。
可外祖父是什么人,崔家根基深厚,他决定扶持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上位之时,就留下了一张底牌——细柳资本。
时隔两年,父亲再次踏入母亲常住的别墅。
他拉着母亲的手,说他只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才没看见她对他的一往情深。
那个英明的商业巨子,温柔的丈夫,慈爱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又回来了。
母亲很快又沉浸在了以爱为名的幻梦之中。
那天夜里的雪下得很大,左煜跪在自己的母亲跟前,求她不要将细柳资本的控制权交出去。
那是外祖父半辈子的心血啊,是崔家最后的护身符。
可是母亲只是抚了抚他的额头,她说,煜儿乖,你父亲已经回心转意了,他只是需要细柳资本去对付郑氏财团而已。
他道破父亲真正的想法,母亲的眼里满是痴狂和难以置信,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左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毫无回圜的余地。
最后的顾忌也消失之际,左祁哪里还肯放过崔家。
平陵资本风波,牵连到了集团上下数百人。
商界几乎是血流成河。
左煜沉默地望着天上的星,内心坍塌得满是疮痍。
死的那些人中,有自幼教导他的家庭教师,一直疼爱他的舅舅,还有他情同手足的商业伙伴……
他并不知道左祁为何会留下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
或许是想向外界展示自己的仁德,又或许是源自一种傲慢。
砍掉了崔家这个羽翼,一个软弱的女人和她的子女,又能掀起什么风云
他恨父亲的冷情,也恨母亲的痴心。
于是他反了,在他十八岁那年,一路从欧洲打回了国内。
斩草不除根,左祁注定会败在他手上。
4
有关简柠的一切都在眼前的平板电脑里了。
档案科科长的小女儿,体弱多病,母亲曾是外贸商人,喜欢仓鼠但对毛屑过敏……
五岁时曾在游乐园走丢了七个小时
一些往事自行爬了上来。
那是十三岁的夏天,云州持续的梅雨季结束,迎来了夏季的第一个晴天。
左煜提着一盒当地有名的云片糕,走在刚刚恢复往日繁华的古街上。
云片糕,是母亲喜欢吃的。
百味楼的云片糕乃是一绝,云州离京城并不十分遥远,正好可以托人给母亲空运过去。
外祖父刚刚离世,自己又被父亲斥责行事鲁莽,让他留在云州自省,母亲想必是很伤心的。
云州分公司的总经理周屹以权谋私,贪腐渎职之事当地人尽皆知,虽挨了父亲的训斥,但自己是负责巡查整顿、安抚员工的集团太子爷,左煜并不后悔这么做。
可是随扈适才送来了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视频里,母亲质问他为何要处理周屹,全然不顾自己在左家的处境,周屹的姑姑——父亲的新宠周贵妃都来找她麻烦了,又要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做惹父亲不快的事。
手中提着的云片糕似乎有千斤重,街上人潮汹涌,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左煜麻木地穿行在别人的热闹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晃了晃。
哥哥,我可以吃一口你的云片糕吗
小姑娘穿着桃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条小辫,星星眼看着他手中提着的点心。
左煜听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心莫名就软了一点。
他打开盒子,递了一块糕点给小姑娘,摸摸她的脑袋问,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呢
小姑娘小口吃着点心,眉眼笑得弯弯的,爸妈在酒店,哥哥带我出来买吃的,他不见了。
看来又是一个不靠谱的哥哥啊。
左煜好脾气地问: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京城,哥哥去过京城吗春天树上会长桃花酥,夏天草丛里会生小凉糕,秋天是糖炒栗子,冬天又变成了梅花烙。
左煜沉默了。
小孩子不会说谎,但小孩子会胡说八道。
我叫宁宁,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左煜。
哦,小雨哥哥。
左煜又沉默了。
他抱起小姑娘后,问了她好一会儿,可惜鸡同鸭讲,什么都没问出来。
毕竟是被自己捡到了,他也不能再把她丢回大街上。
于是他将小姑娘带回了自己在云州下榻的酒店套房,吩咐手下的人帮她找家人。
5
小姑娘闪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类糕点,木啊亲了左煜一口。
小雨哥哥真好,妈妈在家里都不肯让我吃这么多。
小孩子的快乐和真心都是如此简单。
左煜没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对这句话很受用。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她妈妈为何不让她吃这么多了,到了夜晚,小姑娘捂着肚子疼得满脸泪花,左煜只好手忙脚乱地帮她揉。
他召了随行医生过来,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体究竟有多差。
肠胃不好,有轻微的哮喘,最要命的是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左煜觉得头疼。
病猫一样的小丫头,别让他给养死了。
反正自己刚被父亲训斥也没什么事可做,接下来的几日,酒店花园洒满阳光的草坪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左煜日日看着她。
他教她写字,带她放风筝,给她扎小辫,还送了她一只可爱的仓鼠。
他失神的时候,小姑娘会跑过来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哥哥你为什么难过呀,我抱抱就不难过了。
那时左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会软得一塌糊涂。
6
只有相爱,联系才能解除。
那就先相爱吧。
反正自己也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左煜决定从陪伴做起。
召简柠到总裁办公室的第一日,左煜还没想好让她做什么,索性就让她在一旁坐着看文件。
没批几份文件,他抬头,发现这姑娘正睁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自己。
他一看过去,她就甜甜地对他笑一下。
这样反复几次,左煜笔都拿不稳了。
自己恐怕还是不习惯有人待在身边。
他当即下定了决心,得给她找点事情做。
于是他让简柠背自己的生平和喜好,相关资料堆成小山,她总不能再这么痴痴地瞧着他了吧。
左煜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还挺聪明,很快就将那些商业报道和采访稿的套路学得八九不离十了,连他也没办法苛责她更多。
不过他很快就想撤回这个想法了。
还是个笨蛋。
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
云蔓扇简柠那一巴掌的时候,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的饮食起居全都是他亲自过问的,他精心养了那么久,日日看着她按时吃营养餐,好不容易才将这姑娘的脸上养得有些血色了。
怎么会有人敢打她
真是不知死活。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发落了云蔓。
回办公室用午餐时他问她为何要任人欺凌,为何不自己争取。
他不是共享了她的痛觉么,又莫名其妙地要相爱才能解除联系。
在左煜看来,她只需要略施小计,甚至不需要任何手段,就可以在公司横着走了。
可是这个笨蛋告诉他,她不想换个爸爸。
左煜觉得好笑。
简家有三个女儿,送的却是最体弱多病的小女儿进这么复杂的环境实习,如果不是被他捡了回来,她这个样子,能顺利通过实习期么
分明是父母权衡利弊之下不那么重视的一个孩子,还偏生一副被所有人爱着的模样。
后来简柠告诉他,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实习机会,因为姐姐们都有更好的前程。
左煜更觉得她傻了,真是个笨蛋。
7
既然不知道让她干点什么,那就琴棋书画,哦不,商业礼仪、技能全面发展吧。
他给她找的都是最好的老师,可不知为何,教着教着就变成他亲自教了。
他想让她长出保护自己的铠甲与利爪,想让她看清这商业世界的真相,想让她学会保护自己。
所以他让她读各种商业案例,却没有一点心灵鸡汤。
丽贝卡终于找到了机会给简柠递消息,让她帮自己争宠。
当简柠邀请他去空中花园赏月的时候,左煜觉得头疼,看来这段时间的心思都白费了。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亲了他一口。
像是喝多了陈年佳酿,又像是有羽毛在他心底挠啊挠。
好吧,那他就勉为其难地走这一趟。
他很快就后悔了。
看着她卖力地将自己推给其他人,他越来越生气。
这场闹剧最终以他们掉进人工湖里结束,他忍不住对她发了火。
许是真的吓着了,她犯了病。
左煜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她喝了药睡下后,两只智能手环在他手里发出温润的光芒。
代表她好感度的粉色能量条涨了不少,可是代表自己好感度的黑色能量条,几乎是盈满了。
左煜一时不知道,共享她的痛觉,和自己真正爱上她,究竟哪个更危险了。
他明明不需要爱情的。
他让她搬出了总裁办公室,却很不放心。
所以他彻底切断了她和丽贝卡那边的联系,他派人照拂她的亲人,怕她不乖,还熬了几个通宵写了一份《总裁特助行为准则》。
如此,生活就可以恢复宁静了吧。
8
秋季团建的时候她又不乖了。
胃部传来隐隐的疼痛。
山路崎岖,左煜知道她晕车了。
他等了好久,车队也没有其他动静。
这个笨蛋,不舒服不会叫随行医生么
他有些生气,不想管她了。
可是他又想到,上次他让她喝药,说她麻烦的时候她哭了。
她不敢叫医生,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话
想起她的眼泪,他的心骤然疼了一下。
他到底还是去看她了。
她软软地靠在车壁上,像只小猫一样,好不可怜。
后来她被人下药,双颊绯红,看起来很乖,抱着他呜呜咽咽地说自己难受。
她撕破他的衬衫,她吻住了他。
带着数不尽的小小的欢乐,他的心底骤然明亮起来,像月亮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
他一切的抵抗都已溃不成军。
再后来,他处理细柳资本的事焦头烂额,却很想要她抱抱时,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遭遇袭击和山体滑坡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将她护在怀里,漫天碎石和金属碎片纷纷落下,划破他的肩膀,撞击他的胸膛。
可是只要看到怀中的人还好好的,他就松了一口气。
私人救援队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他忍着蚀骨的疼痛,给她交代了很多事情。
他很意外地活了下来,他的小姑娘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一点儿也没有让他失望。
9
左煜能察觉到,简柠有心事。
从前他忙的时候,她就去看小说,去团购下午茶,听办公室的小姐妹们讲八卦,玩得不亦乐乎,总之就是把自己哄得很好。
可是现在,她变得很黏人。
她一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就不免要掉些眼泪,却坚持要替他换药。
他伤好了些后就开始正常工作,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却还是在会议室外等着他。
夜晚她困得晕头转向也要留在办公室陪他加班,他让她去休息室睡,她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有时还会在梦里喃喃低语,说舍不得他。
做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这个笨蛋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不过没关系。
她不愿意说,那他就慢慢等。
等到她愿意说的那一天。
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替她摆平的呢
她没有让他担心太久。
她很快就把自己调整好了,甚至比以前更加快乐地享受生活。
新年的时候她说想回家了。
虽然他也很想要她陪,可看着她期期艾艾的眼神,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10
灯火幽微的医疗套间内,左煜看着怀里晕过去的女孩儿,愧悔不已。
明明说好不凶她的,却还是没做到。
有人陪着她长大,让她不会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不该对她发火的。
医生检查过后说她有了身孕。
他止不住地担忧,仔细问了医生,言语间还大有威胁之意。
好在医生说,她身子虽然弱,但好好养着,还是能够母子平安的。
他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小腹,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高兴。
是生命延续的奇迹啊。
这是他们的孩子。
她长得漂亮,他也不差,
小家伙也一定会很可爱,
或许像他也像她。
所有知情人都上前来道喜,
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助理小莲,
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
11
左煜的长剑——哦不,是冷静的目光,直指殷子航的内心深处,
从他口中逼问出了所谓的真相。
不过或许不用逼问,
殷子航也会说的。
殷子航被某种神秘力量送到这个小说世界时,系统告诉他,
虽然剧情需要修复,
但小说世界里人物的生命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他借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在这个世界翻云覆雨。
他的预言让露水村的人躲过了洪灾,他又匿名捐赠了物资,村民们都奉他若神明。
虽然他们日后还会遇上梧桐镇的瘟疫,
可谁说帮人一定要帮到底呢
反正他们都是纸片人,
自己顺着剧情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情罢了。
况且该死的人怎么都是要死的,他并不十分愧疚。
然而在两个月前,一个本该在剧情早期就黯然离场的小角色(简柠)却活生生出现在了他面前,并且与男主角产生了意外的痛觉共享。
左总悲愤长叹:‘老天不开眼!我竟然共享了你的痛觉。’这是他不小心窥探到的场景。
他又去了一次梧桐镇,疫病已经逐渐平息,
可是每家都有亲人死去的痛苦,
每间屋子都有号哭悲哀的声音。
许萍萍,那个热忱而明媚,一直爱慕自己的姑娘,也在瘟疫里失去了双亲,
流落到茶楼唱曲维生。
他是所有悲剧的间接推动者,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所谓的剧情回到他认知的正轨。
12
我放弃这个任务了,你好好对女主吧。你会受剧情控制爱上她,
会共享她的痛觉,这都不是她的错。
在殷子航的印象里,
左煜拥有很多虐文男主的特性,
曾经的经历让他们冷漠,
偏执,不懂爱,
所以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们往往会在几个女人之间左右徘徊,讨厌被爱情左右,爱她就要冷落她,
无视她,等到失去了又追悔莫及。
一言蔽之,吃饱了撑的。
所以殷子航会有如此劝告。
左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觉得十分可笑。
他又怎么会觉得是她的错呢。
他只会心疼。
她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某种命运的受害者罢了。
他的母亲自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却被剥夺了自由意志,
罔顾人伦亲情,亲手葬送了整个家族的基业。
而他的小姑娘,
从来没有过健康的身体。
她们失去的,
哪一样不比一个男人的垂怜来得珍贵
月光清亮而温柔,
照在窗前的绿植间,洒在女子沉静的睡颜上。
左煜放轻脚步,走进房间,
俯身亲了亲简柠的脸。
等她醒来,他要告诉她,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