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许姣姣穿着和我同款的婚纱做我伴娘。
我问她,她说只是为了让前男友惊艳、后悔。
我当时并未多想。
可后来才得知,她的前男友,是我的新郎。
1
刚发现许姣姣和我穿同款婚纱的时候,闫季泽生怕我受委屈,捧着我的脸不断轻哄。
宝宝,你别急,这件事交给我解决,我会和伴娘讲清楚,这是你的婚礼,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抢你风头。我会让她把衣服换下来,你放心。
我想说,我不是怕抢风头。
只是她穿我的婚纱,出现在我的婚礼,难道是要嫁我的人吗
我不这么想,来参加婚礼的人看了,也会生出想法。
可闫季泽眼神焦急,眼中是深深的悔意。
他生怕毁了这场提前一年策划的世纪婚礼。
我也就不多说什么给他压力。
只乖顺点了点头:去吧,她说是穿给前男友看的,只为让前男友后悔,你话别说太重,她换下来就可以了,毕竟是你找的伴娘,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她应该没有恶意。
闫季泽忙说:好的知道的宝宝,你千万别因这件事不开心,不然我会难受死的。
闫季泽久久无法放下心。
从前他将我捧在手心,我但凡皱个眉头,他都能握着我的手扇他巴掌,深深自责哪里没顾虑周全。
这次更是对我又亲又抱,认了好久的错。
我失笑,推他赶紧出去。
他又吻了吻我,几步一回头确认我没有受这件事影响,出了门。
可我没想到,我很快接到一则视频通话。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对面的激吻声。
画面出现,许姣姣踮脚搂着闫季泽不断索吻,表明上是许姣姣纠缠,实际闫季泽很快沉醉其中。
甚至手已经习惯性伸进许姣姣衣服里面。
紧接着,推门声传来。
闫季泽的好兄弟周子入画。
惊了一跳:不是干嘛呢,这么狼吞虎咽的,注意点场合,让嫂子知道,看你怎么办
闫季泽如梦初醒,放开不依不饶仍旧往他身上贴的许姣姣。
你别说,她就知道不了。
还得是你,你这是不打算断了一个女人玩了十年还不够,竟然带到婚礼上来了。
听声音,周子为掩护及时把门关上了。
许姣姣紧紧搂着闫季泽,回头努着嘴娇声说:周哥,我和闫哥在一起十年了,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他唯一一个女人,这种滋味儿怎么会够呢
我一时头皮发麻,几乎悚然。
我难以置信,闫季泽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女人。
不对,许姣姣已经十年了,我和闫季泽在一起四年,我才是后来的。
那我算什么
许姣姣蹭了蹭闫季泽,他立即呼吸一促。
许姣姣有人在场也毫不避讳,伸出小舌舔着闫季泽的耳朵:离婚礼开始还有一小时,你不说我总有新花样让你想一吃再吃吗,不如试试穿着你老婆的婚纱,在她婚礼现场一墙之隔的地方偷腥怎么样
我这才发现,许姣姣身上的婚纱,是我曾经试过的其中一件。
我的婚纱是定制的,试穿之后难免要调整。
闫季泽大手一挥,不让设计师在原件上改动,直接每调一次就换一件新的。
光是婚纱,从试穿到敲定,换了二十多件,花费一亿多元。
闫季泽眼睛都不眨。
口口声声说:我的老婆需要最好的,这些衣服能被我老婆试过一遍,就体现了它们的最大价值,哪里有浪费一说。
我嗔怪他,他就压着我亲吻,说他别的事向来有分寸,就是为让我享受一切都毫无负担。
我心里不赞同,但到最后都是无可奈何,只能凭他。
可没想到,我试过的婚纱,在我婚礼这天穿到了许姣姣身上。
许姣姣动作越来越大胆,甚至主动把后背拉链拉到底部。
闫季泽浑身绷紧,眼睛也忍受般闭上,看得出来,他想极力控制自己的反应。
别闹了,今天不行,乖,赶紧去把衣服换下来。
许姣姣扭着身子,闫季泽无奈答应了许姣姣许多条件。
包括,今晚后半夜,从我床上下来后,到她那里去。
周子在一旁不断大叫:不是这女的也太骚了吧,怪不得叫你这些年恨不得死在她身上。闫哥,能不能把许姣姣借给我玩几天,看得我都热了。
闫季泽当即骂了周子一声,眼睛一直锁在许姣姣身上。
许姣姣挑衅看向隐秘的镜头,然后转过身子,拉着闫季泽的领带,让他帮忙选接下来要换的衣服。
闫季泽就这样失了魂般,被许姣姣拉进更衣室。
画面里久久无人出现。
我轻笑一声。
眼泪随着笑声流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闫季泽这个人,已经脏透了。
我闭了闭眼。
失我者永失。
闫季泽,我们再没有以后了。
2
我十八岁就跟着闫季泽了。
那时他三十岁,每天接我上学放学。
对我温柔呵护。
我生活中男性角色缺失,他很快弥补了我心中渴求的部分。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和我求爱。
我终于点头答应的时候,他高兴疯了,抱着我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
在时长有人来往的江边大喊着爱我。
我羞得不行,他又把我抱进车里。
骤然变窄变热的空间微妙涌动。
我害怕得发抖,他最终忍住,脸色憋得很难看,还是跟我说:
我的宝宝,我怎么舍得让你疼,等你再长大些。我怕我忍不住暴风雨般对你,毕竟你太甜了。现在的你就是柔弱的小花,需要柔风细雨的呵护,等你能承受了,我再浇灌你。
他的话让我面红耳赤。
我难得受到男性角色的呵护,刻意忽略他话中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心中只剩绵延的甜蜜。
可婚礼开始时,许姣姣换上一身布料很少的喜红色礼服,轻浮又鲜艳。
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你想不想知道,你们在江边定情那晚,季泽想要你,你没给,他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我将头偏向一旁,不想听。
许姣姣恶意的声音还是追过来:他当时找了我,发疯般对我,我足足三天没下床,而后去医院做修复,你猜怎么着,顺便检查出我怀孕了。
我几乎立即干呕一声。
闫季泽闻声叫停司仪,忙上前关切问我:宝宝,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不舒服没关系,我们可以暂停婚礼,先去医院做检查。宝宝,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自以为我看不到,向许姣姣投去一个带有责怪的询问眼神。
许姣姣无辜耸肩。
在闫季泽将信将疑转回头继续询问我时,许姣姣又极其不引人注意地碰了闫季泽一把。
闫季泽当即浑身一颤,甚至嘶了一声。
看来刚才那一小时,他们还没尽兴。
我眼眶顷刻间红了,心中刺痛密密麻麻。
为什么要在我眼皮底下发生这么恶心的事。
在场的人那么多,其中包含我的母亲。
她艰难把我带大,唯一期盼就是我能有个好归宿。
闫季泽是她最满意,最放心的人。
我如何不管不顾,终结这场婚礼。
宝宝,真的,你不要强撑,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去看病,你难受我会心疼的,求求你了,别硬撑着。闫季泽呼吸平稳后,又恳切望着我。
我声音几乎飘得听不见,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说出口了,我说:那先不结婚了,去医院吧。
什么闫季泽声音诧异中带着冷厉,他没想到,我真能在这种时候中止婚礼。
可他很快恢复平日的神色。
宝宝,你一定是非常难受对不对没关系,接下来的事我来做,我不会让你担心。
他当即拿过司仪话筒,扬声对台下说,抱歉各位,我妻子生病了,婚礼不能继续举行,烦请各位自便,我日后定会亲自上门致歉。
满场哗然。
我看到我母亲,那个沧桑的白发妇女,瞬间攥紧衣角,紧张朝台上望来。
她刚张了张嘴,就被人推着轮椅,离开了场地。
她回头一直望着我,焦急又彷徨的神情让人心碎。
咿咿呀呀拿手比划。
我恸哭一声。
对不起妈妈,我可能不会幸福了。
3
我没想到,出了医院后,我还是被闫季泽送到了我们的婚房。
我们结婚了,已经领了证。
无论有没有婚礼,他都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所以,他倾身向我压来时,我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拒绝他。
宝宝,医生说你没事,可能只是因为结婚太紧张了,没关系,这次婚礼因乌龙结束,大不了再用一年来筹备婚礼,我们到时再补办就好了,你放心,无论有没有婚礼,我都是你的丈夫,从此以后,你都是我的了。
他眼中带着蛰伏许久,终于要把猎物吞吃入腹的恐怖。
我浑身打了个抖,手脚并用拼尽全力让他从我身上下去。
闫季泽眼中带着丝恼火:你到底怎么了,从……
他似乎想起什么,立即闭了嘴。
又耐心哄我几句。
拿起电话走出去。
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婉意说了什么
不是她从你婚礼上穿了她的婚纱开始就一直反常!
我好不容易哄好她,你是不是后来又跟她说了什么
是不是念誓词的时候你和婉意说了我们的事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过,别告诉她,我不允许你打扰她,我一辈子只会娶她一个女人,你就只能和我保持这种关系。
什么关系到底什么关系许姣姣伴随着哭腔的嘶喊传来,我跟你十年了,她才跟你三年,凭什么你可以哄她,对我却只有羞辱
闫季泽毫不留情:她是我妻子,我真正爱的人,你就是一个泄欲的工具,你说呢
好,许姣姣抽泣一声,我这些年无怨无悔跟着你,我为你打过三个孩子,到头来我就是一个工具,连人都算不上。我委曲求全我为了什么,不就是祈祷有一天你能分我一点对冯婉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吗
闫季泽立即制止她,下意识回头看我一眼,在外面把门关上。
可他不知道,他们通话结束后,许姣姣就把这通电话的录音发给了我。
许姣姣紧接着说:冯婉意不珍惜你的爱,可以跟你作跟你闹,我呢你手指缝里露出一点爱意,我都高兴得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轻重到她冯婉意面前挑衅!我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能得来你的羞辱,你的恐吓。可你拿什么恐吓我不过是不允许我留在你身边罢了,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说这些干什么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可你污蔑我,你是听冯婉意说的还是自己猜的不管怎么样,我只跟你说一遍,我没有跟冯婉意说过任何有关我们的事,你不信,我现在去死好吧,我现在从楼上跳下去!
大概是电话那头货真价实的呼呼风声,让闫季泽一瞬间慌乱无措。
他大吼着:不要,你敢死,我下辈子也不会饶了你!
沉默之后,许姣姣说:那你来找我。
然后,闫季泽推开了房门。
走到我面前,轻轻叫我几声。
我缓缓睁开眼。
宝宝,怎么睡着了还是很不舒服吗
看你这么难受,我心都要疼死了,新婚夜浪费没关系,我们还有以后,我们可以等再次举办婚礼时好好交融,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多久都愿等。
他眼中多真切啊。
好像只要是我,他就无怨无悔。
奈何没有许姣姣后面那通录音,我也知道,他不过在虚情假意骗我。
我心中犹如被万蚁噬咬。
又痛又恶心。
我说:闫季泽,你真的爱我吗
他立即回答:宝宝,我爱你,我拿生命爱你。
他回答时,眼睛一直没离开频频弹出消息的手机。
甚至随着我的发问越发烦躁。
他等不及去找许姣姣了。
在他给我掖好被子,终于可以离去时。
我手机响了。
正是许姣姣发来的,他们的通话录音。
我当着他的面点了播放。
4
意识到录音里的内容,他立即把手机抢过去。
不是的宝宝,你听我解释。
可是解释什么呢
闫季泽支吾许久,都没说出所以然。
录音往上,还有一个长达一小时的视频通话记录。
推算时间,闫季泽也能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他最终捂脸,弯腰跪在地上:宝宝,我爱的只有你,我和许姣姣之间只有成年人之间的各取所需。
我三十四了,我需求很大,可我为了不伤害你,只能去找别人,你以为我心里就不膈应吗
可是怎么办,你不能满足我,我不想当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我不能因为这种事,和别人在一起。
他说着来抱我,我恶寒不止,爬起来远远躲在角落。
他是自那天之后才找的许姣姣
我跟他在一起四年,许姣姣和他十年之前就开始了!
我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咬着被子呜咽。
我好恨。
恨自己瞎了眼。
恨自己饥不择食,真把他当成了救赎的神。
闫季泽见状,爬上床追过来:宝宝,你别这样,现在的你让我好陌生。你涉世未深,没怎么跟外界接触过,觉得一个男人逢场作戏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不是的。
见我震惊看着他,他以为我像从前那样,对他的言论信服,继续道:
真的宝贝,这其实很正常,不信你出去问问别的男人,哪个不偷腥,一个男人的身子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在哪里,我娶了你,我只会娶你,甚至我们的婚礼都没完成,而我依旧认为你是我的妻子,这就足够说明一切。
宝宝,别跟我闹了好不好你忘记你跟我说过,想跟我组成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吗,嗯
他说着,捧起我的脸,要来亲我。
我啪的一声打开他。
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可我不后悔。
我说:我已经不是十八岁了,我人生塑造三观最重要的四年,都在你的情感操控和精神操控中度过,我庆幸,我如今还分得清是非,也知道你究竟有多让人作呕。
离婚,我再也无法忍受和你在一起。
闫季泽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头骂过。
尤其是我,一个几乎被他捏成雕塑,没有独立灵魂的人。
他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恐怖。
正此时,许姣姣终于按耐不住打来电话。
闫季泽深深看我一眼,仅是一瞬犹豫就当着我的面接起电话,放了外放。
闫哥~怎么还不来,难道你真要把冯婉意睡完之后才肯过来吗
我知道你厉害得不得了,可我舍不得你太累,今天白天已经有过了,晚上你早点过来,我全程服务你怎么样
我身上立即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恨不得就此把耳朵割断,不再听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闫季泽看着我,轻笑一声:你知道许姣姣也好,免得你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你如果再闹,当心我随时可以叫人取代你的位置。
什么,闫哥,你说我可以取代冯婉意真的吗闫哥,那我现在来你们婚房怎么样许姣姣狂喜的声音传来,听那边窸窸窣窣。
她已经在准备过来了。
闫季泽没有拒绝。
闫季泽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
他一手扯上我的头发,让我不得不直视他。
怕吗怕就对了。
这些年我哪里对你不好,我恨不得把一颗心给你,到头来,因为一点小事你就打我耳光,骂我恶心,你哪来的底气还不是我给的。
他说着,怪笑一声。
怪不得姣姣会说我仗着她喜欢我,你又何尝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目的也不单纯,只是为了让我养你,养你母亲罢了。
我以为,闫季泽叫许姣姣到我和他的婚房,不许我离开,还让我之后看许姣姣如何服务他,我会心疼得要死。
可是现在,我竟然奇迹地毫无波澜。
我麻木道:那你还不放我离开,是犯贱吗
闫季泽手上用力,竟然拽着我的头往墙壁上狠狠一磕。
我当即软塌塌倒下去。
他立即把我放开,似是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喊我的名字:婉意,冯婉意!
一声又一声。
我苦笑,慢慢合上了眼。
5
这样也好,最起码,我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
我住了院,头上缠了好大的绷带。
睁开眼,看到的是我妈妈。
她满眼含泪,苍老的沟壑爬了满脸。
妈妈用枯瘦的手慢慢抚摸我的脸:婉意,小闫说,你不小心磕到了大理石桌面上,才会伤这么严重,他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任何争执,中止婚姻也是因为你身体原因,这是真的吗
我看着妈妈几十年悲苦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情急之下,又开始口齿不清:告,告诉妈妈,妈妈,会为你,为你撑腰,妈妈不许,任何人,伤,伤害你!
我闭了眼,大滴大滴的泪砸下。
我心中好疼,我到底该怎么办。
支撑妈妈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看我别走上她的老路。
被人渣抛弃,遭受白眼过一生。
妈。我叫了她一声,尾音发颤,带着哭腔,头抵在病床上,肩膀不断耸动。
妈妈瞬间哭了,一下下重重抚摸着我的头:乖婉婉,是妈不好,妈不该逼你太紧,让你早早想证明给妈看,你没妈也能活得很好。
我不断摇头,呜咽不止。
闫季泽不知何时出现,敲了敲敞开的病房门。
妈,宝宝,你们说什么呢,我和我婉意之间真没什么问题。
我感觉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很快取代妈妈干瘪枯瘦的手放在我头上。
我慢慢直起身,在闫季泽微笑看我,向我确认时,心中抽痛,抉择道:是,我们没有问题,我就是得了婚前恐惧症,所以情绪总是失控。
我妈没听过这个病,闫季泽挑了挑眉,弯下身子,向她解释:妈,简单来说,就是婉意担心嫁给我之后过得不好,提前恐惧了。
他像是开玩笑一样,你看,都是因为你老是在婉意面前渲染当初嫁给婉意的父亲有多后悔,她才会这么担惊受怕,连我对她这么好,她都不肯完全信任我。
我妈徒劳张了几下嘴。
浑身像是被惊雷击中。
单薄的脊背被懊悔压弯。
她真的信了。
我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抽了闫季泽一巴掌。
我歇斯底里痛骂他: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给我滚,给我滚!
闫季泽,我恨死你了!
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够凄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混账,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闫季泽颓然坐在地上,手撑住地,一时没了反应。
6
妈妈自杀了。
她给我留下遗书,说她错了,不要学她。
她其实也没那么难过。
她说其实都是她自怨自艾,她这些年没旁的事干,过去的事反复咀嚼不断放大,早就面目全非。
让我不要怕。
她后来想想,其实有的时候也挺幸福的。
我没敢看完。
妈妈本来是一个大学生。
1977年第一批大学生。
可她回原来下乡的地方支教时,没能回来。
当时收留她的男人说,是真的爱她,会一辈子对她好。
妈妈说,对她好就放她走。
那个男人当即打折了妈妈的腿。
我不是妈妈唯一一个孩子。
却是妈妈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我出生时,那个男人喝大酒死过去了。
所以没再掐死我这个女儿。
妈妈的嗓子不是天生哑的,是她原来产下的女婴死时,急出的毛病。
她一急,就会口吃。
口吃就会被人嘲笑。
收养她的男人死了,她逃也逃不出去,只能带着我一起活。
这种情形下,她怎么能不急呢。
一个瘸腿的女人,一个瘸腿还必须要带着幼女谋生计的女人,会遭遇什么。
那段日子真是噩梦啊。
过往各种讥讽的笑,油腻的笑,凄惨的叫喊,到现在还时常缠着我。
我捂住耳朵,好吵好吵。
想割掉,想割掉。
闫季泽用力掰我的手,不断大喊着什么。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只愣愣看着那封遗书,费力辨认上面的字。
我以为,我考出大山。
我以为,我带着妈妈一起上学。
我以为,我就算再艰难前行。
到最终结果会是好的。
可惜不是。
妈妈死了。
在一切即将好起来的时候。
我恨死闫季泽了。
我将妈妈干皱的脸紧贴住我的。
我想说:妈妈,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闫季泽听到我的话愣住了。
宝宝,你醒醒,你看看我,我在你面前,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我在,我们是夫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他晃着我的肩膀,让我清醒。
我抬起头,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
闫季泽,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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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不等他反应,捡起血泊中的刀子,一刀扎进他的心口。
好多血啊。
妈妈那么瘦小干瘪的女人,怎么淌出来的。
有人尖叫一声:杀人了!
那人又冲上来,拎着包包不断砸我。
尖锐的装饰品不断划烂我的脸。
我大惊,忙扔了刀将妈妈护进怀里。
不要,不要伤到她。
她已经足够伤痕累累了,不要再伤害她。
许姣姣终于把包扔到一旁,扑过去询问闫季泽的状况。
闫季泽血色尽失,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心疼看我。
许姣姣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你还看她,她要杀你!
快跟我去医院,我开车送你!
闫季泽被许姣姣强拉着站起来。
直到消失在门口前,视线都没收回。
闫季泽身上没有急救措施,可许姣姣提前给交通部门打了电话。
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医院又有人及时接应。
抢救之后,人也活了过来。
闫季泽活过来后,第一句问的就是我。
许姣姣趴在他身上一直哭,骂他没良心,强调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闫季泽烦躁得很,把许姣姣推开,扯到伤口,又进了手术室。
我是在妈妈的葬礼上,知道这些的。
许姣姣带着警察,怒冲冲指着我:就是她,她杀人未遂,凶器和案发现场我都提供给你们了,你们赶紧把她抓起来,枪毙她,让她不要出现在闫哥身边!
我跪在妈妈的灵位前未动。
我可以跟你们走,杀妈妈的凶手呢
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问:你有什么证据指控,你母亲是他杀
我将闫季泽说过的话复述。
他们说:抱歉,这不算杀人。
许姣姣得意道:冯婉意,你拿刀子捅了闫哥是货真价实,少胡乱攀咬,妄想拖人下水,根本无济于事。
闫哥又进了手术室,你别仗着闫哥心软,以为他醒了就会饶恕你,我告诉你,不会的,刑事案件只要提起诉讼,当事人就算出具谅解书,你仍要判刑!
她沉声吩咐,带走!
我抬头看了妈妈遗相一眼,他们当着她的面,给我铐上手铐。
我不断挣扎,眼泪流尽又生出血泪:我没有攀咬,我要为妈妈伸张正义!
妈妈这么多年没得到应有的正义,我为她求个说法怎么了
你们放开我,你们告诉我,世间法理万千,怎么就没有为妈妈讨说法的道理!
可是没人回应我。
他们带走了我。
本就空荡荡的葬礼现场,更加没有一丝人气。
我疯了,我没办法接受这一切。
我被羁押,很快又开庭,有法官高高在上,判处了我无期监禁。
他们最后问我有什么想说的。
我说,妈妈呢,她的案子什么时候审理。
没人理我,不耐烦将我拖下去。
我被关进监狱。
闫季泽伤好后,终于来见我。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看到我时瞬间红了的眼眶,格外瘆人。
他不敢认我。
我浑身上下都是被狱友折磨出的伤口和淤青。
声音也嘶哑无比。
那是被狱友按住灌了脏水所至。
闫季泽微一抬手我就吓得发抖。
他小心翼翼将我抱在怀:我一直盼着能和你好好说话,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
我当时说那些话,本意不是要你母亲去死,我只是想让她劝劝你,让你继续和我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也没有亲人,你母亲也是我母亲,我不会害她。
你还在说这些恶心的话,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我被这里的暗无天日逼得发狂。
连绵大山间尚能窥见一丝天光。
这里,却和妈妈对我的希冀天差地别。
妈妈如果看到我沦落到牢狱之中,应该又要责怪自己了吧。
我死死拽住头发,实际上那里早被狱友拽的大片脱离。
有的地方甚至可见血淋淋的头皮。
我蜷缩在探视室的椅子上。
闫季泽被我的惨状吓到。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纠结。
宝宝,要怎么才能让你原谅我
8
闫季泽竟然说,我根本没被逮捕。
这一切都是许姣姣伪造的。
我被闫季泽解开镣铐,被他抱出假的监狱。
阳光照到我脸上的瞬间,我却下意识躲蹿。
脸上落下一滴泪。
闫季泽终于支撑不住,抱着我,跪在地上。
宝宝,对不起,这一切都是许姣姣私自做的,我并不知情,我在医院里养了三个月的病,我不知道你在她的假监狱里坐了三个月的牢。
我发现时,几乎把许姣姣打死,她为求我原谅,哭着说与其直接把你放出来,不如演个戏。令你以为是我这个受害者的哀求,让你得以提前出狱,这样你一定会感激我,可我没有听她的,我只是对她说,她该求得原谅的不是我,是你。
婉意,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
我缓缓睁开眼。
眼睛盯着刺眼的虚空。
是吗那你有多爱我呢
他像是抓住希望,立即道:我说过我可以拿我的命爱你。
婉意,你要我的命吗
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你已经要过一次了,你忘记了吗
我厌恶拿开手,又转而笑起来:好啊,那你能给一次,能给第二次吗
他一滞,摸摸鼻子:我如果死了,谁来照顾你
我不能让你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你得好起来,好成你母亲希望看到的样子。
别跟我提妈妈,你不配!我疯了般踢打闫季泽。
他眼神哀切,用力将我圈进怀里。
好,我不提,乖,别哭了,我心疼。
好恶心啊。
可是我挣不脱。
我被闫季泽带回曾作为我们婚房的宅子。
他要给我洗漱,我不让他近身。
他坚持,我就惊恐大叫。
他终于妥协,请了保姆来帮我。
浑浑噩噩过了几日,许姣姣还是来了这套宅子。
我看向窗外,许姣姣对着闫季泽下跪,不断朝他磕头,连头都磕破了。
血像臭长的肉虫一样,不断蠕动着滴下来。
闫季泽看也不看,直接踹她一脚,让她走。
许姣姣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蠕动。
疼得冷汗频频。
她的口型在说:我怀孕了。
闫季泽当即僵住,像天塌了一样缓缓转身看我。
他没管许姣姣,跑进来:宝宝,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对不对
我笑了下,讥讽看他:许姣姣还没显怀,不到三个月
你和她在病床上滚了
闫季泽痛苦捂住脸:不是的,那个时候你拿刀捅了我,你要我的命,我多少也会怪你,才会一时行差踏错。
不过当我在监狱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对你的心疼掩过一切,我没想到,许姣姣会这么折磨你,我决定不再计较你拿刀捅我的事。我打算和许姣姣断了,不再拿她泄愤,余生只和你一人厮守。
见我只是鄙夷看他,闫季泽信誓旦旦保证。
我只是一时太恨你,我发誓我只会做那一件错事了,宝宝,我不怪你,你也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好不好,我会让许姣姣把孩子打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
我想了一下,平静地说:好啊,你直播给我看。
什么
打孩子啊,我想许姣姣也会同意的,毕竟她很喜欢现场直播,就像那次我们婚礼后台一样。
闫季泽定定看着我许久,有些干涩地说了声:好。
声音太轻。
他咳了咳。
郑重跟我说:好。
9
我没什么心情看血腥的画面。
我见过的鲜血太多了。
闫季泽那一脚,已经让许姣姣的孩子无法留住。
我只是想看,许姣姣失掉所有希望,一点点被无望蚕食的样子。
就像我当初关进监狱,看阳光被关到门外时一样。
许姣姣没让我失望,镜头里,闫季泽说要把她带去医院打胎时,她不断蹬着腿后退。
不,不要,闫哥,我已经打过三个孩子了,这是第四个,我再打胎,不仅以后怀不了孩子,我身体也会出问题的。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每回服侍完你,都要到医院去做修复,我子宫经常疼,我很可能身体出了很大问题,闫哥,你让我打胎,很可能是让我去死。
闫季泽逼近的步子顿住:是么,刚好,我和婉意之间有条人命,如果你真为此丢了贱命,说不定,婉意就没那么怪我了。
许姣姣停住后退的动作,难以置信:闫季泽,你没有心吗
当年你还是一个穷小子,我偷了家里保险箱的所有现金金条首饰支持你创业,被我爸妈知道后,我被赶出家门,我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为和你一起住肮脏逼仄出租屋,吃重油重盐外卖的底层蝼蚁臭虫,你在外面受了甲方气,回来就拿我发泄,可你从来不承认我的身份。
这些年我究竟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想来最多的,是因为我的不甘吧。
许姣姣说着就变成自言自语,捂着小腹慢慢爬起来。
这些年,终究是不值得。
闫季泽声音几乎从牙缝中逸出:过去十年的破事,你到底要记多久你嫌我穷,我不嫌你脏
你嫌我脏,许姣姣身子打晃,勉力站住,转身找了干净的女孩儿,可是干净的女孩儿,你怎么配得上呢干净女孩儿的心,最容不得半点脏污。闫季泽,你不会如愿的。
她没看到,闫季泽眼中愈凶狠的神情。
他竟然死死掐住许姣姣的脖颈。
我隔着屏幕,也能听到喉管瞬间破裂的声音。
我早该知道,闫季泽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
他在我面前装的温文和善。
不过是掩饰他非人般残暴的内心。
他三十岁认识我。
二十四岁傍上许姣姣。
十四岁,闫季泽在闫父家暴闫母时,把水果刀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闫母倒在血泊时,闫季泽让喝醉了也会把他往死里揍的闫父,随即倒下了。
闫季泽看到我妈妈死时的场景,真正害怕的,是谁呢。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闫季泽成功让跟着家族做慈善的许姣姣对他青睐。
许姣姣给了他需要的。
他让许姣姣从此身边空无一人。
闫季泽还在咬牙切齿:所以你得不到干净女孩儿的待遇,这些年我忍着反胃把你留在身边,除把你当马桶外,还是怕你在外败坏我的名声。
不过,你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你以为你怀了那么多孩子是为的什么,你该不会觉得每次醒来,身边曾躺过的都是我吧你以为和我要过你的只有周子
许姣姣猛地睁大眼:你竟然让别人迷奸我
别说那么好听,你清醒的时候,中途也换过人。
许姣姣大概真的疯了,她拼出所有力气抓挠闫季泽。
就像小猫遇到雄狮时,伸出可笑的利爪。
只能平添笑料。
闫季泽狞笑:不自量力。
闫季泽没有做到最后,他在许姣姣气绝之前送手。
看她贪婪呼吸着空气,就像岸边暴晒后被扔进深渊里的鱼。
然后轻飘飘开口:救护车来了,走吧,去医院。
10
涌进来的不是医护人员,是警察。
我把刚才的录像直播了出去。
闫季泽被抓时,还以为这一切又是许姣姣故技重施。
他当即打了好几个警察。
最终被几电棍齐齐抽翻在地,不断痉挛。
要说闫季泽做的事,其实算不得什么。
他虽然掐了许姣姣脖子,可最终没杀死她。
他完全可以狡辩为,这是他和情妇之间的情趣。
他反问警察:你们平时不和女人这样玩儿吗那生活多无趣啊。
警察可以轻易查出,他和许姣姣的不正当关系。
可那又能怎么样。
这并不是犯罪。
到头来,闫季泽犯的最大事,是袭警。
被拘留几天就出来了。
至于许姣姣。
她更没什么可被追究的。
被送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后面又清宫住了几天的院。
再没其他了。
闫季泽杀了亲生父亲,许姣姣设假监狱,我都没有证据。
该处理的早就处理了。
闫季泽出拘留所后,见我还在闫宅等他。
扯了领带,脚步踉跄几下,来到我面前席地而坐。
我以为你走了。
我坐在妈妈的轮椅上,淡淡看他一眼:我们是夫妻。
他一愣,低低笑了几声:我知道这次是你报的警,保姆跟我说了。
这个没有的东西,只知道听我的监视你,不知道阻止你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我本想弄死她,反正她家里没什么人了,一个女人,没什么依靠,出了事又能怎么办呢可我还是想再等一等。
他停顿一下,我适时问他:等什么
等回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看你是不是终于觉得报复够了,让过去一笔勾销。
结果呢
结果你还在,他长舒一口气,眼神有些疲惫,等我去洗个澡,我们再去试婚纱,你最近瘦了很多,婚纱需要重新调试,我们举办一次婚礼,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没有问题。
是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没有问题,还是让所有人知道你没有问题。
你伪装成一个好男人,一个好丈夫,可你终究不是,又能改变什么实质上的事
就好像你这次失控,差点杀死许姣姣。
闫季泽干脆张开双手躺在地上。
看来在拘留所这几日,他日子很不好过。
能装一辈子也是好的,不是吗
婉意,或许你听过我从前的事,可能是许姣姣告诉你的,带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无论程度如何,你应该知道,我最起码装也会对你装一辈子,因为我想要当一个人群中的正常人,更何况我是真的爱你。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
我离开村子那天,你八岁,我觉得你水灵得很,所以我才会惦念那么久,在三十岁功成名就的时候,回到那个我噩梦般的地方,选你资助。
听到闫季泽的话,我只是惊愕一会儿,就归于平静。
我笑了笑:果然变态就是变态,各个方面都变态。
闫季泽苦笑一声:看来,还是不够啊。
接下来打算怎么报复我呢,宝宝
我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让你不要这样叫我,可你不会听的。
但是以后,我无论想不想听,都听不到你这样叫我了。
他转过头看我:为什么
我说:你还没空上网吧,你被警察带走那天,我同时也在直播。
他脸色巨变。
你终究还是把我毁了。
我说:彼此彼此。
但我还有时间,你怕是没有了。
闫氏动荡,闫季泽焦头烂额。
我再次跟他提出离婚。
他无法顾全,为安抚住我,只好接受我起诉后的调解。
离婚证七个工作日就办了下来。
这一点,我是从许姣姣那里得到的灵感。
听说她从前被家族当做继承人培养,身上还残存些手段。
我在她那里得到启发,凡事先搜罗一下有没有更简单高效的方法。
索性找到了。
之后,我拿到分得的一半厉家财产,抱着妈妈的骨灰远走高飞。
再之后,听说许姣姣重新回到家族中,利用家族势力,给予风雨飘摇的闫氏致命一击。
闫季泽最后给我打了个电话,直播他重新成为阴暗臭虫后的生活。
然后,拿起水果刀,对着曾经心口的疤扎了进去。
这次没人救他。
许姣姣在得知之后,又哭又笑。
不久后也自残,跌下高楼。
我抱着妈妈说:世间法理万千,没有让我们讨说法的道理,那就只能换其他方式了。
可是妈妈,我好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阳光能不能照到所有人啊。
我好希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