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模样。
她是我生命里的光,照亮了我孤儿的黑暗。
我们笑闹着,亲吻着,规划着未来。
直到那天,一声尖叫撕裂了夜空,也撕裂了我构建的完美世界。
我以为那只是她顽皮的玩笑,却不知,
我早已活在一个由思念编织的、甜蜜却残酷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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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阳啊,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姜漪母亲的声音。
我刚从学校出来,晚高峰的车流堵得人心烦。
挺好的阿姨,我刚下班。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我现在可比以前能说会道多了,学生们也都听话,不用操心。
我还顺嘴提了一句：
姜漪也比以前体贴,不怎么闹小脾气了。
电话那头,阿姨嗯啊了几声,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急着要去忙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先这样啊。
嘟嘟嘟……
听着忙音,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阿姨今天这电话,似乎有些过于潦草了。
算了,不想了。
回到我和姜漪的小窝,屋里还空荡荡的。
她咖啡店忙,一般会比我晚点。
我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傍晚在菜市场买的新鲜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想着她回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我心里就一阵熨帖。
孤儿出身的我,最渴望的就是这种家的温暖。
而姜漪,她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正切着番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随即是她欢快的声音：
我回来啦！秦老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
我探出头,姜漪正甩着小包,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
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今天给你做番茄牛腩,再炒个青菜。
我笑着说。
哇！我最爱吃的！
她眼睛一亮,丢下包就跑进厨房。
我来帮忙！我负责洗菜！
她总是这样,活力满满,像个小太阳。
厨房不大,两个人挤在里面,胳膊肘时不时碰到一起。
她一边洗着青菜,一边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店里今天发生的趣事。
哪个客人点了奇怪的特调,哪个客人又夸她手艺好。
我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或者故意逗她一下。
惹得她鼓起腮帮子,用沾着水珠的手指点我的鼻子。
饭菜的香气和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在一起,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很快,两菜一汤端上桌。
快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我给她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腩。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秦大厨的手艺天下第一！
就你嘴甜。
我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们面对面坐着,聊着学校里调皮捣蛋的学生。
聊着她咖啡店未来的新品计划,聊着周末要不要去新开的公园野餐。
灯光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吃完饭,我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
姜漪也没闲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一会儿递给我一个盘子。
一会儿又故意把泡沫抹到我脸上,然后咯咯笑着躲开。
再捣乱,今晚不带你打游戏了啊。
我假装板起脸。
她立刻凑过来,双手合十,眨巴着大眼睛：
我错啦秦老师,我帮你擦碗,擦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那副小狗讨饶的可爱模样,我哪还生得起气。
洗完碗,擦干手,我俩一起窝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今天玩什么
她拿起游戏手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老规矩,双人闯关,输的人罚洗一周袜子怎么样
我挑了挑眉,故意逗她。
她哼了一声,不服气地扬起小下巴：
谁怕谁！来就来！
游戏机屏幕亮了起来,熟悉的开场音乐响起。
02
屏幕上的小人儿上蹿下跳。
我和姜漪操纵着手柄,嘴里还不停地给对方下着死亡指令。
哎呀,秦阳你笨死了,那边有怪,快躲开！
姜漪,你别光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差点掉悬崖！
我俩玩的是一款经典的双人闯关游戏,配合倒是默契,但互相拆台也是家常便饭。
每过一关,都要得意洋洋地嘲笑对方几句,然后又在下一关手忙脚乱地互相帮助。
客厅里回荡着我俩的笑声和游戏音效,温馨又热闹。
玩了几局,姜漪突然放下手柄,眼睛亮晶晶地凑到我面前：
秦阳,我们来玩点别的吧
嗯玩什么
我随口问道,眼睛还盯着暂停的游戏画面。
我给你化妆怎么样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化妆给我姜漪你没开玩笑吧
让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大学老师,画得花里胡哨的,我可丢不起那人。
哎呀,就画一下嘛,在家里又没人看见。
她开始摇晃我的胳膊,使出了她的撒娇绝技。
我最近新学了好几种妆容呢,手痒痒,你就当我的模特好不好嘛,秦老师~
那声秦老师被她拖得又软又糯,我最受不了她这套。
看着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模样,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就一次啊,不准画得太离谱。
耶！秦阳你最好了！
她欢呼一声,立刻从她的宝贝化妆包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
我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她在我的脸上涂涂抹抹。
她的手指很轻柔,带着微凉的触感,羽毛似的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鼻尖萦绕着化妆品淡淡的香味,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茉莉花香。
好了！睁开眼睛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
我忐忑地睁开眼,凑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让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眉毛被她画得又粗又黑,像两条毛毛虫。
脸颊上两坨不自然的腮红,红得像猴屁股。
嘴唇更是涂得油光锃亮,颜色鲜艳得有些滑稽。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姜漪在我旁边邀功似的问道,自己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可爱我看是可笑吧！
我哭笑不得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这技术,出去能把人吓跑。
哪有！明明很萌！
她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然后自己也绷不住,和我一起对着镜子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我作势要去洗掉这杰作,她却拦住我：
别动！我还没拍够呢！
还拍
不等我反抗,她已经举起手机对着我一顿猛拍,边拍边笑得前仰后合。
我看着她笑得灿烂的脸,心里的那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
玩闹了一阵,两人都有些累了。
姜漪突然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枕头,眼神狡黠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秦阳,接招！
她娇喝一声,枕头就朝我飞了过来。
好啊你,还敢偷袭！
我一把抓住枕头,也抄起另一个枕头反击。
一场枕头大战瞬间爆发。
客厅里,羽毛和布屑齐飞,我俩的笑声和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们从沙发打到地毯,又从地毯追到卧室门口。
姜漪仗着灵活,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时不时给我一下狠的。
我也不甘示弱,凭借身高优势压制她。
最后,两人都打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倒在柔软的床上。
枕头扔了一地,空气中还飘着几根顽固的羽毛。
姜漪的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我伸手帮她把黏在额角的碎发拨开,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
她也侧过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累……累死我了……
她嘟囔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我得意地挑了挑眉,声音也有些喘。
她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在我胳膊上捶了一下,却没什么力气。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玩闹过后的疲惫感渐渐涌上来,眼皮也开始打架。
我把她揽进怀里,她顺从地靠着我,像只温顺的小猫。
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闻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我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填满。
睡吧。
我轻声说。
嗯……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在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便从她鼻间传来。
我也在枕头大战后的疲惫与这份亲昵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想去摸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手刚伸出去,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平时这个点,闹钟早就该响了！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抓起手机一看——七点五十！
我的天！
我八点还有课！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睡过头！
姜漪！姜漪！快醒醒！要迟到了！
我一边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推着还在熟睡的姜漪。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了一句：
几点了呀……
七点五十了！我的课啊！
我急得团团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根本来不及洗漱,也顾不上吃早饭了。
我胡乱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和教案,套上昨天穿的衣服。
对着镜子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就准备往外冲。
路上小心！
姜漪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对我喊了一声。
知道了！
我应了一声,抓起门口的包,风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03
顶着昨晚姜漪给我画的杰作。
我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教室,险些没赶上早八的课。
一整天,我都感觉学生们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带着几分憋不住的笑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学楼的。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我提着菜回到家,空气里已经飘散着熟悉的饭菜香。
我回来啦！
姜漪系着她那条小熊图案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小脑袋。
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呢
我放下东西,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哼,秦老师今天这么狼狈,必须得好好补补。
她转过身,刮了刮我的鼻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做了你最爱的糖醋排骨,还有清炒时蔬。
她总是这样,能轻易地用一顿家常饭菜,抚平我所有的疲惫和不快。
晚饭时,灯光温馨。
我俩像往常一样,分享着一天中遇到的趣事。
她讲咖啡店里客人有趣的对话,我吐槽今天上课时学生的调皮捣蛋。
气氛轻松而愉快。
吃着饭,我想起今天在学校的窘迫,忍不住开口：
漪漪,你昨天给我画的那个妆,今天可让我在学生面前丢了个大脸。
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撒娇道歉。
没想到,姜漪筷子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什么叫丢脸我觉得画得很好看啊。
我愣了一下,解释道：
不是说不好看,就是不太适合我一个大男人,还是个老师,学生们都笑我了。
笑你怎么了那是他们没眼光！
姜漪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小脸也涨红了。
我辛辛苦苦给你画的,你不喜欢就算了,还说它让你丢脸
我有些无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就是觉得我画得不好看！觉得我品味差！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我的一片心意,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平时她不是这样的。
我试图安抚她：
漪阿,你别激动,我没有怪你,我只是……
够了！我不想听！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阳,你就是个大笨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一把拉开门跑了出去。
砰！
门被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我心脏都缩了一下。
我呆坐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汽车失控了一般！
吱嘎——砰！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姜漪！
刚才那声惨叫……
再也不见,大笨蛋……
她决绝的背影和那句话在我脑海里疯狂闪现。
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跟她计较那个妆容
为什么要惹她生气
不！不会的！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疯了一样冲向门口。
姜漪！姜漪！我喊着,拉开了门。
我冲了出去,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回声。
我几步冲到楼梯口,往下一看——
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姜漪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像是个小型音响。
她看见我,那张沾着泪痕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她那只雪白的手臂还在半空中挥舞着,像是刚才发出惨叫和汽车失控声音的指挥家。
秦阳！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芒。
04
我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映照出不远处拐角站着的身影。
是姜漪！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像个袖珍音响。
那只露出的手臂雪白晃眼,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朝我挥着。
她脸上哪有半点惊慌,反而带着一丝捉弄成功的狡黠,嘴角扬起俏皮的弧度。
我几步冲到她面前,胸膛剧烈起伏。
刚才那股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的寒意还没完全散去。
吓死我了！
我吼她,声音因为后怕而有些沙哑。
别开这种玩笑！
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不敢想。
姜漪见我真急了,吐了吐舌头,脸上那点得意迅速变成了讨好。
她笑嘻嘻地凑过来,小手晃了晃手里的作案工具：
收到！保证没有下一次了！秦老师,人家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嘛,看看你到底爱不爱我。
那小音响里还残留着刚才汽车急刹的尖锐音效,此刻听来却只觉得荒唐。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只小猫似的蹭过来。
轻轻抱住了我的右胳膊,脑袋在我肩上左右摇晃,声音软糯得能掐出水来：
对不起嘛,我错了嘛,秦阳,别生气了好不好
熟悉的撒娇,熟悉的语调。
我低头看着她,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顽皮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还有那藏不住的浓浓爱意。
刚才那股冲天的怒火和蚀骨的恐惧,在她这副模样下,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心,一下子就软了。
所有的责备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茉莉花香。
那香味像是有镇定作用,让我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了。
我语气还是有些僵硬,但更多的是宠溺和无可奈何。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她在我胳膊上蹭得更欢了,像只得了逞的小狐狸。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恐惧感太过真实。
我半是认真,半是后怕地对她说：
你呀,是我最爱的人了。下辈子太远,我不确定,但这辈子,我确信,只有你。
姜漪脸颊微微泛红,眼里的笑意更甜了。
她用力点点头,然后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我也是！
她声音清脆。
那一点点的惊吓,反而像催化剂,让我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黏稠。
我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心温暖柔软。
我们相视一笑,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回家吧,我的大艺术家。
我刮了下她的鼻子。
遵命,秦老师！
她调皮地敬了个礼。
我们手牵着手,亲亲密密地回了家。
关上门,将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隔绝在外。
屋内的灯光依旧温暖,空气里还残留着晚饭的香气。
姜漪一进屋就丢开她的小音响,欢快地扑向沙发：
秦阳秦阳,我们继续打游戏！刚才那关还没过呢！
看着她瞬间恢复活力的样子,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我拿起游戏手柄,准备和她再战三百回合。
05
昨晚的游戏大战以我俩都精疲力尽告终,最后怎么睡着的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姜漪在我怀里,呼吸均匀,像只满足的猫。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懒洋洋地洒在被子上。
没有恼人的闹钟,周末的早晨总是这样惬意。
我睁开眼,身边的人儿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嘴角微微翘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
今天是周末,我不用去学校面对那群精力过剩的小崽子们。
姜漪的咖啡店也提前跟她闺蜜林清语说好了,今天由林清语全权负责。
她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就为了和我腻歪一整天。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她。
洗漱完毕,我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我俩的爱心早餐。
冰箱里有昨晚买好的吐司、鸡蛋和培根。
我想了想,又翻出前几天买的草莓,给她做一份草莓牛奶。
平底锅里,培根滋滋作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金黄的鸡蛋在另一个锅里慢慢成型。
我把烤好的吐司切边,摆在盘子里,再配上煎好的培根和荷包蛋。 最后倒上两杯热牛奶,其中一杯加了新鲜的草莓丁。
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端着早餐走进卧室,姜漪果然还在被窝里拱来拱去。
像只不愿离开温暖巢穴的小动物。
小懒猪,起床吃早餐啦。
我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哼唧了两声,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几点了呀,再睡五分钟……
太阳都晒屁股了,我的大画家。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再不起来,你最爱的草莓牛奶就要被我喝光了哦。
听到草莓牛奶,她的耳朵似乎动了动。
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床头柜上丰盛的早餐。
特别是那杯粉色的草莓牛奶,终于有了点清醒的迹象。
唔,秦阳你最好了
她伸出两条白嫩的胳膊,撒娇道：
抱我起来嘛……
我无奈地笑着,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到床边坐好。
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我身上,我拿起草莓牛奶递到她嘴边。
啊——她张开小嘴,我喂她喝了一口。
满足的喟叹从她喉咙里发出,眼睛也亮了几分。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按照计划出门呢。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知道啦知道啦,秦大管家。
她接过牛奶,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然后开始对付盘子里的吐司和鸡蛋。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们俩坐在床边,享受着这份周末独有的宁静与甜蜜。
她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一些不成片段的梦。
我笑着听着,时不时投喂她一口培根。
吃完早餐,我负责收拾碗筷,她则去洗漱打扮。
等我从厨房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
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化了淡妆,更显得青春俏丽。
怎么样本仙女今天美不美
她在我面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
美,我的小仙女怎么都美。
我由衷地赞叹,上前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领口。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按照之前就做好的规划,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郊外一个新开的草原主题公园。
听说那里有大片的草地,可以野餐,还能骑马。
车子驶出市区,路边的风景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绿树成荫。
姜漪打开车窗,任由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兴奋地拿出手机,一会儿拍拍窗外的风景,一会儿又拉着我自拍。
车载音响里放着她最喜欢的轻快歌曲,她跟着哼唱,时不时还即兴改几句歌词逗我笑。
秦阳秦阳你看,那边有牛！
哇,那片花好漂亮！
她的声音像山谷里的黄鹂鸟,清脆悦耳,感染得我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抵达了草原主题公园。
放眼望去,果然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色。 蓝天白云下,青草随风摇曳,空气中都带着青草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在入口附近找了一处平坦又视野开阔的草地,铺上了带来的格子野餐垫。
姜漪欢呼一声,像只小兔子一样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帮我一起摆放带来的食物——三明治、水果沙拉、小蛋糕,还有她最爱喝的果汁。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微风拂面,带来了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我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不时有蝴蝶和蜜蜂从我们身边飞过。
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秦阳,吃完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姜漪咬了一口三明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里面充满了期待。
好啊,早就听说这里的马很温顺。
我笑着答应。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愿意陪她。
午餐过后,稍作休息,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公园里的马场。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些高大健硕的马匹,有的在悠闲地吃草,有的则被人牵着在场地里漫步。
姜漪的眼睛更亮了,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那兴奋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06
马场的师傅简单教了我们几句口令,就牵过两匹瞧着温顺的马。
姜漪选了匹枣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我扶着她上了马背,她有些紧张地抓紧缰绳,小脸却兴奋得通红。
秦阳,快,你也上来！
我选了匹黑色的,翻身跨坐上去。
师傅在前面领着,我们并排在草场上慢慢踱步。
微风吹过,带着青草的香气,姜漪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在风里。
秦阳,你看我,我骑马也很有天赋吧！
她挺直了小腰板,得意洋洋地回头看我。
是是是,我们家漪漪最厉害了。
我笑着附和。
她咯咯笑着,拿出手机：
快,我们拍合照,我要发朋友圈,让他们羡慕死！
我凑近些,她调整着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照片里,她笑靥如花,我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
阳光将她的发丝染成了浅金色,美好得不像话。
她心心念念的草场骑马照,总算是拍到了。
骑了一会儿,我们意犹未尽地告别了马儿,又往动物互动区走去。
那里有许多温顺的牛羊,可以近距离接触。
姜漪扯了一把青草,小心翼翼地递到一只小羊羔嘴边。
那羊羔也不怕生,伸出粉嫩的舌头卷走了她手里的草。
哇,它吃了！秦阳你看,它好可爱啊！
她惊喜地叫起来,眼睛里闪着光。
她又去喂小牛,那牛憨态可掬,吃草的时候还会用大脑袋蹭她的手心,痒得她咯咯直笑。
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又充满爱心的模样,我心里软成一片。
这丫头,总是这么容易被小动物俘获。
旁边还有体验挤羊奶的区域。
姜漪好奇心起,非要拉着我去试试。
负责的阿姨给我们示范了一遍,姜漪信心满满地挽起袖子。
结果,她对着羊奶又是捏又是拽,使了半天劲,一滴奶都没挤出来。
反而把那只母羊弄得有些不耐烦,咩咩叫着想躲开。
哎呀,怎么这么难啊！
她嘟着嘴,有些泄气。
我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那是挤奶吗你那是给羊按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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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你还笑我！
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脸上却也挂着笑。
我接过她手里的活儿,按照阿姨教的技巧。
轻轻一捏,乳白色的羊奶就顺畅地流进了桶里。
哇！秦阳你好厉害！
她在我旁边惊呼,像个小迷妹。
在我的指导下,她也终于成功挤出了一点点。
虽然不多,但足够让她开心得手舞足蹈。
草原上回荡着我们俩的笑声,还有羊儿们无奈的叫声。
告别了这片充满生机的草原,我们驱车前往附近的一座小有名气的郊山。
来之前就规划好了,下午爬山,傍晚在山顶看日落。
山路不算陡峭,但对于平时缺乏锻炼的姜漪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爬了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阳,我……我走不动了,歇会儿……
她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小脸有些发白。
我停下来,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又拿出纸巾帮她擦汗。
不急,我们慢慢爬。
我伸出手：
来,我牵着你。
她乖乖地把手放进我的掌心,我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
我拉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偶尔还会抱怨几句山路太长。
坚持一下,山顶的风景绝对值得。
我给她鼓劲。
哼,要是风景不好看,我就罚你背我下山！
她皱着小鼻子,娇憨地说道。
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遵命,我的小公主。
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登上了山顶。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夕阳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浓郁的橘红色,云彩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绚烂夺目。
远处的山峦在霞光中勾勒出温柔的剪影,近处的树木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壮丽而浪漫的暖色调中。
哇——太美了！
姜漪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映满了夕阳的光辉,脸上满是震撼和陶醉。
我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她身上还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汗味,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将最后的余晖洒向大地。
秦阳,快给我拍照！
姜漪回过神,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
她跑到一块视野开阔的岩石边,背对着瑰丽的晚霞,转过身。
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笑得灿烂又调皮。
我举起手机,将这一刻定格。
照片里,她的笑容比夕阳还要耀眼,那颗爱心饱满而真挚。
背景是漫天绚烂的霞光,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她跑过来,凑到我手机屏幕前。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满意地笑着,又拉着我拍了好几张搞怪的合影。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山顶的风也带上了凉意。
秦阳,
她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我们晚上去那个古镇夜游好不好我看到攻略上说那里的夜景特别漂亮,还有好多好吃的！
07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隐没在山峦之后,山顶的风也开始变得刺骨。
姜漪裹紧了我的外套,小脸冻得有些发红。
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美景中。
秦阳,我们快下山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她拉了拉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后的倦意。
好,听你的。
我笑着应道,牵着她的手,借着手机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上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回味着山顶的夕阳,说那是她见过最美的日落。
我听着,心里暖洋洋的。
只要她开心,再累也值了。
从山上下来,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前往了另一个早就列入计划的地方——
一座颇具盛名的江南古街。
车子驶入古街的停车场,远远就能望见一片灯火辉煌。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香和各种小吃的诱人味道。
哇！
刚一下车,姜漪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眼前的古街沿河而建,黛瓦白墙的古朴建筑在暖黄的灯笼光晕下,显得格外有韵味。
河面上,几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悠悠划过,水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和游人,如梦似幻。
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两旁是各色店铺,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卖特色小吃的。
还有一些雅致的茶馆和酒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姜漪一直对古风的东西情有独钟,来之前就兴奋地告诉我。
她已经约好了一位妆造师,要在这里拍一套她心心念念的古风照片。
我们按照约定,在街口的一家茶馆里见到了妆造师。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婉的年轻姑娘,手脚麻利。
姜漪被她带进里间换装打扮,我则在外面喝着茶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当姜漪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看呆了。
她换上了一袭水蓝色的齐胸襦裙,长发用精致的簪子绾起,垂下几缕青丝。
脸上略施粉黛,眉眼如画,唇红齿白。
灯光下,她盈盈一笑,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怎么样秦阳,好看吗
她提着裙摆,在我面前轻轻转了个圈,眼底是掩不住的雀跃和期待。
好看,太好看了。
我由衷地赞叹,走上前,轻轻帮她理了理鬓边的一朵珠花。
妆造师也帮我简单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书生袍,虽然不如姜漪那般惊艳,但也多了几分儒雅。
走吧,我的小仙女,我们去拍照。
我笑着向她伸出手。
她将小手放入我的掌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们在灯火阑珊的古街上漫步,妆造师跟在我们身后,不时地指导我们摆出各种姿势。
我们在雕花窗棂下依偎,在石拱桥上相视而笑,在挂满祈福牌的长廊下牵手。
姜漪尤其喜欢河边,她拉着我来到一艘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旁。
船头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映得她的脸庞娇艳欲滴。
秦阳,我们在这里多拍几张！
她兴奋地说道,拉着我的衣袖,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河水轻轻荡漾,灯光在水面碎成一片片金鳞。
她靠在我肩头,笑容甜美又满足。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温柔了下来。
她心心念念的古风照,终于圆满了。
我们在古街一直玩到深夜,吃了许多特色小吃,也拍了数不清的照片。
直到姜漪连连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说走不动了,我们才意犹未尽地踏上归途。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副驾驶座上,很快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一天,虽然累,但真的很开心。
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
我俩都累得快散架了,几乎是凭着本能各自去洗漱。
等我从浴室出来,姜漪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得人事不省。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连头发都没吹干。
我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连平日里睡前必有的悄悄话和拥抱都省略了,因为实在是太困了。
几乎是头一沾枕头,我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还是准时把我叫醒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清新。
我习惯性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姜漪还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窝里。
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昨天玩得太疯,她肯定是累坏了。
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完毕后,便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我俩的早餐。
想着她醒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心里就觉得踏实。
正当我在厨房里忙碌着,把煎好的鸡蛋和培根摆上盘。
准备再热杯牛奶时,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擦了擦手,走出去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姜泽两个字。
是姜漪的弟弟。
我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姜泽有些焦急的声音：姐夫,你在家吗
08
姐夫,你在家吗
电话那头是姜泽,姜漪的弟弟,声音听着有些闷。
我正把煎好的鸡蛋往盘子里夹,闻言擦了擦手：
在呢,怎么了阿泽听你声音不太对劲啊。
他叹了口气：
别提了,姐夫,我想出去玩会儿,我爸妈非不让,说我高三了,得在家学习,怕我出去鬼混。
我笑了笑,能想象到那小子此刻耷拉着脑袋的模样。
姜泽这孩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也挺重。
高三压力大,也难怪他想出来透透气。
你爸妈也是为你好,不过一直闷着也不行。
就是啊！
姜泽像是找到了知音。
姐夫,我都快憋疯了。
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呗
就今天,我保证就一天！
听着他带着点央求的语气,我心里一动。
说起来,我和姜泽也有小半年没正经一起玩过了。
他高三忙,我工作也忙。
我俩年龄差得不大,又都是男的,凑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打不完的游戏。
他这一提,我倒真有些想念以前那段日子了。
行啊,
我爽快答应。
你想去哪儿
太好了姐夫！
姜泽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 老地方,电竞酒店,怎么样我们好久没一起开黑了！
没问题。
我笑着应下。
挂了电话,我端着刚做好的早餐,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姜漪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昨天一整天又是草原又是古镇的,她确实累坏了。
我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喊她：
漪漪,醒醒,阿泽打电话来,想让我们带他出去玩。
她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声音含糊不清：
嗯……谁啊,好困
是阿泽,你弟弟,
我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他说爸妈不让他出门,想让我们带他去电竞酒店玩一天。
姜漪终于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困倦。
她伸出手臂,软绵绵地勾住我的脖子,撒娇似的在我颈窝里蹭了蹭：
哎呀,老公,我好累啊,昨天玩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现在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样,起不来。
她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确实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心里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听到出去玩,多少会有点精神,哪怕是陪弟弟。
那你再睡会儿
我试探着问。
嗯嗯,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又闭上了。
你们去吧,我真的起不来了,就想睡觉。帮我跟阿泽说一声啊,让他好好玩。
说完,她往我怀里缩了缩,又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我心里那点小小的意外也散了。
也是,昨天又是骑马又是爬山,晚上还逛了那么久古镇,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她这小身板,肯定是累惨了。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
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一天。
我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关上门。
拿起手机给姜泽回了个电话,告诉他姜漪太累了起不来,今天就我们哥俩去。
姜泽在那边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我们快点。
我简单吃了点早餐,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姜漪还在熟睡,脸颊带着健康的红晕,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临出门前,我又去床边看了看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漪漪,我带阿泽出去玩了,午饭和晚饭你自己叫点外卖吃,或者冰箱里有食材,你想自己做也行。
好好休息,别累着。
她似乎在梦中听到了,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带上门,下楼去接姜泽。
想到即将和这小子痛痛快快玩上一天游戏,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好像少了点什么。
09
车子轻快地驶向姜泽家,那小子果然像他电话里说的那样,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一见我的车,眼睛都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拉开车门。
姐夫！
他一屁股坐进副驾,语气里的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你可算来了！再晚点我怕是要被我妈的唠叨淹死了！
我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
行了啊,你小子。你爸妈也是关心你,高三了,是该抓紧点。
知道知道,
他摆摆手,脸上却是一副你懂的表情,
道理我都懂,但弦绷太紧也会断嘛！还是姐夫你够意思！
虽然有小半年没像这样单独出来玩,但我和姜泽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隔阂。
都是男人,共同话题多,几句玩笑下来,先前那点生疏感就烟消云散了。
车里的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仿佛我们昨天才刚一起通过宵。
老地方
我方向盘一转,熟门熟路地问。
那必须的啊,姐夫！
姜泽眼睛放光。
就咱常去那家！今天必须杀个痛快！
老地方
是我们以前常去的一家电竞酒店,环境不错,设备也顶尖。
老板都跟我们混熟了,一见我俩进去,就笑着打招呼：
哟,秦老师,阿泽,今天又来开黑啊老房间给你们留着呢！
进了熟悉的包间,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两台高性能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姜泽轻车熟路地开机登录,我则去前台拿了两瓶冰水。
姐夫,快！今天用哪个英雄我给你打辅助！
他已经戴上了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着,进入了游戏界面。
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戴上耳机,瞬间,游戏里激昂的背景音乐和技能音效就将我包围。
我们选了以前最常玩的联机组队竞技游戏,那是一款极其考验配合和策略的游戏。
你先手控,我跟上输出！
漂亮！注意对面打野,他可能绕后了！
耳机里,我们简短而高效地交流着战术,屏幕上,我们操纵的角色行云流水般地配合着。
每一次精准的技能释放,每一次默契的集火秒杀,都让我们肾上腺素飙升。
房间里回荡着键盘清脆的敲击声、鼠标急促的点击声,还有我们时不时发出的低吼或欢呼。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我和他窝在宿舍里,不知疲倦地打着游戏,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时间在激烈的对战中飞快流逝,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我们才意识到已经错过了饭点。
饿了没
我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姜泽也摘下耳机,长长舒了口气,脸上还带着激战后的红晕：
饿死了！姐夫,老规矩
老规矩！
我笑着点头。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我们以前常点的那家小龙虾外卖。
麻辣鲜香,分量十足,是我们游戏之余最好的慰藉。
很快,外卖小哥就把热气腾腾的小龙虾送到了。
我们把一次性桌布铺在茶几上,两大盒红彤彤的小龙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瞬间就勾起了我们的食欲。
来来来,先干掉它,再干掉对面！
姜泽搓着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戴上了手套。
我们边剥着虾壳,边回味着刚才的战局,偶尔还为一个小小的失误争论几句,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麻辣的汤汁沾了满手满嘴,但谁也顾不上形象,只有大快朵颐的满足。
一整天,我们就这样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压力。
看着姜泽脸上久违的轻松笑容,我也替他感到高兴。
我说阿泽,
我啃着一只虾钳,半开玩笑地打趣他。
你这都快高考的人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打游戏,要是被你同学或者老师看见。
还以为你是奉了你爸妈的旨意,特意出来放松心情的呢！
姜泽嘿嘿一笑,灌了一口冰水：
那可不这叫劳逸结合！再说了,有姐夫你罩着,我怕啥！今天这状态,回去我学习效率肯定翻倍！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这么能贫。
夜幕降临,我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今天的战斗。
我开车送姜泽回家,路上他还在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精彩操作。
姐夫,今天多谢了啊！爽！
快到他家楼下时,他认真地说道。
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打起精神学习。
看着他进了楼道,我才调转车头,往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一天的喧嚣渐渐沉寂。
我的心情也从白天的亢奋中平复下来,带着一丝疲惫。
但更多的是和姜泽共度时光后的轻松。
10
车窗外的霓虹渐渐稀疏,我把车稳稳停在楼下。
和姜泽疯玩了一天,游戏里的亢奋劲儿还没完全散去。
但想到姜漪一个人在家,心里又多了几分柔软的惦念。不知道她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冷清感扑面而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餐厅。
餐桌上,早上我精心准备的早餐,还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吐司片边缘已经有些干硬,那杯特意为她调制的草莓牛奶,颜色依旧粉嫩。
却早已失了温度,杯壁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奶皮。
一口都没动。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说不上是生气,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担忧。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还是……
我换了鞋,快步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
姜漪果然还窝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撮乌黑的头发。
漪漪
我放轻了声音,走到床边。
她似乎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梦。
漪漪,醒醒。
我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唔了一声,翻了个身,眼睛依旧紧闭。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
嗯,老公,你回来啦……
早餐怎么没吃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但那份未动的早餐,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眼神涣散,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早餐哦,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都凉透了,就没吃。
那你一天都吃什么了
我追问了一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
点了外卖呀。
她嘟囔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外卖多方便,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外卖两个字,我心里那点不悦又冒了头。
我特意早起给她做的,她却宁愿点冰冷的外卖。
或许是察觉到我语气里的一丝不对劲,姜漪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猛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乱的头发贴在脸颊边。
眼睛却亮晶晶地瞪着我,带着几分被冒犯的委屈。
秦阳！
她鼓起腮帮子,声音也拔高了些。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本大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她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睡眼惺忪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我看着她,心里的那点郁闷瞬间被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冲散了。
刚想开口解释,她却已经有了动作。
只见她一把抓起床上的枕头,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好啊你,秦阳！出去野了一天,回来就敢质问本大人！看招！
话音未落,柔软的枕头已经带着风声朝我飞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哭笑不得：
喂！我可没质问你！
我不管！你就是质问了！
她不依不饶,又抄起了另一个枕头,从床上跳了下来。
赤着脚丫,像只灵活的小猫,朝我扑了过来。
还敢躲！
不躲难道等着被你砸傻吗
一场枕头大战,就这么突兀地爆发了。
我们笑着,闹着,羽毛和布屑在空气中飞舞。
她仗着身形娇小,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时不时给我一下狠的。
我也不甘示弱,凭借身高优势,几次都把她逼得连连后退。
笑声和追逐声从卧室蔓延到客厅,又从客厅的沙发,一路打到了楼梯口。
秦阳！你别跑！给我站住！
她举着枕头,气喘吁吁地追在我身后。
小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甜蜜而温馨的气氛再次将我们包围,刚才那点关于早餐的小小不快,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笑着回头看她,正准备再逗她几句。
她跑得有些急,脚下的步子也有些乱。
就在她追到楼梯口,准备朝楼下冲的时候,忽然,她脚下一滑——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划破了我们之间的笑闹声。
我眼睁睁看着她像一片失去控制的羽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漪漪！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11
上一秒还充斥着嬉笑打闹的空气,在姜漪那声短促的痛呼中骤然凝固。
我手里的枕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心跳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瞬间沉到了谷底。
漪漪！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梯口,只见她娇小的身影蜷缩在几级台阶下
抱着自己的脚踝,小脸皱成一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泫然欲泣。
怎么了摔到哪了
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刚才还因为枕头大战而加速的心跳,现在更是擂鼓一般。
她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踝,声音带着哭腔：
脚好像崴了,痛……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她捂着脚踝的手。
她的脚踝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皮肤下甚至透出了一丝青紫。
我的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都怪我,玩闹起来没个分寸,让她摔了这么一下。
别动,我看看。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天知道我有多慌。
我轻轻碰了碰她肿起来的地方,她立刻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很痛是不是别怕,我马上抱你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很轻,但在我怀里,却感觉沉甸甸的,压得我心口发闷。
她搂着我的脖子,小脸埋在我颈窝,身体微微发抖,压抑的呜咽声让我更加自责。
我将她轻轻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让她靠着柔软的靠垫。
你乖乖坐着,别乱动,我去拿药箱。
我柔声安抚她,转身快步走向储物间。
药箱里有常用的红花油和云南白药喷雾。
我拿着药,又倒了杯温水,回到她身边。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看得我心都碎了。
来,把脚伸出来。
我单膝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受伤的脚踝。
那里的肿胀更明显了,皮肤也绷得紧紧的。
我先用红花油在她脚踝周围轻轻涂抹,冰凉的药油让她瑟缩了一下。
忍着点,活血化瘀会好得快一些。
我尽可能放轻了动作,用指腹在她肿胀的部位轻轻揉捏。
嗯……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回应,紧紧抓着沙发的扶手,努力忍着痛。
灯光下,她苍白的小脸和紧蹙的眉头。
都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一边替她揉着脚踝,一边低声哄着：
都怪我,不该跟你闹那么疯。
她摇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维护我。
揉了一会儿,我又拿出云南白药喷雾,对着她红肿的地方喷了几下。
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她皱了皱鼻子,但没有再喊痛。
我轻轻地帮她活动了一下脚腕,她疼得直抽气。
看来是扭伤了,这几天不能乱动,要好好养着。
我心疼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大概是折腾累了,也可能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疼痛缓解了一些。
她靠在我怀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
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过了不知多久,她在我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
我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心里五味杂陈。
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沙发上,找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然后才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枕头一个个捡起来,放回原位。
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哪里还有刚才嬉闹的半分快乐,只剩下满心的懊悔和担忧。
我守在沙发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直到确认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我才轻手轻脚地去洗漱,然后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她痛苦的表情和红肿的脚踝。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我几乎是伴随着第一缕晨曦醒来的。
心里惦记着姜漪的脚伤,我轻手轻脚地起床,先去客厅看了看。
她还在沙发上睡着,只是换了个姿势,薄毯滑落了一半。
我走过去,刚想帮她把毯子盖好,她就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漪漪,醒了脚怎么样还痛不痛
连忙问道,蹲下身看着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还有些迷糊。
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了动右脚。
嘶……
她立刻蹙起了眉头,小脸也皱了起来。
还是好痛,好像动一下都痛。
她试着想从沙发上坐起来,但脚踝一用力,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
我赶紧扶住她。
看来伤得不轻,今天哪儿也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姜漪噘着嘴,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她看着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地说：
秦阳,糟了,我今天上午跟清语约好了去店里帮忙的。
林清语是她最好的闺蜜,咖啡店就是她们俩一起开的。
清语说她上午有点急事要处理,让我去顶一下。现在我这样,肯定去不了了。
她一脸的为难和懊恼。
这可怎么办呀,店里不能没人啊。
她咬着唇,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秦阳,要不你替我去一趟咖啡店看看吧就上午一会儿,好不好
12
看着姜漪疼得龇牙咧嘴,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我心疼得不行。
行,我去,你乖乖在家躺着,哪儿也别去,饭我回来给你做。
我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不容置疑。
她这才松了口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老公你最好了,路上小心。
咖啡店对她来说,就像是另一个孩子,她自然是上心的。
我嘱咐她几句,拿了车钥匙便出了门。
一路上,我想着姜漪说的,林清语上午有急事,估计我到了。
她简单交代几句就会离开,我只需要帮忙看一下店面,别出什么乱子就好。
车子停在咖啡店门口,正是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
阳光斜斜地照在漪语时光的招牌上,镀上一层暖金色。
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我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后忙碌的身影。
是林清语。
她穿着咖啡店的围裙,正低头专注地调配着一杯咖啡,动作娴熟流畅。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打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她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我心里略过一丝诧异,但也没多想,或许是事情临时有了变动。
清语。
我走过去,轻声喊她。
林清语闻声抬头,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略显复杂的笑容：
秦阳你怎么来了
她指了指旁边靠窗的空位。
我点点头,在她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店里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轻柔的音乐。
林清语很快忙完了手头的活,在我身边坐下,给我倒了杯柠檬水。
漪漪那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怅惘。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沉闷,也确实是想更多地了解姜漪,我主动挑起了话头：
清语,你跟漪漪从小一起长大,她小时候到高中的趣事,你肯定知道不少吧
林清语闻言,转过头,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的笑意。
那可太多了,
她抿了口水,像是陷入了回忆。
漪漪啊,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但也皮得很,我们院里那帮男孩子,没少被她捉弄。
我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仿佛能看到那个扎着羊角辫,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的小姜漪。
她以前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除了现在喜欢画画和打游戏。
我又问。
爱好啊,
林清语歪着头想了想。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收集各种奇奇怪怪的石头,说是里面藏着小精灵。
还有,她超爱吃巷口那家张奶奶做的麦芽糖,每次都吃到牙疼才肯罢休。
她讲得很细,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那她有没有说过,以后想做什么
我好奇地问。
林清语笑了：
她小时候的梦想可多了,一会儿想当宇航员,一会儿想当大明星,高中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开一家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糕店呢。
结果开了咖啡店。
我笑着接话。
是啊,她说咖啡的香气能让人平静,她想给所有疲惫的人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林清语说着,眼神温柔。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姜漪的糗事,关于她偷偷暗恋隔壁班男生的青涩。
关于她第一次考试不及格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林清语就像一个故事宝库,那些我未曾参与过的姜漪的过去。
在她生动的描述下,一点点在我眼前鲜活起来。
我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对姜漪的爱意也愈发浓厚。
只是,聊着聊着,我总感觉林清语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悲伤,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有好几次,她话说到一半,会突然停顿下来,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出口。
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勉强地对我笑了笑。
我有些不解,但看她似乎不想多说,也就没有追问。
13
跟林清语聊了许久,那些关于姜漪的过去,像是拼图一般,在我脑海中逐渐完整。
阳光从头顶的玻璃天窗洒下,将咖啡馆内氤氲的香气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姜漪那丫头肯定饿坏了。
清语,我得先回去了,漪漪脚还伤着,午饭还没着落呢。
我起身,带着几分歉意。
林清语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去吧,好好照顾她。她啊,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我应了一声,离开了咖啡店。
心里琢磨着回去给姜漪做点什么好吃的,她脚不方便,胃口可不能亏待了。
回到家,一开门就看见姜漪正抱着抱枕。
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小嘴噘得老高。
听见开门声,她眼睛一亮,看向我,带着几分委屈：
秦阳,你可算回来了,我快饿扁了。
饿坏了吧,我的小馋猫。
我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报了几个菜名,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我应下,卷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很快,饭菜的香气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吃午饭的时候,姜漪一边小口吃着
一边叽叽喳喳地问我在咖啡店的情况,林清语有没有说什么。
我挑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脚上的不适似乎都忘了几分。
饭后,我收拾了碗筷。
连着周末两天的疯玩,加上今天上午又在外面跑了一趟,一股难言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少有的情况。
以往我总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
身体的疲倦信号格外清晰,我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打架。
漪漪,我有点困,想睡会儿午觉。
我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她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老师,你居然也有喊累的时候真是稀奇。
她调侃我,但眼神里却带着关心。
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
我确实是撑不住了,破天荒地决定补个午觉。
回到卧室,窗帘拉上一半,光线变得柔和。
我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意识就迅速模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没有任何梦境,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抹昏黄。
我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林轩。
是我的好兄弟林轩。
我按下接听键,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喂,阿轩
秦阳！你小子干嘛呢,打你半天电话才接！
电话那头传来林轩爽朗的大嗓门。
晚上出来聚聚啊老地方,叫上了几个哥们,一起喝点,聊聊最近怎么样。
我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指针已经指向了傍晚六点,确实快到晚饭时间了。
喝酒啊……我有些犹豫。
姜漪还在家,脚伤着,我走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正想着怎么回复林轩,卧室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转头看去,姜漪正单脚跳着,扶着门框。
探着小脑袋看我。她显然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去吧,
她对我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小声说。
别管我,我一个人可以的,大不了点外卖嘛。
她冲我眨了眨眼,示意我放心。
我心里一暖,对着电话那头的林轩说道：
行,老地方是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看向姜漪。
她一瘸一拐地挪到床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怎么怕我一个人在家不行啊秦老师,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刮了下她的鼻子：
知道你厉害。不过真不用我陪你吃饭
不用不用,
她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
你们哥们儿聚会,我去做什么。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记得少喝点啊,别又像以前一样喝多了,这次我可不去接你了。
她这话,带着几分嗔怪,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叮咛。
14
姜漪那促狭的笑容,配上她单脚扶着门框的小可怜模样,让我心头一软。
去吧去吧,
她又催促了一句。
别让他们等太久,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行,那我去了。
我从床上起来,开始找衣服换。
真乖。
我边套上T恤,边回头冲她笑了一下。
越来越懂事了,知道体谅老公了。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脸上写满了那当然。
行了,别贫了,
她扶着墙,一蹦一跳地挪到我身边,帮我理了理衣领,语气带着一丝她特有的娇嗔。
记得少喝点啊,别又跟以前似的,喝得东倒西歪。
这次我可不去捞你了,脚还瘸着呢！
那句这次我可不去接你了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带着熟悉的甜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遵命,老婆大人。
出了门,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午后沉睡带来的昏沉。
大排档离家不远,我没开车,溜达着就过去了。
还没走到地方,那股子喧嚣和烟火气就先扑面而来。
林轩他们果然已经到了,占了露天最大的一张圆桌。
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凉菜,啤酒瓶子也开了几支。
哟,秦阳,你可算来了！罚酒三杯！
林轩嗓门最大,老远就看见我,扯着嗓子喊。
来晚了来晚了,
我笑着走过去,挨个跟几个哥们儿捶了捶肩膀。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能有啥事比兄弟们喝酒重要一个哥们张强打趣道
桌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我也不恼,拉开椅子坐下
瞧瞧这嘚瑟劲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瞬间就热络起来。
啤酒沫子横飞,烤串的孜然香和炭火味混杂在空气里,是属于我们这帮老爷们儿最放松的时刻。
他们聊着最近工作上的烦心事,哪个领导又画大饼了,哪个客户又难缠了。
也聊着社会上的热点新闻,从明星八卦到国际形势,唾沫横飞,指点江山。
还有人说起孩子上学难,老婆又唠叨了,家长里短,无话不谈。
我听着,笑着,偶尔插上几句。
林轩给我面前的杯子倒满了啤酒：
来,秦阳,咱哥几个好久没这么聚了,先走一个！
我端起杯子,却在嘴边停住了,换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水：
今天不行,阿轩,我以茶代酒。
桌上的喧闹声小了一些,几双眼睛都看向我。
怎么了秦阳,
林轩有些意外。
身体不舒服
不是,
我摆摆手。
明天早上有课,怕耽误事。
嗨,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张强笑道。
行,理解理解,为人师表嘛！
他们也没再多劝,气氛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只是,我端着茶杯,看着他们一杯杯啤酒下肚,脸庞渐渐泛红。
话也越来越多,心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格格不入。
以前聚会,我酒量不算差,也是气氛组的一员。
今天却一点喝酒的欲望都没有,甚至觉得那啤酒的气味都有点冲。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给他们添添茶水,剥剥花生。
秦阳,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林轩喝得有些高了,搭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问。
我看你眼圈都有点重。
我笑了笑：
还好,最近学校事儿多。
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大家都有了些醉意,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我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
我先撤了,你们慢慢喝。
行,秦阳你路上小心点。
改天再聚啊！
跟他们道了别,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稀疏了不少。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得很短。
明明一滴酒都没沾,我却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那不是熬夜或者体力消耗后的疲倦。
更像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仿佛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眼皮越来越沉,脚步也有些虚浮。
回到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我甚至没看清姜漪是不是在沙发上,或者有没有回卧室。
身体的疲惫感已经压倒了一切。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摸回了卧室,连衣服都没力气换,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黑暗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不知道姜漪是什么时候睡的,或者她有没有发现我这异常的疲惫。
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姜漪那句带着嗔怪的叮嘱：
这次我可不去接你了……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15
那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宿醉般的疲惫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醒啦
姜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她侧躺着,单手支着脑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正眨巴着大眼睛看我。
嗯,
我应了一声,嗓子有些干哑。
昨晚我怎么睡着的
你呀,一回来就跟滩泥似的倒在床上,叫都叫不醒。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脸颊,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几分心疼。
是不是太累了都说了让你少喝点。
我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有些发虚。
我明明一滴酒都没沾。
那股莫名的疲惫感,像一层薄雾,笼罩了接下来的两天。
生活看似回到了往日的甜蜜轨道。
早上,我依旧会早起,在厨房里为姜漪准备她喜欢的早餐。
豆浆的香气,煎蛋的滋滋声,还有她赖在床上不肯起。
我连哄带骗把她拽起来的笑闹声,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她会眯着惺忪的睡眼,撒娇地让我喂她第一口。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自己小口吃起来,边吃边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她昨晚光怪陆离的梦。
白天,我去学校教课,面对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讲着熟悉的课程。
只是偶尔,在某个失神的瞬间,那股疲惫会再次袭来,让我有些恍惚。
下班回家,姜漪会像只小鸟一样扑进我怀里。
抱怨咖啡店里哪个客人又点了奇怪的特调,或者闺蜜林清语又拿她开涮。
我们一起在厨房里忙碌,她笨手笨脚地帮我择菜,却总能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然后在我无奈的目光中吐吐舌头,俏皮地躲到一边。
晚饭后,我们会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或者看一部她喜欢的电影。
她的脑袋靠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颈窝,熟悉而安心。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真实。
只是,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像一道细微的裂痕,悄悄地蔓延在我看似完美的生活之上。
第三天,我破天荒地向学校请了假。
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接到了姜漪母亲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岳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似往日的爽朗。
秦阳啊,最近……还好吗
妈,我挺好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漪漪也很好,就是咖啡店最近忙,她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岳母才缓缓开口：
秦阳,有空的话,这周末,你过来一趟吧。我和你爸,想见见你。
想见见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算起来,确实有小半年没去拜访二老了。
以前我和姜漪,隔三差五就会过去蹭饭。
好啊妈,我正好也想您和爸了。
我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带漪漪一起过去。
挂了电话,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客厅地毯上专心致志拼乐高的姜漪。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啊去爸妈家啊
对啊,妈刚才打电话来了,说想见我们。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
正好,我们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姜漪放下手里的乐高,小脸微微皱了起来,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可是,秦阳,我可能去不了哎。
怎么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
哎呀,你忘了嘛,
她拉着我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撒娇。
我们咖啡店不是要推新品嘛,这几天特别忙,清语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我必须得在店里盯着呀。
又是咖啡店,又是林清语。
我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失望,但看着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对那家咖啡店,确实倾注了许多心血。
好吧,
我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那就我自己去,替你跟爸妈问好。
嗯嗯！
她立刻眉开眼笑,在我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老公你最好了！帮我跟爸妈说,等忙完这阵,我一定回去看他们！
看着她重新投入到乐高世界里的专注样子,我心里的那点失落也渐渐散去。
周末一大早,我便起床收拾。
姜漪还在赖床,我准备好早餐,又给她留了午饭的食材。
才提着精心挑选的礼品,开车上路。
四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近。
高速公路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思绪也有些飘忽。
半年没见,不知道岳父的棋瘾有没有更大,岳母的厨艺是不是又精进了。
还有,他们会不会又旁敲侧击地催我们早点把婚事办了。
想着这些,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岳父母家楼下。
我深吸一口气,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了楼。
开门的是岳母。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
似乎比以往要牵强几分,眼角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秦阳,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妈。
我笑着喊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岳父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见到我,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快进来坐,路上累了吧。
岳母接过东西,招呼我进屋。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只是空气中,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鲜活气。
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比以往更加积极。
主动钻进厨房帮岳母打下手,洗菜切菜,讲着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岳母偶尔露出几丝笑意。
饭桌上。
给岳父夹菜,陪他小酌几杯,聊着他感兴趣的时事新闻。
饭后,我主动提出要陪岳父下棋。
他的棋艺依旧高超,我输得心服口服,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不多。
我努力地活跃着气氛,想让这个家重新充满往日的欢声笑语。
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岳父岳母眉宇间那抹淡淡的愁绪,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种我难以言喻的怜悯和担忧。
晚饭过后,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岳母给我倒了杯热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阳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是那句熟悉的问候,但我却敏锐地察觉到。
今天的这句问候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岳父也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我,眼神深沉。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16
饭后,岳父的棋瘾似乎淡了些,岳母收拾碗筷的动作也比往日慢了半拍。
我努力找着话题,说着学校里学生们的趣事,试图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些。
秦阳啊,
岳母擦干了手,在我对面坐下,岳父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同看向我。
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在他们略显憔悴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吧学生们听不听话
岳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点头：
挺好的,妈。学生们都挺努力,漪漪也说我比以前更能说了,上班不累。
我习惯性地提起姜漪,仿佛她就在我身边,会为我的进步而骄傲。
岳父岳母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有些看不懂。
那就好,那就好。
岳母勉强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怕惊扰了什么.
秦阳,你……别太难过了。
难过我为什么会难过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
人啊,总是要往前看的。
岳父接过了话头,声音沙哑,他平时洪亮的声音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
逝者
这两个字像两根细小的针,轻轻扎进我的脑海,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刺痛。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连阳光都变得沉重起来。
爸,妈,你们……
我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岳母的眼圈红了,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她的手有些凉,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秦阳,我们知道你心里苦。
她哽咽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可漪漪她……她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人狠狠攥住。
我们女儿姜漪,
岳母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恸,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车祸……她是死了,已经三个月了。但你没有,秦阳,你还活着,你要好好活着啊！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岳母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一直以来精心编织的、温暖而甜蜜的幻境。
姜漪死了
车祸
三个月了
不,不可能！
她明明昨天还和我一起做饭,一起打游戏,还因为我吐槽她画的妆而跟我吵架,然后又俏皮地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道歉。
她明明前几天还和我一起去草原骑马,在山顶看夕阳,在古镇拍了她最喜欢的古风照片。
那些笑容,那些拥抱,那些亲昵的低语,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岳父岳母后续的话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地传进我的耳朵。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劝慰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
我只记得,他们想留我住下,但我摇了摇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站起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动汽车的。
回家的路,四个小时的车程,此刻却漫长得没有尽头。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又像静止了一般,在我眼前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姜漪,死了
那句再也不见,大笨蛋,原来不是玩笑。
我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甜蜜的日常画面和岳母悲痛的脸庞交织在一起,撕扯着我的神经。
车,还在恍惚地往前开着。
17
车子是怎么开回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咔哒一声开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没有姜漪叽叽喳喳的抱怨,说我怎么才回来。
也没有她像小猫一样扑进我怀里的温暖。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岳父岳母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姜漪……死了……
三个月了
不,不可能。
她明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地跟我玩枕头大战,还因为脚崴了让我去咖啡店帮忙。
我一步一步挪进屋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空气中,没有她惯用的香水味,没有她刚洗完头发的清香。
一切都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屋子里飘荡,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卧室。
她的拖鞋还摆在床边,梳妆台上还有我没用完的口红。
一切都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最后,我走进了书房。
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本相册。
那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那本不算沉重的相册。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封面,心也跟着一寸寸冷下去。
我翻开了第一页。
是我们刚上大学时,在迎新晚会上偷拍的合影。
她笑得眉眼弯弯,像个月牙儿。
第二页,毕业典礼上,她穿着学士服,兴奋地把帽子抛向天空。
我稳稳接住,她扑过来抱住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还有我们第一次出去旅行。
在海边,她调皮地把沙子扬到我身上,然后咯咯笑着跑开。
一页,又一页。
甜蜜的,幸福的,鲜活的。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视线开始模糊。
手指颤抖着,翻到了相册的最后几页。
那是我们最近出去玩的照片。
第一张,是在那个草原主题公园。
照片里,我牵着一匹棕色的马,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马背上,空空如也。
没有她。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
第二张,是在山顶。
瑰丽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壮阔而美丽。
照片的角落里,只有我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落寞。
夕阳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没有她比着爱心的俏皮模样。
第三张,江南古镇,夜色阑珊,灯火辉煌。
那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静静地泊在水边。
船上,只有一个穿着月白色书生袍的男子,面容模糊,身形孤寂。
没有那个穿着水蓝色襦裙,巧笑嫣然的她。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所有的甜蜜日常,所有的嬉笑打闹。
都像退潮的海水一般,从我脑海中迅速褪去。
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而残酷的空白。
原来,岳父岳母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那个每天陪我做饭,陪我打游戏,跟我撒娇,跟我吵闹的姜漪,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原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意醒来。
巨大的悲恸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心,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相册从我手中滑落,照片散落一地,每一张笑脸,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上划过。
好累,真的好累。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开始模糊。
在无边的黑暗将我吞噬之前,我好像又听到了姜漪那句带着狡黠的笑声：
再也不见,大笨蛋……
渐渐的,我睡着了。
18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醒来,却又像是坠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梦境。
四周是熟悉的家,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我好像听见了姜漪的声音,带着她惯有的娇嗔：
再也不见,大笨蛋！
砰！
是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揪,那股熟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紧接着,是那声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惨叫。
还有刺耳的汽车刹车失控声！
漪漪！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门。
不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姜漪。
她手里还拿着那个像小音响一样的电子设备,正对着我挥手。
只是,那只挥摆的手臂,雪白依旧。
上面却缠绕着一圈刺目的红线,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又像某种古老的契约。
那红线,鲜艳得如同滴落的血。
漪漪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想跑过去,想问她那红线是怎么回事,想骂她又开这种该死的玩笑。
可就在我迈出脚步,冲下小区门口那几级不算高的阶梯时,脚下却猛地一绊！
噗通！
我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手掌擦过粗糙的水泥地面,火辣辣地疼。
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却发现,我的手腕上,也出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线。
那红线从我的皮肤下透出来,幽幽地发着光。
另一端,赫然连向站在不远处的姜漪手腕上的那条！
我猛地抬头,她正一步步朝我走来。
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往日的狡黠与俏皮。
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悲伤,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眷恋。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想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抱住我。
她的手臂穿过了我的肩膀,像穿过一层薄雾。
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我被她穿透的地方蔓延开来,冻得我浑身一颤。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
此刻却像蒙尘的琉璃,黯淡无光。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脑海。
不再是撒娇的嗔怪,也不是俏皮的道歉。
她只是望着我,一字一句,轻轻说道：
只要思念,就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