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絮很意外,快步前去开门,看到门口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时,瞬间红了眼眶。
“外婆!”
付阮萍目光有几分迷茫,探究地看了她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小绪?是小绪!”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自从母亲和外公走后,如果说柳星絮在这世上还有唯一的挂念,那就是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外婆了。
“外婆,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
柳星絮刚问出声,楼道里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紧接着,柳星絮看到了她哥哥,柳鹤林焦急的脸,显然是来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外婆的。
柳鹤林是柳星絮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曾说过会护她一辈子。只不过,在柳韵瑶进入柳家的那一刻起,他的爱就转移了。
刚开始柳星絮是没法接受的,闹过很多次,只是她发现,有些人,变了就是变了,柳鹤林再也不是那个她一哭一闹就会过来哄她的哥哥了。
自己所有想要留住他的爱的手段,最后都变成了厌恶和跋扈。而柳韵瑶,轻松地拥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所有来自哥哥的偏爱。
曾经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人和感情,在这入狱四年的蹉跎后,都该彻底放下了。
在看到柳星絮时,柳鹤林愣在原地,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瘦削憔悴的女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柳星絮?!你怎么出来了?”
面对柳鹤林的震惊发问,柳星絮微微垂在眼眸,没吭声。
柳鹤林飞快算了下日子,好像确实该出狱了。
不过令柳鹤林最惊讶的是柳星絮出狱后非但没有立刻去缠着傅栩沉,也没有回柳家卖惨,而是回到了这套老房子里。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柳鹤林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缓和了大半,接了。
“韵瑶,外婆找到了,在城西老房子这里……柳星絮也在。”
电话那头,正坐在副驾驶上的听闻柳星絮也在的柳韵瑶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本来这也不是她的亲外婆,出来寻找不过是因为柳鹤林在乎,还能和傅栩沉多待一会儿。
但现在,柳星絮也在。
柳韵瑶更不想过去了,但是刚才打电话开了外放,傅栩沉肯定听到了。
“栩尘哥,外婆已经找到了,今天麻烦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先回去?”
傅栩沉没回头,边打方向盘边开口,“去看看。”
柳韵瑶心里咯噔一下,一时分不清傅栩沉是为了自己的外婆还是因为柳星絮……
“你怎么来这儿了?”柳鹤林没好气道。
“我只有这儿了。”柳星絮平静的回答。
柳鹤林一愣,眉头紧皱,讽刺道,“少在外婆面前卖惨,你自己做出那种让柳家蒙羞的事儿,害我在朋友圈里都抬不起头,这四年是你应有的教训。你故意到这破房子里,怎么?是想博取同情让傅栩沉娶你?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傅家不会要你这种劣迹斑斑的女人,傅栩沉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韵瑶!”
“不准吼小絮!”外婆搂着柳星絮,护犊子地喊。
柳星絮心里一暖,安抚地拍了拍外婆的脊背。
面对亲哥刺耳的话,她也能面色平静,“我知道。”
“你!”
自己的苦口婆心柳星絮是没听进去半点,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柳鹤林就来气。
“哥哥!”
一声清亮的女音打破了现场气氛,柳星絮一抬眼,就看到了柳韵瑶,还有紧挨着她的傅栩沉。
他西装革履,气质矜贵,和这老旧窄小的楼道格格不入。
柳鹤林转头看向柳韵瑶和傅栩沉,脸上有了笑容,“韵瑶,傅总也来了?”
两个人走上来,柳韵瑶很小心,生怕楼道的污垢会弄脏自己的裙子。
原本窄小的门口一下子站了五个成年人,变得十分拥挤,柳星絮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目光只落在外婆身上。
傅栩沉忽然开口,“为什么自己走了?”
柳星絮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在监狱门口没等他派的司机的事。
“路不远,不用麻烦傅先生。”
柳鹤林眼中浮起惊讶,傅栩沉过来,柳星絮没有扑过去就算了,居然还这么疏离客气,称呼对方为傅先生!
傅栩沉身上的气息更冷了几分,凝眸注视柳星絮。
柳星絮没看他,但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过来。”
傅栩沉率先进了屋子里,柳星絮木讷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喊自己。
柳星絮在柳韵瑶带刺的目光中跟了进去,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柳星絮和傅栩沉了。
柳星絮在距离傅栩沉很远的位置就停下了,等着傅栩沉开口。
傅栩沉眼眸微沉,冷笑,“柳星絮,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觉得这四年很委屈?当初绑架韵瑶的绑匪不是你找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柳星絮瞳孔微微一震,再没有更多反应了,声音很轻,“我知道。”
不知道为何,面对柳星絮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傅栩沉心里那股无名火更大了!
傅栩沉继续道,“四年前的婚约……”
柳星絮立马反应过来对方要说什么,像是这四年来面对这个词的应激反应,她马上表态。
“傅先生放心,我知道我配不上您,四年前就是,现在更配不上。曾经给您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那个婚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您不必放在心上,我以后一定会离您远远的,绝不会再纠缠。”
柳星絮恳切地表达着,本以为傅栩沉能满意,但是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
柳星絮怕对方不信,继续表态,“傅先生,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您喜欢的一直是柳韵瑶,你们很般配,我一定不会像曾经那样缠着您……”
像是忍无可忍了,傅栩沉打断了她的话。
“柳星絮!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你最好能一直装下去!”
傅栩沉眼中一片阴霾,不再看柳星絮一眼,快步走出去了。
柳星絮迷茫地看着傅栩沉的背影,不知道傅栩沉为什么忽然生气。
门口的柳韵瑶看到脸色铁青的傅栩沉,挑衅地看了眼屋里的柳星絮。
傅栩沉率先离开,像是一秒都不想要多待,而外婆也被对柳星絮恨铁不成钢的柳鹤林带走了。
外婆一直不肯走,红着眼,重复叫柳星絮的小名。
柳星絮舍不得外婆的,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外婆跟着她,只会受苦。
柳韵瑶却反常地没有走,“栩沉哥,你们先走,我跟姐姐说两句话。”
柳韵瑶的眼神,和四年前在那个探监的办公室里的一模一样,她靠近,柳星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柳韵瑶笑得娇艳,却好似夜里的鬼魅,下一秒,就会将柳星絮踩下地狱。
她用那种看可怜虫一样的眼神看着柳星絮,语气慵懒,“柳星絮,看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介意告诉你一个真相。”
说到这里,柳韵瑶笑得很诡异,凑近柳星絮的脸,“知道栩尘哥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这个问题,是折磨柳星絮已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看着柳韵瑶得意的脸,听到了真相。
“七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流浪的小男孩,他扒着舞蹈室的窗子在看你跳舞。看你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我过去把他推到地上,和淤泥混在一起,骂他一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当时的眼神又破碎,又愤恨,像是想要杀了我。然后我告诉她,我叫柳星絮,他肯定记下了。后来,傅家找到了被仇家追杀走散的大少爷傅栩沉,那个男孩就是他!”
柳星絮心里猛然一震,一瞬间,那颗子弹正中眉心。
醍醐灌顶!
她懂了,傅栩沉为什么一直讨厌她,为什么会喜欢柳韵瑶。
原来是这样!
时至今日,柳星絮居然苦涩得想笑。
这段仇,原来在七岁那年就埋下来,要不怎么说柳韵瑶聪明呢。
柳星絮,你真是蠢透了。
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吧。
柳韵瑶走了,背影潇洒,以胜利者的姿态。
柳星絮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到腿脚僵硬,外面的月亮彻底被乌云蒙蔽。
像极了她这荒唐的一生。
终于,柳星絮垂下眼眸,又进了屋子,继续收拾,然后匆匆吃了泡面睡下。
她现在没有收入来源,得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她得攒钱,去妈妈说过的那个很美的地方。
柳星絮的包里只有身份证和一支四年前的旧手机,勉强能用。
第二天,她去复印店里打印好几份简历,找那些小型的公司投。
简历大部分都是石沉大海,等了两天,终于有家公司发来了面试的通知。
面试官提问,“柳小姐,说实话,尤其作为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女性,你的简历很普通,能给我们一个用你的理由吗?”
“我的小腹受过重伤,不孕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