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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初遇
消毒水的气味像碎玻璃般扎进鼻腔时,乔淮谦正陷在记忆的深潭里浮沉。第七次胃痉挛发作的剧痛中,他听见有人在唤他,声音裹着冰镇薄荷的清冽,尾音被中央空调的嗡鸣揉得支离破碎。这声音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林清和撑着破伞追在他车后时,被雷声割裂的呼喊
——
那时的乔淮谦踩着油门疾驰而去,后视镜里,林清和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幕中。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刷不掉挡风玻璃上密布的水痕,如同他对林清和模糊又复杂的情感。
乔先生
带着柠檬草香的指尖轻轻叩击床沿,第三次呼唤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颤音。这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混沌的意识。乔淮谦的睫毛颤抖着掀开,白炽灯在视网膜上洇开刺目的光斑,光晕里白大褂的轮廓逐渐清晰
——
那人左胸口袋的钢笔印还在,淡青色的墨渍晕染成莲的形状,边缘泛着毛边,像被雨水浸过的纸花。他盯着那朵
纸花,喉咙像是被人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合上。上一世,同样是这样的白大褂,却被鲜血浸透。距离现在还要三年,上一世三年后的那个夜晚,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暧昧的光斑,乔淮谦被合作方灌得脚步虚浮,走在巷口时,突然瞥见一道寒光。歹徒的匕首破空而来,他本能地想躲,却被林清和猛地推开。小心!
林清和的呼喊声被雨声吞噬,匕首刺入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乔淮谦看着林清和缓缓倒下,白大褂上的墨渍被鲜血层层覆盖,像一朵正在凋零的曼陀罗。林、林医生……
他蹲下身,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林清和却扯出一抹笑,鲜血从嘴角溢出:乔先生……
快走……
他们冲你来的……
乔淮谦握着林清和的手,只觉得那双手越来越冷,直到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您的胃痉挛已经缓解。
林清和的声音从雾霭中飘来,带着晨间露水的清润。他指间的钢笔在病历夹上划出沙沙声,乔淮谦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对方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巧克力包装纸上
——
榛子味,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口味,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生疼。
思绪又回到上一世最后那个圣诞节,办公室里弥漫着松针的香气,林清和抱着文件夹进来时,脖子上还沾着雪花。乔先生,圣诞快乐。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乔淮谦桌上。乔淮谦正忙着看报表,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林清和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着文件夹边缘,欲言又止:那个……
乔先生,其实……没事就出去,我忙着呢。
乔淮谦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耐。林清和的肩膀微微一僵,好的,乔先生。
他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怕打扰到谁。乔淮谦随手拆开礼盒,发现是盒榛子味巧克力,嗤笑一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后来他才知道,那盒巧克力,林清和攒了半个月的工资。
点滴瓶里的药液滴答坠落,乔淮谦忽然注意到林清和腕间的银表。表链上的听诊器吊坠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他们初遇时,急诊室里此起彼伏的监护仪蜂鸣。
记忆再次翻涌,那时他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麻醉劲还没完全过去,意识模糊间看见一个白大褂在床前忙碌。别碰我!
他烦躁地扯掉输氧管,声音里带着怒意。乔先生,您现在需要静养。
那是林清和的声音,带着温和的劝说。乔淮谦抬起头,看见林清和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浸在晨露中的杏眼。少在这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恶语相向,你们这些医生,不就是想要钱吗说吧,多少钱能让你闭嘴
林清和的身体微微一震,口罩上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被专业的神情取代:乔先生,我是您的私人医生,照顾您是我的职责。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激动,请让我帮您重新戴上输氧管。
乔淮谦别过脸,不再说话,却在林清和弯腰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洗衣液气息。
嘶
——
林清和的抽气声把乔淮谦拉回现实。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正像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输液管在剧烈晃动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极了曾经自己扔到林清和身上的玻璃茶几碎裂的声响。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乔淮谦因为生意上的不顺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后,看到林清和正在整理文件。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他借着酒劲发难。乔先生,您的文件有些乱,我帮您整理一下。
林清和耐心解释。要你管
乔淮谦抓起桌上的玻璃茶几上的花瓶砸过去,滚!别在我眼前晃!
花瓶碎裂的声音中,林清和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桌上的文件,碎玻璃扎进他的手臂,鲜血直流。乔先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痛楚,却没有一丝责备。乔淮谦却嫌恶地看着他:脏死了,滚去处理干净,别弄脏我的地毯。
林清和默默起身,走进浴室,关门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乔先生,请冷静。
林清和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洇开墨团,蓝黑色的纹路像极了暴雨夜路面的积水。他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细针,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乔淮谦这才发现,对方眼下有颗淡褐色的泪痣,在白炽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
上一世他从未注意到这个细节,那时他总嫌林清和的眼镜太过古板,遮住了这双像浸着晨露的杏眼。此刻,这双眼睛里满是戒备和疏离,再没有往日的温柔。
对不起。
这个词卡在喉咙里三年,此刻终于破茧而出。乔淮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生锈的铁皮,每说一个字都在刮擦声带。他盯着林清和腕间粉嫩的皮肤,没有上一世的那道淡粉色疤痕
——
那是
2022
年除夕,他醉酒撞碎玻璃门时,对方用身体替他挡住飞溅的碎片留下的印记。那天晚上,乔淮谦醉醺醺地撞向玻璃门,林清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自己却被碎玻璃划伤。乔先生,您没事吧
林清和顾不上自己的伤,先检查乔淮谦有没有受伤。乔淮谦却一把推开他:林医生,别摆出这幅圣母样子,我要的是能陪我应酬的女人,不是个管家!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保姆吗
林清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腕,轻声说:乔先生,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不需要!
乔淮谦怒吼,以后别管我的闲事!
林清和沉默了片刻,说:好的,乔先生,我知道了。
转身离开时,乔淮谦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却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对自己露出关心的神情。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话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了林清和的心。乔淮谦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林清和,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点滴瓶里的药液滴答声,和远处护士站偶尔传来的低语声。乔淮谦望着林清和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白大褂,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陌生的是他眼中的疏离和戒备,是他不再对自己露出的温柔神情。
消毒水的气味如同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着乔淮谦的鼻腔,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响震得耳膜生疼,像是被困在锈迹斑斑铁笼里的困兽,徒劳地冲撞着命运的桎梏。上一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尖锐的砂砾,无情地刺痛着他的神经。此刻,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让林清和从身边溜走。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时光碎片,那些被他漠视的温柔瞬间,都化作一根根钢针扎在心头,时刻提醒着他曾犯下的过错。
护士站那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像带刺的藤蔓顺着门缝蜿蜒爬进病房。乔淮谦死死盯着林清和腕间粉嫩的皮肤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破痕,记忆的齿轮突然倒转,将他拉回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暴雨如猛兽般裹挟着狂风肆虐整座城市,雨幕如厚重的帘幕,疯狂拍打着写字楼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
砰砰
声,仿佛天空正在用尽全力宣泄着怒意。豆大的雨珠在玻璃表面交织成蜿蜒的水痕,将窗外昏暗的天色晕染得愈发模糊,连天空似乎都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低泣悲鸣。办公室内,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与窗外的雨声交织缠绕,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乔淮谦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被雨水冲刷得扭曲变形的城市街道,内心的烦躁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死死攥着手中那份被揉皱的文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骨节突出得如同嶙峋的山石。突然,他猛地转身,手臂带着劲风,将文件狠狠摔在会议桌上。纸张如受惊的蝴蝶,四散纷飞,在桌面上凌乱地铺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声音冷冽得仿佛从冰窖中取出,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林清和站在桌旁,始终低垂着头,像一株被狂风压弯的芦苇,默默弯腰收拾散落的资料。他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苍白如纸的额头上,脸上因过度劳累和紧张而浮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小心翼翼地将文件一张张捡起,生怕弄皱了任何一页。面对乔淮谦的怒火,他只是抿紧嘴唇,将所有情绪都咽回心底,一声不吭,唯有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和委屈,如同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短暂而又刺眼。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达到顶点时,一声刺耳的爆裂声如惊雷般炸响,仿佛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整面钢化玻璃便如脆弱的琉璃,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被释放的恶魔,带着寒光,如雨点般飞溅而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所有人都被恐惧攫住,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林清和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来,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如盾牌般护住乔淮谦的侧脸。玻璃碎片划破皮肤的声音混着闷哼在耳畔炸开,林清和的手臂瞬间被划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如涓涓细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迅速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衫,在布料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乔淮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待他反应过来,看到林清和为自己挡下碎片的模样,心中却涌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他皱着眉用力推开林清和,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别耽误我时间,这点伤都受不住赶紧处理干净,别影响我开会!
林清和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脚步虚浮,险些摔倒,但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口,只是匆匆应了一声,便强撑着身体继续收拾满地狼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和不解,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般委屈,但很快,这份情绪便被深深的无奈所取代,他默默将所有伤痛都藏进心底。
事后,林清和独自躲在洗手间处理伤口。消毒水洒在伤口上,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皮肤,带来钻心的疼痛,他却紧咬着嘴唇,将所有痛呼都咽回喉咙,一声不吭。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温柔而又苦涩的笑意:只要他没事就好。
从那以后,他开始习惯性地戴着手表或是用袖口遮住疤痕,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秘密,既不愿被人看见,又不舍得遗忘。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乔淮谦,望着林清和完好无损的手腕,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曾经的他,对那道疤痕视而不见,甚至觉得厌烦,认为那是林清和故作柔弱的标志。如今,当他终于看清这道疤痕背后的深情与守护时,心中满是悔恨和自责。那道曾经被他忽视的疤痕,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不仅刻在林清和的皮肤上,更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无数次在心底呐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会在那一刻紧紧抱住林清和,为他擦拭伤口,说一声
谢谢,而不是冷漠地推开。可惜,时光无法重来,他只能在这一世,用余生去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回荡,与走廊偶尔传来的推车轱辘声交织成一首单调的乐章。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像无形的手扼住乔淮谦的喉咙。林清和翻看着病历夹,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部,镜片后的目光像浸在冰水里,您的情绪波动不利于恢复。
他的声音像是从冷冻柜里取出的铁块,每个字都带着刺骨寒意。
白大褂袖口不经意间滑落的刹那,乔淮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攥住那只手腕。掌心触到的皮肤比记忆中更加单薄,腕骨硌得他生疼,仿佛稍一用力,这脆弱的腕骨就会碎裂在掌心。而那微弱的体温,却像一团小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眼眶里压抑许久的酸涩。他的喉结剧烈滚动,试图咽下突然涌上喉头的哽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这一世的病房,将他拽回上一世那个加班的深夜。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幽蓝的冷光,像一汪寂静的死水。乔淮谦靠在真皮沙发上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手中还握着半杯凉透的咖啡。朦胧间,他感觉有轻柔的布料覆在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洗衣液香气,那是林清和独有的味道。
空、空调开得太低了,怕您着凉。
林清和慌乱缩回的手悬在半空,耳尖瞬间染上绯红,像被霜打的枫叶。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捏着毛毯边缘的姿势,指节泛白,暴露出内心的紧张。金丝眼镜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躲闪,不敢与乔淮谦对视。
乔淮谦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随手就把毛毯甩到一边。毛毯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片被抛弃的枯叶。少做这些没用的,赶紧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完。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重重摔在茶几上,纸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继续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眉头紧皱,眼神中尽是不耐烦。
林清和默默弯腰捡起毛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拾起一件易碎的珍宝。他将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抚过布料的褶皱,仿佛在抚平心中的失落。转身时,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划出一道孤独的弧线。走到办公桌前,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倒出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乔淮谦手边,却始终不敢开口提醒。
深夜的办公室里,除了键盘敲击声,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林清和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仔细核对文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乔淮谦的方向。看到乔淮谦皱眉揉太阳穴,他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去冲了一杯浓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对方桌上,轻声说:您喝杯茶提提神。
却只换来一句冷漠的
放那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当乔淮谦终于处理完工作,抬头看钟时,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他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办公室,才发现林清和趴在桌上睡着了,头枕着手臂,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消散的担忧。桌上放着整理好的文件,每一份都用标签仔细标注,旁边还有一杯凉透的咖啡。乔淮谦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完全没注意到林清和在他离开后,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失落与疲惫。
回到这一世的病房,点滴管里的药液正一滴一滴落下,像时间的眼泪。乔淮谦望着林清和此刻冷漠疏离的侧脸,喉咙发紧。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个深夜,他能轻轻为林清和披上毛毯,说一声
辛苦了。可现实是,他只能攥着对方的手腕,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我...
话未说完,就被林清和冰冷的眼神截断。
林清和用力抽出被攥住的手,却依旧被乔淮谦紧紧攥住,病历夹的金属边缘在乔淮谦掌心留下一道红痕。乔先生,如果没有医疗相关问题,请保持安静。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病房陷入死寂,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点滴管单调的滴答声,在空荡的空间里来回碰撞。乔淮谦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渍,那痕迹像极了林清和眼角欲落未落的泪。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却在转头瞬间,瞥见床头卡上林清和的签名
——
那字迹和记忆里便利贴上的一模一样,工整得近乎执拗。
突然,他想起林清和总爱用蓝色便利贴标注他的早餐时间。蓝色,那是他最厌恶的颜色,总觉得冷硬又压抑,可对方却固执地贴在行程表每个清晨的位置。便利贴上的字迹永远清晰规整,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认真:全麦面包配无糖豆浆,十点前必须吃完。
记忆翻涌,将他带回上一世某个暴雨倾盆的清晨。雨幕如帘,疯狂拍打着写字楼的落地窗,震耳欲聋的雨声几乎要淹没办公室里的一切声响。林清和抱着保温袋匆匆跑进办公室,雨水顺着伞尖不断滴落,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晕开深色水痕。他的白衬衫大半被淋湿,贴在单薄的背上,发丝也湿漉漉地黏在额前,却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保温袋,生怕里面的早餐被雨水打湿。
乔总,您的早餐。
林清和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气声,将保温袋轻轻放在办公桌上。乔淮谦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愈发冷峻:说了多少次别买这些东西,我的口味不用你管。
说罢,随手就把保温袋推到一边。袋子里的餐盒滚落出来,发出
哐当
一声响。
余光里,林清和弯腰捡起滚落的餐盒,喉结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低声应了句
好。他蹲在地上,手指拂过餐盒表面,确认没有损坏后,才重新将它放回保温袋。起身时,乔淮谦分明看见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可当他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十点的会议资料已经整理好,放在您左手边。
说完,默默退到一旁,开始收拾地毯上的水渍,动作轻柔而又迅速,仿佛不想打扰到乔淮谦分毫。
而此刻,在这一世的病房里,我想知道你的排班表。
乔淮谦依旧拉着林清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红痕,那是刚刚被病历夹刮出的印记,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酸涩。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记忆再次切换,回到那个合作方临时变卦的下午。阴沉的天色压得人喘不过气,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格外压抑。乔淮谦将咖啡狠狠泼在铺满文件的桌面,深褐色的液体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浸透那张精心制作的日程表,蓝色的便利贴在咖啡的浸泡下变得皱巴巴,字迹也开始晕染模糊。
谁让你多管闲事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扯着领带怒吼,脖颈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怒意。咖啡杯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林清和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指尖被散落的玻璃碴划破,鲜血缓缓渗出,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颤抖着捡起碎片:明早八点的会议,对方
CEO
对时间要求很苛刻,您...
您记得别迟到。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那时的乔淮谦满心都是合作失败的怒火,根本没发现,对方藏在袖口下的手腕,正渗出暗红血迹。林清和悄悄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试图止血,却依然专注地收拾着地上的文件,将被咖啡浸湿的纸张一张张分开,动作轻柔而又坚定。直到收拾完一切,他才默默起身,去洗手间处理伤口。回来时,袖口多了一道浅浅的褶皱,却没人知道,那里藏着一道新添的伤口。
此刻,乔淮谦攥着林清和的手更紧了些,指腹感受着对方皮肤上细腻的纹路。他突然发现,林清和的手比记忆中更凉了,像是被寒夜浸透许久。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些曾经被他忽视的关怀,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悔恨之中。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些被他轻易挥霍的日子,好好看看眼前这个总是默默付出的人,好好回应那些被他无情丢弃的温柔。
消毒水的气味如利刃般刺入鼻腔,乔淮谦盯着林清和腕间空无一物的皮肤,掌心的红痕却突然泛起灼烧感。上一世三年前手术室门口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将他拽回那个蓝白色调的冰冷空间。
手术灯在走廊尽头明灭,忽蓝忽白的光影在林清和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像极了他此刻破碎又固执的神情。乔淮谦将手术同意书狠狠拍在对方胸前,纸张边缘刮过林清和锁骨,发出刺啦声响:签了,耽误不起。公司还有三笔并购案等着过会。
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西装袖口沾着咖啡渍,眼底是连续熬夜的血丝。
林清和攥着钢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距离纸面不过半寸,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走廊尽头传来的监护仪蜂鸣,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手术风险评估报告显示,传统术式并发症概率高达
18%,最新的微创方案...
他的声音发颤,却努力保持着平稳,德国莱比锡医院上周刚完成同类手术,成功率
——
不能!
乔淮谦打断的声音里带着不耐,指节敲了敲同意书右上角的红章,别拿这些学术报告来烦我,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他转身看向手术室的门,白大褂上
家属等候区
的标识刺痛了他的眼,我给你五分钟,签完就去把并购案资料送到会议室。
钢笔尖终于落下,却在纸上洇出核桃大小的墨团。林清和盯着那团墨渍,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完的话。他想起自己连续三晚泡在图书馆,在浩如烟海的文献里寻找最优方案,用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二十三条注意事项,甚至托朋友联系到主刀医生的学生。可此刻,那些字迹工整的笔记正躺在白大褂口袋里,被他攥得发皱。
乔总,术后需要持续监测心电指标...
他试图最后争取,却被乔淮谦摔门的声音截断。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将林清和的身影隔绝在走廊里。那天傍晚,护士路过等候区时,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靠墙站着,头抵着冰冷的墙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笔记本,直到深夜八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思绪回到现在,林清和的冷喝如冰水兜头浇下:乔先生,请您自重!
金丝眼镜滑回原位的瞬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刀刃上凝结的寒霜几乎要将乔淮谦冻结。可这道目光却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威士忌的琥珀色光晕里,林清和的眼神也曾如此破碎又温柔。
酒精在血管里奔腾,乔淮谦扯着林清和的领带,将人按在办公桌上。台灯的暖光被他的身影遮挡,在林清和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却遮不住对方耳尖的通红。这伤口真丑,看着真碍眼。
他含混不清地说,指尖划过林清和藏在袖口的疤痕,触感粗糙得像干涸的血迹。
林清和浑身瞬间僵硬,如被惊雷劈中的幼鹿,睫毛剧烈颤动着。他能闻到乔淮谦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烟草味,比平时多了几分灼热。不...
不丑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你没事就好。
乔淮谦打了个酒嗝,眯着眼凑近,试图看清对方眼底的情绪。可酒精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能看见林清和迅速垂下眼睑,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振翅欲飞却又瑟缩的蝶。他没看见,林清和悄悄把袖口又往下拽了两公分,试图遮住那道承载着疼痛与温柔的疤痕;也没听见,对方在心底轻轻说出口的后半句: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那一刻,乔淮谦突然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
那是三年前手术室门口的隐忍,是醉酒夜灯下的怯懦,更是无数个被忽视清晨里的孤寂。他终于读懂,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里藏着的深情,比他想象中更加汹涌,也更加易碎。可又有什么用呢,上一世的他就是个混账东西,简直不是人!不配为人!
点滴管里的气泡停在瓶颈处,像一颗悬而未落的眼泪。乔淮谦望着林清和离去时颤抖的肩膀,终于明白:有些伤口,不是用时间就能愈合的;有些温柔,错过了就再难拾回。但此刻,他掌心的红痕与记忆中林清和的疤痕遥遥相对,像两枚火漆印,将过往的遗憾与此刻的决心,永远封印在交错的时光里。
此刻,走廊尽头传来轮椅轱辘声,混着林清和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将他的回忆搅得支离破碎。点滴瓶里的药液即将见底,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软管,一滴一滴,仿佛是时间的眼泪。乔淮谦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头困兽在里面横冲直撞。他死死盯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上面细小的纹路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林清和的眉眼,那些被他遗忘的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又想起上一世的一个冬天,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疯狂地刮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都裹紧了衣服,行色匆匆。林清和却顶着高烧,抱着文件,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公司走去。他的脸颊烧得通红,眼神却坚定,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的咳嗽声从走廊尽头断断续续传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乔淮谦坐在办公室里,正为合作方突然变卦的事情烦躁不已。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接过文件,语气不善:以后这种事让秘书做,别什么都来烦我。
林清和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这份合同有几个条款需要您确认,事关公司和对方的合作...
话没说完就被乔淮谦打断,他猛地将文件摔在桌上,文件被震得散开:我没时间,你自己看着处理,别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我。
说完,他又埋头处理其他事务,完全没注意到林清和摇摇欲坠的身影,以及对方眼中闪过的失落与疲惫。
林清和默默捡起散落的文件,转身离开办公室。他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回到自己的工位,他强撑着精神,打开电脑,开始仔细研究合同条款。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他时不时压抑的咳嗽声和键盘敲击的声音。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而办公室里的暖气似乎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寒意。他冻僵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迟缓的声响,每一个按键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合同,查阅资料,只为了能让这份合同更加完善。同时,他还不断给乔淮谦发送消息,询问关于合同细节的问题,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眼,而他的手机里静静躺着十七条未读消息,全是对方关于合同细节的询问,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医院后面的小巷子没有监控,上个月刚发生过抢劫案...
乔淮谦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这一世的他,目光紧紧盯着林清和的背影,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记忆突然闪回上一世某个深秋傍晚,暮色渐浓,天空被染成了深沉的橘红色。乔淮谦坐在车里等红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车钥匙。透过车窗,他看见林清和抱着一摞文件在公交站等车。寒风吹得林清和的头发凌乱不堪,像一团杂草,对方缩着肩膀不停地跺着脚取暖,怀里的文件却用塑料袋仔仔细细裹着,生怕被雨水打湿。
公交站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将林清和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时不时地看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乔淮谦只是瞥了一眼,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等到绿灯亮起时,他一脚油门就开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掩盖了林清和那声轻轻的叹息。后视镜里,那个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茫茫暮色里。那时他不知道,林清和为了保护文件不被淋湿,整个人都快被冻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第二天,林清和发着高烧却依旧准时出现在会议室,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微弱,却还是认真地汇报着工作。
够了。
林清和突然转身,白大褂带起一阵风,掀翻了床头柜上的体温单。这一世的病房里,他的语气冰冷,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乔淮谦看见对方握着钢笔的手微微发抖,在病历夹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迹,像极了他撕碎的那张手术同意书。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尽头,金属门开合的轻响传来,乔淮谦终于支撑不住,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指缝间漏出的冷白光线在他掌心游走,映照着那道被病历夹刮出的红痕,此刻仍泛着刺目的红,仿佛是他过往冷漠的烙印。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点滴管细微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盘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回忆与现实交织的漩涡中。
他盯着掌心的红痕,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上一世。突然,林清和曾说过的话在耳畔响起:每颗心脏都需要温柔对待。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话矫情,如今想来,字字如重锤,敲打着他满是悔恨的心。
记忆回到那个漆黑的凌晨,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城市陷入一片死寂。乔淮谦的胃病突然发作,他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疼得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滑落,浸湿了沙发的靠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腹部,试图缓解那如刀绞般的疼痛。办公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被他无意识地踢到角落,台灯发出的幽光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凄凉。
朦胧间,他感觉有人靠近,接着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扶起。熟悉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鼻尖,是林清和。对方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温热的药汤缓缓递到唇边,带着淡淡的草药香。药太苦的话,我去买块糖,忍一忍...
林清和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与心疼,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着平稳,生怕洒出一滴药汤。
那时的乔淮谦被疼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心中的烦躁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他烦躁地挥开对方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怒意:别烦我,滚出去!
药碗
啪
的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褐色的药汁在地毯上晕开,像极了他此刻破碎又冷漠的心。林清和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乔淮谦没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受伤与失落,也没看到林清和默默捡起碎片时,被瓷片划破的手指渗出的鲜血。
林清和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乔淮谦,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无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去叫医生。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轻轻扫过茶几,发出细微的声响。
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乔淮谦,胸腔里的心脏正在为那个白大褂身影剧烈震颤,像迷途的候鸟终于望见灯塔的微光。他终于明白,林清和的每一次关怀,每一句叮嘱,都藏着深深的在意。那些被他随意践踏的温柔,是多么珍贵。他想起无数个日夜,林清和默默为他整理文件、安排行程,在他熬夜时悄悄泡好的浓茶,在他生病时焦急的眼神……
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悔恨的海洋中。
他的喉咙发紧,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多想回到那个凌晨,握住林清和的手,喝下药汤,说一声谢谢。可现实是,他只能在这寂静的病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些被辜负的过往,心中满是懊悔。
点滴管里的气泡缓缓上升,乔淮谦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想起上一世无数个被自己忽略的瞬间:林清和悄悄放在他抽屉里的胃药,包装纸上写着
按时吃饭,字迹工整而又温暖;在他熬夜时默默泡的浓茶,杯底总会沉着几颗枸杞,那是林清和特意为他准备的;还有无数次会议结束后,对方独自留在会议室整理资料的背影,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那么孤独而又坚定。这些碎片此刻拼凑成完整的拼图,一下又一下刺痛着他的心。他知道,那些被他亲手推开的温暖,那些被辜负的深情,需要用余生去弥补。但至少,这一次,他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哪怕前路荆棘遍布,他也不愿再错过那个曾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深夜的病房里,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银色条纹。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如同乔淮谦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着他的心房。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单下,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思绪又飘回了上一世。
那时,凌晨两点的手机震动总是格外刺耳。林清和的消息框里,永远是温声细语的叮嘱:记得吃晚餐,胃药放在第二格抽屉明天降温,外套在玄关衣架。乔淮谦却把这些关心当做聒噪,屏幕亮起时,他总是不耐烦地划开消息,随手丢在一边。有一次加班到深夜,他盯着满屏未读消息,怒火突然窜上心头,颤抖着手指打下: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天天烦我!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对话框陷入死寂,可他却觉得终于摆脱了束缚。
更过分的是那个暴雨夜,他在酒局上喝得酩酊大醉。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掏出一看又是林清和的来电。接通后,他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你不过是个穷医生,每天围着我转有意思吗别以为给我送几次药、发几条消息,就能和我平起平坐!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随后是长久的沉默,最后只听见一声压抑的哽咽,和轻轻的挂断声。第二天清醒后,他看着通话记录,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却又很快用
不过是个下属
说服了自己,顺手把林清和的备注改成了刺眼的
无关人员。
此刻,病房里的月光渐渐西移,乔淮谦摸出手机,屏幕冷光映得他脸色更加苍白。新建联系人时,手指像被冻住般微微颤抖,在输入框里反复删除又重新输入。输入法的光标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的犹豫。他想起上一世林清和发来消息时,对话框右上角总会出现
对方正在输入...,可自己从来没耐心等过完整的句子。现在,他郑重地打下
林医生
三个字,又觉得太过生疏,犹豫片刻,在后面加上了一个小小的爱心表情。盯着手机屏幕,他仿佛看见上一世林清和守在手机前,盯着已读不回的消息,眼神从期待变成失落,最后黯然熄灭。胸腔里泛起阵阵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痕。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透过窗户的缝隙斜斜地照进病房,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斑。乔淮谦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觉得疲惫。从凌晨开始,他就指挥助理跑遍全城,买来最新鲜的食材。厨房操作台上,摆满了砂锅、炖盅和各种调料,氤氲的热气中,飘着红枣、桂圆和山药的香气。他戴着围裙,手持汤勺,像个笨拙的学徒,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教程,一边小心翼翼地搅拌锅里的粥。手腕被滚烫的汤汁溅到,他却只是随意擦了擦,继续专注地守在灶台前。
当林清和如往常一样前来查房时,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微一愣。病床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保温桶,整齐地排列着,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每个保温桶上都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不同的菜品和食用建议。小米粥是用砂锅熬了三个小时的,
乔淮谦轻轻掀开一个保温桶的盖子,热气瞬间升腾而起,裹着红枣的甜香弥漫在整个病房,特意加了桂圆和莲子,安神补气血。皮蛋瘦肉粥加了姜丝暖胃,还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另一个保温桶,这是山药排骨粥,炖得很烂,容易消化。
乔先生,医院有营养科配餐。
林清和打断他,目光扫过床头柜上七八个不同品牌的胃药,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满是担忧与责备。他伸手拿起一盒药,仔细查看说明书,指尖轻轻摩挲着药盒上的文字,而且您擅自停药换药的行为非常危险。这些药的成分和剂量都不一样,胡乱服用可能会加重病情。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总是为乔淮谦健康操心的下属。
乔淮谦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药盒,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可他却浑然不觉。上一世的画面又在他脑海中闪现,那时的自己,把林清和开的药全冲进马桶,还冷笑着嘲讽:少拿这些东西来管我。而此刻,他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我以后都听你的,林医生。只要是你开的药,我一定按时吃,一粒都不会落下。
他的声音诚恳而坚定,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依赖,甚至带着一丝讨好,仿佛希望能从林清和眼中看到一丝原谅与信任。
林清和正要开口,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小护士探进头来:林医生,3
床的患者家属找您。
林清和点点头,将病历本夹在腋下,转身准备离开。乔淮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脱口而出:林医生,你...
你今天下班晚吗
林清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阳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不一定,要看情况。
那...
那我等你。
乔淮谦鼓起勇气说道,声音微微发颤,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林清和微微一怔,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病房。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乔淮谦望着紧闭的房门,脸上露出一丝傻笑。窗外的阳光愈发明亮,斜斜地照进来,在林清和刚刚站过的地方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晕。他坐在病床上,轻轻抚摸着保温桶上的便签,满心期待着晚上的到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和林清和并肩走在夜色中的画面,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2
特殊照顾
清晨七点十五分,消毒水的气味还未被阳光完全驱散。乔淮谦站在诊室门口,指腹摩挲着保温杯光滑的杯壁,里面装着他特意放凉的冰美式
——
这是他精心策划的
偶遇
道具。昨夜他在备忘录里反复演练过三次,计算着林清和早交班后回诊室整理药品的时间,甚至提前查了天气预报,确保今晨有足够的晨光斜照进诊室,能勾勒出对方藏青色白大褂的轮廓。
乔先生,您又空腹喝咖啡了
林清和的声音裹着清晨的困倦,从诊室深处的储物柜后飘出来。金属柜门开合的轻响中,乔淮谦听见对方踮脚时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晨光果然如他所愿,斜斜地透过百叶窗,在林清和新换的藏青色白大褂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盛满担忧的杏眼
——
和记忆中无数次在办公室门口等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看见林清和正踮着脚往高处的药柜里放刚领来的胃药,白色的药盒在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小巧。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脚踝上淡青色的血管如春日溪流,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个细节让乔淮谦喉结滚动,想起上一世某次加班到凌晨,他曾瞥见林清和蜷在沙发上打盹时露出的脚踝,当时他随手丢过去一条毛毯,却在对方惊醒时骂了句
丑态百出。
林医生,我疼...
乔淮谦扶着诊室门框开口,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为了让声音更沙哑,他刻意在来的路上用薄荷糖刺激喉咙,此刻胃部翻涌的绞痛却远比想象中真实
——
冰咖啡在空荡的胃里如利刃翻搅,可他反而感激这种疼痛,至少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演技拙劣的戏子。疼得连站都站不稳。
他补充道,额角沁出的汗珠不知是因为胃痛还是紧张,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林清和转身时带倒了桌上的医用托盘,棉球和镊子叮当作响着滚落。乔淮谦注意到他左手指尖贴着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淡粉色的新肉
——
大概是昨夜处理碎玻璃时划伤的。这个发现让乔淮谦胸口发紧,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林清和也是这样带着伤口为他整理文件,而他当时只嫌血渍弄脏了报表。
哪里疼
林清和快步走过来,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步伐轻晃,金属挂钩撞击着他的大腿。他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在触到乔淮谦冰凉的手背时,睫毛轻轻颤了颤。乔淮谦趁机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正剧烈跳动,像被困在深海里的鲸,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想到见不到林医生,就疼得厉害。
他的眼神炽热而专注,紧紧盯着林清和泛红的耳根,看着那抹红色如爬山虎般顺着脖颈蔓延,消失在白大褂领口深处。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实习医生抱着一摞文件闯进来,怀里的文件夹滑落了几本,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年轻人看见眼前的场景瞬间涨红了脸,目光在乔淮谦按在林清和手腕上的手之间来回跳动,像被惊飞的麻雀。林清和如触电般抽回手,白大褂下摆扫过桌面,处方笺像蝴蝶般纷纷飘落,其中一张恰好飘到乔淮谦脚边,上面是林清和工整的字迹,标注着某种胃药的服用时间
——
和他上一世随手扔进垃圾桶的药盒一模一样。
林医生,32
床病人需要换药...
实习医生结结巴巴地说,弯腰捡起纸张时偷偷瞥了眼乔淮谦。他注意到乔淮谦袖口露出的腕表是限量款,表带却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像是被尖锐物体划过
——
那是上一世林清和为他挡玻璃时,碎玻璃蹭到他手腕留下的痕迹,这块表居然也跟着自己一起回来了。这个认知让乔淮谦喉咙发紧,伸手按住实习医生的肩膀,阻止了他继续捡拾文件的动作。
我亲自去。
乔淮谦先一步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个
胃痛患者。他弯腰时,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腰线,袖口的划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顺手将掉在地上的听诊器挂回林清和脖子时,他故意放慢动作,让指尖轻轻擦过对方锁骨,感受到那处皮肤在指腹下微微发烫。林清和后退时撞翻了桌上的酒精棉球罐,白色棉球滚落在地,像一地破碎的心事,其中一颗恰好滚到乔淮谦脚边,他用皮鞋尖轻轻按住,想起上一世林清和为他处理伤口时,也是用这样的棉球沾着碘伏,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珍宝。
实习医生抱着文件站在门口,看着乔淮谦弯腰捡拾棉球的背影,眼神中满是疑惑。林清和则背对着他们,手指紧紧攥着白大褂下摆,指节泛白。诊室里一时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的风声和远处护士站传来的零星对话。乔淮谦将棉球放回罐中,抬头时与林清和在玻璃药柜的倒影中对视,看见对方眼中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像春雪初融时溪水中的星光。
需要帮忙吗
乔淮谦轻声问,声音里少了几分刻意的沙哑,多了一丝真实的忐忑。他看见林清和倒影中的睫毛剧烈颤动,听见对方轻轻吸气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在实习医生的注视下咽下。晨光此时恰好移到林清和发梢,将他耳尖的红色照得透亮,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草莓,甜得让人心慌。
走廊里传来推车的轱辘声,打破了诊室里的微妙氛围。林清和终于转身,白大褂上的褶皱被他用手掌轻轻抚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跟我来。
他拿起病历本,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在经过乔淮谦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下次别空腹喝咖啡了。
这句话如同一束光,瞬间照亮了乔淮谦心底的角落。他跟在林清和身后,看着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听诊器软管轻轻晃动,想起上一世林清和无数次在他胃痛时递来的热水,想起那些被他忽视的温声叮嘱。此刻诊室里的消毒水气味不再刺鼻,反而混着雪松洗衣液的气息,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小心翼翼地包裹。他知道,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那束曾被他亲手熄灭的光。
医院走廊永远是个暗流涌动的修罗场。消毒水的气味里混杂着焦虑与不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哭声,交织成一首令人烦躁的交响曲。当乔淮谦陪着林清和走向
32
号病房时,护士站突然传来尖锐的争吵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走廊的平静。
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将病历本狠狠拍在护士站的台面上,砰
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她的红色指甲油几乎戳到新来的实习护士脸上,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意: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开的药吃了根本没用!我老公的病一点没见好,每天花那么多钱,就这效果我要投诉林清和!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在走廊里回荡,几个路过的病人都忍不住皱眉。
乔淮谦的脚步陡然顿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林清和手中的换药盘微微倾斜,碘伏棉球滚落在地,在洁白的瓷砖上显得格外刺眼。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被乔淮谦伸手拦住。只见乔淮谦整了整袖口,昂贵的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
这位女士,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步步走近护士站,我也是林医生的病人,您说的药我也在服用,效果很好。林医生的专业能力和责任心,我亲身感受过。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上下打量着乔淮谦的定制西装,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的贵气,气焰稍稍弱了些,但仍不甘示弱地反问:你谁啊少在这儿替他说话,我老公的病治不好,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SH
集团乔淮谦。
乔淮谦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调出自己详细的病历记录,页面上林清和的签名清晰可见,如果您对治疗方案有疑问,我可以安排集团旗下的医疗团队为您会诊。但请不要在这里影响医院秩序,更不要随意诋毁医生。林清和医生为病人付出的心血,不是您几句话就能否定的。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分量。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SH
集团的名号她自然听过。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抓起包,嘟囔着:算我倒霉,下次再来找你们算账。
然后匆匆离开。
走廊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周围的人见状也渐渐散去。林清和望着乔淮谦的背影,喉咙发紧,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个曾经对自己冷漠至极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堵坚固的墙,将所有恶意都挡在外面,保护着他。
乔淮谦转身时,动作牵动了伤口,不禁微微皱眉。袖口滑落,露出半截还未愈合的伤口,那是昨天帮护士抬仪器时被金属边角划伤的,周围的皮肤有些红肿,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伤口该换药了。
林清和鬼使神差地说,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这个男人,明明过去那些年,对方给予自己的只有冷漠和伤害。
乔淮谦眼睛一亮,立刻伸出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仿佛刚刚的交锋耗尽的精力都在这一刻恢复:林医生亲自换那我可太荣幸了。要是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真心的期待。
消毒水的气味里突然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像是初春枝头悄然绽放的花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又藏着些许破土而出的欣喜。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这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下了脚步。
职工食堂飘着混合着饭菜香与消毒水味的气息,不锈钢餐盘碰撞声、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嘈杂。林清和端着餐盘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在密密麻麻的餐桌间搜寻空位。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的头发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贴在额角,显得疲惫又狼狈。
就在他即将走到窗边空位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医生突然将脚伸出过道。毫无防备的林清和顿时踉跄着向前扑去,手中的餐盘失去平衡,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汤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洒在他的白大褂上,在藏青色布料上晕开大片深色水痕,仿佛是他此刻狼狈的写照。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走路不长眼啊,林医生
男医生阴阳怪气地说,嘴角挂着轻蔑的笑,眼神里满是嘲讽,听说攀上大老板了,就这素质我看啊,怕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吧
他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在食堂里激起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目光纷纷投向林清和。
林清和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疼得发麻,却远不及心里的刺痛。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努力眨去眼中的泪水,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脆弱。曾经,他以为只要默默努力工作,就能得到认可,可现实却一次次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而那些关于他和乔淮谦的恶意揣测,更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尴尬又压抑的时刻,食堂的玻璃门被推开,发出清脆的声响。乔淮谦手里提着精致的餐盒,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助理。他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气场强大,仿佛自带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一眼看到红着眼眶、狼狈不堪的林清和,脸色瞬间冷下来,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乔淮谦将餐盒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慢条斯理地摘下腕表,放在餐盘旁边,昂贵的表盘折射出冷光,仿佛是无声的警告,我记得这位医生是肠胃科的正好,我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肠胃科缺个打扫卫生的,薪资是你现在的三倍,要不要考虑一下还是说,你更希望明天就不用出现在这里了
他的话语字字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男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乔总,我...
我只是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真不知道他是您...
道歉。
乔淮谦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向林医生,还有这里所有被你侮辱过的医护人员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他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警告,让人不敢直视。
男医生咽了咽口水,双腿发软,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林医生,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还有各位同事,是我不对,不该口出恶言,希望大家原谅我。
说完,他低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匆匆逃离了食堂。
食堂里一片寂静,众人都被乔淮谦的气场震慑住,大气都不敢出。乔淮谦看着众人,语气冰冷:以后,谁要是再敢为难林清和,就是与我乔淮谦为敌,与整个
SH
集团为敌。
他的话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等众人回过神来,乔淮谦已经走到林清和身边。他打开餐盒,里面是精致的日式料理,三文鱼色泽鲜艳,还冒着热气,寿司摆放得整整齐齐,透着诱人的光泽:特意让酒店主厨做的,有你爱吃的三文鱼。知道你忙起来总顾不上吃饭,以后我每天给你送。
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质地柔软,上面绣着精致的
QH
字样,擦一擦吧,别感冒了。这汤刚洒上去,肯定很烫,有没有伤到
林清和望着手帕上绣着的
QH
字样,喉咙发紧,眼眶再次湿润。这块手帕,和上一世他去世后,在乔淮谦的钱包里发现的那块一模一样。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乔淮谦一直默默保留着与他有关的东西。此刻,看着眼前温柔关切的乔淮谦,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冷漠与如今的深情交织,让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如利箭般砸在医院的玻璃幕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雨幕中,医院大楼的轮廓若隐若现,宛如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孤岛。深夜的值班室里,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朦胧的光晕,将林清和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专注地写着病历。
整个值班室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键盘的敲击声,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雷声,更添几分孤寂。林清和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刚抿了一口,突然,值班室的门
砰
的一声被撞开,几个醉醺醺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浓重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为首的男人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却透着不怀好意的光,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将一叠现金重重地拍在桌上,钞票散开来,在桌面上堆成小山:林医生是吧老子可是打听过了,听说你医术不错,人也长得俊。陪我们哥几个喝两杯,这些钱都归你,保准比你当医生挣得多!
他说话时喷着酒气,嘴角挂着下流的笑,眼神在林清和身上肆意打量。
林清和猛地站起来,金属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格外突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满是愤怒和警惕:请你们出去!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们撒野的场所!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前倾,做出防备的姿势。
装什么清高
男人见林清和拒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凶狠。他伸手去拉林清和的白大褂,油腻的手指抓住衣服,用力一扯,不就是个小医生,装什么正经!今晚你不陪我们,就别想好过!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旁边的几个男人也跟着起哄,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一步步向林清和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把手拿开。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仿佛带着寒冬的气息。乔淮谦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他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握着一把被扯坏的雨伞。他不知道在医院找了多久,此刻眼底布满血丝,眼神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碰我的人,想好后果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醉汉们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为首的男人松开林清和,转身面对乔淮谦,嗤笑道:哟,哪来的英雄救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乔淮谦身后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保镖,他们身形魁梧,眼神冷峻,瞬间将醉汉们包围。
醉汉们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开始挣扎着想要逃跑。但保镖们动作迅速,几下就将他们制服。当醉汉们被拖走时,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但声音已经越来越远。
乔淮谦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扯下领带,走到林清和身边,轻轻将领带披在他肩上,声音发颤:他们伤到你了吗有没有哪里疼快让我看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林清和被扯皱的衣领,眼神中满是心疼和自责,仿佛受伤的是自己。
林清和望着乔淮谦苍白的脸色,雨水混着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衬衫的领口。突然,他的思绪回到了上一世,也是这样的雨夜,他倒在血泊中,生命垂危。而那时的乔淮谦,却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买醉,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现在,这个男人浑身湿透地出现在这里,只为护他周全。巨大的反差让他的眼眶瞬间湿润,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林清和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哽咽,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人人仰慕的董事长,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你对我...
乔淮谦没有回答,而是将人轻轻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林清和的发顶。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的温度,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而后,乔淮谦有在心里默默忏悔道:以前是我瞎了眼,一次次伤害你。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的无知和冷漠。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淡淡的檀香,那是乔淮谦身上的味道。值班室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终于重叠在一起。当林清和的手机再次震动时,他没有看屏幕。这一次,他选择将头靠在乔淮谦的肩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
乔淮谦轻轻抚摸着林清和的后背,在他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以后的路,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承诺,带着忏悔,更带着无尽的温柔。
医院的长廊里,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这一幕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远处传来护士站的呼叫铃声,却仿佛离得很远很远。在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间也为他们停驻。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但屋内却充满了温暖和安宁,两颗曾经错过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紧紧相依。
3
暖心陪伴
这雨怎么还不停啊
护士站传来小护士的抱怨,话音未落,一声惊雷炸响,震得医院玻璃幕墙嗡嗡作响。雨幕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密密麻麻地砸在建筑外墙上,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之中。林清和摘下手术帽,额前碎发被汗水浸得湿透,紧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后颈还沾着医用胶带的黏腻感,混着手术室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连续八小时的手术,让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出手术室,走廊的感应灯在积水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破碎的星星,值班室门缝里漏出的暖黄色灯光,像一团跳动的萤火,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诱人。
推开门的瞬间,薰衣草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雪松气息,瞬间驱散了萦绕在林清和鼻尖的消毒水与血腥气。加湿器在角落轻轻嗡鸣,喷出的水雾在暖光中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纱,为狭小的值班室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乔淮谦正蹲在地上摆弄投影仪,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浅蓝色衬衫,布料紧贴着脊背,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他卷着袖口,腕间的银表链子垂在手腕上,随着手指灵活地调试设备而轻轻晃动,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随着专注的神情微微颤动,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暖光下闪着微光。散落一旁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为这场
约会
做的功课
——
老港片的经典桥段解析、林清和忌口的食物清单,还有一行用红笔反复描摹的字:让他今晚能放松些。
忙完了
他抬头笑,虎牙在暖光里闪着微光,眼睛弯成月牙,眼角还带着因紧张而泛起的红晕,那是精心准备惊喜时的期待与不安,我包了医院附近的电影院,但你太累的话...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心疼,注视着林清和疲惫的身影,仿佛能看到对方每一丝的倦意。话音未落,林清和已经瘫倒在折叠床上,白大褂下摆垂到地上,沾了几滴走廊的雨水。布料上的褶皱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乔淮谦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满是心疼。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皮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像是生怕惊扰到这难得的宁静。伸手想替林清和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距离那柔软的发丝只有半寸时,又怕唐突,手悬在半空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最终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皱起的衣领。下次手术前记得吃饭,不然低血糖晕倒在手术室,我可要把院长办公室砸了。
他佯装凶巴巴地说,声音却不自觉放柔,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他闻到了林清和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手术室里碘伏的余韵,也夹杂着对方身上独有的温度,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投影仪亮起时,屏幕上跳动的是老港片的片头,欢快的粤语歌在狭小的值班室里流淌,为这静谧的雨夜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乔淮谦小跑着去拿保温桶,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是他此刻雀跃又紧张的心跳。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加热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暖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氤氲的热气带着丝丝甜味。小心烫。
他把牛奶塞进林清和手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冰凉的皮肤,像是被电流击中般微微一颤,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心底。自己蜷在旁边的椅子上,金属扶手硌得西装裤皱出深深的褶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仿佛稍重一点,就会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你怎么突然想起看老港片
林清和含着吸管转头看他,发现对方耳尖通红,正盯着屏幕假装专注,手术时划破的伤口还贴着创可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创可贴边缘微微卷起,露出下面新生的嫩肉,那是昨天为了给他准备惊喜,在布置天台时不小心划伤的。想到这里,林清和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又夹杂着一丝心疼。
乔淮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上的褶皱,指甲在布料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以前觉得剧情拖沓,现在...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林清和耳畔,发现和你一起浪费时间,才是最奢侈的浪漫。
他的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时不时偷瞄林清和的侧脸,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回应,又怕自己的心意太过明显而吓到对方。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值班室里的暖光却愈发温柔,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时光仿佛也在此刻悄然放慢了脚步。
乔淮谦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汹涌,猛地闪回三年前那场暴雨倾盆的夜晚。雨幕仿佛巨大的黑幕,将世界笼罩其中,积水不断漫过医院门口的台阶,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穿透雨幕,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苍穹。急诊室内,林清和浑身是血地穿梭在病床之间,白大褂上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凝结成诡异的纹路,宛如一幅无声控诉的抽象画。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紧紧攥着沾满血污的病历本,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患者脾脏破裂,必须立刻手术,但风险...
话未说完,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家属崩溃的哭喊,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急诊室都撕裂。林清和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转身又冲进抢救室,发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
而彼时的乔淮谦,正陷在酒吧奢华的真皮沙发里,周围灯红酒绿,喧嚣嘈杂。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大敞,威士忌在水晶杯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折射着迷离的灯光。手机在他的裤兜里不停地震动,屏幕上
林清和
的名字固执地跳动,像极了林清和倔强的性格。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背景音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耳的酒杯碰撞声:别拿这些小事烦我!没看我在忙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那沉默重如千钧,随后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叹息:乔总,急诊室需要您...
我说了别打扰我!
他粗暴地打断,猛地挂断电话,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与身旁的狐朋狗友举杯狂欢,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荡着,映出他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全然不知,那个在暴雨中拼命救人的身影,正独自扛下所有压力,为他挡下多少麻烦,而他的冷漠,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那颗炽热的心。
在想什么
林清和的声音突然在近在咫尺响起,带着手术室残留的碘伏气息,将乔淮谦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乔淮谦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林清和已经挪到了床边,他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自己冰凉的脚腕。那双手很大,指腹有些粗糙,是常年握笔记录病历和健身留下的茧子,此刻却格外温柔,动作轻缓得像是在触碰一件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脚这么凉,会感冒的。
林清和边说边轻轻揉捏,拇指精准地按压着穴位,力度恰到好处,仿佛能透过皮肤,抚慰他内心的伤痕。上次查房看你袜子都湿了,怎么不换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眼神却专注又温柔,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像是春日里为他遮风挡雨的树荫。
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宛如天神的怒吼,震得窗户嗡嗡作响。林清和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乔淮谦立刻手忙脚乱地关掉投影仪,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仿佛晚一秒林清和就会被雷声伤害。他迅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安神香薰,浅金色的液体在玻璃瓶里轻轻摇晃,瓶身贴着他亲手写的标签,字迹工整得有些刻意,甚至能看出个别笔画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这个味道助眠,我试了很多款,就这款最好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在扩香石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他的心意。前调是雪松,后调带点薰衣草,和你身上的味道很配...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呼出的热气拂过林清和的脚踝,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耳根也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我学了按摩。
乔淮谦打破沉默,声音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林清和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传递过来,仿佛要将自己的关怀都融入这温度中。指腹按在虎口穴位,力道不轻不重,一下又一下,节奏均匀。他的睫毛低垂,专注地观察着林清和的表情,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力道可以吗
他声音发颤,网上说这个穴位能缓解疲劳,还有...
话没说完,林清和突然轻笑出声:乔总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让乔淮谦的心猛地一颤。
这句调侃却让乔淮谦红了眼眶。他想起上一世,林清和躺在
ICU
时,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只有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仿佛是生命最后的倒计时。那时的他忙着和客户应酬,穿梭在各种酒局之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更别说守在床边照顾。而此刻,他笨拙地给林清和揉肩,衬衫第二颗纽扣歪了都没发现,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活像个手忙脚乱的新手,可他不在乎,只希望能让林清和感受到自己的歉意与关怀。
乔淮谦。
林清和轻声叫对方名字,在黑暗中捕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乔淮谦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你为什么...
林清和的声音充满疑惑。
因为我不想错过你,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带着鼻音的回答闷在被子里,乔淮谦的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牛奶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后悔每次你需要我时,我都在践踏你的心意。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林清和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生怕一松手,林清和就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林清和却一脸困惑,轻轻抽回手:你这几天斗怪怪的,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乔淮谦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重生的秘密怎么能说出口呢他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容:可能是雨下太久,人有些感性了。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再说了,我这不是不想错过你吗提前警醒自己,以免自己犯错而错过你,那我要后悔死了!你就别多想了。
说完,他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安神香薰说道:快闻闻,香味散开了,是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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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配合地深吸一口气:嗯,确实不错。
乔淮谦暗暗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发誓,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要在这一世,把所有亏欠的温柔,一点一点地还给林清和。
蝉鸣声中,七月的热浪渐渐退去,暮色如融化的焦糖般浸透医院天台。乔淮谦站在天台边缘,看着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转身看向自己精心布置的场地。三天前,他带着保镖亲自清理天台时,指尖被生锈的铁丝划出一道血痕,却只是笑着对林清和的同事说:这是幸福的代价。
此刻,天台中央的地毯上,玫瑰花瓣沿着心形蜡烛的轮廓铺成漩涡,红玫瑰的热烈与粉玫瑰的温柔层层叠叠,最中心是九百九十九朵永生玫瑰组成的花束,花茎上系着林清和惯用的医用蓝丝带。
准备好了吗
助理举着对讲机轻声询问。乔淮谦点点头,手指抚过吉他弦,弦上还残留着他反复练习时磨出的薄茧。定制的深蓝色西装剪裁贴合身形,领口的玫瑰胸针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
那是他跑遍三家高定店,拿着林清和在杂志上圈出的款式定制的,胸针背面刻着极小的
LH
字母,是林清和名字的缩写。音响里流淌出的老歌突然卡顿了一下,他抬头看见林清和正站在天台入口,白大褂下摆被晚风吹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乔淮谦
林清和的声音带着惊讶,指尖轻轻抚过门框边的小灯串。那些灯串是乔淮谦熬夜亲手挂上去的,每一颗灯泡都用医用橡胶管包裹,他说:这样你就不会被玻璃划伤手指。
此刻灯光勾勒出他微张的嘴唇,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像落在雪地上的鸦羽。
乔淮谦向前走了三步,又怕吓到对方似的停住。吉他弦在掌心发出细微的颤音,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蝉鸣:第一次见你,是在医院走廊。
他开口,声音却比想象中沙哑,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你的白大褂上织出金色的条纹,你蹲在地上给小朋友系鞋带,抬头时金丝眼镜滑下来
——
那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人把消毒水的味道,变成了银河的气息。
林清和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那天确实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走廊尽头驻足,当时他以为是患者家属,却没想到那个人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成为他生命中最动荡的波澜。玫瑰花瓣被风吹起,掠过他的手背,他闻到了乔淮谦身上的雪松香水味,和天台的花香缠绕在一起,像一场温柔的绑架。
后来我总找借口去诊室。
乔淮谦继续说,吉他拨出舒缓的和弦,看你踮脚拿药时露出的脚踝,看你写病历时咬笔帽的样子,看你被实习医生气到皱眉
——
其实我早就知道,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与释然,我早就知道,所谓胃痛、偶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骗局。
林清和的指尖轻轻攥住白大褂下摆,他想起那些清晨的冰咖啡,想起诊室里突然打翻的托盘,想起这个男人每次
偶遇
时耳尖的红晕。原来不是巧合,是一个人笨拙却执着的靠近。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却在天台的浪漫氛围中显得格外遥远,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按下了静音键。
我以前不懂珍惜。
乔淮谦单膝跪地,丝绒盒子在掌心发烫,不懂你为什么总在加班,不懂你口袋里永远装着润喉糖,不懂你看见流浪猫时眼里的光
——
直到失去后才明白,你是我生命里最亮的星。
他打开盒子,钻戒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两颗交缠的爱心戒托中间镶嵌着一颗梨形钻石,像一滴未落的眼泪,这颗钻石切割了三百二十七个面,每个面都刻着我想对你说的话。林清和,我不奢求你原谅过去的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
——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让我用余生,成为你的听诊器,你的保温杯,你的...
专属浪漫。
天台的风掀起林清和的刘海,露出额角淡淡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抢救伤员时被碎玻璃划伤的。乔淮谦记得自己曾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对着林清和的病历单发呆,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个疤痕的位置。此刻,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像他心尖的朱砂痣。
为什么是现在
林清和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怕来不及。
乔淮谦仰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的泪珠终于落下,在脸颊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怕你还没感受到我的心意,怕时光太快,怕...
他深吸一口气,怕这一世,又错过你。
远处的霓虹灯突然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铺满天星的背景板上。林清和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想起昨夜值班时,乔淮谦偷偷在他保温杯里泡的柠檬蜂蜜水,想起他笨拙地给自己按摩时按错穴位的傻样,想起他每次看见自己时,像小兽般小心翼翼的眼神。
风带来玫瑰的芬芳,缠绕着吉他弦未散的余韵。林清和慢慢伸出手,指尖触到乔淮谦潮湿的睫毛,触到他西装上的玫瑰胸针,触到那个装满忐忑与爱意的丝绒盒子。远处的蝉鸣突然变得温柔,像一首无声的祝福,在暮色中轻轻流淌。
乔淮谦。
他轻声说,看着对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以后不准再喝冰咖啡空腹。
这句话让乔淮谦愣了愣,随即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带着破茧成蝶的喜悦。他轻轻握住林清和的手,将钻戒戴上无名指,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
永远
二字,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天台的蜡烛突然集体明灭,像漫天星辰为他们眨眼,音响里的老歌恰好唱到副歌:你是我永不褪色的风景,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
月光下,两个身影终于靠近,玫瑰花瓣在脚边发出细碎的声响。乔淮谦闻到林清和发间的皂角香,听见他加速的心跳声,像听见整个宇宙的潮汐。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光,在这个蝉鸣与玫瑰交织的夜晚,在彼此的瞳孔里,看见了永恒。
乔淮谦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林清和喜欢吃糖醋排骨,这个发现让他既欣喜又忐忑。当晚他就翻遍美食论坛,还悄悄联系上五星级酒店的主厨,开出天价报酬,恳请对方亲自上门教学。主厨看着这位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了一道家常菜如此执着,不禁打趣:乔总这架势,是要进军餐饮界
乔淮谦却罕见地红了脸,低声道:比谈百亿合同还重要。
凌晨五点的闹钟响起时,窗外还笼罩在浓稠的夜色里。乔淮谦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翻身下床,特意系上印着卡通小熊的围裙
——
那是他跑了三家超市,精挑细选的
幸运装备。厨房里,他把手机架在料理台上,反复观看主厨发来的教学视频,每一个步骤都用记号笔抄在便签纸上,贴满冰箱门:排骨要选肋排中段,焯水时加两片姜;炒糖色必须用冰糖,小火慢熬......
案板上的刀光闪烁,乔淮谦全神贯注地切着排骨。锋利的刀刃贴着指腹划过,他屏息凝神,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突然,一滴热油飞溅到虎口,他疼得倒抽冷气,手指瞬间红了一片,却只是匆匆用冷水冲了冲,咬咬牙继续翻炒。锅里的酱汁咕嘟作响,他一边默念着
三勺醋两勺糖
的比例,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排骨,生怕火候过了头。
连续七天,每天中午十二点,医院护士站都会准时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乔淮谦抱着保温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西装领口微微敞开,却丝毫不减急切。林医生在吗
他笑着询问,露出标志性的虎牙,今天是传统糖醋排骨,酱汁熬了整整两个小时,保证能拉出金丝!
说着,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精致的餐盒,掀开盖子的瞬间,酸甜香气四溢,金黄油亮的排骨裹着琥珀色酱汁,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林清和有些惊讶地接过筷子,刚咬下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吃!
他由衷赞叹,外酥里嫩,酸甜比例刚刚好。
乔淮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追随着对方的表情,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听到夸奖,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耳尖却悄悄红了:真的吗我还怕糖色炒老了......
第二天,乔淮谦带来的是创新口味。保温桶里,排骨浸泡在浅粉色的酱汁中,几颗话梅点缀其间,透着一股清新。听说你喜欢尝试新鲜东西,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加了话梅和柠檬汁,酸酸甜甜更开胃。
看着林清和品尝时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紧张地攥紧衣角:是不是太酸了我下次改进......
不,很特别。
林清和笑着摇头,没想到糖醋排骨还能这么做。
乔淮谦瞬间笑开了花,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得意,转头又对护士们炫耀:听见没林医生认证的好吃!
用餐过程中,乔淮谦的目光始终没从林清和身上移开。看到对方嘴角沾上酱汁,他立刻抽出纸巾,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擦去那抹痕迹。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让周围的护士们纷纷起哄。乔淮谦却充耳不闻,专注地看着林清和吃完最后一口,才变魔术般掏出一盒草莓味酸奶:解解腻,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口味。
他拧开盖子,插上吸管,递到林清和手中时,指尖不经意相触,又触电般迅速缩回。
护士站的时钟滴答作响,窗外的阳光斜斜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乔淮谦托着下巴,看着林清和喝酸奶时满足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一周被油溅出的伤痕、凌晨早起的困倦,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他暗暗发誓,以后要学会更多菜谱,把世间所有美味,都变成能让林清和展露笑颜的甜蜜。
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细密的雨丝如千万根银针,斜斜地织成一张朦胧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医院门口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来往行人都行色匆匆,踩过积水时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清和站在医院台阶上,望着眼前的雨幕发愁。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值班室的备用伞不知被谁拿走了。雨水裹挟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白大褂下摆也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家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乔淮谦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怀里还紧紧抱着另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马路对面翘首以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打湿了他昂贵的深蓝色西装,深色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裤脚沾满了泥水,却浑然不觉。看到林清和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快步穿过马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皮鞋。
怎么不打伞
乔淮谦走到近前,语气里满是责备,却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干燥的外套披在林清和身上。外套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水味,瞬间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他伸手轻轻拂去林清和肩头的雨珠,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别着凉了。
那双平日里冷峻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心疼,专注地看着林清和泛红的耳尖。
两人共撑一把透明雨伞走在雨中,伞面上的水珠顺着弧度滑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乔淮谦故意把伞倾向林清和那边,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林清和注意到他的动作,伸手想要调整伞的角度:你都淋湿了......
别动。
乔淮谦按住他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只要好好待在伞下就好。
他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让林清和的心跳漏了一拍。路灯的光透过雨幕洒下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倒映在积水里,碎成一片闪烁的星河。
走到半路,前方的街道已经被积水淹没,浑浊的雨水漫过脚踝。乔淮谦突然停下脚步,在林清和诧异的目光中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
不用不用!
林清和连忙后退一步,耳尖通红,我自己能走。
听话。
乔淮谦头也不回,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白大褂昨天才洗过,别弄脏了。
不等林清和再次拒绝,他已经一把将人背起,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腿,动作利落却又格外小心。林清和猝不及防地贴在他背上,闻到对方身上混着雨水和雪松的气息,脸瞬间涨得通红。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一首节奏明快的曲子。乔淮谦稳稳地向前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以后的每一场雨,都让我为你撑伞好不好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林清和耳中,我要把以前错过的雨天,都补回来。
林清和趴在他背上,感受着有力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脸颊滚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周围的雨声似乎都变得遥远,唯有怀中这个男人的体温和心跳,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动。路灯的光影在他们身上交错,将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雨幕中渐渐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地刻在了彼此的心里。
那是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街道上,为万物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乔淮谦驱车经过一家精品店时,不经意间扭头,看到林清和站在橱窗前。林清和穿着浅灰色的休闲服,睫毛低垂,目光专注地盯着橱窗里一款简约的首饰盒,眼神里满是欣赏与向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仅仅这一瞬间的专注神情,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乔淮谦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让他暗下决心要亲手为对方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第二天,乔淮谦就瞒着所有人,偷偷报名了手工雕刻课。每周三次,无论公司有多少紧急事务,无论会议开到多晚,他都雷打不动地准时出现在教室。推开手工教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木料特有的清香,那清新的气息仿佛带着魔力,能让人暂时忘却外界的喧嚣。乔淮谦总是默默走到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看着老师在前方示范雕刻技法。他握着刻刀的手有些僵硬,那把小小的刻刀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第一堂课上,当他尝试着在木料上刻下第一条直线时,手不停地颤抖,刻痕歪歪扭扭,连最简单的线条都刻不直。木屑不断飞溅到脸上,细小的碎屑扎得皮肤生疼,他却只是伸手随意揉了揉,继续专注地练习。每当想要放弃时,林清和在橱窗前的模样就会浮现在脑海中,想到对方收到礼物时可能露出的惊喜表情,他就又充满了干劲,眼神也变得愈发坚定。
办公室里,曾经摆放着各种名贵摆件、彰显身份的精致柜子,如今堆满了形态各异的木料、大小不一的刻刀和不同型号的砂纸。午休时间,同事们路过他的办公室,总能看到他戴着护目镜,神情专注地伏案雕刻。锋利的刻刀无数次划过指尖,鲜血滴落在褐色的木料上,晕染出一朵朵小小的
红梅。他只是皱皱眉,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随意贴上,就又投入到创作中。有一次,他完全沉浸在雕刻的世界里,直到助理焦急地敲门提醒会议时间到了,他才惊觉手指又被划伤,此时创可贴下已经渗出了血渍,在白色的创可贴映衬下格外醒目。
在之后半个月的时间里,乔淮谦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光都奉献给了这个首饰盒。深夜的办公室寂静无声,只有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照亮他略显疲惫却又执着的身影。他拿着砂纸,一下又一下,耐心地打磨木料,粗糙的砂纸磨得手掌生疼,渐渐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每一刀雕刻,每一次打磨,都倾注着他对林清和的思念与内心深处满满的愧疚。
当首饰盒终于完成时,乔淮谦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欣慰。盒子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他略显憔悴却又满足的脸。他拿起最细腻的刻刀,屏住呼吸,在盒面上一笔一划地雕刻出两人的名字缩写,每下一刀都反复斟酌,生怕有一丝差错。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镶嵌上细碎的水晶,这些水晶是他跑遍全城大大小小的珠宝店,精心挑选出来的。在阳光下,它们会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如梦如幻。最让他得意的是盒盖上那朵栩栩如生的玫瑰,他照着林清和办公室里的玫瑰花照片,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一点点雕琢出花瓣的纹理,甚至细致到在花瓣上刻出了露珠的纹路,那纹路精致逼真,仿佛下一秒水珠就会滚落。
拿着首饰盒去找林清和的路上,乔淮谦的心跳快得离谱,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站在诊室门口,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紧张的心情,才鼓起勇气敲门。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林清和抬头望向自己,他的耳朵瞬间红得发烫,手心全是汗,差点把精心制作的盒子掉在地上。
那个...
这个给你。
乔淮谦结结巴巴地说着,把首饰盒递过去,眼神却不敢与林清和对视,只是盯着地面,这个盒子可以装你喜欢的小物件,就像我想把你装在心里一样。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说完后他紧张地抿着嘴唇,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衣角,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林清和接过盒子,眼中满是惊讶,他轻轻抚摸着盒子光滑的表面,仔细端详这个精致的手工作品。打开盒盖,一张手写的卡片滑落出来。纸张边缘因为被他反复摩挲而微微起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乔淮谦的心里话:以前是我没能及时发现你这个宝藏男孩,错过了最好的你。现在我只想用余生,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每一次看到你疲惫的样子,我都后悔不已,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好,后悔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这个盒子或许不够完美,但每一道刻痕,每一颗水晶,都代表着我对你的心意。
林清和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首饰盒,感受着木料的温度,眼眶渐渐湿润。乔淮谦见他一直不说话,急得脸色通红,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手足无措,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做,我可以做得更好的!我还能刻更漂亮的花纹,选更闪耀的水晶!
林清和轻轻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如同一束暖阳,瞬间驱散了乔淮谦心中的不安。这一刻,乔淮谦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觉得过去半个月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笑中化作了甜蜜。他看着林清和小心翼翼地捧着首饰盒,就像捧着他最珍贵的心,心中满是幸福与满足,暗暗发誓以后要给对方更多的爱与温暖
。
4
意外危机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医院东侧的梧桐树,细碎的光斑如同撒落的金箔,在住院部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时,林清和刚结束长达八小时的凌晨急诊值班。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还塞着沾有碘伏的棉签,后颈处医用胶带的痕迹尚未消退,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员工休息区。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窗外渐起的蝉鸣,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呼吸都带着手术室残留的血腥味。
远远地,一阵轻柔的钢琴声从走廊尽头流淌而来。那是肖邦的《雨滴》,音符如珍珠般圆润,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在空荡的走廊里泛起涟漪。林清和愣了一下,记忆中医院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琴音时断时续,仿佛在诉说着谁的心事。循着琴声走去,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将休息区的地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雪松与玫瑰混合的香气。
落地窗前,乔淮谦坐在临时搬来的三角钢琴前,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穿着烟灰色的针织毛衣,袖口随意卷起,露出腕间缠着的藏青色手绳
——
那是林清和上周在义卖会上随手买的小物件,当时只是觉得颜色好看,没想到被他视若珍宝般戴在身上。毛衣下摆有些褶皱,显然是匆忙间套上的,可在他身上却透着别样的慵懒随性。钢琴盖上摆着保温壶和精致的骨瓷杯,旁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书页间夹着一朵风干的白玫瑰,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书签上还印着一行小字
给我永远的月亮。
早。
乔淮谦的手指在琴键上停顿,转过头来,眼底带着熬夜后的血丝,却笑得温柔,眼尾的细纹里都藏着缱绻,特意请人把钢琴搬来的,想给你演奏早安曲。
他起身时,毛衣下摆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线,在晨光中一闪而过。走到林清和面前,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对方凌乱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累坏了吧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说着,指尖轻轻擦过林清和眼下的乌青,带着小心翼翼的疼惜。
林清和还没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乔淮谦已经利落地打开保温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递过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升腾的热气中飘来浓郁的枣香:加了宁夏的枸杞和新疆的和田枣,补气养血。
他的指尖擦过林清和的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昨晚急诊有二十七个病人,你只喝了半杯咖啡,我都记着呢。以后不许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林清和捧着茶杯,看着杯中浮沉的枸杞,突然想起昨夜最忙的时候,他在抢救室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乔淮谦。那时对方西装革履,说要顺路送文件,却在护士站默默站了半小时,直到他抽空喝了口水,才又匆匆离开。此刻想起,那身影与眼前穿着居家毛衣、眼神温柔的人渐渐重叠。你怎么知道我昨晚...
林清和抬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淮谦打断。
我说过,
乔淮谦的目光灼灼,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知道你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熬的红枣茶,还特意放了两颗你喜欢的黄冰糖。
说着,他伸手轻轻替林清和拢了拢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得让人心颤。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轻快的《致爱丽丝》。跳跃的音符像是清晨的露珠,在琴键上欢快地滚动。乔淮谦边弹奏边回头看,目光始终追随着林清和的身影。当看到对方靠在窗边,捧着茶杯微微闭眼享受时,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手指在琴键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旋律轻轻颤动。弹到高潮处,他还故意加快了节奏,像是要把满心的欢喜都融入这音符里。
一曲终了,余音在空气中袅袅不散。乔淮谦从琴凳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深蓝色的丝绒盒面烫着金色花纹,看上去价值不菲。打开看看。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凳边缘,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改了好几版设计...
林清和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套定制的医用钢笔,笔身是磨砂质感的深蓝色,与乔淮谦平时西装的颜色如出一辙。笔帽上刻着林清和的名字缩写,一笔一划都极为工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笔尖是特殊的软胶材质,据说书写时如同羽毛拂过纸面,能减轻长时间书写的疲惫。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卡片,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紧张时留下的颤抖:希望这支笔能替我说尽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第一次见你写病历时,钢笔在病历本上沙沙作响,我就想,如果能一直听着这个声音该多好。后来才明白,我想听的不是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而是与你有关的一切。你专注的模样,你疲惫的叹息,你偶尔露出的笑容,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林清和的手指轻轻抚过卡片上的字迹,感受到纸张微微的凹凸感。抬头时,正撞见乔淮谦专注又忐忑的眼神,对方睫毛轻颤,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窗外的阳光又明亮了几分,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交织在一起。乔淮谦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颤:如果...
如果你不喜欢,我再重新...
很喜欢。
林清和轻声打断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谢谢你,乔淮谦。
听到这话,乔淮谦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眼底的紧张与不安化作了无尽的温柔: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梅雨季节的夜晚,铅灰色的云层如厚重的帷幕,将天空严严实实地笼罩。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斜斜落下,在医院的玻璃幕墙上蜿蜒成一道道晶莹的水痕,仿佛天空在无声地倾诉着心事。医院的走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寂静,惨白的墙壁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仪器滴答声,机械地打破这份令人压抑的沉寂。
林清和结束最后一台手术后,手术室的门缓缓推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的手术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疲惫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时带着隐隐的酸痛。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储物柜,金属柜门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清醒。手机在储物柜里震动,屏幕亮起的蓝光映着他疑惑的眉眼,是乔淮谦发来的消息:到顶楼实验室,有东西给你看。
走廊的穿堂风卷起他额前碎发,带着消毒水气息的空气里,隐隐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勾得他心中泛起好奇的涟漪。
顶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吱呀一声推开,林清和不禁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实验室判若云泥,原本冰冷的空间仿佛被施了魔法,摇身一变成为浩瀚宇宙。天花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夜光星星贴纸,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柔和光芒,宛如真正的星辰坠入人间,伸手仿佛就能触碰;投影仪在墙面投射出流动的星云,紫色与蓝色的光晕交织,缓缓变幻,时而如漩涡般深邃,时而似花朵般绽放,仿佛将银河搬进了房间;地板上铺着柔软的深蓝色地毯,踩上去像是陷入了云端,上面散落着几个豆袋沙发,宛如漂浮在宇宙中的神秘岛屿。中央的实验台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天文望远镜,旁边是两杯冒着热气的热巧克力,浓郁的香气混着雨夜的潮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还隐隐带着一丝棉花糖的甜腻。
乔淮谦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宽大的衣服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护目镜推到头顶,露出亮晶晶的眼睛,镜片后的眼神满是期待。看到林清和呆愣的模样,他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快步上前摘下护目镜,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兴奋,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雀跃:怎么样惊喜吧!知道你喜欢天文,又总说值班太忙没时间观星,所以我把实验室改造成了专属星空观测站!
他说话时,睫毛随着情绪上下颤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双手还兴奋地比划着,为了找这些星星贴纸,我跑遍了全城的文具店,有些店跑了好几趟老板都认识我了。投影仪的星云模式也是调试了整整三天才成功,中间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差点把机器都搞坏。
林清和惊讶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墙上流动的星云,又落在乔淮谦泛红的耳尖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声音都变得轻柔:你怎么想到...
因为你说过,
乔淮谦打断他的话,走到天文望远镜旁,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你说每次站在手术台上,就像在宇宙中探索未知,每一次手术都是与死神博弈,寻找生命的奥秘。所以我想,干脆真的给你造一片星空,让你在疲惫的时候能有个放松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林清和,眼神温柔又专注,像是要把对方的模样刻进心里,快过来看,今天能看到猎户座星云,我可是提前查了好久的星象。
林清和走过去,弯腰看向望远镜。乔淮谦下意识地站在他身后,几乎将人笼罩在怀中,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热巧克力的甜香萦绕在鼻尖。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带着蛊惑人心的温度:看到了吗那片星云就像你一样,温柔又璀璨。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实验台边缘,关节都泛白了,它距离地球
1344
光年,却依然把光芒送到我们眼前,就像你在手术室里,总能把希望带给每一个人,哪怕再艰难的手术,你也从不放弃。
看完星云,两人坐在豆袋沙发上。林清和捧着热巧克力,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到全身,看着杯中漂浮的棉花糖渐渐融化,在深棕色的液体里晕开一圈圈白色的涟漪。乔淮谦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时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像是怕里面的宝贝跑掉。里面是一对星座项链,银色的链子上,一条是猎户座,一条是天蝎座,在星云投影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两颗星辰落入凡间。听说我们的星座很配,一个是猎人,一个是神秘的天蝎,就像我们...
他顿了顿,耳尖红得发烫,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就像我们在一起,能组成最独特的宇宙,互补又契合。
不等林清和回答,乔淮谦已经绕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拨开他颈后的头发,指尖触碰到皮肤时微微颤抖。冰凉的项链坠子贴着皮肤滑下,他的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手指在林清和锁骨处停顿了一下,心跳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仿佛擂鼓一般。他在心里暗暗说道:林医生,你知道吗从重生那刻起,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整个宇宙。
当然,重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说出口,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将项链扣好,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这样,你就把整片星空都戴在身上了,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我的陪伴。
消毒水混着儿童止咳糖浆的甜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如同一张黏腻的网笼罩着儿科走廊。空调外机发出老旧的嗡鸣,淡蓝色的窗帘被吹得疯狂拍打着玻璃,发出细碎又急促的
啪嗒
声,与墙角挂钟那越发沉重的滴答声交织,形成令人烦躁又窒息的节奏。墙面贴着的卡通贴纸早已失去鲜艳色彩,米老鼠的红裤子被蹭得发灰,唐老鸭的白围兜也沾着不知哪位小患者的果酱痕迹,即便如此,也盖不住此刻走廊里令人窒息的紧张压抑氛围。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两下,惨白的光晕在墙面上摇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林清和正半跪在铺着卡通地垫的地面上,膝盖硌得生疼,卡通地垫上印着的小熊维尼图案,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他手里的针头悬在哭闹不止的小患者面前,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哄着:宝贝不怕,就像被小蚂蚁轻轻咬一口。
可怀里三岁的小女孩哭得满脸通红,鼻涕眼泪糊成一片,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粉色发绳不知何时松开,细软的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脸颊上。突然,小女孩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疼得他倒抽冷气,腕骨处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齿印处很快渗出细小血珠,却依旧不敢挣扎,生怕针头伤到孩子。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尖叫,那声音像是金属利器划过玻璃,瞬间刺破了原本紧绷的宁静,如同刺耳的警报。林清和猛地抬头,只见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脸色煞白如纸,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走廊另一头,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刚才抓握栏杆时蹭到的墙皮。原本安静停靠的婴儿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金属轮轴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迸溅出细小的火星,朝着不远处棱角分明的消防栓狠狠撞去。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一道黑影闪过,黑色风衣下摆扬起的瞬间,露出腰间寒光一闪的金属物件,那冰冷的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带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在此刻变得缓慢而沉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破人群。乔淮谦的定制皮鞋在光洁的地面擦出两道黑色痕迹,尖锐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栖息的麻雀。他整个人凌空跃起,后背重重撞向墙壁时,后脑勺磕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那声音里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环抱着孩子的手臂却如钢铁般纹丝不动,昂贵的藏青色西装布料被粗糙的墙面刮出蛛网般的破洞,里面的皮肤瞬间渗出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衬衫,在布料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他的身体顺着墙面滑落,在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乔淮谦!
林清和的惊呼被淹没在混乱的嘈杂声中。哭喊声、桌椅翻倒声、重物坠地声交织成一片。乔淮谦半跪在地上,额前的碎发被鲜血浸湿,垂下来遮住了染血的眼睛,嘴角却还挂着温柔的笑,声音沙哑却充满安抚:宝宝别怕,叔叔在呢。你看,外面的云朵都在对你笑。
他颤抖着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昂贵的袖扣不知何时脱落,露出腕间缠着的医用胶布
——
那是上次林清和为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衬衫领口,在洁白的布料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宛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孩子的哭声渐渐减弱,小手还紧紧抓着他歪斜的领带,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保护好自己。
他将怀中的孩子轻轻塞进林清和怀里,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还特意垫了下孩子的小屁股,防止她滑落。随后,他反手抓住身后偷袭的黑衣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对方手腕。尽管指缝间渗出鲜血,将两人交握的手染得通红,他却浑然不觉,眼神中只有坚定与狠厉,咬牙说道:在医院闹事,你们胆子不小!
混乱中,一旁的玻璃花瓶轰然碎裂,锋利的瓷片如雨点般飞溅在地面。乔淮谦侧身用身体护住林清和,一块瓷片擦过他的脸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滴落,滴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第二颗纽扣崩飞,露出紧绷的胸膛,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每一处细节都诉说着这场搏斗的激烈。他灵活地侧身躲过对方的拳头,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一个过肩摔,将歹徒重重砸在地上,地板都因这股冲击力而微微震动。
当保镖冲进来时,乔淮谦已经制服了三个歹徒。他单膝撑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染血的西装裤上,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看见林清和安然无恙地抱着孩子,他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着血水滑进衣领。他擦了擦嘴角,不顾身上的伤痛,快步走向脸色苍白的林清和,沾着灰尘和血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对方脸颊:有没有受伤吓到你了要是你出事,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眼神中满是后怕,仿佛还在经历刚才的生死时刻,眼眶里闪烁着未落下的泪水。
你的伤口需要缝合。
林清和心急如焚,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指指向乔淮谦身上的伤口。转身时不小心打翻了急救箱,金属器械叮当作响地滚落在地,听诊器的听头还在地上不断弹跳。他蹲下身去捡,却突然被乔淮谦按在墙上。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乔淮谦的西装蹭过他的白大褂,带来滚烫的温度。乔淮谦的呼吸急促又灼热,喷在林清和耳畔:先看你。我现在还撑得住,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林清和的安危比自己的伤势重要千倍万倍。他的手掌颤抖着在林清和身上摸索,检查是否有伤口,沾血的指尖在白大褂上留下道道痕迹,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乔淮谦仔细检查着林清和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压着皮肤,眼神专注而紧张:刚才有人拽你,这里疼不疼还有肩膀、后背,有没有撞到哪里告诉我,别瞒着我。要是你有一点事,我...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里满是后怕,镜片后的瞳孔还在微微颤抖,额前染血的头发垂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暧昧的阴影。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
14:23,距离林清和被歹徒推搡已经过去七分钟,可乔淮谦却还在执着地检查他有没有隐形伤口,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当摸到林清和手肘处的擦伤时,他倒抽一口冷气:都破了,怎么不早说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说着,便低头轻轻吹着伤口,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没事。
林清和想要推开他,却触到对方肩膀黏腻的血迹,指腹传来令人心悸的温热,你的伤得赶紧处理,再拖下去会感染的!你看看你,后背的血都浸透衣服了,头骨要是磕出问题怎么办要是留下后遗症,我...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责备与担忧,伸手想要查看乔淮谦的后脑勺,却被乔淮谦抓住手腕。
别动。
乔淮谦突然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林清和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刚才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黑影冲向你时,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能...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掌心贴着林清和的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子里,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对方真的安然无恙。他的额头抵着林清和的额头,轻声呢喃: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冒险。你要是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走廊传来脚步声,林清和偏过头避开对方灼热的目光。乔淮谦却固执地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泛红的眼角,眼神坚定而温柔: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以前都是你在守护病人,以后,换我守护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身后,为你对抗全世界。
他的眼睛里映着林清和的倒影,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染血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把对方的脸捧得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5
甜蜜约会
林医生,您确定要穿这件
小护士抱着病历夹,倚在更衣室门口,目光落在林清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上,领口处还留着淡淡的碘伏痕迹。那痕迹像朵褪色的花,诉说着无数个紧张忙碌的时刻。镜中的人抬手整理领口,腕间被听诊器磨出的淡痕在日光灯下若隐若现,那是无数个日夜与医疗器械相伴留下的印记。更衣室的铁皮柜锈迹斑斑,柜门开合时总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林清和轻微的呼吸声,这寂静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清和对着镜子扯了扯衣角,试图抚平布料上顽固的褶皱,喉结轻轻滚动:挺干净的,不用换。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后的淡然,却掩盖不住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在。这件衬衫陪伴他太久了,袖口磨得薄透,下摆也有些变形,可他总舍不得丢弃。这间狭小的更衣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气息交织在一起。柜子上还放着半盒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那是他忙碌时的充饥之物,包装边角都已经磨损,见证着他无数个错过饭点的日子。
话音未落,更衣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节奏舒缓而有规律,像是一首无声的小夜曲。助理捧着熨烫平整的藏青色西装套装出现在门口,深紫色的丝绒衣架上,衣袋里别着一朵新鲜的白桔梗,花瓣上还凝着清晨的露珠。乔总说这套更合适。
助理将衣服挂在衣架上,目光扫过林清和有些局促的表情,贴心地补充道,搭配了同色系领带,袖口还绣着您名字的缩写。
林清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衬衫的袖口,那里有一处细微的磨损,是某次抢救病人时被仪器勾破的。他望着那套笔挺的西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缓缓伸手取下衣架。当藏青色的西装布料滑过肌肤,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与淡淡的雪松香气,他在镜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
领口别着的白桔梗胸针,与西装相得益彰,仿佛他天生就该这般耀眼。但他仍忍不住摸了摸白衬衫口袋,那里还装着一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写着某个患者家属潦草的感谢话语,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当林清和换上西装推开私人餐厅的雕花木门时,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水晶吊灯瞬间亮起,数以千计的水晶坠子折射出璀璨光芒,如银河倾泻而下。三十米长的花墙从穹顶倾泻而下,缀满的白桔梗层层叠叠,宛如一条梦幻的花瀑。花瓣上凝着人工喷洒的露水,在灯光下闪烁如星子,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被施了魔法,将光线折射成五彩斑斓的光晕。中央空调送来的微风拂过,带起若有若无的花香,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水气息,仿佛置身于一片神秘的花海。餐厅的地板是透明的玻璃材质,下方是精心布置的水底世界,各色金鱼在水草间穿梭,为这浪漫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灵动。水中还漂浮着许多白色花瓣,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喜欢吗
乔淮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尾音微微发颤。他今日穿着定制的深蓝色西装,面料上暗纹如流水般细腻,领口别着一枚白桔梗胸针,与花墙遥相呼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抬手将垂落的花枝别到花架上时,袖口掠过林清和耳际,带起一阵温热的风,拂过脸颊,痒痒的,却又让人心头一颤。他的皮鞋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为了布置这个场景匆忙赶来,都没来得及清理,裤脚也有些褶皱,可见他的急切与用心。
林清和转身时,正对上对方藏在身后的手
——
那里面攥着的深蓝色丝绒盒,边角被捏得发皱,显然已经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乔淮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易碎的美梦。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你领口的胸针歪了。
林清和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帮乔淮谦调整,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又有些犹豫地顿住,仿佛害怕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乔淮谦却顺势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别动,让我感受一下。
他望着林清和,眼神中满是深情,你知道吗为了布置这个场景,我跑遍了整个城市的花店,就为了找到最完美的白桔梗。有些花店我去了好几次,老板都认识我了。
林清和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受到乔淮谦胸口的温度透过西装传来,一下又一下,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你总是忙着照顾别人,却从不顾自己。
乔淮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手指轻轻划过林清和眼下的乌青,看看你,最近又熬了多少夜
林清和想要反驳,却被乔淮谦打断:别说话,听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雾气,我知道你热爱你的工作,我也支持你。但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按时吃饭,好好休息。每次看到你疲惫地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睡着,我都心疼得要命。
他拿起林清和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因为长期握手术刀而留下的茧子,这些伤痕,我都记在心里。你总说这是勋章,可在我眼里,这都是让我心疼的印记。
林清和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反握住乔淮谦的手:你也是,别总是为了我这么拼命。今天布置这个场景,一定很累吧而且还这么赶,连衣服都没整理好。
他伸手轻轻擦去乔淮谦额头上的汗水,指尖触碰到对方微微发烫的皮肤,你是不是为了赶时间,都没好好吃饭
他的目光扫过乔淮谦有些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忧。
乔淮谦笑了,那笑容温暖而灿烂,却带着一丝倔强: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值得。你知道吗为了选这套西装,我试了十多套,就想让你看到最好的我。
他将藏在身后的丝绒盒拿出来,单膝跪地,盒子上还沾着一点泥土,林清和,我想让你知道,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愿意收下这份心意,让我照顾你吗以后,换我来守护你的笑容,守护你的健康。
林清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与期待,心中满是感动与温暖。周围的白桔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一刻欢呼,空气中弥漫的花香越发浓郁,像是在为这深情的告白增添浪漫的注脚。
侍者推着餐车缓缓而入,银质餐盘上的牛排滋滋作响,油脂在高温下爆开,溅起细小的油花,在铁板上跳跃成金色的星芒。牛排在高温的炙烤下收缩卷曲,边缘泛起诱人的焦糖化金黄,宛如被夕阳浸染的海岸线。腾起的热气裹挟着浓郁肉香与林清和三个月前提过一次的意大利松露盐气息,在暖黄灯光下氤氲成温柔的雾。那股独特的香气,瞬间将乔淮谦的思绪拉回过去
——
那天凌晨,连续三台心脏搭桥手术后,乔淮谦透过更衣室的玻璃,看见林清和靠在锈迹斑斑的铁皮柜上啃着冷掉的三明治。男人疲惫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乔淮谦对着手机低声吩咐秘书准备营养餐,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定制衬衫袖口露出半截腕表,表盘指针在医院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唯有望向林清和的目光,烫得能灼穿玻璃。那时他就在心底发誓,再也不让眼前人受半点委屈。
红酒杯里摇曳的烛光映在乔淮谦眼底,将他眼下的青黑染成温柔的琥珀色,也照亮了眼角那道淡粉色的细纹。那是某个雨夜留下的疤,当时他驱车失控,满脑子都是手术室里奋战的林清和,连方向盘打转的力道都带着眷恋。此刻他扶着水晶酒瓶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得像冬日的雪,却仍稳稳斟出一杯红酒,酒液晃荡间倒映着林清和低垂的睫毛。记忆突然闪回,曾经的他也曾这般笨拙地学倒酒,却把红酒洒在林清和白大褂上,换来对方疏离的微笑。如今回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竟用金钱和物质去衡量最纯粹的感情。
乔淮谦突然单膝跪地,丝绒盒弹开的瞬间,钻戒折射出璀璨光芒。六爪镶嵌的主钻旁环绕着细小的碎钻,如同簇拥着月亮的星辰。这半年来,他总默默守在急诊室门外,哪怕隔着厚重的手术室大门,也能透过门缝看见那道忙碌的身影。西装裤折痕永远锋利如刀,皮鞋尖却无意识地在地面画着圈,像只焦躁的兽。林清和,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心口,指腹反复摩挲丝绒盒内壁刻着的
LH&QH,字母边缘因他无数次触碰泛起毛边,我花了很久才明白,爱不是用金钱堆砌的城堡,而是能接住你疲惫的双手。你愿意让我余生都做你的依靠吗你要相信,你是我心底最特别的存在。
林清和的睫毛剧烈颤动,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头。那些被他忽视的清晨,值班室窗台总会准时出现一杯热可可,杯壁凝着的水珠晕开便签上的字迹:喝完记得休息。某次偶然撞见乔淮谦在走廊尽头,对着便利店买来的热可可呵气,白雾在他镜片上凝成水珠,他却浑然不觉,只顾呢喃
37
度才不会烫着。还有暴雨倾盆的夜晚,浑身湿透的乔淮谦抱着保温桶站在护士站,雨水顺着西装裤脚汇成小溪,昂贵的定制皮鞋泡得发皱,怀里的姜茶却还冒着热气。熬了驱寒的汤。
他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而自己当时冷硬的
以后别来,让他转身时肩膀绷成锋利的直角。
为什么
林清和突然开口,声音发紧,明明我们才相识不久……
话未说完,乔淮谦颤抖着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眼下的乌青,那是连续值班留下的痕迹。因为你值得。
他喉结滚动,眼底泛起水光,你总说手术刀是你的武器,可我知道,你连给流浪猫包扎伤口时都会红着眼眶。
他突然笑了,带着苦涩,曾经我以为送你豪车别墅就是爱,后来才懂,你真正需要的,不过是疲惫时的一句‘我在’。还记得那次你连续工作
36
小时,累得站都站不稳,我多想冲上去抱住你,告诉你不必这么拼命,可我只能远远看着,默默心疼。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玫瑰色的光映在乔淮谦泛红的眼眶里。林清和这才注意到他鬓角新添的白发,那是三个月前那场袭击留下的印记。当时歹徒的匕首朝着他后颈刺来,乔淮谦几乎是瞬间扑过来,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此刻他望着林清和担忧的眼神,轻声说道:别担心,这点疼,比不上你皱眉时我心里的万分之一。那次看到你为手术失败自责到深夜,我恨不得替你承担所有痛苦。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怎样都无所谓。
当林清和微微点头的刹那,乔淮谦猛地起身将他拥入怀中,西装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混着若有若无的碘伏味。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他手臂紧紧环着那道单薄却倔强的脊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子里。钻戒磕在脊背上生疼,却抵不过耳畔滚烫的呼吸:我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学急救知识,就怕哪天能派上用场。每次想到你在手术台上的样子,我就既骄傲又担心,只想把你护在身后,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深夜的江滩,月光将海浪镀上一层银边。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发出轻柔的声响。海风卷起林清和的围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乔淮谦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却被对方反握住手腕。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交叠,随着海浪的起伏轻轻晃动。远处的灯塔明灭,将乔淮谦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他突然轻声说:以前我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现在才明白,爱是你手术时我守在门外数心跳,是你熬夜时悄悄关掉刺眼的白炽灯。是看到你喜欢吃某种食物,就默默记在心里,想尽办法让你吃到;是在你难过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林清和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潮水漫过脚踝,带来细碎的贝壳。其实你早就学会爱了。
他将头靠在乔淮谦肩头,感受着对方因这句话骤然加快的心跳,从你第一次在我手术失败后,默默清理我呕吐物的那天起。那时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现在才知道,你的爱早就藏在这些细微之处。
乔淮谦低头看着林清和无名指上的钻戒,轻声说:这颗主钻是用我最珍视的物件熔铸的,那时我用它装点体面,现在才懂得,真正的珍贵,是能为你擦去手术服上的血迹。是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是能陪你度过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日子。以后换我做你的后盾,你的白大褂我来洗,你的热可可我来温,你的余生……
由我来陪。
其实你不用这么隆重。
林清和低头踢着细沙,贝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时光在轻声低语。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一杯奶茶,或者...
你亲手熬的粥,我就很开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海风清晰地送到乔淮谦耳中,带着一丝羞涩与真诚,像颗突然坠入湖心的石子,在乔淮谦心里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让乔淮谦猛地想起上一世,林清和因过度劳累晕倒在手术室,醒来后却笑着安慰众人:就是没吃早饭,喝杯糖水就好。
那时的他只丢给助理一张黑卡,让安排最好的补品,却从未想过亲手为对方熬一碗热粥。此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愧疚感在胸腔翻涌,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时眼里盛满温柔,试图用此刻的深情弥补曾经的遗憾。
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晕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林清和笼罩其中。乔淮谦喉结滚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可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浪漫。
他掏出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解锁时指纹识别竟失败了两次,这是他在商业谈判中都不曾有过的紧张。相册界面弹出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照片像一片星河,全是林清和的模样。
这张是你写病历时拍的。
乔淮谦点开一张照片,画面里林清和伏案专注书写,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泛着金色的光芒。那一刻的乔淮谦正躲在走廊拐角,看着晨光为心上人勾勒出神圣的轮廓,心跳声大得几乎要冲破胸腔,那天你连续写了三个小时的病历,我担心你颈椎疼,想给你送个颈枕,又怕打扰你。
他滑动屏幕,指尖停在一张林清和给小患者扎针的照片上。画面中的林清和嘴角扬起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眼中满是温柔与耐心,正用棉花糖哄着哭闹的孩子。这个小朋友怕打针,你就给他讲了五分钟的童话故事。
乔淮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也藏着心疼,你总说医者仁心,可谁来心疼总把别人放在首位的你
翻到一张值班室的偷拍时,乔淮谦的呼吸突然停滞。照片里林清和小憩时微微张开的唇,呼吸将额前碎发轻轻吹动,脸上带着放松的神情,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上一世,他无数次想冲进值班室叫醒沉睡的人,质问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可最终只是隔着玻璃,默默看上好几个小时。那天你连着做了两台急诊手术,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对方的脸庞,我守在门口,数着你睫毛颤动的次数,祈祷时间能走得慢些。
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偷偷拍的。
乔淮谦将手机贴在胸口,心脏的跳动透过屏幕传递过来,仿佛要把所有的思念与眷恋都注入其中,现在,我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偏爱。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手机屏幕,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每一张照片背后,都藏着一段不敢言说的心事,以后的每一个日出日落,每一次花开花谢,我都想和你一起看。我想记住你每一个表情,想参与你人生的每分每秒。
海风卷起林清和的衣角,乔淮谦下意识伸手按住,指尖触到对方单薄的脊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场袭击。歹徒的匕首即将刺中林清和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后脑勺撞在墙上的剧痛比不上看到心上人陷入危险的万分之一。那时的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你知道吗
乔淮谦的声音被海浪声揉碎,又重新拼凑成温柔的誓言,我学会了二十三种粥的做法。
他想起深夜在厨房反复试验的场景,被蒸汽烫红的手背,还有烧焦的第三锅皮蛋瘦肉粥,以后你的早餐,我都包了。小米南瓜粥养胃,山药排骨粥补气,我要把你照顾得健健康康。
林清和抬头时,发现乔淮谦的眼眶有些泛红。远处的灯塔明灭,将他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却遮不住眼中翻涌的深情。那些被珍藏的照片,那些笨拙却真挚的努力,都在诉说着一份跨越时空的爱恋。其实你早就做到了。
林清和轻声说,伸手覆上乔淮谦握着手机的手,从你在暴雨天送来姜茶,从你悄悄把我的白大褂熨烫平整,从你记住我随口说过的每一句话...
乔淮谦突然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林清和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碘伏味。这味道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伴随着揪心的疼痛与懊悔。而现在,它真实地萦绕在鼻尖,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虚幻。以后换我守护你的笑容。
他在对方耳畔低语,你的疲惫,你的脆弱,都交给我来承担。
潮水漫过两人交叠的脚印,贝壳在浪涛中闪烁微光。乔淮谦牵着林清和继续往前走,手机相册还停留在那张值班室的照片。月光下,两个影子越拉越长,最终融成不可分割的一体,正如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刻终于紧紧相连。
6
家庭阻碍
雕花木门缝里渗出的雪茄烟味像无形的锁链,缠绕着乔淮谦的喉管。管家老陈的指节泛着青白,掌心的汗渍在门把手上洇出月牙形的湿痕。乔淮谦望着父亲指间紫砂壶的热气,那本该温润的水雾却在老人紧抿的嘴角边凝结成霜,顺着法令纹的沟壑蜿蜒成冰棱。晨光被三层绒质窗帘滤成病恹恹的惨白,在深褐色地板上割出狭长的伤口,恰好照亮茶几上那份《商业周刊》——
头版照片里,他与林清和的影子在江滩的月光下交缠成蝶,却被父亲用红笔圈成靶心,墨色边缘洇着不规则的毛边,像子弹穿过靶纸的灼痕。
少爷,老爷从子时等到卯时了。
老陈的声音里浸着三十年主仆情分的忐忑,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您昨晚在医院值了夜班,要不先去客房歇会儿
乔淮谦闻到自己白大褂上残留的碘伏味,那是今早抢救胃出血患者时沾染的,此刻却成了刺向父亲的银针。他扯下领带塞进裤兜,黑色皮鞋碾过波斯地毯上的暗纹,那是乔家祖宅里最昂贵的手工织品,每一道曲线都复刻着十八世纪贵族庄园的图腾,此刻却在他脚底下扭曲成困兽的牢笼。
书房门被推开的瞬间,鎏金门环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旧时光里母亲别珍珠耳环的声音。乔淮谦尚未开口,门板便被父亲用拐杖顶端的鎏金狮头撞得轰然闭合,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嗡嗡作响。那只花瓶是祖父当年从拍卖行以天价竞得的元青花,瓶身上的缠枝莲纹此刻在晃动中裂成碎片般的光影,映在父亲涨红的脸上,恍若燃烧的野火。
砰
——
紫砂壶砸在墙壁上的声响惊破死寂,深褐色的茶水泼在米开朗基罗复刻雕塑的基座上,沿着大卫像的脚踝蜿蜒成血迹。乔淮谦盯着父亲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别着一枚祖母留下的袖扣,铂金底座镶着碎钻拼成的月桂枝,此刻却在老人急促的呼吸中歪斜成断折的羽翼。SH
集团的继承人,和个穷医生搞在一起
父亲的拐杖重重戳在地板上,实木纹路里嵌着的雪茄灰被震得飞扬,你知道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怎么说他们说乔家要出个男宠继承人!
窗外的法国梧桐沙沙作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撞在玻璃上,像极了林清和昨夜发来的微信里那张模糊的自拍
——
他穿着白大褂靠在护士站,眼睛下面坠着青黑的阴影,却对着镜头比了个笨拙的剪刀手。乔淮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凌晨三点林清和发来的消息:今天炖了天麻乌鸡汤,给你补补胃。
此刻那保温桶应该还在玄关处,桶盖上的卡通小熊贴纸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那是他去年情人节偷偷贴上去的,说这样林清和每次打开时都能看见他的笑脸。
他不是穷医生!
乔淮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暴雨前振翅的蝴蝶,是他在我胃出血的时候,三天三夜没合眼;是他把自己的值班室让给我,自己睡在走廊的长椅上;是他
——
话音未落,烟灰缸擦着他的耳畔砸在墙上,瓷片飞溅的锐响中,他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晨光里明明灭灭,那是上周董事会为东南亚项目争执时留下的痕迹。波斯地毯上,烟灰与碎瓷片混成交织的伤痕,如同他与林清和之间横亘的鸿沟。
书房角落的古董座钟敲了九下,铜铸的钟摆撞出沉闷的声响。乔淮谦跪在碎片中,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昨夜林清和替他处理伤口时的眼神
——
那双手戴着蓝色的一次性手套,指尖却在揭开纱布时微微发颤,酒精棉球擦过结痂的指痕,林清和突然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像蝴蝶点水般迅速。疼吗
他问,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以后别再和叔叔吵架了,你的胃不好。
明天就给我飞去美国。
父亲的声音像冻住的冰河,每个字都裹着锋利的冰碴,陈氏集团的千金在华尔街做并购,门当户对。你要是敢踏出这一步
——
老人抓起桌上的镇纸,那是块雕着《清明上河图》的和田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律师,把你从遗嘱里除名!
镇纸砸在书柜上,《乔氏商业史》的精装封面被砸出凹陷,书页间夹着的老照片簌簌掉落
——
那是乔淮谦十岁时全家在瑞士滑雪的合影,母亲穿着红色的滑雪服,将他抱在怀里,父亲的手搭在两人肩上,身后是皑皑雪山。
走廊里,林清和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墙角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溅在他手背上,凉得惊心。保温桶的提手在掌心压出红痕,他数着地毯上的花纹,第七道孔雀翎羽的尾端缺了根金线,像他此刻残缺不全的勇气。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他猛地攥紧保温桶,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桶身的热度透过薄棉手套传来,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
他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乔淮谦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哽咽,您知道吗他每个月都给山区的孩子们寄生活费,自己却穿着洗到发白的白大褂;他为了救一个弃婴,在手术室里站了十个小时,出来时差点晕倒;他
——
够了!
父亲拍案而起,西装上的银质袖扣刮过桌面,在木纹上留下细长的划痕,你以为爱情能当饭吃SH
集团市值三百亿,你要为了一个男人毁掉百年基业
林清和靠在墙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场无声的默片。他想起昨夜在急诊室,那个喝醉酒的患者指着他的鼻子骂:听说你傍上了乔家太子爷怎么,想当阔太太哦不对,是有钱的男宠
旁边的实习护士慌忙拉开患者,他却只是低头继续写病历,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像心里的淤青。此刻,那些窃窃私语又在耳边响起,吃软饭的攀高枝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他白大褂下的皮肤上。
我就算被赶出乔家,也要和他在一起!
乔淮谦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在父亲的真皮办公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您看看您自己,除了钱和权力,还有什么妈妈在瑞士养病,您多久没去看过她爷爷临终前想见您一面,您在开董事会!现在连我的幸福也要剥夺吗
父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触怒的狮子,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保温桶从林清和手中滑落,天麻乌鸡汤泼在米色地毯上,褐色的汤汁渗进纤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弯腰去捡桶盖,卡通小熊贴纸沾了汤汁,笑容变得扭曲。门内传来父亲的怒吼:明天就给我收拾行李!否则
——否则怎样
乔淮谦的声音里带着冷笑,您要像当年对待妈妈那样,把我软禁在别墅里用金钱和地位要挟我
林清和的手指触到潮湿的地毯,突然想起乔淮谦说过,他小时候最怕打雷,每次暴雨天都会躲在母亲怀里哭。后来母亲因为父亲的冷落患上抑郁症,被送去瑞士的疗养院,从此他再也没见过她哭。清和,你知道吗
乔淮谦曾在某个月圆的夜晚对他说,两人躺在医院天台的躺椅上,我第一次看见你给那个流浪老人包扎伤口,就觉得你身上有光,像妈妈以前抱着我的时候那样温暖。
乔淮谦!
父亲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轻晃,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乔家的血!你肩负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荣耀
乔淮谦扯下衬衫袖口的家族徽章,那是枚镶着蓝宝石的金质盾牌,这玩意儿比我的命还重要吗比清和还重要吗
徽章掉在地上,滚进波斯地毯的褶皱里,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林清和捡起保温桶,转身走向楼梯间。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中药的苦涩钻进鼻腔,他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情书,那是乔淮谦用集团的信笺写的,字迹力透纸背:清和,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像天使,而我愿做你的恶魔,对抗全世界。
信纸边缘有些磨损,他无数次在值夜班时拿出来看,此刻却觉得那些字迹烫得灼手。
深夜的公寓里,月光像未干的石膏,将一切都塑成惨白的标本。林清和蜷缩在沙发上,脚边散落着《内科学》和《急诊医学》的课本,书页间夹着乔淮谦偷偷塞进去的便签:今天路过花店,看到铃兰开了,像你的眼睛。
茶几上的泡面早已凉透,油花凝结成不规则的图案,像极了乔家老宅书房里的波斯地毯。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那形状像极了瑞士雪山的轮廓。
别听有些人胡说八道,我只爱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乔淮谦发来的照片里,他的衬衫领口撕裂,锁骨处有三道指痕,红得发紫。林清和的手指抚过屏幕,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一片阴影。他想起下午在护士站,护士长拍着他的肩膀说:林医生啊!你知道乔总是什么身份吧有些路不好走,你得想清楚。
旁边的小护士们立刻噤声,低头假装整理病历,可键盘敲击声却突然变得刺耳。
窗外的夜风掀起窗帘,带来远处高架桥的车流声。林清和摸出抽屉里的病历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
乔淮谦,胃溃疡,建议住院观察。他想起今天查房时,乔淮谦冲他眨眼睛,偷偷塞来一颗水果糖:草莓味的,和你一样甜。
现在那颗糖还在白大褂口袋里,糖纸被揉得发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乔家老宅的书房里,争吵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座钟的滴答声。乔淮谦跪在碎片中,膝盖的血渗进西裤,在布料上洇出暗红的花。父亲瘫在沙发上,右手按着心脏,左手攥着母亲寄来的明信片
——
画面是日内瓦湖畔的天鹅,背面写着:阿远,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你种的玫瑰还好吗
老人的拇指摩挲着
阿远
两个字,那是母亲年轻时对他的称呼,已经十年没听过了。
爸,
乔淮谦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知道您是为了家族好,可难道家族的荣耀比儿子的幸福还重要吗您和妈妈...
难道您希望我也像你们一样,一辈子活在没有爱的婚姻里
父亲的睫毛剧烈颤动,明信片从指间滑落,飘到乔淮谦脚边。天鹅的翅膀掠过他膝盖的伤口,仿佛在温柔触碰。
凌晨三点,林清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乔淮谦发来的消息:推开窗。
他起身拉开窗帘,看见楼下的路灯下,乔淮谦穿着单薄的衬衫,手里举着个保温桶,抬头冲他微笑。街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公寓外的银杏树上,像一幅孤独却坚定的画。林清和跑下楼,看见保温桶上贴着张新的小熊贴纸,边角还带着胶水的痕迹。
给你的。
乔淮谦打开保温桶,热气扑面而来,是他最爱的莲藕排骨汤,我偷偷去厨房炖的,差点把锅烧了。
他的指尖沾着汤汁,眼神里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却又在看到林清和泛红的眼眶时软下来,别难过,清和,我会解决的,相信我。
林清和接过汤桶,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乔淮谦说过,他母亲最喜欢在雪天炖排骨汤,说喝了心里暖和。此刻,路灯下的男人头发凌乱,衬衫纽扣错扣了一颗,却在寒风中挺直了脊梁,像棵倔强的树。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乔淮谦眉间的褶皱,听见自己说:我相信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远处传来凌晨的汽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乔淮谦将林清和拥入怀中,闻着他白大褂上残留的消毒水味,那是他最安心的味道。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两株共生的植物,根须在黑暗中缠绕,向着微弱的光生长。乔家老宅的方向,书房的灯还亮着,父亲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攥着乔淮谦小时候的照片
——
那孩子穿着背带裤,手里举着一朵野花,笑得无比灿烂。
晨光微熹时,乔淮谦回到老宅,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雪茄味。父亲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飞往美国的机票,另一份是股份冻结协议。老人抬头看他,目光复杂:最后一次机会,淮谦。
乔淮谦想起林清和在路灯下的眼神,想起他白大褂上的药渍,想起那些偷偷的拥抱和凌晨的短信。他伸手拿起钢笔,在两份文件上分别签了字,笔迹坚定如刀:对不起,爸,但我不能失去他。
父亲盯着签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桌上的药瓶。乔淮谦想伸手帮忙,却被老人挥手阻止。药瓶滚落在地,药片洒在波斯地毯上,像散落的星辰。父亲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声音里带着疲惫:你和你妈一样固执...
去吧,我累了。
乔淮谦走出书房,看见老陈在走廊里候着,手里捧着他的行李箱。管家的眼神里带着心疼,却又有一丝欣慰:少爷,车在外面等着。
他点点头,转身望向楼梯,那里空无一人,却仿佛能看见母亲穿着红色旗袍,站在栏杆旁对他微笑。
医院里,林清和正在给患者换药,听见护士站传来骚动。他抬头望去,看见乔淮谦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铃兰,穿过走廊向他走来。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男人的发梢镀上金边,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像冲破云层的太阳。周围的窃窃私语再次响起,可林清和却只看见乔淮谦嘴角的微笑,那是他见过最美好的风景。
清和,
乔淮谦将花束塞进他怀里,铃兰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我把户口本带来了,还有我的全部身家
——
他摸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银行卡和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虽然现在不多,但我会努力开诊所,摆摊卖早餐,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林清和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望着他西装上的褶皱,望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他想起昨夜在公寓里,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话:我们分开吧,这样你就不用和家人对抗。
可此刻,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看见乔淮谦手里的户口本,扉页上父母的签名被刮得模糊,却露出下面一行小字:乔淮谦,林清和,永结同心。
那是乔淮谦用小刀刻上去的,边缘带着毛糙的痕迹,却像誓言般坚定。
好。
林清和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整个世界,我们一起。
乔淮谦笑了,那笑容像破冰的阳光,照亮了走廊里所有的阴影。他伸手握住林清和的手,十指交缠,仿佛握住了整个未来。远处,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看着这一幕,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红了眼眶,而林清和却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他感受到乔淮谦掌心的温度,那是比任何流言都更真实的存在。
窗外,乌云渐渐散去,一缕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乔淮谦轻轻吻了吻林清和的指尖,像吻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在这个瞬间,所有的阻碍都变得渺小,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相守,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而在乔家老宅的书房里,父亲望着窗外的阳光,终于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瑞士的号码:阿柔,我们的儿子...
恋爱了。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不再刺鼻,反而带着一丝清甜。林清和看着乔淮谦,突然觉得未来不再迷茫。他们或许会面对更多的风雨,但此刻相握的手,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量。这是他们的故事,关于爱情,关于勇气,关于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决心。而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他们都将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知道,爱,终会让一切变得值得。
7
携手同行
SH
集团年会的水晶穹顶下,十二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同时绽放光芒,将宴会厅映照得恍若白昼。切割成菱形的灯珠折射出万千道璀璨光线,在缀满金丝刺绣的穹顶上交织成流动的星河,与地面倒映的光影相映成趣,整个空间仿佛被装进了一颗巨大的钻石之中。红丝绒地毯从旋转门蜿蜒至主舞台,两侧摆满冰雕香槟塔,干冰雾气缭绕其间,恍若仙境。冰雕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天鹅造型的脖颈滑落,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如同乔淮谦此刻面对未知的忐忑。
真要这么做
林清和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白大褂的下摆。这件洗得发白的旧物袖口处打着补丁,针脚细密整齐,是他亲手缝补的痕迹。布料因频繁洗涤而变得柔软,却依然坚挺地保持着医者的尊严。镜中倒映着乔淮谦挺拔的身影,他正将领带夹别在深紫色领带上,铂金材质的夹子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在更衣室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带夹边缘还镶嵌着细小的碎钻,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情话。乔淮谦的喉结在高领衬衫下滚动,他望着镜中林清和不安的眼神,回忆起昨夜父亲在电话里的最后通牒:你要是敢带他出现在年会,就别再踏进乔家半步。
乔淮谦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林清和的肩膀上,温热的掌心透过布料传来:我说过,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有多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镜子里,两人的目光交汇,乔淮谦的眼底盛满爱意,像是藏着漫天星辰。林清和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连续一周熬夜准备年会资料留下的痕迹,心中泛起一阵心疼。乔淮谦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清和肩胛骨凸起的骨节,那触感让他想起林清和在急诊室连续工作
36
小时后疲惫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用掌心的温度驱散爱人的倦意。
可是...
你父母...
林清和欲言又止,喉结轻轻滚动。他看着镜中两人的身影,一个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暗纹里藏着家族徽章的变形图案,每一道剪裁都彰显着顶级裁缝的精湛技艺;一个穿着洗旧的白大褂,衣角还沾着上次抢救患者时不小心留下的碘伏痕迹。鲜明的对比让他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是闯入这场华丽盛宴的异类。更衣室的老式留声机突然卡碟,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林清和肩膀一颤,乔淮谦立刻伸手关掉机器,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宝物。
乔淮谦将下巴轻轻搁在林清和肩头,声音带着笑意:别担心,有我在。
他伸手将林清和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对方发烫的耳垂,今天,你只需要做最耀眼的自己。
他的鼻尖蹭过林清和后颈,那里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混着雪松沐浴露的独特气息,这味道让他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感到安心。乔淮谦在心底默默发誓,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要让眼前人永远沐浴在阳光下。
红毯尽头的镁光灯骤然亮起,乔淮谦揽着林清和的腰踏上红毯。他黑色定制西装贴合着完美的身形,袖口处的袖扣是一对交缠的藤蔓造型,与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遥相呼应。每走一步,西装下摆随风轻摆,露出内侧暗绣的白桔梗花纹,那是林清和最爱的花。白桔梗的花瓣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林清和的白大褂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散发着独特的光芒,那是医者仁心的纯粹光辉。
这位是我的首席医疗顾问,也是...
乔淮谦低头看向林清和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眼神里满是宠溺,我余生唯一的伴侣。
他的声音清朗而有力,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回荡。这句话他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此刻终于说出口,却比想象中还要紧张。他能感觉到林清和的身体微微僵硬,于是悄悄收紧了揽着对方腰肢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话音刚落,台下便炸开了锅。闪光灯疯狂闪烁,宾客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SH
集团继承人的伴侣居然是个医生瞧那白大褂,补丁都露出来了,也太寒酸了吧
尖锐的议论声如同一根根细针,刺得林清和微微瑟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乔淮谦的西装下摆,掌心沁出的冷汗在昂贵的布料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乔淮谦眼神一冷,周身散发着寒意。他握紧林清和的手,对着话筒说道:各位如果对我的伴侣有意见,大可现在离开。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威慑力,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就在这时,投影仪突然亮起,大屏幕上出现了林清和工作时的画面。他正在给员工做急救培训,白大褂袖子高高卷起,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他神情专注而认真,眼神坚定而温柔,耐心地演示着心肺复苏的每一个步骤,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却浑然不觉。画面切换到深夜的办公室,暖黄色的台灯下,林清和端着保温杯,修长的手指划过员工的电脑屏幕,轻声细语地讲解着健康知识,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镜头拉近,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那是连续加班的证明。
林医生不仅救过我的命,
乔淮谦举起香槟杯,目光扫过台下若有所思的父母,又环视了一圈宴会厅里惊讶的宾客,还拯救了整个集团的健康。自他任职以来,员工病假率下降
67%,工作效率提升
40%。
他转头看向林清和,眼中盛满骄傲,像是在展示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的爱人,远比你们想象中更优秀。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些在医院走廊里等待林清和手术结束的漫长时光,那些看着林清和为了员工健康日夜操劳的心疼,此刻都化作了满腔的爱意与自豪。
林清和的心跳陡然加快,他从未想过,自己做的这些平凡小事,会被乔淮谦如此珍视。他望着眼前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男人,想起那些艰难的日子:在乔家老宅外等乔淮谦时,被保安驱赶;在医院被同事冷嘲热讽;深夜收到匿名的恐吓短信...
泪水不自觉地涌上眼眶。宴会厅的空调送来阵阵凉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他想起乔淮谦说过:你的白大褂,是我见过最帅气的战衣。
此刻,这句话在他耳边回响,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此时,宴会厅角落的卡座里,几个穿着浮夸的公子哥正窃窃私语。乔少这次可真是跌破众人眼镜,找了个穷医生。说不定就是玩玩,过段时间就腻了。
刺耳的话语飘进乔淮谦的耳朵里。那些话像毒蛇的信子,勾起他上一世的痛苦回忆。那时的他,在这些人的哄笑中,看着林清和独自承受羞辱,却无动于衷。此刻,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乔淮谦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松开林清和的手,大步朝着卡座走去。林清和想要拉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他望着乔淮谦挺拔却带着愤怒的背影,心中涌起不安。曾经,乔淮谦在家族压力下选择妥协,将他推向深渊。而现在,他害怕乔淮谦冲动行事,再次陷入困境。
你们刚才说什么
乔淮谦站在卡座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公子哥,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西装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露出腰间暗纹皮带,那是父亲送他的成年礼物,此刻却讽刺地提醒着他家族的束缚。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公子哥嬉皮笑脸地说:乔少,我们就是觉得你这口味变了不少啊,以前不都是名媛模特吗
他的语气轻佻,眼中满是嘲讽,还故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清和。
啪!
乔淮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杯里的红酒都溅了出来:我警告你们,以后谁要是敢说林清和一句坏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眼神凌厉,让人不寒而栗。桌上的冰块在震动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紧张气氛的伴奏。
黄毛公子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乔淮谦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林清和身边,握住他的手,发现对方的手有些发凉,心疼地说:别怕,有我在。
他轻轻揉搓着林清和的手指,试图让它们温暖起来。林清和望着乔淮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的乔淮谦,而是愿意为他与全世界对抗的爱人。
散场时,宾客们陆续离开,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水晶吊灯的光芒不再那么刺眼,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乔母悄悄拉住林清和,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盘扣上绣着精致的玉兰花,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却掩不住眼中的慈爱。她摸着对方白大褂袖口的补丁,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儿子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小林,淮谦小时候总把胃药冲进马桶,现在却随身带着你开的药盒...
老人声音哽咽,眼眶泛红,谢谢你,教会他怎么去爱。
她的手指颤抖着,仿佛在回忆那些儿子叛逆的时光,直到遇到林清和,一切都开始改变。
林清和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微不足道的关心,竟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他想起乔淮谦第一次乖乖吃药时,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般开心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阿姨,其实是淮谦教会了我,被爱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的声音温柔而真诚,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乔母看着眼前两人紧握的手,欣慰地笑了:以后,你们要互相照顾,好好过日子。
她轻轻拍了拍两人的手,转身离去,背影带着释然与祝福。
深夜的总裁办公室,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银白。办公桌上还散落着未处理完的文件,其中一份文件的边角被咖啡渍晕染,那是乔淮谦忙碌一天的印记。乔淮谦瘫在沙发上,领带早已松开,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任由林清和给他按摩太阳穴,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柔。林清和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穴位,力度恰到好处。电脑屏幕上是两人共同制定的员工健康计划,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右下角还贴着一张他们在江滩的合影
——
照片里,乔淮谦笑得灿烂,林清和则有些羞涩地靠在他肩头,背后是漫天星辰与粼粼波光。照片边缘微微卷起,那是乔淮谦无数次拿出来看留下的痕迹。
明天陪我去孤儿院义诊
林清和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梳理着乔淮谦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次你说要学扎针,我可以教你。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期待。窗外的夜风轻轻吹起窗帘,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却无法打破这房间里的宁静。
乔淮谦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林清和脸上:学不会怎么办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撒娇的大狗狗。手指划过林清和白大褂口袋,那里露出半截彩色折纸
——
是某个小患者送的千纸鹤。千纸鹤的翅膀微微展开,仿佛随时都会飞走,带着孩子们的祝福。
那就罚你,
林清和环住他的脖颈,眼中满是笑意,这辈子都给我当助手。
他的指尖轻轻刮过乔淮谦的鼻梁,动作亲昵而自然。两人的眼神交汇,爱意在其中流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乔淮谦低头,轻轻吻住林清和的嘴角:我心甘情愿。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见证着他们携手同行的幸福,而那些曾经的遗憾与悔恨,都将化作他们前进的动力,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为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8
幸福永恒
真的不紧张吗
伴郎林深倚在休息室雕花门框上,黑曜石袖扣随着他抱臂的动作折射出冷光。此刻的乔淮谦正像困在笼中的兽,黑色牛津鞋踏过波斯地毯时,在晨光里扬起细小的金粉。他第三次伸手调整领结,指尖在珍珠母贝袖扣上悬了悬,又猛地缩回
——
那枚袖扣内侧刻着
LQ
的缩写,是林清和去年生日送的礼物,此刻却烫得他掌心发颤。
林深从银质烟盒里抽出薄荷烟,却在瞥见乔淮谦苍白的指节时顿住动作。你西装下摆都要被揉出褶皱了。
他半开玩笑地用烟盒敲了敲对方紧绷的后背,记得上次见你这么慌,还是林清和在急诊室被患者家属泼咖啡那次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刺破乔淮谦故作镇定的表象。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西装内袋里的天鹅绒戒指盒硌着心口,记忆突然倒带回三年前的雨夜
——
林清和白大褂前襟大片咖啡渍未干,却仍耐心安抚着哭闹的患儿,暖黄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包裹住缩在走廊角落的乔淮谦。
这次不一样。
乔淮谦的声音沙哑得惊人,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口袋边缘,那里早已被体温焐出浅浅的凹痕,上次是怕失去,这次是怕……
他突然转身,领口的白桔梗随着动作轻颤,怕给得不够好。
管风琴的前奏突然在穹顶炸响,十二米高的彩绘玻璃顿时苏醒。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壁画被阳光切割成七重光晕,白鸽的羽翼正掠过玫瑰窗的鎏金边框。林深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难得郑重:你知道林清和在术前准备室怎么说的吗他说‘终于等到乔淮谦肯被我照顾了’。
这句话让乔淮谦的睫毛剧烈颤动。他望着教堂长廊尽头缓缓开启的雕花木门,白西装的衣角率先闯入视线,接着是银灰色领带夹上的藤蔓暗纹
——
和他袖口的刺绣如出一辙。林清和手中的白桔梗花束沾着晨露,每走一步,花瓣上的水珠就在光影里碎成星河。
呼吸。
林深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可乔淮谦的肺叶早已被白桔梗的香气填满。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林清和在他发烧时贴在额头的冰毛巾,在他熬夜工作时悄悄盖在腿上的毛毯,还有昨夜视频通话时,对方举着戒指盒的手比他还抖。
你又走神。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林清和指尖的薄荷香混着白大褂特有的消毒水味。当他的小拇指勾住乔淮谦时,那枚铂金尾戒恰好嵌进两人交叠的指缝。乔淮谦低头,看见对方腕间的医用手表还在走动,秒针每跳动一次,都像在为他们的余生倒计时。
神父的拉丁文誓词像古老的咒语,乔淮谦却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当他打开戒指盒时,铂金戒圈内侧的激光刻字在阳光下流转:迟到的第
1095
天——
正是他们确认关系到婚礼的天数。
卡住了。
乔淮谦故意将戒指卡在林清和指节,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他想起昨夜对着镜子练习时,这枚戒指滑过指尖的冰凉触感,此刻却被林清和掌心的温度煨得发烫,看来这辈子你都别想逃。
满堂宾客的笑声中,林清和突然凑近,玫瑰窗的蓝光落在他睫毛上:上次你胃出血住院,攥着我的听诊器说‘医生别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乔淮谦眼眶发烫。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
那时的林清和也是这样俯身,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硌着他手背,说
我在。
婚后第三个清晨,厨房飘着焦黄油香。林清和系着小熊围裙的背影在晨光里摇晃,煎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鼻梁上的银框眼镜。乔淮谦从背后环住他时,指尖触到对方后腰的旧疤
——
那是去年救落水儿童时留下的。
今天诊所来了个小患者。
乔淮谦咬下还滴着蜂蜜的吐司,故意用吐司边戳了戳林清和泛红的耳尖,说我是吃软饭的。
他忽然扳过对方的肩膀,看着面粉沾在对方睫毛上,像落了场细小的雪,还说林医生这么帅,肯定有好多人追。
林清和关掉燃气灶,水珠顺着他发梢滴在锁骨。他突然将乔淮谦抵在冰箱上,小熊围裙上的纽扣硌得人发疼:那你怎么说
我说……
乔淮谦伸手拂去他睫毛上的面粉,却被林清和咬住指尖,我说林医生的听诊器,只听过我的心跳。
这句话让林清和的动作顿住,他低头时,乔淮谦看见对方后颈淡淡的红痕
——
那是昨夜他留下的印记。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织出金色网格。林清和突然笑出声,温热的呼吸喷在乔淮谦颈间:幼稚鬼。
他伸手关掉还在播放新闻的收音机,昨夜他们就是在这个声音里相拥入眠,不过……
他突然单膝跪地,握住乔淮谦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林医生的余生,也只打算听这一个心跳。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声渐渐平息时,乔淮谦望着挡风玻璃外青翠欲滴的青山,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副驾驶座上,林清和正将登山鞋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银色眼镜框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背包上的迷你听诊器挂件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一串小小的音符。
紧张什么
林清和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侧脸,薄荷糖的气息混着防晒霜的清香扑面而来,又不是第一次约会。
他特意换上的迷彩登山裤膝盖处还沾着上次露营时的草渍,此刻却灵巧地钻出车门,脚尖点了点石阶上的露珠,这可是天然的防滑剂。
乔淮谦望着对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背影,想起昨夜在书房查登山攻略时,林清和蜷在他腿上看医学文献的模样。那人发梢还沾着洗衣液的柠檬香,却突然抬起头说:我们去爬青山吧,听说山顶能看到云海。
此刻,他抓起后座的登山杖追上去,金属杖尖敲在石阶上的声响,竟与林清和背包挂件的脆响莫名合拍。
蝉鸣声浪在树冠间翻滚时,林清和已经跃到十丈开外的石阶转角。他转身时白
T
恤被山风鼓起,后背汗湿的痕迹晕开浅浅的水痕,像一幅抽象画。大总裁,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医生体力好
他故意晃动背包,听诊器挂件撞在水壶上发出清脆的
叮
——,要不要我给你测个心率
乔淮谦扯松领口的防晒巾,登山靴碾过潮湿的青苔。石阶缝隙里开着几株蓝紫色的野花,像林清和急救箱里常备的紫药水。还不是为了等你。
他伸手替对方拂去沾在睫毛上的草屑,指腹擦过林清和发烫的耳垂时,突然被握住手腕,等等。
林清和蹲下身,从登山裤口袋掏出碘伏棉签,刚才你扶我时蹭破了。
山间溪水在岩石间奔涌的声响里,乔淮谦望着对方低垂的睫毛。林清和的手指依然带着消毒水的凉感,却在涂抹伤口时轻得像羽毛。小时候我总爬后山,
林清和忽然开口,棉签在他掌心画着圈,摔破膝盖就自己用井水冲,后来学医才知道那样多危险。
他抬头时,瞳孔里倒映着满山绿意,现在有你了。
这话让乔淮谦的心跳漏了一拍。当他们手牵手跨过横在石阶上的枯木时,他忽然想起昨夜林清和窝在他怀里说的梦话
——别怕,我在。那时他以为是错觉,此刻却在林间跳跃的光斑里,读懂了对方攥紧他手指的力度。
瀑布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时,林清和突然甩开他的手往前跑。浅灰色登山裤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快看!
他的声音混着瀑布的轰鸣,手指指向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彩虹。乔淮谦举起手机的瞬间,镜头里却闯入林清和转身的笑容
——
那笑容比彩虹更耀眼,连镜片后的眼睛都盛满了光。
过来!
林清和突然伸手,冰凉的水珠顺着他发梢滴在乔淮谦锁骨。当两人站在瀑布飞溅的水雾里,乔淮谦才发现对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像缀了串碎钻。上次你说手术室的无影灯最亮,
林清和的声音被水声揉碎,现在觉得,这里也不差。
登顶时的云海正从山谷间漫上来,将远处的山峰染成水墨色。乔淮谦从背后环住林清和颤抖的肩膀,闻到对方后颈混着汗水的雪松味。冷
他解下防晒巾裹住两人,却被林清和转身圈住脖子。是激动。
林清和的眼镜起了雾,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你看,我们真的做到了。
夕阳将云层烧得通红时,林清和蹲在青石板上画画。碎石在他指尖变成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歪歪扭扭的山峰旁,还画了个迷你听诊器。下次去雪山吧,
他突然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在雪地里画更大的我们。
乔淮谦俯身吻去对方发顶的草屑,尝到阳光的味道。山风卷起林清和的衣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云海深处。远处传来归鸟的鸣叫,混着林清和背包挂件最后一声清响,在暮色里谱成只属于他们的乐章。
雨声裹着雷暴的闷响撞在落地窗上时,乔淮谦正窝在沙发里处理工作邮件。笔记本电脑的冷光映着他微皱的眉,直到林清和赤脚踩过地毯的窸窣声传来
——
那人穿着他的白衬衫,下摆快遮到膝盖,发尾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别工作了。
林清和直接合上电脑,薄荷味的呼吸扫过他耳畔,陪我做点有意思的事。
他晃动手机,屏幕上跳出
新手烘焙教程
的页面,橱柜上
甜蜜厨房
的便签纸被穿堂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两人去年在烘焙教室的合照
——
照片里林清和举着歪歪扭扭的饼干,乔淮谦嘴角还沾着糖霜。
厨房顶灯亮起的瞬间,面粉袋、鸡蛋盒和奶油罐在料理台上排兵布阵。林清和套上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银色眼镜滑到鼻尖:乔大总裁,先从打鸡蛋开始
他示范时手腕翻转,蛋清蛋黄在玻璃碗里泾渭分明,水珠顺着他肘弯滴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涟漪。
乔淮谦系围裙时打了三个死结,橡胶手套歪歪扭扭套在手上。当他抄起鸡蛋猛磕碗沿,半块蛋壳
咚
地掉进蛋液里,林清和扶着料理台笑得直不起腰,发梢扫过盛面粉的不锈钢盆,惊起一片白雾。我可是很认真在学。
乔淮谦鼓着腮帮子用勺子捞蛋壳,余光瞥见对方笑出的梨涡,突然想起上一世争吵时,林清和就是这样咬着唇转身,把委屈咽进喉咙。
看好了。
林清和握住他手腕,指腹隔着橡胶手套传来温度。搅拌器搅打蛋清的嗡鸣声里,乔淮谦盯着对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忽然将沾着奶油的手指抹上那道阴影。你!
林清和瞪圆眼睛,沾着面粉的手掌直接拍在他脸颊,冰凉的触感混着清甜的奶香。
面粉如雪片般纷飞,乔淮谦被追得绕着岛台跑。林清和的围裙带子散开,白衬衫下摆扬起时露出一截腰线,他抓起一把奶油精准命中乔淮谦鼻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让你偷袭!
当乔淮谦反扑时,两人撞在贴满便签的冰箱上,便利贴上的医嘱和菜谱纷纷飘落,其中一张泛黄的纸条打着旋儿落在奶油堆里
——
那是林清和第一次给他做养胃粥时写的食谱。
烤箱红灯亮起时,两人瘫坐在满地狼藉的厨房。林清和的白衬衫印着无数面粉手印,发间还粘着奶油结块;乔淮谦的围裙兜着三个滚落的鸡蛋,鼻尖的奶油已经化开,顺着鼻梁滑到嘴角。雨声渐歇的间隙,他们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混着烤箱里飘出的焦糖香气。
叮
——
的提示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林清和踮脚取烤盘时,乔淮谦从背后环住他,看那歪歪扭扭的蛋糕表面裂开漂亮的琥珀色纹路,想起上一世林清和小心翼翼端来的便当,总是被他冷脸推开。虽然长得丑,
林清和用刀切开蛋糕,热气蒸腾间露出湿润的内里,但肯定比我第一次做的煎蛋强。
乔淮谦舀起一勺蛋糕喂进他嘴里,看着奶油沾在对方唇峰。林清和睫毛颤动的瞬间,他俯身吻去那抹甜意,尝到比蛋糕更浓郁的温柔。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在玻璃上的水珠将屋内暖黄的灯光晕染成朦胧的光斑,落在两人纠缠的影子上,落在橱柜合照里笑靥如花的他们身上。
林清和突然指着蛋糕上塌陷的一角:像不像你第一次给我包扎的纱布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乔淮谦喉头发紧。记忆如潮水涌来
——
那时他在公司受伤,林清和连夜赶来,颤抖的手把纱布缠得歪歪扭扭,却认真地说
我会保护你。此刻,乔淮谦将林清和搂得更紧,在奶油与面粉的甜香里,在雨声与心跳的共鸣中,他终于懂得,幸福从不是完美无缺,而是与所爱之人共享每一个笨拙又温暖的瞬间。
夏日傍晚的风裹着荷花香掠过湖面时,乔淮谦正蹲在石阶上给布丁系牵引绳。夕阳将金毛犬的毛发染成蜜糖色,颈间的小铃铛随着它摇尾巴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撒落在湖面的星星。林清和倚在垂柳下,白
T
恤被风鼓起又落下,露出后腰若隐若现的旧疤痕
——
那是他们去年救流浪猫时留下的印记。
慢点跑!
林清和话音未落,布丁已经拽着乔淮谦往前冲。牵引绳绷直的瞬间,乔淮谦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却在稳住身形后反手牵住林清和的手。指腹相触的刹那,他摸到对方掌心那道细长的茧,想起林清和在急诊室连续做八小时手术后,就是用这双手,温柔地为他揉开紧皱的眉。
湖面泛起的涟漪将夕阳揉成万千金箔,远处传来游船马达的嗡鸣。乔淮谦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拉长投在青石板上,突然握紧那只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在梦里。
他的声音混着蝉鸣,尾音却微微发颤。记忆突然闪回上一世的雨夜,林清和冒雨送来胃药,浑身湿透却笑着说
我没事,而他连句谢谢都没说出口。
林清和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发梢扫过乔淮谦的下巴。那我们就永远不要醒来。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乔淮谦低头时,被对方看到镜片后闪烁的水光。两人路过湖边那棵歪脖子柳树,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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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的刻痕已经被树皮包裹,只留下模糊的印记,却比新刻的誓言更深刻。
布丁突然扯着牵引绳往前冲,项圈铃铛响得急促。原来是一只绿头鸭带着幼崽游过芦苇丛,小鸭子毛茸茸的黄色身影在水面划出波浪。别吓着人家。
乔淮谦笑着抱起布丁,金毛犬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手腕。林清和伸手去摸布丁的耳朵,袖口滑落时,露出内侧用黑色马克笔写的
乔淮谦
三个字
——
那是某次他加班到深夜,林清和担心他低血糖,偷偷写的提醒。
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乔淮谦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要被晚风卷走。他想起上一世争吵时摔碎的相框,照片里林清和的笑容被裂痕割裂。怀中的布丁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情绪,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
林清和弯腰捡起一枚贝壳,在乔淮谦掌心轻轻画出爱心。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睫毛上,将眼底的温柔镀上金边:如果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选择你。
他顿了顿,贝壳边缘在掌心划出微痒的触感,第一次在急诊室见到你,你发着高烧还固执地要处理工作邮件。那时候我就想,这个逞强的家伙,让我来守护吧。
乔淮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记忆如潮水涌来:林清和在他出差时每天发的天气预报,偷偷放在他西装口袋里的润喉糖,还有那个大雪天,抱着发烧的他在急诊室守了整整一夜。我以前总觉得幸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将林清和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对方发顶,直到失去过才明白,原来最珍贵的,是这些平凡的朝夕。
暮色渐浓,湖对岸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布丁趴在两人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林清和突然指着湖面: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我们收养布丁那天的晚霞
那天暴雨倾盆,他们在纸箱里发现瑟瑟发抖的小奶狗,林清和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裹住它,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以后每年夏天,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乔淮谦的声音带着期许。他想起上一世错过的无数个这样的黄昏,而此刻,掌心握着的温度,怀中柔软的毛团,还有眼前带着笑意的眼睛,都是命运馈赠的珍贵礼物。林清和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远处的山峦、湖面的波光,共同绘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