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琴,她把第一次给我了,我得负责。
手机里韩成发来消息,附了一张他跟女孩的床照。
这胎打了,你以后都怀不上了,你考虑清楚。医生拿着报告单对我说。
安排手术吧,医生。
六年后的暴雨夜,韩成突然出现拉住了我的迈巴赫。
邹琴,我终于找到你了,听说你偷偷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们复合好不好
被我先生一脚踢肩膀上：要当爹
正好,把你当年捐给生殖医学系的精液检测报告裱起来,0.008%存活率,多吉利的数字。
1
早孕试纸测出两条杠的时候,我听到韩成在电话里同意他妈去相亲。
挂断电话,他看了眼试纸,搂着我说：宝贝,你自己去医院再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怀了呢
生下来,我们就领证结婚。
我欣喜四年热恋,终于修得正果。
你不陪我去吗
我要去相亲,你知道我妈那脾气,我去走个过场,放心,就一小姑娘,才大一。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算是同意。
去医院那天,却意外遇见韩成的哥们。
哎,嫂子你来医院干嘛这妇产科,你该不会是
我的脸瞬间羞红,有些无地自容,着急地解释道：我们要结婚了,所以怀了也没什么。
要结婚怎么没听韩哥说起过
刚……刚决定的。
说完这句,我就窘迫地转身逃走,跑太快还撞到了人。
诊室里,医生面无表情地询问：
怀过几个打过几个
我低头有些难堪地回答：
之前怀了两次,都打了。
现在这个是要,还是不要
嗯,是……
你这个最好不要打了,小姑娘,你的情况再打,估计怀不上了。
大概是我回答得不利索,医生以为我还要打掉,抢先说道。
嗯,不打了,生。我窘迫地回答。
那我就给你开点叶酸,满三个月,让你先生带你过来建卡。
好,好的。
捏着叶酸片回到出租屋,脑袋里还在回想着医生说的话。
心情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2
然而韩成这天到天黑也没有回来,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我点开微信,刷朋友圈看到他哥们的动态,在
KTV
里唱歌。
我拿了包,饿着肚子,去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
包厢里,正在高歌。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的距离,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甜美的歌声传到我贴着门的耳朵里,是我没有听过的陌生女声。
雄厚的男声接力：昨天不要回头,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是韩成的声音。
亲一个亲一个。包厢里起哄。
兄弟伙们,大家见证一下,这是廖蓁,以后就是你们新嫂子了,来,举杯,走一个。
韩哥,真的假的有福气啊,老牛吃嫩草,别是你欺负人家廖蓁妹子啊
当然是真的,已经见过家长了还能有假
还得是韩哥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说什么荤话呢,我只有廖蓁一枚红旗。
我颤抖着手打开包间门的时候,韩成正将女孩抵在
K歌大屏幕上吻得忘乎所以。
有人拍照,有人起哄。
没人注意到我。
看到韩成掀了女孩的领口,我突然恶心得想吐。
转身朝女厕所奔去。
翻江倒海,眼泪鼻涕横流。
女厕所里,下水道的水哗哗地响着,像是我心里的一曲哀歌。
隔壁男厕所传来声音。
韩哥,我白天在医院遇到邹琴了,她说你要跟她结婚
屁！娶她可能吗她家里有矿
我瞅着她去妇产科,应该是怀上了吧你真不打算负责
切,玩玩而已,她那种女人,谁都能上。
牛,还得是我韩哥,邹琴这样的高冷之花,也只是玩玩而已。
嘭,我从女厕所冲出来。
撞上了从男厕所出来的韩成。
我抬着一双猩红的眼瞪他,像是要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他先是一点点窘迫、羞愧,然后是极大的愤怒。
不是,邹琴,你有病吧跑来堵我
3
这晚,韩成继续陪着他的新女友唱歌,而我被他哥们捂着嘴拉走。
校园的人工湖边,我哭得狂吐,一直到吐出黑色的胆汁,还在不停干呕。
时间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一天之内就物是人非。
邹琴,那个,毕业了,该放下就放下。
韩成的那位哥们劝慰我说：社会就是这样现实,刚里面唱歌那小姑娘,她家里给韩哥安排工作,事业单位有编制。
所以四年的感情可以说没有就没有。
只是玩玩
我掏出手机,韩成发来了消息。
回去跟你解释,听话,别闹。
我抹了把泪,给韩成发了分手两个字,就将他拉黑了。
不想回出租屋的我回了寝室。
闺蜜看我的样子不太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人在难过崩溃的时候,会忍不住找个倾诉对象,期待对方听完拉自己一把。
我当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闺蜜听完后,气不过打电话过去质问韩成。
电话里,韩成理直气壮。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儿,不需要你插手。
闺蜜火冒三丈：韩成,你不知道邹琴怀孕了吗你得负责！
韩成：邹琴呢,你让她接电话,我跟她说。
闺蜜：她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韩成沉默了一会儿：我给她打两千块,你陪她去医院做一下。
闺蜜再次火了：韩成,你还是人吗你知不知道她这一胎打了,以后就不会怀了
韩成也火了：她自己身体差,关我屁事！
啪,韩成挂了电话,闺蜜再打,韩成已经把她拉黑了。
4
一周后,韩成用别人的手机联系我。
长本事了啊,邹琴,居然拉黑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豆腐脑,不想吃了
我没说话,他接着又发了第二条信息。
还在生气我那天只是在兄弟面前逞能,开几句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别生气了,我们把孩子生下来,不就是结婚吗我结还不行
我握紧手机,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这个打了,以后就怀不上了。医生的话再次响彻在耳边。
我嗯了一声,回到了韩成的出租屋。
一切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我：那个叫廖蓁的女孩
韩成：跟你说过,就走个过场,你别当回事。
我：喊她老婆,也是
韩成默了一会儿：你别想太多了,好吧。
我点头不再言语,只是人生的三岔口,终究需要做出选择。
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啊闺蜜劝我。
他现在愿意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就说明他还是愿意负责的,等你们领了证,结了婚,你还怕外面的小三吗
闺蜜错了,不是怕不怕,有种日子叫做煎熬。
我收到了陌生人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韩成光着上身,卸力般的趴在女孩身上,他头发汗水滴落女孩脸庞,衬得女孩的笑愈发张扬得意。
阿成哥说,要对我负责,因为我把第一次给他了,而你没有。跟照片一起的是这条消息。
这一次,韩成没有再狡辩说什么。
邹琴,你让一下小姑娘吧,她不像你,她很保守的,第一次对她很重要,我得负责。
那孩子怎么办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生下来也行,要打掉也行,你自己选吧。
我自己选跟你没关系我轻声问道。
韩成却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身体差,怪我我又没说我不负责,你生下来,我会养的,不会少你的钱。
他摔门而去。
人生的三岔路口,我朝着某一条又迈进了一些。
5
班级聚会那天,班长订了个很大的包间,可以吃饭、唱歌、跳舞。
我那天很晚才去,远远就看到韩成带着那个女孩,亲昵地坐在一起。
寻了个角落,基本上没人注意到我来了。
韩成宠溺地在女孩嘴角亲了一口。
我闺蜜看不过去,站起来,兜头给韩成泼了一杯酒。
韩成,你还是个男人吗邹琴为了你打了几次胎,你就这样对她
看得出来,闺蜜想给我出气的样子很愤怒。
只是打胎两个字,像一滴水落入油里一样,瞬间在同学间炸开。
我在角落里缩了又缩,把所有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
极少人不敢置信,多数人果然如此,还有几位脸上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阿成哥,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吗女孩委屈起来。
被浇了酒的韩成,也气性上来了,怼上我闺蜜。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她自己不知廉耻,硬要缠上我,现在说什么身体不好,碰瓷,是吧想赖上我
立马有人附和：就是,我们都知道,邹琴大一的时候追求哥,直接脱衣服投怀送抱的。
闺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更起劲了。
要我说,生在我们这地儿,委屈邹琴了,如果生在岛国,我相信我电脑里的动作片里,会有一半的女主角是她。
韩成同寝室的男生立马骄傲上了。
邹琴女主角的片子,咱们宿舍有啊,韩哥贡献的,那胸那大长腿那声儿,啧啧,甩岛国片女主角
N
条街。
韩哥真不厚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你们寝室里吃独食。
男生们哄笑。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再也无法待在原地,下意识跑离了现场。
这时,大家才突然注意到我,一时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刚刚开黄腔的几位男生眼神躲避。
我摔门而出,一口气冲到湖边,吹了风,才找回自己的心跳。
6
只有韩成那位热心的哥们追了上来。
他扶着我,让我想开点。
我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推开他问：我是女主角的片子,是怎么回事
男生顿时局促起来,犹豫了一下才跟我说道：就是,就是,那个你跟韩哥那什么的时候,他不是录了吗就在寝室放给我们看了。
仿佛头部受了一击,我险些晕倒。
真的是这样。
我究竟被韩成当成什么了
那个,邹琴,你别难过啊,韩哥也只是给我们开开荤,科普科普,给我们教学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你放心,我们都没外传的,文件都删了。
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我,我掩面蹲下,无声哭泣。
邹琴,其实,你真的挺美的。男生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特别是不穿衣服的时候,真的太完美了,如果你是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一辈子好好珍惜你,真的。
韩哥真的不值得你伤心,你忘了他吧。
我苦笑：你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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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可……可以吗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安慰你。
他期待又兴奋,上前搂我。
原来妈妈说的没错,我很脏。
我在韩成这位哥们的眼里,看到了同情、饥渴和藐视。
你真脏,你就是个骚货。
妈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这一刻,也无声地从面前男孩的眼神里飘出。
我恶心得想吐。
我又一次吐了。
眼泪混着胆汁出来的时候,天旋地转。
班级里同学的议论声,在脑海里响起。
没看出来邹琴平时挺高冷,居然是这么随便的人。
你们还不知道啊,她大一就跟韩哥在外面租房住了,特别放得开。
你怎么还和邹琴做闺蜜啊她那么下贱。
动作片还在吗求分享啊。
站在人生的三岔口,我只感觉一片漆黑,没有一条路可走。
7
我出生在很偏远的农村,家里很穷。
小时候,没有新衣穿。
城里的姨姨送了一件她孩子穿剩下的花裙子。
我兴高采烈地穿上了,到处炫耀。
然后,被邻居大叔拉进了屋子里。
我一直想不起来,那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从大叔家里出来的时候,很痛。
痛得走路都走不动。
我哭着告诉妈妈。
后来好多年,我都在自责,那天肯定没有跟妈妈说清楚。
因为妈妈听完了,就骂我脏。
说我身上脏,说我身体丑陋无比。
她拉着我,带了一筐鸡蛋,去跟邻居大叔道歉。
花裙子也被她扔掉了。
从那以后。
我在人前总是不敢抬头。
青春期了,发育得比别人快。
妈妈说我肮脏玩意儿,骚货。
我再也没有穿过裙子。
以前是没有裙子,后来有了,也不敢穿。
舅老爷去世的时候,我得了一块白色的孝布。
我把它洗干净,然后一圈一圈地把自己的胸缠了起来。
在学校,我含胸、驼背、低头,没朋友。
只有那块白布陪我度过了整个青春。
8
让我扔掉那块布的人,是韩成。
大一开学,全年级坐在阶梯教室里,挨个上去自我介绍。
我声如蚊呐。
她说的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声音也太小了吧。
她长什么样啊脸一直低着,看也看不清。
估计长得太丑了,不好意思见人,哈哈哈。
哈哈哈……
韩成是那时候站出来的。
不许笑话女同学！
他过来拉着我的手,用力抬起了我的头。
她叫邹琴,你们看清楚了,她很漂亮。
韩成个子很高,有点帅,很阳光。
他说我漂亮的时候,眼神出奇地坚定。
就是那双眼,让我着了迷。
他追我的那阵子,每天不重样地夸我。
邹琴,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笑。
邹琴,你身材真美,我个人决定封你做我们系的系花了。
邹琴,你就适合穿裙子,特别性感,就我昨天给你买的那条,露一点沟,穿出去,别人都嫉妒得发疯。
邹琴,我喜欢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唇,你身上的一切……
在他甜言蜜语的轰炸中,我人生第一次有了一些自信。
扔掉了那块布,开始抬头挺胸微笑对人。
我才发现,挺起背来,生活可以这么美。
原来我可以是个正常人,原来我一点都不丑。
我甚至爱上了穿裙子。
我一度感谢命运让我遇到韩成,让他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同时,我又怕他嫌弃我脏。
终于鼓起勇气坦白往事的时候,我想就算他知道后嫌弃我,我也会因遇到他而高兴。
而知道了我的往事后,他不仅没有嫌弃,还非常同情、理解我。
甚至陪我一步步摆脱原生家庭的烙印,走出童年时候的阴影。
19
岁生日那天,他带我开了房。
我当时害怕地问他：我可能不是第一次,你介意吗
他宠溺地说：傻瓜,我怎么会介意。
事后,果然没有落红。
我很失落,原来小时候那次真的……
他却安慰我说：邹琴,别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你在我眼中璀璨如瑰宝,我不介意那一点点瑕疵。
实际上,哪里可能不介意
当我哭得歇斯底里快昏厥的时候,韩成被朋友硬拉过来安慰我。
他说的话竟然还是：
邹琴,对不起,我承认我这样对你不公平,但廖蓁把第一次都给我了,我真的不能不负责。
我给你打
5
千吧,孩子,你最好还是去打了,我也是为你好,你以后一个人带孩子会很累。
9
呵,第一次。
我想起最开始同意跟韩成发生关系,是为什么
在我跟他坦白了小时候的事情后。
他每天都带着我琢磨,当初邻居大叔到底有没有对我做最后一步。
我的记忆模模糊糊,想不起来,也说不清楚。
他哄着我说,要不咱俩试试,试试就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了
说不定,童年只是一场自己吓自己的噩梦呢
有没有可能,你跟那个大叔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然你妈妈不至于还带着你去道歉吧
本是一块伤疤,但被他天天翻着琢磨,就好像变成了身体上的一层薄纱。
我也好想揭开看看,是不是自己搞错了真相。
结果我没有落红。
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笼罩着的我,又被他拥在怀里一遍遍地颠簸。
是他对我身体深深的迷恋,是他的贪恋索取,驱散了我的自卑、恐惧和彷徨。
我是万万没想到,当初他哄着我录像,说要记录我的美,做纪念。
转过头就能把录像当成炫耀的资本,在寝室里分享。
供群狼围观。
如今更是闹得人尽皆知。
班上人的耻笑,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妈妈一只手提着鸡蛋,一只手拽着我上门跟邻居大叔道歉的午后。
我彷徨、害怕、羞愧、委屈、无地自容。
站在邻居大叔家的门口,听到他老婆骂我小骚货的时候。
我觉得天地都是空的,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痛。
那时候太小,不明白那种感觉叫绝望。
所以哑了几个月后,我还能迈过去。
如今,我却感觉自己迈不过去了。
我感觉自己来到了绝望的深渊。
在黑暗中窒息,没有尽头。
站在学校最高的楼顶。
那被他驱散的自卑、恐惧又加倍地掩埋上我。
楼顶的风很大,却吹不走堵在我喉咙里的空气。
我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
妈妈,当初你拉着我去道歉的时候,是不是就注定了我今日的结局
我爬上围栏。
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纵身一跳。
所有的过去,再见了。
10
坠楼的我,被一只结实的胳膊稳稳拽住了。
同学,先来后到,这地儿我先看上的。
救我的人,叫许杨。
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跟他认识的这一天,我轻生,他也正打算轻生。
两个轻生的人碰在一起,又突然有了点活下去的勇气。
我是因为跳了一回,没勇气再跳第二回了。
他是因为救了一条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用,找到了些许活下去的勇气。
我们也算不跳不相识吧,你好,我叫许杨。
你好,我叫邹琴,对不起,第一次见面,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第一次在医院妇产科,那天你把我撞到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也很狼狈。
没事,我也差不多。
可以麻烦你陪我去医院打胎吗我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问道。
行啊,反正我最近比较闲。许杨爽快答应。
然而等许杨陪我去医院,听到医生说的话以后。
他却犹豫了。
你真的打算好了吗你有可能以后不会有孩子
你要是担心孩子生下来没爸爸,可以考虑一下我。
真的,一辈子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是谨慎考虑,不要冲动。
他絮絮叨叨,一直劝个没完,从让我考虑一下他,劝到了如果是男孩取什么名字,女孩又取什么名字。
后来直接说到了带孩子玩什么游戏,给孩子报什么兴趣班。
好像我真的怀了他的孩子,让他情不自禁憧憬未来一样。
我知道,他是努力宽慰我。
我也知道,他对我只是怜悯,并不是有什么别的感情。
但他一个万念俱灰的人,努力给我绘制生活可以多美好的样子,却往我绝望的心里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11
我回到跟韩成的出租屋收拾衣服,打算从房子里搬出去。
房间里,韩成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我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掉出一盒开过的避孕套。
我没有什么感觉地捡起来,给他放在了床头。
原来不是他不愿意用套,只是不愿意为我用套。
有些路有些人,经过了之后,才知道是人间不值得。
我带上属于我的一切物品。
我自己买的,带走；他送的,全部扔掉。
屋子里再也没有我的一点痕迹。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没有再把韩成拉黑,只是不打算回他任何消息。
当我无论看到他发了什么,都能古井无波,那就说明,我真的放下了。
我给自己设定的时限是三个月,用三个月忘记和他的种种,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韩成是好几天后才给我发的消息。
邹琴,你搬走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手术做了吗我问你闺蜜,她说你没有叫她陪你去
需要我陪你去吗我最近两天有空。
他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我还是没忍住,回了一条。
手术已做,分手,不见。
然后又是他的信息轰炸。
出息了,邹琴,真的跟我分手闹差不多得了。
还因为那天班级聚会,大家拿你开玩笑生气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是挺放得开的吗
谁人背后无人说啊男生开开荤笑话,是很正常的事儿,不用上纲上线的,好吧
你不会还在吃廖蓁的醋吧气量这么小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其实,我们不是非得分手不可,邹琴,这几年我有多在乎你,你心里清楚,以后,我们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除了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豆腐脑,你快回来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条又一条,我默默看着。
另一个对话框闪来许杨的消息。
明天京大有几个公司来校招,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我迅速回道：好。
另外,关于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谢,那你把我名字加上吧。
不错,邹琴,今后我们都好好活着。
我放下手机,嘴角弯起。
是啊,好好活着。
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让欺负我的人都不好过。
12
我之前拿过一个
offer。
因为韩成说他毕业要去
G
州,我就跟着找了那边的工作。
只不过,他是去事业单位,而我只是被一家不起眼的私企录取了。
但当时想着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了,所以拿到那个
offer
后,我就没有再参加别的招聘会。
如今,毕业尾声,校招已经很少了。
既然跟他分了手,我便打算重新找工作。
许杨好心地帮我重新做了简历,甚至在他曾经实习的两个项目里加了我的名字。
他详细地将项目情况告知我,带着我做了一些练习。
就这样,我成了本科毕业生里为数不多的有项目经验的人。
我的学历去京大那边招聘会是没有优势的,毕竟京大可是顶流大学。
但有项目加成,竟也顺利地进入了一个
500
强公司的二面。
跟韩成有关的一切,都被我抛诸脑后。
我全身心投入到了面试准备中。
被谈恋爱耽误的专业知识,一个个捡起来。
将许杨实习项目里的某些内容,亲自从零做了一遍。
自信和未来,再次悄悄向我招手。
这一次不再是完全依附某个人,而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站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
你又谈新男友了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闺蜜问我。
没。我低头继续吃饭。
别不承认了,好几次晚上他送你回来,寝室里都看见了。
真没有。
别因为是帅哥就捂那么紧嘛,说说呗,怎么认识的韩成知道你有新欢了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吃饭,任由闺蜜如何软磨硬泡,都没再多说。
许杨之所以晚上送我回来,不过是因为我跟着学项目内容,待得晚了,他出于道义送一下。
他确实对我很好,但我非常清楚,我们俩都没有那个意思。
两个刚刚与自杀擦肩而过的人,爱自己尚且吃力,哪里还有力量爱他人。
我们光是活下去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13
邹琴,出息了,我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原来这么快又找了野男人
韩成在教学楼堵上我,他一直不相信我是真的要分手,只当我是在闹脾气。
邹琴,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乖乖到
G
州上班,等我稳定了,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给我交代
我讽刺道：是要兑现诺言,跟我结婚吗
韩成：我们俩结婚不现实。
哦那怎样现实当你的情妇
不用说这么难听的话,邹琴,你这样,我很心疼,在一起四年,你知道我多在乎你,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贬低自己。
搬回去住,好不好我最近每晚都睡不着,天天想你。
韩成说完就要上前搂着我走。
许杨这时候插了进来,一把拽着我,将我拉到了他身后。
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韩成,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韩成不服,与许杨扭打到一块,最终被许杨狠狠揍了几拳。
看着他脸上的淤青,我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邹琴,离开我,你会后悔的,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好,你忘记你过去了这小白脸会不在意
他狼狈离开。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满心疮痍。
许杨整理了一下因打架弄乱的衣服。
实在看不惯这种人渣,不好意思,冒充你男朋友教训了他一顿。
没事,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出气。
你如果真想出气,我还有更好的招。许杨说道。
我挑眉朝他望去。
他得意地说：真的,我实践过了,很好使。
14
我最后一次见韩成,是在他跟廖蓁的订婚宴上。
他牵着廖蓁过来我们这桌敬酒的时候。
我挺着微隆起的肚子,举着红酒杯,笑着祝他们早生贵子。
许杨一把抢过酒杯：你怀着孕,我替你喝。
韩成脸色一变,从许杨手里抢过去,一饮而尽。
喝完,狠狠地盯着许杨,直到廖蓁瘪着嘴拉着他走到下一桌。
我心如止水,坐下静静吃菜。
手机却收到韩成的消息。
你不是说孩子打掉了吗你骗我
邹琴,我后悔结婚了,把孩子生下来,等我。
答应我,一定要等我,我们是有以后的,邹琴。
我没有回复他,从酒席上离开后,就把他拉黑了。
毕业后,我跟许杨去了同一家公司。
我们用了一年的时间,与过去告别,在新的一年,选择了在一起。
一起拼搏,在陌生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小家。
后来许杨选择出来创业,我成了他的左臂右膀。
我们的公司从一家小作坊,变成了一栋大厦。
过去的同学,跟我保持联系的只有两三人。
我没想到阔别六年后,会在下班的路上碰上韩成。
那天大雨倾盆,他一身狼狈地拦住了我的迈巴赫。
邹琴,你真狠心,我找了你整整六年,你知不知道
我当初让你等我,你为什么不相信
你偷偷给我生了个儿子,是不是你打开车门,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我坐在车上,将儿子搂在怀里,许杨下车直接踢了他一脚。
韩成摔倒在地,嘴里还是嚷着要见儿子。
许杨碾着他肩膀嗤笑：想当爹
正好,把你当年捐给生殖医学系的精液检测报告裱起来,0.008%
存活率,多吉利的数字。
说罢,许杨转身回到车里,踩了油门。
韩成一脸不可置信,在后面哭喊。
关于他的情况,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关注着。
他当初是冲着廖蓁家给他安排工作,才娶的廖蓁。
但是廖蓁那样娇养着长大的小公主,哪里会有我那么好的脾气。
韩成跟我在一起时,被我惯出不少臭毛病。
两个臭毛病一堆的人凑在一起,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韩成疲惫不堪,甚至好几次因为跟廖蓁吵架,把工作搞砸了。
全靠廖蓁老爸给他兜底。
他们是在廖蓁毕业的时候结的婚。
谁知道结了婚两年都没有孩子。
一查竟然是韩成的问题,他的精子存活率只有
0.008%。
廖家彻底不干了,闹了离婚。
廖爸直接拿出他这几年的工作失误证据出来,让单位辞退了他。
所以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回到家,手机里收到大学闺蜜的信息。
邹琴,韩成找我要你的信息,我告诉他了,没给你惹麻烦吧
15
有的人明明是一副关心你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心只想看你笑话,把你的事儿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
没有。我回了闺蜜两个字。
许杨在一旁轻笑：还真是中国好闺蜜啊,应该把她好好用起来,钓韩成玩一玩。
我轻笑：你又有了什么歪主意
许杨将哄睡着的儿子放下,过来搂着我叫屈：老婆大人,你老公天下第一正义,哪里会有什么歪主意。
我笑倒在他怀里。
如果许杨没有歪主意,他就不是许杨了。
经历了一场生死,我学会了怎么爱自己,而他学会了当一只黑芝麻馅的汤圆。
韩成天天到我们家楼下蹲我们,准确地说,是蹲我儿子。
我跟他说：孩子只有四岁,跟他没关系。
他都不信：这么高的身高怎么可能才四岁,你们是不是给孩子改了年龄
我无语离开。
许杨更是跟防贼一样防着他接近孩子。
甚至家里孩子掉的头发,许杨都不扔进垃圾桶,要烧掉冲进下水道。
许杨越是防着,韩成越是觉得孩子是他的。
他纠缠得更频繁了,甚至后来他父母都来了。
他妈妈感情牌打得贼溜。
当年是小成对不住你,他其实是想跟你在一起的,常常跟我提起你,说过只想娶你,是我跟他爸爸硬逼着他娶了廖蓁,是叔叔阿姨不对,硬生生拆散了你们。
现在,叔叔阿姨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们,再给小成一次机会,好吗
小成这些年心里一直念着你,所以跟廖蓁才过得不好,你看他一直记着你的份上,让他见见孩子,好吗
韩成爸爸也拉下脸说：你如果愿意离婚跟着小成,我可以在我们那边事业单位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他们还给我跪下,磕头。
许杨点评,早就应该跪的,他们全家都该给我磕头道歉,就是居然打算给个工作就让我离婚,简直是想得美。
我笑着问他：还要玩多久
许杨表示再溜溜。
接着,韩成的父母也是想着法地想接近我儿子。
许杨就跟他们玩起了躲躲藏藏的游戏,儿子玩得不亦乐乎。
爸爸,跟坏人玩躲猫猫的游戏太有意思了。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遗落在车上的头发丝一根根捡起来交给许杨。
翻我们家垃圾,一无所获,又撬我们家车门,被拘留的韩成一家,崩溃了。
他们跟警察哭诉,说他们只是想见见孩子,说孩子是韩成的,是我阻止孩子跟生父相认。
在警察的调解下,许杨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韩成拿着儿子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鉴定报告出来的那天,他们全家傻在当场。
孩子不是韩成的。
当初那个孩子,我打掉了。
许杨：早跟你说过了,孩子不是你的,还非抢着当爹,凭你,也配
韩成崩溃：不是这样的邹琴,你当初明明打了就不能怀了,不是吗当初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对不对
我没有再跟他说半句,带着儿子潇洒离开。
韩成,今日才后悔,晚了,你曾经有三次机会当父亲,是你自己不珍惜。
16
毕业那年,韩成曾经给生殖医学系捐过精液,他只是图好玩。
哪知道检测报告出来,0.008%
存活率。
他当时把人家生殖医学系臭骂了一顿,说人家检测有问题。
他不知道,他那时候已经受损了。
全因他自己在婚宴上,抢着喝了我手里的那杯红酒。
那日,他与廖蓁结婚,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带着许杨去参加他的婚宴。
酒席上,许杨以我怀孕为由,不让我喝酒。
那时,韩成因为后悔跟廖蓁在一起,天天给我发消息,我都没有回复,也躲着不见他。
再相见,我挺着肚子,带着许杨,这样的场面刺激着他。
依他的脾气,自然不会让许杨当着他的面护我。
我太了解他了,任何人或物,只要他觉得是他的,哪怕他自己再不珍惜,他也不要别人沾染分毫。
果然,他抢了我手里的酒杯。
酒杯里,许杨提前放了大剂量的会导致永久性无精症的药物。
韩成当时酒敬了好几桌,舌头早就发麻,没喝出来半点异常。
他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了。
事后,我解开绑在肚子上的伪装,跟许杨一起笑出眼泪。
孩子,我早就打掉了。
许杨陪我去做的人流,哪怕是得知以后难怀孕,我也不想生韩成的孩子,既然他不珍惜,我就让他终生无后。
报复之后,是一种解脱,仿佛挣脱了捆在身上的枷锁。
17
这不是许杨第一次这么干。
他第一次见我,是在医院妇产科,那天他尾随女朋友去的。
亲眼看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带着他女朋友去打胎。
他只是去交流学习了半年,回来就物是人非。
当初他明明可以考顶级学校的研究生,为了女朋友才留下来。
找工作时,他选了某个不想去的单位,也仅仅是因为对方可以给家属安排工作。
结果,女友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那种绝望,只有全心付出的人才能体会。
那天,他说,如果不是遇见我跳下去,他其实最后应该也不会跳。
他确实是有一瞬间想离开这个世界,只是站在楼顶的时候,他想,凭什么死的是他
凭什么受伤的是他
他要报复。
所以他站到了角落,去计划。
然后就遇到我跳楼。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相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让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喝下了他准备的东西。
他那位前女友后来嫁给了那个男人,还生了两个儿子。
前两年爆出来儿子不是亲生,闹离婚了。
那女人居然也回过头来找他。
好可笑。
韩成一家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我也将手机里闺蜜的微信拉黑了,留她这么久,也只是想让她给韩成透露我的消息罢了。
这一次,真正彻底跟过去说再见。
我搂着儿子,许杨搂着我,进入了梦乡。
儿子确实不是韩成的,那次打胎后,我幸运地跟许杨有了属于我们的结晶,这是在我们共同期待下降临的宝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