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张厚重而无形的巨网,将整座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位于城市一隅,名为静安里的老旧公寓楼,便如同这张网中一个不起眼的死结,默然矗立在浓稠的黑暗里。楼体斑驳,墙皮在岁月的侵蚀下微微剥落,路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它沉闷的轮廓,几扇窗户透出或明或暗的光,如同困兽疲惫的眼。
公寓三楼,301室。这里合租着四个年轻人。
李明轩,IT工程师,二十七八的年纪,戴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总是带着审视的冷静。他是最早住进来的,性格沉稳,凡事讲求逻辑。此刻,他房间的电脑屏幕幽幽发光,一行行代码在他指下迅速流动,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隔壁是林小婉的房间。她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心思细腻敏感,情感也如同她笔下的文字一般丰富。此时,她正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窗外偶有夜风刮过,吹得老旧窗框发出吱呀的轻响,总让她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一些恐怖故事里的场景。一切的开端,便是三天前,她床头那本摊开的心理学著作里,莫名多出的一张陌生书签。那书签是暗红色的,质地粗糙,像某种风干的树叶,上面用墨黑的染料画着一个扭曲的、无法辨认的符号,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陈旧纸张和霉菌混合的古怪气味。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书签。
再过去一间,是王鹏的房间。他是销售,能言善辩,性格外向,但有时又显得有些神经质,喜欢大惊小怪。此刻,他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和游戏队友兴奋地喊叫着,声音穿透隔音不佳的墙壁,隐约可闻。
走廊尽头的房间,住着半个月前刚搬来的周默。他是个插画师,约莫二十五六,总是穿着深色的连帽衫,帽子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削瘦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他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公共区域偶尔遇到时,才会极轻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此刻,他的房间一片漆黑,仿佛早已沉入梦乡,又或者,他正隐在更深的黑暗中,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林小婉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张诡异的书签上。她把它夹回了书里,却总觉得那符号像一个不祥的烙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这几天,怪事接踵而至。先是她放在书桌上的钢笔,第二天会出现在窗台上；昨晚,她写了一半的恐怖小说稿件,文档里莫名多出了几行毫无意义的乱码,像是被胡乱敲击键盘产生的,但又排列得诡异整齐,内容是：你看得见我吗……我在……你背后……她吓得直接合上了电脑。
而今天傍晚,当她洗漱完毕,对着浴室那面边缘已经有些锈迹的镜子擦拭水汽时,镜面上竟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血色掌印,虽然只是一瞬间,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那种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真实地印在了镜子上,也印在了她的心头。
她越来越无法安心,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那个阴沉神秘的新室友,周默。他总是神出鬼没,几次怪事发生后,她都恰好在走廊里或楼梯口碰到他。他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总让她觉得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嘲弄着什么。
咚……咚……咚……墙上的老式挂钟不紧不慢地敲了十二下,宣告午夜的降临。就在钟声落下的瞬间,客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爆闪了几下,随后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厨房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水龙头没关紧。
搞什么啊！王鹏房间里传来他不满的叫嚷,显然游戏被打断了。
李明轩房间的键盘声也停了下来。
林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她壮着胆子,摸索着打开房门,探出头去。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是跳闸了吗李明轩的声音从他房间传来,带着一丝冷静的询问。
鬼知道！这破房子！王鹏也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手机灯光晃来晃去,厨房怎么回事水龙头坏了
林小婉颤声道：我……我去看看总闸。
她一步步挪向门口的总闸,王鹏也跟了过来。李明轩则走向厨房。
滴答……滴答……
李明轩打开手机手电,照向水槽。水龙头确实没关紧,但滴下来的,并非清水,而是一种带着腥味的暗红色液体,在不锈钢水槽里积了浅浅的一滩。
这是……血王鹏的声音也变了调。
林小婉更是吓得往后一缩。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周默的房门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像是小孩子吃吃窃笑的声音,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风声的错觉。
谁！谁在那里！王鹏厉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有些尖利。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和未知腐败物的腥气,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开来。
周默！是不是你搞的鬼！王鹏的声音在漆黑的走廊里炸开,他壮着胆子,手机灯光直直射向周默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像一张沉默的脸,毫无反应。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甜气味似乎更加浓郁了,混合着老旧木材和灰尘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李明轩眉头紧锁,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水槽里的红色液体,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机灯光仔细观察。不是血,他冷静地判断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另外两人听清,更像是某种……染料或者色素,混合了增稠剂。气味有迷惑性。
染料王鹏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那就是说,这他妈是人为的！周默！你小子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的！他上前几步,作势就要捶门。
等等,王鹏。李明轩站起身,拉住了他,现在情况不明,别冲动。他转向周默的房门,扬声道：周默,你在里面吗不管刚才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出来解释一下。大家都是室友,没必要这样。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
林小婉缩在墙角,脸色惨白。虽然李明轩说那不是血,但刚才那诡异的孩童笑声,还有此刻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都让她不寒而栗。她越发肯定,这一切都和那个阴沉的周默脱不了干系。他那副总是藏在阴影里的样子,他那些诡异的画作——她曾不小心瞥见过一两张,上面布满了扭曲的线条和晦暗的色彩,充满了压抑和不祥的气息。难道他真的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解释他能解释个屁！王鹏甩开李明轩的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搬进来半个月,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整天阴沉沉的,谁知道他在房间里捣鼓什么！我跟你们说,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他房间门没关严,里面黑灯瞎火的,但他蹲在地上,好像在摆弄一堆瓶瓶罐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当时我就觉得瘆得慌！王鹏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所有怪事的源头。
李明轩的目光也微微沉了下来。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最近公寓里发生的种种,确实超出了常理。如果真是人为,那周默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他的沉默,他的神秘,都让他成为了一个天然的怀疑对象。而且,王鹏提到的瓶瓶罐罐和念念有词,让李明轩联想到一些利用化学反应制造视觉或嗅觉效果的把戏。更让他有些在意的是,林小婉之前给他看过的、她稿件里出现的那些乱码,其中一些特殊字符的组合方式,竟然和他偶然在周默速写本上瞥见的某种装饰性签名符号有几分神似。这仅仅是巧合吗
周默,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报警了。李明轩的声音冷了几分,他决定施加更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周默的房门开了一道缝。一只眼睛从门缝里露了出来,锐利而冰冷,在黑暗中闪着幽微的光。那目光扫过王鹏,扫过林小婉,最后停在李明轩脸上。
不是我。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门缝后传来,像是久未使用的老旧风箱,‘它’的目标,不是我。
什么‘它’你他妈把话说清楚！王鹏怒道。
小心你们之中……周默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或者说是警告,……那个最会表演的伪善者。
说完,砰的一声,房门又重重关上了,任凭王鹏如何叫骂捶打,里面再无半点声息。走廊里的应急灯大概是线路接触不良,也在这时非常应景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唯一可靠的光源,只剩下他们三人各自的手机。
总闸似乎并没有跳,只是客厅和走廊的照明线路出了问题。李明轩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明显的物理损坏,这让他心中的疑团更重。他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周默的话是什么意思伪善者他在暗示什么还是故弄玄虚,转移视线
王鹏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锁上了门。林小婉也魂不守舍地飘回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了好几道。她将被子蒙过头顶,瑟瑟发抖,脑子里全是周默那句小心你们之中的伪善者,以及他从门缝中投来的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李明轩站在黑暗的客厅中央,久久未动。他将手机手电的光束投向周默的房门,那扇普通的木门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道隔绝现实与未知的屏障。他知道,除非周默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他们很难知道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关于伪善者的警告,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个家里,除了行踪诡秘的周默,看似咋咋呼呼的王鹏,胆小敏感的林小婉,还有他自己……谁,会是那个伪善者
或者,这根本就是周默精心设计的心理战术,目的是让他们互相猜忌,从而掩盖他自己的图谋
一时间,公寓内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猜疑之网笼罩,每个人都成了网中的猎物,也可能,是潜伏的猎手。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内的气氛愈发诡异和压抑。虽然再没有发生像水龙头滴血那样具有视觉冲击力的事件,但一些零碎的、令人不安的小动作却从未停止。林小婉放在门口的拖鞋,会莫名其妙地一只朝东、一只朝西；李明轩摆在窗台上的小盆栽,叶片上会多出几个像是被烟头烫过的洞；王鹏更是咋咋呼呼地宣称,他晾在阳台的白衬衫上,被人用口红写了个小小的死字,虽然字迹很快被他搓掉了,但那种被人暗中窥视和诅咒的感觉,让他接连做了好几晚噩梦。
每个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周默。他的房门如同一个黑洞,吞噬着所有的猜测和窥探,却不泄露半分真实。他依旧早出晚归,偶尔在公共区域出现,也只是沉默地低头走过,仿佛公寓里所有的暗流涌动都与他无关。
直到周五的晚上。
那天,三人都恰好在家。李明轩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工作邮件,林小婉在自己房间里绞尽脑汁地构思稿子,王鹏则在厨房里煮泡面,打算当宵夜。
哐当——哗啦——！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客厅传来,像是玻璃制品被狠狠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桌椅被拖动的刺耳摩擦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倒地的闷响。
怎么回事！王鹏端着泡面碗,第一个冲出厨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客厅中央的茶几整个翻倒在地,上面的玻璃杯、烟灰缸碎了一地。原本靠墙的单人沙发,此刻被拖到了客厅中央,歪歪扭扭地正对着大门。而墙壁上,那副原本挂着的风景油画,掉落在地,露出的墙面上,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颜料,赫然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下一个……就是你！
字迹触目惊心,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与之前水龙头滴下的液体气味如出一辙。
林小婉也尖叫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这副景象,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幸好被李明轩扶住。
李明轩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他迅速扫视四周,窗户紧闭,门也从里面反锁着。这绝不可能是外人所为。那么,是谁在他们眼皮底下,如此迅速地制造了这一切
周默！一定是他！他妈的,他肯定还在屋里！王鹏把泡面碗重重往餐桌上一放,怒吼着就往周默房间冲去,一脚踹在门上,周默,你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次,门没有再紧闭。
吱呀一声,周默的房门缓缓打开了。
周默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深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但众人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气场与往日截然不同,少了几分阴沉,多了几分凝重和……锐利。
不是我。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但我知道,是谁在模仿‘它’。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房间内的一角。众人这才第一次看清他房间的陈设——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更像一个临时工作室。墙上贴满了各种照片、剪报、手绘的公寓结构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一台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着一些音频波形图。
你……你这是……李明轩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切。
周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和一个平板电脑,径直走到客厅中央那片狼藉前。
三天前,林小婉,你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对着空气说过这句话,对吗他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阵悉悉索索的电流声后,一个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正是林小婉的声音：别过来……求求你……我什么都给你……声音模糊,但确实是她在梦呓,或者是在极度恐惧下的自言自语。
林小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data-fanqie-type=pay_tag>
周默又划开平板电脑,点开几张照片：还有这些。这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二分,你在厨房水槽边,处理一些红色颜料的痕迹。这是昨天凌晨一点零五分,你在王鹏晾在阳台的衬衫旁,手里拿着一支口红,行为可疑。照片的角度有些刁钻,似乎是偷拍,但画面清晰,足以辨认出林小婉的身影和她的小动作。
你……你监视我！林小婉又惊又怒,声音都在颤抖。
我叫周默,是一名都市传说调查记者。周默终于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的整张脸。他的五官清秀,但眼神却异常深邃沧桑,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符。我搬进这里,是因为收到线报,称这栋公寓近期频繁出现‘模仿型灵异事件作祟者’。有人为了某种目的,在刻意制造和传播恐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小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林小姐,根据我的初步调查,你因为写作素材的需要,或者某种特殊的心理需求,确实模仿并实施了部分初级的‘灵异事件’,比如移动书签、在稿件里添加乱码、用口红在镜子上画手印、甚至自己制造一些声响和处理那些颜料。我说的,对吗
李明轩和王鹏都震惊地看向林小婉。
林小婉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终,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我……我只是……只是想找点灵感……我压力太大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但……但是那些更吓人的……比如今天这个……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很害怕！
周默看着她,眼神复杂：我相信你说的。你制造的那些,手法都很拙劣,很容易分辨。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般扫过李明轩和王鹏,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以及之前水龙头里的‘血水’、那阵孩童的笑声,还有针对李明轩个人物品的破坏,这些手法更专业,目的性也更强。这已经超出了林小婉的能力范围。公寓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东西’。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小婉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周默那番石破天惊的调查结果和身份自白,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李明轩和王鹏心中激起了千层骇浪。
李明轩的目光在痛哭流涕的林小婉和神情凝重的周默之间来回逡巡。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重新整合。林小婉承认了部分行为,这解释了初期那些略显幼稚的灵异事件。而周默,从一个阴沉诡异的嫌疑人,摇身一变成了都市传说调查记者,他房间里的那些设备和资料似乎也佐证了他的说法。这个反转,虽然突然,但似乎也让一些谜团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如果林小婉只做了那些,那么后来这些愈发凶险、手法也愈发老练的事件,又是谁干的周默口中的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东西,又是指什么
王鹏的表情最为精彩,他张着嘴,看看林小婉,又看看周默,脸上的愤怒、惊恐、困惑交织在一起,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你……你说的是真的他转向林小婉,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欺骗的恼怒,小婉,你……你真的自己装神弄鬼吓唬我们
林小婉哭得更凶了,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写不出东西,压力太大了,看了一些帖子说可以……可以体验一下……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呜呜……那些镜子上的手印,还有稿子里的乱码,确实……确实是我……但我发誓,后来的,尤其是今晚这个,真的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
够了！王鹏突然暴躁地打断她,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恐惧,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搞了半天,是你这个女人在背后捣鬼！怪不得这屋子里阴气森森的,原来是你招来的！你这种人,最容易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猛地后退了几步,仿佛林小婉是什么瘟疫一般。
王鹏,你冷静点。李明轩皱眉道,现在事情还没完全清楚。如果周默说的是真的,林小婉也只是模仿了初期的一些现象,那么……
那么什么！王鹏尖声叫道,他的情绪显得异常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周默,你不是调查记者吗你赶紧查查,她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邪气！这种人,留不得！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就在这时,王鹏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啊！鬼……有鬼……掐我脖子……他含糊不清地叫喊着,眼睛惊恐地圆睁,死死地瞪着天花板的某个角落,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猛地挣扎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身体踉跄着撞倒了旁边的落地灯。
别过来……别过来！是个女鬼……头发好长……她……她一直在对我笑……王鹏的声音凄厉无比,带着哭腔,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李明轩和周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李明轩想上前扶住王鹏,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她会缠上你的！王鹏惊恐地尖叫,随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
过了好一会儿,王鹏才稍微平静下来,但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恐惧。他指着自己的胳膊和脖子,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清晰的、像是被指甲抓挠出来的红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丝。
你们看到了吗是她……是那个女鬼干的！她一直在缠着我……她说……她说我们这里太吵了,打扰了她休息……她还说……还说需要祭品……才能平息她的怨气……王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祭品林小婉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住了李明轩的胳膊。
李明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王鹏此刻的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那些伤痕也确实存在。难道真的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或者,王鹏的精神已经因为连日的惊吓而濒临崩溃,出现了幻觉和自残行为
周默一直冷眼旁观着王鹏的表演,此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王鹏,你说的那个‘女鬼’,是什么样子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缠着你的
王鹏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似乎不愿意回忆：就……就是这几天……她……她穿着白衣服……头发很长……看不清脸……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出现……压着我……呜呜……我好害怕……
他越说越激动,又开始念叨起祭品的事情：她说了……要……要一个不洁净的人……作为祭品……才能让我们安宁……不洁净的人……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蜷缩在一旁的林小婉,眼神中充满了恶意和古怪的亢奋。
林小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我不是……
就是你！王鹏突然指着林小婉,声音尖利,是你自己装神弄鬼,引来了真鬼！你就是那个不洁净的人！只有把你献祭了,我们才能活下去！
他眼神狂热,表情狰狞,和平时那个嘻嘻哈哈、有些神经质的王鹏判若两人。他一步步向林小婉逼近,双手张开,像要抓住她。
王鹏！你疯了！李明轩厉声喝道,一把将林小婉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王鹏。
周默也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明轩和林小婉身前,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王鹏,闪烁着探究和冰冷的光芒。公寓内的气氛,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点。新的恐惧,伴随着王鹏的失常,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王鹏,你清醒一点！李明轩的声音如同冰水,试图浇醒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女鬼,更没有什么祭品！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他本想说精神出了问题,但顾及到王鹏此刻的状态,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我看错了哈哈哈哈！王鹏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眼神却死死锁定在林小婉身上,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只有她消失,我们才能得救！你们不帮我,我自己来！他嘶吼着,作势又要扑上来。
周默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挡在王鹏面前。他没有说话,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透出的寒意,让狂躁的王鹏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周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鹏似乎被周默的气势震慑住了,眼神中的疯狂稍稍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怨毒的复杂情绪。他后退了两步,嘴里依旧嘟囔着：你们会后悔的……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必须……必须献祭……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最终在王鹏的喃喃自语和三人高度戒备中暂时平息。王鹏跌跌撞撞地退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里面传来他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诅咒和祈祷。
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林小婉惊魂未定,浑身发抖,靠在李明轩身边,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他是不是真的疯了林小婉带着哭腔问。
李明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有我们在。他可能只是被吓坏了,精神有些失常。话虽如此,李明轩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怀疑。
王鹏刚才的表现,确实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但不知为何,李明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王鹏的恐惧,虽然看起来真实无比,但某些瞬间,他的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尤其是他口中反复念叨的祭品和不洁净的人,矛头直指刚刚承认自己装神弄鬼的林小婉,这种指向性未免太过明确和刻意。那些出现在他身上的抓痕,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仔细回想,位置和形态似乎……也并非不可能由自己制造出来。
难道,王鹏的疯癫也是一种表演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报复林小婉吓唬过他们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李明轩的目光转向周默,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王鹏紧闭的房门,眉头微蹙。
周记者,李明轩压低声音,你怎么看王鹏现在的情况
周默缓缓摇头：不好说。可能是急性应激障碍,导致精神崩溃和被害妄想。但也可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明轩明白他的意思——也可能是在演戏。
深夜,公寓内一片死寂。李明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王鹏房间里一直没有大的动静,但李明轩总觉得不安心。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王鹏白天的种种反常举动,以及周默那句未说完的话。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悄悄起身,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周默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你也睡不着李明轩低声问。
周默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王鹏的房间：他的状态很可疑。如果他真的想对林小婉不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明轩心中一动：你是不是也怀疑他……
过度精准的恐惧,往往指向别有用心的表演。周默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他房间里,或许有答案。
两人几乎没有犹豫,决定冒险一探。他们轻轻来到王鹏房门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似乎睡得很沉。
李明轩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反锁。这反而让他们更加警惕。
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杂着烟味和泡面味的浊气扑面而来。王鹏果然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李明轩和周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房间不大,陈设杂乱。电脑桌上散落着烟盒、打火机和一些零食包装袋。
李明轩用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亮,开始仔细搜寻。周默则警惕地注视着床上的王鹏,以防他突然醒来。
在床底的一个纸箱里,李明轩首先发现了几瓶红色的液体颜料,与之前厨房水槽和墙上字迹的颜色极为相似。旁边还有一些细小的喷雾瓶和几团用过的棉球。
他的心沉了下去。
紧接着,在书桌的抽屉深处,他翻出了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借着手机光一看,李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赫然是一份从网络上下载打印的资料,标题醒目刺眼——《家庭派对恶搞指南：如何轻松制造逼真的灵异现象（入门篇）》。内容包括如何利用干冰制造烟雾、如何用鱼线操控物体移动、如何调制食用级假血浆、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利用声光效果制造恐怖氛围的小技巧。
而在资料的最后一页,被人用红笔重重圈出了几个字：心理暗示与恐惧放大效应。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以及一小管已经干涸的、类似特效化妆用的肤蜡。
真相,似乎在这一刻,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昭然若揭。
李明轩拿着那份打印资料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愚弄和背叛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与周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一丝冰冷。他们没有立刻叫醒王鹏,而是将那些证据小心地放回原处,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当王鹏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准备像往常一样抱怨昨晚又做了噩梦时,却发现李明轩和周默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林小婉也一脸紧张地坐在他们旁边。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放着从他房间搜出来的红色颜料、喷雾瓶、打印资料,以及那个装着刀片和肤蜡的小塑料袋。
王鹏脸上的惺忪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和惊慌失措。他下意识地想转身逃回房间,却被周默快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王鹏,李明轩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东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王鹏的眼神游移不定,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些……这些不是我的……他还在试图狡辩。
不是你的周默冷笑一声,拿起那份打印资料,《家庭派对恶搞指南》,最后一页上你用红笔圈出的‘心理暗示与恐惧放大效应’,旁边的墨水痕迹,和你床头那本签名杂志上的笔迹,经过初步比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还需要我们拿出更多证据吗比如,购买这些道具的网店记录
王鹏的心理防线在周默条理清晰、不容置疑的逼问下,迅速崩溃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惊慌失措渐渐被一种绝望和颓败所取代。
是……是我干的……他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李明轩强压着怒火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吓唬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鹏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抓着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交代了真相。原来,他因为沉迷网络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每天都被催债电话和短信骚扰得快要发疯。他偶然得知这栋老旧公寓楼的产权有些模糊,而且传说中这套公寓以前的主人曾藏匿过一批财物。于是,他便打起了歪主意。
我……我本来只是想……只是想把你们都吓走……王鹏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小婉那几天自己搞些小动作,正好给了我灵感……我就……我就把事情闹大……想让你们觉得这里真的闹鬼,然后主动搬走……那样,我就能……就能一个人慢慢找……或者……或者把房子控制下来,隔成小间再高价租出去,先还上一部分债……
他承认,所谓的女鬼缠身、身上的抓痕,都是他按照那份指南上的方法,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制造恐慌,并将矛头引向已经被他栽赃成功的林小婉,让她成为那个必须被献祭的替罪羊。
那你说的那个……‘幕后黑手’呢周默敏锐地抓住了他之前话语中的一个细节。
王鹏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是……是真的有……有一个人……联系我……是他……是他教我一些更……更高级的手法……还说……还说如果我不照做,或者敢泄露他的存在……他就会……就会让那些放高利贷的……砍断我的手脚……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一直是用变声器和我单线联系的！他说……他说他对这间公寓,或者公寓里的某个人,也很有兴趣……
王鹏的这番话,让刚刚明朗起来的案情,再次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公寓里还潜伏着一个更危险、更深不可测的操纵者。
最终,李明轩报了警。王鹏因为涉嫌欺诈、恐吓以及伪造证据等多项行为,被警方带走调查。他口中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警方表示会立案侦查,但短期内恐怕很难有结果。
公寓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林小婉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和被利用的打击,精神状态很差,没过两天就搬走了,临走前,她向李明轩和周默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和感激。
现在,公寓里只剩下李明轩和周默。
李明轩本以为,随着王鹏的落网,一切闹剧都该结束了。然而,他错了。
就在王鹏被带走的第三天晚上,李明轩正在房间里赶一个重要的项目。突然,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一黑,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猩红色的文字,像鲜血写就一般：
轮到你了,Morpheus。
Morpheus——那是李明轩多年前在网络上使用过的一个匿名黑客代号,除了他自己,几乎无人知晓！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试图重启电脑,却发现硬盘已经被彻底格式化,里面所有重要的项目文件,荡然无存！
紧接着,他养的那只小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床底窜了出来,后腿上竟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李明轩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这绝不是王鹏能做到的！王鹏已经被抓了！那个幕后黑手……他真的存在！而且,他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他冲出房间,想找周默商量。却发现周默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立感,瞬间将李明轩吞噬。
他开始怀疑,周默那个都市传说调查记者的身份,会不会也是伪装他会不会就是王鹏口中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或者,他也是被利用的棋子,甚至……是下一个目标
阴影,从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重地,指向了他李明轩。
李明轩的心脏狂跳不止,那个猩红色的Morpheus如同鬼魅的烙印,深深楔入他的脑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周默的房门口,用力敲门：周默！周默！你在不在里面出事了！
房门依旧紧闭,里面听不到半点回应。李明轩不死心,继续用力捶打着门板,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绝望。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一道缝。
周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眼神依旧是那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只是此刻,李明轩觉得那冷静中似乎多了一丝……疏离和审视。
什么事周默的声音平淡无波。
我的电脑……我的猫……李明轩语无伦次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那个‘幕后黑手’,他的目标是我！他知道我的过去！
周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知道了。我会留意。说完,他作势就要关门。
等等！李明轩急忙伸手挡住门,你就这个反应难道你不觉得……不觉得这很严重吗我们现在都不安全！
周默的目光落在李明轩的手上,眼神微冷：李明轩,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它’会盯上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他的话语意有所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向李明轩最敏感的神经。
你什么意思李明轩心中一寒。
没什么意思。周默推开他的手,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照顾好你的猫。还有,管好你自己。说完,砰的一声,房门无情地关上了。
李明轩僵立在周默门外,手脚冰凉。周默的态度,比任何恐怖事件都让他感到心寒和孤立。他那句管好你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在怀疑我还是说……他根本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现在是在对我发出最后的警告
接下来的两天,李明轩如同惊弓之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轻易出门。他把受伤的猫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弱的温暖和安全感。他发现周默的行为变得更加诡秘,经常在深夜进出公寓,有时还会提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工具箱。李明轩偷偷观察过几次,发现周默似乎在公寓的各个角落,包括他的房门外,安装了一些极其微小、难以察觉的装置,像是某种传感器或摄像头。
这让李明轩更加恐惧,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猎物,而周默,就是那只正在收网的蜘蛛。
第三天晚上,异变再次发生。
公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李明轩心中警铃大作,他第一时间去摸索床头的应急灯——这是他特意准备的,以防万一。然而,应急灯竟然也失灵了,无论他怎么按开关,都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应急灯是独立供电的！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他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他的房间逼近。
谁！李明轩厉声喝道,声音却因恐惧而变了调。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脚步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突然,咔嚓一声,房门的锁芯传来被撬动的轻响！
李明轩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躲到床角,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准备拼死一搏。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在微弱的月光映衬下,如同鬼魅般站在门口。由于光线太暗,李明轩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那黑影散发出的冰冷杀意。
黑影一步步向他逼近。
别过来！李明轩歇斯底里地尖叫,挥舞着手中的台灯。
那黑影却不为所动,猛地向他扑了过来！李明轩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倒在地,冰冷的物体抵住了他的脖子,他闻到了一股和周默身上相似的、淡淡的烟草和墨水混合的气味。
是你！周默！李明轩绝望地喊道。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那个黑影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后面击中了,发出一声闷哼,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公寓的灯光骤然恢复了明亮。
李明轩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当他勉强适应光线后,却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周默站在他房间中央,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变形的金属手电筒,而在他脚边,蜷缩着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戴着头套的不明身份的袭击者,已经昏了过去。
你……你救了我李明轩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默。
周默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揭开了那名袭击者的头套——露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看来,‘Morpheus’的敌人,不止一个。周默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李明轩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嘲讽。
就在这时,李明轩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颤抖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林小婉带着哭腔和惊恐的声音。
明轩……明轩你还好吗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很可怕……是关于你的……
小婉什么事李明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搬走之前,有一次……有一次不小心用了你的旧电脑……我想找点资料……然后……然后我无意中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密码是‘Morpheus’……里面……里面全是一些……一些关于心理操控、微表情识别、秘密监视技术的研究资料……还有一些……一些像是实验记录的东西……记录着……记录着如何一步步引导和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我当时……当时没敢细看就关了……我以为是你写小说用的素材……但现在想起来……太可怕了……明轩……那些东西……真的是你弄的吗你……你到底是谁
林小婉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李明轩彻底打懵了。他握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心理操控实验记录摧毁心理防线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者……自己的人格,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分裂
他茫然地看向周默,只见周默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怀疑,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
林小婉在电话那头惊恐的追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明轩的头颅里,让他瞬间头晕目眩。他呆呆地看着周默,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自己的秘密,那个被他深埋在记忆最底层、不愿触碰的过去,竟然以这种方式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周默缓缓走到李明轩面前,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情绪——不是怜悯,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与冰冷的决绝。
Morpheus,周默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或者,我应该叫你李明轩。你忘了陈雪怡吗
陈雪怡！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瞬间击溃了李明轩所有的心理防线。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那是他作为Morpheus时,参与的一次网络集体霸凌事件的核心受害者,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女设计师,因为不堪忍受他们团队制造的谣言、恶毒攻击和隐私泄露,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而他,李明轩,是那场狂欢中,技术层面最主要的执行者之一,是他亲手编写的程序,攻破了陈雪怡的个人邮箱和社交账户,将她的隐私公之于众。
你……你是谁李明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是周默,陈雪怡的哥哥。周默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我找了你五年。
真相,在这一刻,以最残酷、最令人窒息的方式,轰然揭晓。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这个从一开始就看似人畜无害、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友军的周默。
他不是什么都市传说调查记者。他真正的身份,或许是一名执着的私家侦探,或许只是一个被复仇火焰吞噬了灵魂的普通人。他处心积虑地搬进这间公寓,接近李明轩,每一步都在他的精密计算之中。
林小婉的初期恶作剧,王鹏的贪婪与愚蠢,都成了他计划中完美的烟雾弹和催化剂。他巧妙地引导、放大这些事件,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利用他们的行为来扰乱视听,同时一步步对李明轩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王鹏口中那个神秘的、用变声器与他联系的上线,无疑就是周默本人。他利用王鹏的贪念,指使他升级灵异事件,并将嫌疑导向他人。
而刚才那个袭击李明轩的黑衣人,周默淡淡地解释道：那是你‘Morpheus’时期得罪的另一个商业对手派来的,我只是‘恰好’知道他们的计划,并‘恰好’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毕竟,让你死得太痛快,或者被别人‘清理’掉,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体验雪怡当年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恐惧和无助。
周默打开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台加密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
这里,有你作为‘Morpheus’时所有活动的完整数字记录,包括你攻击陈雪怡和其他受害者的原始指令、IP地址、资金流向,以及你们那个匿名黑客组织其他成员的线索。周默将电脑转向李明轩,还有一份完整的报告,详细记录了我这几年来调查你、以及在这间公寓里所做的一切,包括我如何利用林小婉的天真、王鹏的愚蠢,以及你李明轩深藏的负罪感,一步步将你引入这个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影魇’之中。
他眼神冰冷：我不会亲手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接受法律的审判,在余生中咀嚼自己种下的恶果。
最终,周默将所有证据——包括李明轩作为Morpheus的犯罪证据,王鹏的欺诈恐吓证据,以及他自己在这场复仇计划中所采取的、部分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为的完整陈述和动机——匿名发送给了警方和数家知名媒体。
李明轩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那个隐藏在键盘和代码背后的Morpheus的幽灵,终究还是反噬了他。
王鹏因其罪行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
李明轩,因其多年前作为黑客组织核心成员参与的非法入侵、窃取商业机密、网络诽谤和霸凌,并间接导致严重后果,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和无尽的道德谴责。
周默,在做完这一切后,平静地接受了警方的调查。他因在复仇过程中采取的某些非法手段（如非法侵入、设置窃听设备、故意制造恐慌等）也面临着相应的法律指控,但他似乎早已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在法庭上,他详细陈述了妹妹陈雪怡的遭遇,以及他为寻求真相和正义所做的一切。他的行为引发了社会对于私刑正义和程序正义的激烈讨论。
那间曾经充满诡影和恐惧的301公寓,最终人去楼空,被贴上了警方的封条,成为了都市传说中一个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注脚。所有的灵异,都源于人心深处的贪婪、懦弱、以及被扭曲了的复仇之火。
阴影散去,但它在每个人心中留下的创伤,却难以磨灭。阳光之下,再无真正的秘密,只有迟到的审判和永恒的人性拷问。而那所谓的意料之外,其实早已深植于情理之中的因果循环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