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楠避雷,玻璃心轻喷】
1
我被接回来的时候是懵逼的状态,就在三个月前,顶着城门烈火,宫中忠实的仆人将我护送出城,身后是叛军的追杀,我就躲在深山老林里,和几个下人一起同吃同睡。
当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胆战心惊的日子而今骤然结束。
而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黄色龙袍、带着金闪闪冕旒,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角似乎还有泪光,猛地上来抱住了我:小北儿,原来你还活着!
我咬牙切齿地问:燕、南,你为什么会穿着我父皇的衣服!
燕南松开我一把泪抹开:义父他被叛军刺杀了,我没能救下他,是我无能,现在希望小北儿你不要怨我。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燕南是父皇的义子,是之前一位将军的后嗣。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各地都是战乱的后遗症,将军平藩有功,也曾亲自掏钱建城,为父皇排忧解难,鞠躬尽瘁。他战死后,父皇总是对他过意不去,这便收了他的遗腹子做干儿子。
燕南要做皇帝的儿子就得改姓,于是与我同姓燕,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宫中的文臣武将总是会拿我与他攀比。
小太子与南王爷究竟哪个更强
小太子瞧着有活力些,将来定是个好君主,且虽活泼但不失规矩,关键时刻并不会掉场子。
南王爷性情显得淡漠,但却杀伐果决,补了陛下的弱势,陛下心太善,周边很多险恶……
啊呀呀,这话不可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父皇的确心善,要不是我爷爷就没把天下人当人我父皇也不会大着胆子和开国元老们一起推翻。但这儿子和老子的争斗终归与谋反不同,我爷爷最后还是安安稳稳睡进了皇陵。
那我父皇呢他现在是躺在陵寝里还是仰在荒郊野外呢
我问燕南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燕南之前在北境练兵,其实父皇是有意把兵权交给他的,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他也放心。听闻京城宫变他带着五千人马赶来支援,可他救驾不及,老皇帝的尸首已经凉了几个时辰了,我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不剩全被杀光了,他说他没有找到我的尸身,本以为我还活着。活捉叛军首领后,却听他说他派了人去杀我,想必我是死在半路上了。最后将父皇送进皇陵举办丧葬的也是他,我竟是连父皇入土前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也难怪最后是燕南当了皇帝,正统血脉都死光了,皇帝下面就一个义子,可不就名正言顺做了这个位置!
我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我来了,那你也该让位了。
燕南却摇头:那可不行。皇位上的屁股还没坐热几个月,又易位给另一个人,不叫百姓耻笑了吗说一个皇帝人选还几经波折。
哈我一听就知道他想抵赖,忍不住揪过他的衣领,明黄色的衣服被我大力抓皱。我说:燕南,你说到底也不是正统的燕氏血脉,现在正统就在你面前,你不选择称臣还要骑在我头上当皇帝,你的脸呢
可是燕北,我平叛有功,这是不争的事实,皇位是我凭实力拿到的,你不能一句话就轻易把我推下去。燕南道。
他说得对,我也觉得我这行为就像是把人用完就丢的混蛋,挺不像话的。可是,诚如我所说,我与燕南总是被拿来比较,此前我最大的筹码就是皇位,因为我无论如何被燕南压一头,可我是君他是臣,总骑不到我头上的。
但是,现在燕南成了君,他若不让位,我便成了那个臣。
燕家的正统血脉称了臣!这又像什么话!
我恨恨道:信不信我杀了你,燕南。
燕南不惧我,挑眉道:那你便来吧。
我咬牙,突然转身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在下人大惊失色的眼神下将刀直直戳去。
但燕南身手可比我好太多了,他随便一躲就躲过去了,我反而因为太用力险些往前摔去,要不是燕南伸手拉了我一把,我一张俊脸差点就擦到地上毁了容。
燕南嘴角微翘,看笑话一般看着我,说:算起年纪,你也是我的弟弟,皇弟跋山涉水终于回归皇兄身边,我自然是开心的。你应当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冷静冷静吧。
他说完,就挥手让人把我带下去。
燕南,你莫非要软禁我你怎敢!我冲他吼道。
小胡子在旁边对我耳语:太……小殿下少说两句吧,现在……唉~
小胡子是我的随侍,小时候就跟在我俩身后一起说话玩闹,我当初走得匆忙没能和他一起离开,现在他显然是站在了燕南那边,我突然有点想哭,感觉全世界都孤立了我。
我停了闹腾,被人带去后院,燕南也往前殿走去,我们两个越离越远,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被叛军追杀足月我没哭过,我从奢入简在深山里啃野草啖生肉我也没哭过,听闻父皇的死讯我也没有哭,可是啊燕南……你我二人的君臣约定,却是你先食了言……
这权利,当真就会让人失心么……
2
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身上和发缝里的灰尘,我在热气中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小胡子是对的,我现在与燕南今时不同往日,而今我是个旧皇后裔,他却是个新皇帝,就算血脉再不正统,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别人就应该对他有相应的态度,我刚才的那些话无外乎是对君主无礼。
想要夺回皇位……啧,果然只有推翻燕南这一条路。
当年的叛乱仍未停息,国内情况还是糟糕的。
这皇帝也是难当,太暴戾不行,像我爷爷那样没个好下场;太温和也不行,像我父皇那样下场更惨。
不如就让燕南给我打白工,让他做几年皇帝,等把国家打理好了我再趁机夺回!
哎呀,我可真坏。
可是燕南更坏,他说话不算数,他狼子野心还跟我玩着兄友弟恭、君君臣臣的游戏。
我从浴桶中出来,侍候的大夫给我包扎好外伤,我便穿好里衣披好外裳,天气渐热无需多穿,我叫来候在外头的小胡子,说要去见见父皇。
小胡子见我冷静下来连忙应声,带着我去祠堂。
自然不会去坟头,入了皇陵的灰没那么容易见的,皇亲国戚的遗体骨灰都要带着专人去前面开路,跟着一步步往下走的,走错一步说不定就会被机关害杀。
我跪在祠堂里先朝父皇的牌位磕头,朝他说了好多话。说我以前不懂事,总是和燕南闯祸叫他操心了,说我之前不够上进,燕南都去领兵了我还没个正形,说我总有一天会把燕南拉下来,把燕家的皇位给夺回来。
出了祠堂小胡子带我去书房等燕南来,小胡子知道我的性子,他瞧出我厌上燕南了,就在我旁边说燕南的好话。
他唠叨道:小殿下,陛下心里可都惦记着你呢,一直让人出城去找你的踪迹,听说城外草地上都是血迹,他吓得脸都白了。
我斜眼看他:你改口倒是快,不见一点不习惯。
这……都两月余了,下人改口不快要惹祸事的呀……
他让人去找我只是怕我还活着,拦了他称帝罢了,我不死他这皇帝当着也不安心。
至于脸都吓白了呵,怎么可能
燕南平日里最多也是朝我笑笑,偶尔会耍我两下装得很有情绪,大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旁人同他说话都是爱搭不理的,我几个兄弟姊妹都讨厌他这副样子,佩服我能跟他玩得来。
我自记事起就是跟燕南一块睡的,据说还是同一个奶娘养的,后来觉得我俩投缘,名字一南一北,更是亲如兄弟,即便我俩惹恼了对面大吵一架,却也从未想过要和对方绝交。
但是这次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至于绝交……若是燕南能被我顺利推翻乖乖俯首,我也不是很介意与他重修于好。
我在书房吃了一碗蛋羹,闲着没事又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吃了一盘半肚子都要撑了,终于等到燕南回来。
燕南已经把龙袍换下来了,穿着黑色长衫,进来一看见我就快步走来,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事,却见他一把拽过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在了凉垫上,长舒一口气。
我嘴上还叼着点心:
我点心都不吃了,张口骂道:燕南你没毛病吧都当皇帝了还少你一个坐垫至于把我拽起来吗!
燕南摆摆手不说话,看他疲惫,我轻哼一声,心里暗自嘲讽:瞧吧,叫你急着当皇帝,活该受累,一定是被朝臣给说了,说你不合规矩!
可我嘲归嘲,却知道我若当了皇帝也不见得会有多轻松,这句话便也没有说出口。我问燕南: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燕南也叼着点心啃,道:我想让你做我的近侍,问你商量一下要个什么身份
我顿时来气尖声质问:你都抢我皇位了还要我来伺候你!你要不要脸了!
燕南哼了一声:小殿下,你不要平白无故诬陷人,我同你说了这皇位是我凭实力拿的,什么是抢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拍掉手上的屑,冷声道,燕北,你应该谢谢我。若不是有我这个主心骨,你以为你回来还能看见一如往昔、井井有条的皇宫
我很生气,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我气我自己无能,在宫变时选择了逃离而不是扛起责任,平心而论,确实多亏了燕南。
好,好一个凭实力,待我凭实力把燕南推下去,我也要穿着黄袍这么讥他!
见我不说话他知道我想通了,脸色也好了许多,道:你觉得你以什么身份呆在我身边合适
我说:这还不简单,皇帝身边留个人不是轻而易举。
燕南看我:你是说……
自然是侍卫。
太监
……
我握紧拳头抄起桌上的书就要往燕南头上砸去,小胡子急忙抱住我的腰:不可啊小殿下,陛下现在可砸不得啊!
就因为他是皇帝,我也得礼让三分无礼不得,我气得面色潮红。他看我真的动怒连忙道:咳,我瞎说的,侍卫便侍卫,我明天让人给你取身份吊牌去。
这还差不多。
燕南问我:也到点了,留下吃个晚饭吧。
我没心情吃饭,而且方才糕点吃多了,现在也不饿了,便推拒了他,转头朝外面走去。小胡子似乎想说什么,开了口却什么也没说。
我问:那我现在睡哪儿
刚才沐浴的地方是皇帝的寝殿,我自然不可能睡那里。
燕南道:还是原来的房间,方才叫人给你收拾好了,灰也清扫了。
算他有良心,没想着让我住破烂地方。
燕南又说:不过你应该也睡不了多久,既然是要做我的人自然得跟我睡在一起,不日就可搬来了。
这话可真怪,什么叫他的人我只觉莫名,没想什么便离开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我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3
第二天没有人叫我,我睡到了日上三竿,睁着眼睛迷瞪了好一会儿,脑子也清醒了,整个人是难得的舒爽。床边放了我的新衣服,是洗净的武服,照我的身量去找来的。
我的武艺不算好,心下想着在其位谋其职,平时也要训练一下自己的,起身换了衣服吃好饭,我去寝殿那边找了人,问燕南在哪里。那是个老人,认得我是谁,老老实实回答说陛下在书房。
他称呼燕南时有些迟疑,似乎怕我怒气横生伸手打他。我又哪是那么不讲理的人,点了点头就走了,并不为难他。
燕南在书房里看文书批折,听见我来了也不抬头,随手指了指旁边新添的凉垫:坐。
我没坐,先问他: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有。
我摩拳擦掌,想着终于有正事交代了,却听燕南道:帮我把头发束一下,披着太热了。
我:……
我气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来,真当我下人吗你不能自己来吗
燕南眼睛仍看着文书,说:忙,没空。你给我束一下吧。
束束束,这就给你束!看我给你束个紧巴的难受死你!
我哼哼两声,起身去拿木梳到他身后。我说:你上早朝不束发的吗又给扯下来了
燕南道:束了,太紧了不舒服,就给松了。
我说:现在又嫌热了是不是故意麻烦我呢
没呢,你先前给我束过,正正好,我顶着舒服。
我手上动作一顿,不由松了些,心说:算你还记着我的好,以后可还得记着,记一辈子!
并未发现燕南眼中的笑意。
束完发我又问:你这边还有什么事没
燕南说没了,我便准备离开,去找负责侍卫的安大人,让他给我安排人训练。燕南见我要走,抬头问道:你去哪儿
我便把想法告诉他,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确实,你武力不如我……
嘿,什么叫不如你说得我很没用似的。
小北儿,这是事实。
最讨厌他说事实了,燕南真讨厌!我不再与他多言,转身离开。
教我的人是个青年,看上去没比我年长多少,看着倒也是英俊,我学得卖力他也教得用心,我感觉我的进步非常明显。
过了几天,却见一个年纪较大的先生过来,他告诉我原先的师傅有事被调走了,教不了,就把我交给他了。这位先生教得也不错,我也没多问原先那个,依旧努力学着。
又过了两天,小胡子来找我,说该搬去寝殿那边了。我摸了摸自己房间,确定没什么东西要带走的,便让小胡子帮我打包了几件衣裳就走了。
可是我又觉得我合该继续住在这儿的,我望着身后从小住到大的院落,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太子,寝殿里端坐的是我的父皇,燕南还在北境,或许在写寄给我的信。再过不久父皇就要用膳了,他会叫我一起去用膳,跟我聊些治国的道理,教导我如何做好君主的本分。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
回不去了,那便……不回来了罢。
我转身与小胡子离开,这太子府的朱门从此封闭,久久未曾打开。
晚膳跟燕南一起吃的,我俩很久没有坐在一块吃饭了。他去北境都快一年了,我都要忘了他爱吃什么了,我只浅浅扫了一眼就发现基本都合我的胃口。燕南每天军务繁忙,怎么这些都记得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后厨记得清楚。我想着,坐了下来。
我也是有本事的,这辈子能跟两个皇帝一起上桌吃饭。又一想,这皇位原本应该顺顺利利到我手上的,我有什么好趣的,真是莫名其妙。
吃完饭燕南让我帮他沐浴更衣,我一时气不过,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一个踉跄踹进了浴桶。
燕南有功夫底子,我才不怕把他踹伤了,果然,人是头着下进了水里,但他很快就抓着沿边把自己扶起来了。
燕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叹气:小北儿,你真调皮。
我被他的话弄得一阵鸡皮疙瘩,低吼道:还不是你耍我在先!
我怎么就耍你了
你没耍我要我伺候你沐浴
燕南一甩手把水全溅到我身上,我连忙躲开擦脸。他说:记着你的身份啊小殿下,你现在是我的近侍,可不得伺候着我
燕南真的很讨厌!!!
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帮他把衣裳褪得干干净净。燕南本来不想把亵裤脱掉的,我想扒掉他却死命拽着,活像我在逼良为娼。我嘲笑道:你现在知道害羞了小时候咱俩光屁股一起洗澡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害羞还是你其实是个女人只是一直在瞒我
燕南不敢用力,他怕我把他裤子给撕了,那样更不体面,最后还是被我给扒了,他迅速跳进浴桶里。
头发还是湿的,也省了淋湿,我哂笑一声给他拿皂荚打小泡。燕南道:有人伺候果然舒爽。
可不是嘛,在北境哪有这条件。洗个澡都得速战速决,不然就要在身上结块了,洗头更不用说了,得轮流去南一点的室内去洗才放心,不然头发也得冻住。
我说:你就偷着乐吧。
燕南道:你若是想,那我也伺候你,小时候不是还互相搓背嘛。
我嘲道:哎呦可别,我可不敢叫陛下帮。
别害羞啊,你可是小北儿,哪有不照顾的道理。
没气到燕南,反而让我觉得被嘲弄了一番,我气急败坏,手下的动作也重了许多。燕南也没叫唤,不声不响的。待我要给他冲水时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看来是很累了。
我只好拿来小木桶帮他冲洗,又舀着水帮他冲洗身子。可是洗完之后怎么办呢我没主意了,燕南可比我壮实多了,我铁定抱不动他啊,他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但他若是女人,我也不会在这里给他沐浴了,总归是没法子,我还是决定叫小胡子来帮我一起抬他。
好容易把人抬出来到浴巾上,我迅速给他把身子包起来,也懒得给他拿新衣裳,就盖了被子离开了。出了外头我问小胡子我睡在哪儿,小胡子笑眯眯说他早准备好了,手一指:那边里头有个耳房,就是专门给侍夜的侍卫下人准备的,里头有个小榻,可以躺着休息。
我进去一看,觉得很满意。说是小榻,但这床榻也不小了,至少能睡两个成年男子,应该是当初下人一起睡的,所以做大了些。有桌子,有明晃晃的烛灯,还挺亮,房间更里头连着皇上的卧房,方便起夜照顾。
我一个睡过深山老林的人哪怕养尊处优过也并不嫌弃,反而有几分满意。我问小胡子:那之前是你在照顾
小胡子点头:对的,奴才会跟您一起照顾陛下的。
我便拍拍床,招呼他一起上榻休息。小胡子才不会跟我客气,他也不是没跟我睡过,只是年岁渐长怕被人嚼口舌才跟我远了距离。眼下没人瞧见,他自然也不推阻,坐在我旁边。
不过一张口我就不高兴。他居然还在替燕南说话:小殿下,陛下心里是惦记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前说过。
小胡子道:陛下心里记着您……这个兄弟的,这皇位拿去的对您不公平,可是……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还是希望您不要怪他怨他。
我轻哼一声:我是想把他当兄弟、当手足看的,可是他似乎并不这么对我,反而屡次羞辱于我。
小胡子揪着我的衣袖劝道:小殿下,您只是气在头上,这气还未消下去。扪心自问,陛下何处对不起您先皇的遗体他好好收着,按仪式厚葬了;您不知道,刚开始叛军把宫里烧得七零八落的,是他叫人找来了初图稿,照着原样儿修好的。您回来时有没有望见东角的钟楼,他也给它按原样修好的。他怕您远远望着不认识,找不着回来的路……
……我没有回话。
小胡子接着说:小殿下啊,先皇与诸位王爷郡主都归于黄泉了,眼下只有您与陛下相依为命了。
我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的,我对燕南只是有点讨厌,只是因为他抢了我的位置。就好像两只小毛虫一起住在果树上,说好等秋天一起品尝果实,可因为一阵风把我吹了下去,好不容易爬上来,发现果实已经被对方吃得只剩核儿了。
可是我会怨恨燕南吗自然不会。
我没有别的血亲了,真要从这世间找到一个重要的人,想必也只有燕南了。
我叹息一声,好吧,好吧,我不会再说他什么坏话了,我向小胡子保证,只要燕南不惹我,我当然不会与他怄气。
4
我有心与燕南好好相处,偏却忘了,这家伙嘴贱得很。
我对手上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
早上起来帮持燕南洗漱(这可不是伺候,不过是兄弟间帮一把罢了,他活像是个断手断脚的),替他更衣梳头,燕南说还是我束得最顺心,他还甩了甩头,似乎越看越喜欢。
在燕南上早朝的时候我就负责在殿堂附近一圈巡逻。第一天安大人拨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队让我负责,不过我觉得他还看我是个娃娃,这些卫兵都还是新人,并未经过正式训练,都像是来陪我玩的,于是我把这队人退还回去。
我说:安大人不愿意给人那便罢了,我自己一人足矣。
他知道我的拳脚功夫,书读得不错但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哪里敢让我一个人逛,万一真出事了呢于是急忙拨了二十精卫,说这几个让我带。
我一看这兵素质就知道是好兵,这才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巡查完我就遣散了他们,站在殿堂后面等燕南下朝。有官员看到了我,似乎很震惊我还活着。我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燕南若是公布我的存在他不就更加言不正名不顺了吗,他才不是傻的!
不过两天就有几个二品官员来撺掇我推翻燕南,我挑了挑眉,他们的话也让我觉得有趣。
您把那贼人当兄弟,可人家未必呀若真还惦记着你,哪里还会坐上这个龙椅呢
我一听就知道这几人心里不老实,打算听听他们还能说什么。就听见他们继续道:太子殿下不愿意将他拽下来,还是太仁善了。那贼子虽然平叛有功,可也不该霸占着皇位啊,您得告诉他哪儿能坐哪里又坐不得。说着又朝我挤眉弄眼。
我想了想,挂上一副忧愁的表情:几位大人说的是啊,可是你们瞧,我现在都被他骑在头上了,不仅没了原先的优待,每天还要给他端茶倒水跟个佣人似的,但是我又打不过他,也只能屈尊于他的淫威之下。
官员们一看我这么好拿捏,脸上顿时欣喜了不少,说他们愿意为我出一份力。我问他们如何出力,一听才知道这几位家里都养了些兵马,一问数量还不小,加起来有个小两万。
嚯,这几个文人野心还不小,这兵马养出来是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假意答应,转头就告诉了燕南。
燕南听到这个消息才舍得抬头看我一眼:你居然没有答应。
我有些无语:我没有那么傻,他们几个明显是让我去做傀儡皇帝的,那些私兵今日能杀了你,明日就能杀了我。
我问燕南要怎么处理,燕南却让我不要管,他能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我知道燕南不是只有蛮力,智谋也不差,不然北境战事也不会频频告捷。
没过几天,这几位就主动提交呈辞告老还乡了。他们的私兵全都发配边疆为国效力,怎么说也是好苗子,自然要用最合适的方法去赎罪。
下午没有事了我就去练武,一直到燕南找人来喊我吃饭。
现在燕南一声叫唤我就知道他有什么事了,叫小殿下是想辩驳我的,叫小北儿就是让我去伺候他顺带聊天儿的,只有叫燕北的时候是来正经跟我说话的。
我问燕南,为什么一定要坐这个皇位。在回来的时候我就问过,当时他给我的回答是龙主不可轻易易位,这我认了。百姓不见得清楚前因后果,他们只能看到龙椅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天下难安,君戏如伶。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将来有一天燕南愿意将皇位拱手让我
燕南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让我明白了他的想法。
如果可以,我还是不希望和燕南对立的,因为我知道我斗不过他,我也不愿意斗他。我便也不聊这事了,一想起来就心烦,不如就不想了。
但我不推燕南,不代表我心里平了想法,我时不时就要给燕南找点事。
我出去酒楼吃饭报的是他的名号,让店小二催债催到皇宫门口;我偶尔会在他的茶水里下泻药,有时候想着下一次愚弄一不留神放多了,燕南就捂着肚子皱眉指着我,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急匆匆地跑开;还有晚上,小胡子入睡后我就偷偷拿来放在一旁防身的花棍,猛地朝另一个房间里的人打去!
……自然是打不着的,燕南大晚上的睡意全无,哀怨地看着我:小北儿,我真是放了个祸患在身旁。
我朝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下午有时候练不动了,我就跑到燕南这里喝茶水。有时一整壶茶他只来得及倒上一杯,剩下的都进了我的肚子,他也不说什么,就叫小胡子再去煮一壶来。我闲着无事就在屋里逛逛,看见书架高些的地方放了一个花瓶,里面的花都蔫了枯了。我有些奇怪,燕南怎么会放着枯花在屋子里,多不吉利呀。于是想抬下来给他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燕北!把它放下!燕南的声音暴雷般响在我耳边。
我的手吓得抖了抖,瞬间缩了回来,一转头发现他真动怒了,脸都有些发红。我有些惊讶,不就一盆破花吗怎么这么看重!
而且就为了一盆花他居然还凶我,我一怒之下跑开了,不想再理他。
什么手足什么兄弟全是狗屁!我还不如一盆破花了!
我再也不要理燕南了!
我不管不顾从宫中跑出来去酒楼吃饭,点了一大桌菜然后赊账,把名目都记在燕南头上,还叫了两坛子酒。
我学着壮汉们借酒消愁,结果抬着缸子怼在口中酒却从嘴里漏出来,弄得我衣襟尽湿,我更恼了,气急败坏叫酒家安排人给我倒酒喝。
倒酒小妹花容月貌,看得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我光喝酒了也吃不下什么菜,最后吃不完的菜我让店家都打包留好,路上遇见了流浪猫流浪狗流浪汉的,就给他们分去。
我喝得醉醺醺的脚下虚浮,飘飘忽忽回到宫中。门人都知道我是谁,接连搀扶着我入宫,生怕我一个踉跄脑袋磕在石阶上长眠不醒。我才没那么笨呢,晃晃悠悠回到了燕南的寝殿,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燕南看见我回来,开口:小殿下还舍得回来啊,还道你是不愿意回来了呢。他看见我衣襟湿濡,嘲弄道,小殿下出去一趟怎么还落水了
我冷冷道:哪儿落水了小美人斟酒一不小心泼到我身上了,留下了印子,陛下勿怪啊。
燕南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是去逍遥快活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话,可又止了音色,一甩袖转身离去,背影看着愤然。
他怎么还生气了被凶的人不是我吗我只觉得莫名其妙,更加觉得燕南讨厌。
我叫小胡子帮我准备洗澡水,待他帮我擦好背他就带着我的脏衣物离开了。我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看着我,也就小时候跟燕南光腚坦诚相待过,小胡子侍候我也都是只搓背,他走了我才褪去亵裤浸入浴桶中。
洗完澡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耳房中,小胡子不知去了哪里,迟迟未归。我怎么说也是个侍卫,只在床上靠躺着,并未睡下。
过了一会儿小胡子回来了,我问他去了哪儿。他迟疑了下,道:奴才给您送衣服去了,顺便去厨房给陛下端了碗安神汤来。
我跳下床跑到帘子旁掀开一看,燕南果然在端着碗喝什么,吹凉的片刻他抬头与我对视一眼,我又将视线收了回来,撇了撇嘴,将帘子放下。
我是半夜睡下的,一般过了三更天就没什么事了,就算有那也是外面当值的卫兵该操心的,责任不在于我们这些屋内的侍者。
5
……其实并没有睡好,还惦记着白日里燕南凶我的事,我是又气又伤心,觉得自己应该也喝一碗安神汤的。但是小胡子都睡下了,更别说膳房的人,把人半夜叫起来专门去做汤,这多不好啊。
第二天肿着眼睛出来还要面对燕南。燕南倒是神色如常,弄得我更加不爽了。他一抬手我就给他捋袖子,抬眼偷偷瞄他,一看他也在瞧我,我又把眼神挪回来。
他双手抬起,这是要系腰带了。我就站在他前面,把腰带从身后往前绕,一圈一圈的缠着。缠到一半燕南突然抱住我:我错了,小北儿。
我冷哼一声,可算是道歉了,但是要原谅可没那么容易。我挣了挣他,却没挣开,他抱得更紧了。燕南低声下气道: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不是讨厌你。
我冷冷问道:那破花我怎么就碰不得了一盆破花你至于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送你的定情信物舍不得丢呢。
燕南支吾道:那里面都是我早些时候写的胡言乱语,这不是怕你看见……丢人嘛……
我抬头看着燕南,神色淡然:你不会是假意与我交好吧我看那几位旧官说得没错,你心里早没有我了,一心只想保你身上这件衣服。我不想给他系这腰带了,推开他转身离去。
小北儿,这个……!
自己系。
我先一步跑到灶房去拿早饭,不想跟他一起用餐索性就在灶台边上三两口解决了。
待到巳时他下了朝,我没在大殿前接他,只坐在小院子里无聊地作弄地下的小草儿。见他回来了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我就挪不开眼了。
……燕南这腰上一坨是个什么!
我指着那东西皱眉问:这是什么
腰带。
你系的
昂,我不会。
如此不整成何体统!早知如此当时先生授学礼仪时我就应当拉着他一起去上的!我气得牙痒痒,怎么说燕南也姓燕,如此面貌在大殿上上了半天的朝丢的还是我们家的脸面。我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直接扯过他的腰带让他跟我进屋整理。
小北儿,我的腰……
闭嘴!
腰带被他打成了死结,怎么都解不开,我到后面也没那个耐心去解了,叫小胡子给我拿把八爪剪来,咔嚓一刀,明黄色的腰带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燕南真是笨手笨脚,还不如叫人给他多准备点皮扣的腰带,那个不需要束结。我重新取了一条带子给他系好,一时气不过抬手往他胳膊上揍了一拳。
燕南不气我,笑着把脸凑过来,讨好地蹭了蹭我的脖子,我轻哼一声,算是勉强原谅他了。
燕南看我气消了,问我今天想吃什么菜,早点吩咐下人去准备,我看天气闷热,说想吃凉菜,他便让小胡子去了,自己则拉着我进书房让我研墨。
燕南做不来这精细活的,他打打杀杀惯了,早忘了墨要磨多久,水要掺多少,平时在军营里都是找军师给他准备的,他跟我提过。磨好墨他取下毛笔开始批阅奏折,我闲着没事干,又在书房里逛。
我转头一看那枯花果然还在,但我也不是贱的,燕南不喜欢我动我就不动了,他这么宝贝我还就不稀罕呢。无事可做,我就又出去练武了。
我觉得我的身子骨比先前硬朗了,怎么说我也是上过课的,只是没几个月父皇发现我无心武艺就给我停了。他当时还记着有个燕南,想着将来我登基封燕南做个王爷,交托一部分兵权,好护着我一二,所以我不会功夫也不打紧。
浑身冒汗很不舒服,小胡子取来热毛巾给我擦净身体,燕南正好找人来喊我去吃饭。
黄瓜是切好的,豆芽也是烫熟的,一碟凉菜放在桌上,咬上爽脆清口,吃得我身心愉悦。
夏日很快就过去了,天气入了秋,祭仪那边也在着手祭奠,这是国家大事,算好良辰吉日不论刮风下雨都是要办的。之前有一年天气不好,被我父皇赶上了,他也只能冒着雨去主持祭酒,可见这事的重要性。
这一天不上朝,但无论官职大小,京官都是要到场随行的。
等到当天看着还趴在床上的燕南,我皱眉,手一抖就把被子给掀开了,惊得燕南不得不坐起身,复而躺下继续睡。
我道:燕南,今天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祭祀嘛。
你知道还睡懒觉!
就因为是祭祀才睡懒觉,放平时你可没少半夜闹我,昨夜我睡得可舒服了。
我:……
我揪着他的衣领,想把他霸气地从床上拽起来,奈何没那个力气,只能半趴在他旁边,说:祭祀的衣服很繁琐,你若再不起可就来不及穿了。
燕南睁眼看了看我,然后坐起身来到床沿,又闭上了眼睛,嘴上道:来吧,我随你摆弄。
燕南!我不是你娘!
知道知道,我亲娘也没亲手给我穿衣服。
燕南是从小接入宫的,他娘拿了朝廷的抚恤金在老家享清福呢,燕南小时候还逢年过节回去,后来长大了领事了,也就过年回,再后来去了北境,过年也回不去了。
我很想揍他,可是这个重要的日子天子不可缺席,只能将一旁祭祀的服饰一件件套在燕南身上,他确实很听话,让抬手就抬手,歪脖子就歪脖子。我知道他醒了,只是贪恋那股倦意罢了。
等到穿裤子了终于舍得自己动手了。
穿好衣服小胡子拿来粥点和两个包子,时间紧迫,想好好吃一顿肯定是不可能的。粥稀里呼噜就能下肚,包子是用油纸包好的,放在路上给燕南垫肚子,小胡子手上还有,是给我的。我作为近侍一路上要骑马随行护他身侧,更没空吃东西。我三两口囫囵吃下,拽起燕南匆匆赶至殿前。
时候也差不多了,官员们来得差不多了,燕南先请进车辇内,我也跨上马背,等待礼官一声指示,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小胡子不能去,太监宫女不能同行,宫内由羽林军把持。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长天一色。遥想当年父皇有一次去祭酒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百姓嘛,一般比信我们更信天的,担心有人造谣引起恐慌,父皇让人去民众里探查,若有人产生类似的想法,就告诉他这是老天配合祭祀涤荡世间,国家能少一分污浊,多一分清白。
父皇不适合做皇帝,真的。
他应该老老实实等着讨封当王爷,这样我出生就是无忧无虑的世子,没有党锢之祸,谁来拉拢我我就偷偷去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自个儿躲个清净。
可是,他坐了皇帝,逍遥早与我无关,我是嫡子,是皇后之子,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于是,我身上多了许多责任。
我其实不爱做这些事,可是我看着父皇日夜难眠,又无法舍弃我的责任。父皇担心自己做不长皇帝,可他舍不得平民吃苦,他想帮帮他们,再帮一点、再帮一点……
帮着帮着,就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
这个国家一直在经历谋反与镇压的阶段,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在这个年代结束如此循环。
我驾马跟在燕南的马车边,说:燕南啊,我希望你主动退位。
燕南没有说话,但我觉得他听见了,因为此时微风吹起窗帘的一角,我看见车内的燕南看着我笑。
6
皇位身边总是风起云涌,我觉得宫中有这么多人才能文善武,总会有人能摆平问题清君侧的。可燕南似乎教会我,皇帝就是给命硬的人当的。
距离燕南平叛才过去不到半年,皇帝寝宫内火光通明。
不是灯火,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深更半夜,我和小胡子被热醒,才发现燕南的寝殿中一片红光闪烁,我脑子一白察觉不对,连忙掀起帘子冲出去看,大火把正门处烧得噼里啪啦响。
我脸色一变,转头叫小胡子先从耳房的小窗逃走,然后快步走到床边要叫燕南,却发现他也已经醒了,但是并没有起身的意图。
燕南一看我,长舒一口气,小声呼唤我。我伸手将他扶起来,听见他沙哑着嗓子道:有人在我的吃食里下了药,软筋散和哑药,我现在使不上劲,也难大声说话。
我明白了,这是有残党要杀害燕南。
正门是不可能出去的,唯一的出口就小胡子刚才逃生的窗户。但是燕南用不了力,翻窗户指定费劲。我想了想,看见旁边的被子。
眼下即将入秋,京城天气渐凉,被子已经加厚了。我扯过来包住燕南的头和上身,然后半扶半背带他到窗户前,提醒了他一句伸手将他推到外面。
燕南果然是仰着头朝地倒下的,但我亲手给燕南包的脑袋,我知道不会把他的脑子磕坏的,随后我脚踏在窗台上,猫着身子往前一扑,借力打滚落在外面。
我有些奇怪,怎么杀皇帝还要留下一条生路呢
我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抬头看见一圈的蒙面暗卫终于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生路啊,分明都是死门。
燕南还被包在被子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凭他的本事想必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我走之前手里还揽了根花棍,这东西虽然没有刀剑锋利,但好歹也是实木做的,结实得很。
我看见他们身后的院墙外小胡子偷偷探了个头,吓得转身就跑了,应当是去搬救兵了,希望不要被那些残党的人抓到。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燕南也使不上力气,能护着他的人只有我。
我,不能退步。
我的花棍早不是绣花枕头了,平日里练习看着像杂耍,但知道安大人的都明白其中的威力,这一点燕南想必也深有体会,否则也不能时刻提防着这根棍子了。
我连着打中好几个贼人的脑袋,看他们晕头转向我没有时间得意,反而是庆幸自己打得准,打得稳。
要么撑到救兵来,要么把这些人都打趴!
我一棍一棍敲下去,但棍子终究没有那刀剑强,我又分心注意有没有人偷袭燕南,很快就落了下风。
燕南在被子里支吾地叫,手指一直在抽搐想和药性做对抗,看着似乎挺有用,但我知道这两个药没那么容易被冲破。
不知怎么的我的背上手上都被划了血痕,我没时间痛呼,我也不能去抚拭。我趁着其中一个人不注意夺过了他的剑。
我不会用这东西,不太趁手,但总归是能杀人了,那些歹人也有些怕了,我看准这个机会朝着他们像是头目的人冲去,凭着捏花棍的姿势我成功将那人唬住,让他后退了一步。院外有火光冲进来,我听见了安大人的声音,那几人这才发现时机已晚,拼死想要拉燕南垫背。
想得美!
我连忙回到燕南身边,举着长剑乱挥乱砍,目无章法的招式竟让他们找不到机会近身,一番迟疑再逃也来不及,很快就被卫兵擒拿。我这才放松下来,瘫坐在燕南旁边。
小胡子见安全了,急忙上来扶住我,看我能撑住,又把燕南扶起来,扯开他头上的被子。发型很凌乱,眼眶还发红,一看见我就瞪大了眼睛,淌下了泪水。
原来燕南真的会哭啊。
我勉强嗤笑他: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小胡子看袖子还算干净,抬手帮他拭泪。
之后两天我在床上静养,倒是少见燕南来找我,我说他忘恩负义,都不来见见我这个救命恩人,一气之下叫小胡子把门给我锁了,他想起我了也叫他看不着我。
但是没用,燕南看见不着我就框框拍门,我起初就是嫌吵,想着时间久了要么他走了要么我习惯了,却听见外面小声传来:
去找人,把这门给朕拆了。
我不给他开门他就拆门这是个什么道理!
我气得牙痒痒,只能叫小胡子去把门开了。
燕南一进来就见他满面春光,手里端着一碗糖渍汤圆。
哟,他怎么知道我现在特想吃甜口的,我就随口跟小胡子提了一嘴。
他不让我自己吃,非说我受伤了要亲自喂我。我说算他有良心,还记得谁救了他的命。燕南说他不会忘的,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他看上去特别认真,反倒叫我不习惯。我不想看见他这副模样,连忙叫他快喂,我嘴里的已经咽下去了。
喂完汤圆燕南就问我的伤怎么样了。当时的刺客目标不是我,但我也是皇储,对我也是起了杀心的,伤口有点深,现在我还光着上身缠着绷带。但是闷得我痒,老是想抓。
我如实告诉他,燕南告诫我千万不要抓,这说明要结痂了。
你一抓,说不定就留疤了,可千万别动,忍住。
留疤可是男人的象征,我是不是超级勇敢
我等着燕南附和我的玩笑话,可燕南并没有。他今天好像听不得玩笑似的,我话音刚落他就重重道:你要勇敢,就去别的地方勇敢,若是还有下次你别管我,直接跑就是了,别逞英雄。
我很不满: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小人
燕南一句话却又让我消气了,他说:我希望你是这样的人。燕北,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好吧……燕南只是关心我,不是故意惹我生气的……
手上的伤先一步好全,此时背上的伤口也结好了新痂,只是防止被剐蹭还是缠上了纱布。燕南强调皇上口谕勒令停了我的职务,每天都是在书房里喝茶,在披了毯子的席上趴着看书。
席子就在燕南旁边,我想喝水方便就挪过来了,一伸手燕南就能把茶杯递给我,亲自给我倒茶。
我老趴着不舒服,可燕南不让我久坐,于是我蹭着蹭着就蹭到了燕南腿边。他盘着腿端坐在案前,正看文书看得认真,突然一怔,一低头就看见我把书靠在他腿边,撑着脑袋在看书。
他可不敢动,动一下就要被我打一下,大抵是不敢对我这个恩人怎么样吧。
嗯,就是这样,否则怎么会自那晚以后都十分顺从我呢哎呀,都是兄弟一家亲,他还挺见外的……
7
燕南背着我有计划,这是我这几天被他疏远后得出来的结论。我很不高兴,我又不会拖他后腿拦他做事,他为何要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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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想起之前很多人对我说的:我把燕南当兄弟,可燕南不一定。
燕南也是我的亲人,倘若他也弃我而去……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准备从小胡子那里旁敲侧击,小胡子人本就聪明,他看出我好像对燕南的不满,又开始给燕南找好了:殿下请放心,陛下心里是惦记着您的。
我已经听腻了这种话,每次和燕南闹矛盾小胡子都先是这一句:惦记我生惦记我死那都是惦记。
小胡子叹气:殿下放宽心,陛下自然是希望您好好的。
我沉默不语,半晌带着渴求的目光望着小胡子:小胡子,你发誓,你没有说谎:燕南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对的殿下。怕我不信,小胡子连笑都没有笑,我离他很近,他伸手就能拍到我的背,一下一下宽慰着我。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小胡子。我将头埋在他怀里,我不喜欢燕南把我排在计划之外的感觉,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好像他……嫌弃我一样。
我不喜欢,我落在燕南身后的感觉……
没多久就听说邻国将军来了,说是要来和亲。按理来说应该找皇亲国戚来和亲,对面是位威名赫赫的女将军,所以首选是燕南,其次就是我,在之后就是在父皇的后宫六院的关系网里去找。
我当时并不在意,我当时觉得我和燕南都不会被拉去和亲,必定是要找国戚,却不知从哪儿闹出来的言论,说燕南与女将军是故交,此次前来和亲那是他们看对眼了。
我初次听到时当即脑子一懵,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燕南不能和亲,哪怕是把人家将军留下也不行!
燕南……燕南怎能娶妻
燕南怎么不能娶妻
他也是个男子,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啊……
我想去质问燕南,可是我想不出理由来质问他,显得我多管闲事,毕竟他们要是真的两情相悦,我似乎也不能阻止什么。
不,不对。燕南位置尚未稳固,还有一个我威胁他,他肯定还不能定下后宫的位置,没错,就是这样!
我连忙去找燕南,掷地有声地去询问他这件事。然而燕南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手上批阅的动作也停了,道:小北儿,我确实是她故友,但我并不打算和她和亲。
我就说嘛,你……
要去和亲的人是你。
我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他!他怎能让我去和亲!
我瞪大双眼,怒道:燕南,按我俩的情分我拿你当哥哥,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代替我去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燕南很平静,看起来也有几分无奈,说:小北儿,这一次你听我的,不日你就会被送到国界处,飞霜会在那里接你。你不会在他们国家长住的,我会带你回来的,我保证。
给我一个理由。
……这是保护你。
我不想要这样的保护!我吼道,你有计划,我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你告诉我燕南……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不是这样的……
我很生气,更多的感觉是痛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燕南为我敲定终身大事的不满,亦或是其他原因。
我本打算转身离开,我想静一静,可看到某个东西时我觉得我静不了。
我要,让燕南发怒!
于是我迅速将燕南宝贝的花瓶抱起,在燕南来不及叫我名字之时,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在砸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出来,随着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响起,我的脚边一地狼藉,以及身侧翻飞的信纸。
我隐约看到信笺上写着寄北二字。
我有些茫然,抬手抓住了那张信纸,那是燕南在北境时给我写的信,却从未寄给我。
……抬首不见君,低头独相思。……
结尾落字就是寄北。
我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纸张,每一封都是燕南未寄出的信,落款都是寄北,没有署名。我本只隐隐有猜想,却偶然看见一张陈旧的信纸。
……君问归期未有期,偏逢今夜雨,忆相思。……
夜雨……寄北……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双流金乌靴在我眼前立定,我抬头看见燕北乌黑的双眼,不知是不是这些信的缘故,我忽然觉得燕南看我有几分深情。
他用靴子踢开了地上的碎片,又靠近我一些,从我手中拿走那一沓纸,说:小北儿,你信我。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小胡子总是对我强调燕南惦记我了。
今夜有些难眠,小胡子端了碗安神汤给我,说这是燕南给我准备的,他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我受了冲击,心中难以平静。
这两日燕南没来见过我,我也没去找燕南。
他什么缘由我不清楚,但我是不想见到燕南。我现在一想到他心里就堵得慌,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
燕南喜欢我!燕南去北境的那两年一直在想我!
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毫无困意脑袋空空,于是安神汤没有起任何作用,连最会守夜的小胡子都睡了我还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双青眼去巡逻。
我很快就被接走了,好似某种预感,我觉得宫中有大事发生,临行前我撩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没有看见燕南的身影。我心中有些失落,放下帘子随车队一起离开了。
飞霜将军没有女子小家碧玉的温婉感,眉眼生得张狂,有几分英气,应当是随她的父亲。她说我是燕南的心上人,会好好照顾我的。
我眉心一跳:你知道燕南对我的心意
飞霜点头,又指了指与我同行的小胡子:他也知道。
小胡子掩面,根本不敢和我惊讶的表情对视。
我有点抓狂,莫非所有人都知道燕南喜欢我,只有我不知道
燕南可真是好样的!我死咬一口银牙。
飞霜能成为出色的将军不仅因为她有才能,小部分原因是她为人比较随和。我觉得她这人还特别八卦,她没好意思先来跟我说,总是驾马落后两步去小胡子那里打听我和燕南的事,听到我跟燕南吵架她就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听到燕南今天又为我做了什么事就高兴地拍大腿,要不是动静太大被我听出来还真不知道是在讨论我。
小胡子那里没东西说了就来问我,她问我觉得燕南这人怎么样。我皱着眉头跟她说我之前都是把燕南当兄弟的。
她哦了一声,道:挺好的啊。
我转头看向她。她笑道:即便你不会和燕南在一起,可他只要跟你呆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燕南亲口说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都有点心疼燕南了,他现在万人之上,可是到这段感情里怎么就这么卑微了爱情怎么会让一个骄傲的人失智了呢
可我竟没想到我在某一天也成为了失智的人。
燕南说会带我回来。燕南叫我信他。所以我相信我终有一日会回到自己的母地,可我没等来燕南的人,先听到了他身死的消息。
这是我第二次脑袋空白的时刻,第一次是才发现燕南喜欢我。
燕南怎么可能会死我那么信任他,相信他会带我回家……
当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我抚了抚绞痛的心口,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心早就挂在了燕南身上。
可是现在明白有什么用呢,早就晚了。
燕南是被劫狱的叛军杀害的,我的心渐渐沉寂,浑浑噩噩地找人要了一匹马,僵硬着翻身上马。
第一次没踩上去,我又踩了一遍,上去了。
骑着马跑到城门口,就听见身后飞霜将军在喊我:喂!燕小太子!你去哪儿啊!
我停下马,木讷地回答她:我回去,给燕南报仇。
报什么仇呀你就在我府上老老实实呆着,等你的陛下回来接你。
我觉得飞霜在哄骗我回去,握紧了缰绳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骗我。
知道啥
我咬了咬牙,红着眼眶说出那个噩耗:我知道燕南已经死了,我要回去杀了那些叛军。
飞霜愣了两秒,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嘴里念叨着这个蠢货,而后下了马用巨大的力气拽走我的绳子,牵着马匹往回走。我一大男人,居然还抢不过她!
她叹气道:我就说燕南是个缺根筋,他也不知道把你送出去后找个人告诉你后续计划。放心吧,燕南就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他才没那么容易死。
计划是了,我也记得燕南瞒着我是有什么打算来着。
飞霜这才将不为人知的策略娓娓道来。
原来燕南早就知道那些叛军残党还会卷土重来,所以他布下了一盘局,让那些人一个个心甘情愿跳进来。他担心自己无法顾及我的安危,于是联系了飞霜以和亲的名义将我顺理成章接走,顺便带走小胡子一起避难。
而后他会让羽林军将残党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至于为什么要假死,我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想。
如今民间局势已然稳固,燕南想要偷偷将皇位还给我,于是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他的皇帝生涯。
虽然知道燕南出事的概率不大,但我见不到他活生生的模样难眠担忧,日复一日的盼着,终于在某天将军府的门被人敲响,门外一个熟悉的面孔对我绽开微笑,朝我伸出了手:小北儿,我带你回家了。
……
九月,燕国旧帝遭叛贼刺杀,叛贼均被捉拿,判决十月问斩。远行的旧太子与邻国将军感情不和取消和亲,回国登基。
十月,行刑顺利。新帝重修律例,天下一片黎明之相。
十二月,新人武士被新帝提拔为将军,驻守北境。不知来处,只知名唤楠。
至此,天下安康,盛世长存。
【完】
【番1】
一招定胜,落子不悔。
燕成天赞许地看了看义子:不错。
燕南低眉:义父教得好。
你去北境的决定,也好。有朝一日,你班师回朝,身上有功勋,朕也放心将兵权交给你。燕成天看着表面乖顺的义子,顿了顿,道,现在,离北儿远一些对你们俩都好。
燕南一怔:义父这是什么意思。
燕成天道:燕南,你看北儿的眼神,太直白了。
直白的宠溺,直白的爱意,少年人根本学不会掩饰。
燕南没想到义父早已看穿,他无从辩驳,只是低头。
我知道你不服我,但燕南,你倘若在意北儿,就应该明白你的心思不能让一些人知道。燕成天起身拍了拍燕南的肩,是劝慰,亦是警告。
堂堂皇储,被一个男子,还是自己的手足兄弟爱慕,是丢皇家的脸面的。
别人会怎么说
男子怎么会喜欢男子不会是这太子主动与南爷有染吧
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是恶意就像疫病,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感染了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燕北还是少年人最单纯的年纪,他心思也纯净,他们都不想让燕北听见这种恶言恶语。
于是燕南驻守在北境,一守就是两年。
他刚来那天正好北境下着连绵细雨,他为燕成天那番话心烦意乱许久,赶路的时候没放肆,一落地就喝了个酩酊大醉,站在雨里望着天。
夜雨啊夜雨……夜雨寄北。
李商隐的缠绵诗词就涌上了心头,也恰好他临走时燕北来问他什么时候回。他也不知道,但如果时间太久燕北一定会很生气,他不想走之前还要看他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希望燕北笑着送他。
他便说,归期不定,但是很快、很快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里不是巴山,北境的雨浇在身上比巴山更凉,他借着醉意给燕北写相思书,写完就躺下睡了。第二天起来看着自己凄恻的情书懊恼地挠了挠头,本想烧掉却又鬼使神差地将它留下了,或许是在心中侥幸,想着以后燕北能借着这封信不要排斥他的心意。
是的,他不要求他接受,只要不讨厌他就好。
他知道燕成天有意让他死心,他猜测自己应当会等到太子妃敲定人选时才能被准许回京,然而未等来什么太子妃,反倒是叛乱的消息传来。
燕成天称帝二十来年,足以让当年的漏网之鱼长出丰满的羽翼,再加上周边隐隐有反叛之势,仔细一想发生变故竟也在情理之中。
他心中担心燕北,也担心燕成天这个义父,二话不说就擅自带兵回了京城。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去的时候燕成天不仅尸首凉了半天,就连尸体都惨不忍睹的模样,像是被人鞭尸过。
燕北带的是五千精兵,一一捉拿可能人手不足,但足以击溃他们。
他平叛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燕北在哪里,每个宫殿都喊了,喊燕北喊小北儿,到最后他口不择言彻底慌了神,发现里里外外都没有口中那个北弟弟的身影。
如果没有活着,那么……死的……
他连忙又将尸体检查一遍,看得清脸的没有燕北,却看见他的兄弟姐妹,每看见一个燕氏他心中就凉一分。看到最后也没找到燕北,他的心情并未平复,因为旁边还有一些被烧得炭黑的尸体……
他认不出来,去找叛军首领质问,听说他们的人已经追杀燕北到城外他又提心吊胆起来,连忙让人去找,听说半路找到血迹他脸色惨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一面焦急等待燕北的消息,一面主持大局,修宫殿,斩贼人,平外藩,一样不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等不到头的时候突然一个嬷嬷被人带了进来,她说他们几个下人和小殿下为了躲叛军已经在深林里待许久了,今天她也是大着胆子下回来探路的。
燕南听得心里难受,他宠着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连忙叫卫兵去接他回家。
他一看见燕北狼狈地站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红了眼,急忙上去抱住他。
他多想亲自给人拂去灰尘、抚平伤疤!
千言万语,最后却是成了一句话:小北儿,原来你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够了。
【番2】
燕北的登基大典很顺利,顺利到燕北觉得很得意,在燕南耳边摇头晃脑说了好几遍:哎呀呀,这正统皇室继位就是不一样,根本没有人说什么呢。
燕南不与他争辩,只是笑一笑,算是承认他说得对。
他们两个的生活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如今坐在御书房里批阅的是燕南,而燕北成了护在他左右的人。
一开始燕北也会给燕南看看自己批得怎么样,他可是立志要当好皇帝的,自然要虚心和过来人讨教。
燕南一直点头,夸他写得都好,是天生的皇帝料子。
燕北很嫌弃:你肯定是带着私人感情夸的,说得话不可信。话是这么说,但这折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长了燕北也知道该如何做决策、如何平衡朝臣的关系与权力分配,做起事来像模像样的。
燕南因为已经死去的身份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最多就在安大人面前露露面,大部分时候出席都带着个半脸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虽然有人怀疑他来历不明,但燕北有意偏袒,也没人敢难为他什么。
燕南跟燕北同寝的日子渐渐多起来,擦枪走火过也真枪实战过,但燕北从来没说过要给燕南一个名分,燕南也从来没有吵着要。
还是小胡子提了这件事后两个人才有了这话题的讨论,当天就谈妥了。
燕南也是半开玩笑地问燕南准备给自己住在哪个院里,至于皇后才能住的殿他是不奢求的。后宫什么嫔什么妃住哪间大院都是有讲究的,是祖上的规矩。
燕北抬眼看他,道:你住个什么院啊
看来陛下连个名分都不打算给。
燕北幽幽道:我现在就能写圣旨,只是我写了,你想要吗
燕南又不说话了。
燕北笑着伸了个懒腰,道:燕南,你在装什么呢小胡子不懂你就算了我还不懂你吗他一把将燕南扯到自己身边,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道,你、不、甘、心。
不甘心在建功立业的年纪一事无成,不甘心最后跟在心上人身边无名无姓。
燕北问:你想不想回北境,待你班师回朝,我将兵权给你,让你风风光光住进将军府,有与我比肩的资格。
燕南笑起来,这父子俩说的话都一样。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燕成天想把他从燕北身边推走,而燕北则是想把他留下来。
燕南如愿以偿换了个名姓重回军营,因驻守北境有功回来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是燕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
但无人质疑他的实力,人人都知道北境乃苦寒之地,镇守了五年捷报频频,这个地位燕南当仁不让。
又一年祭祀,天子为首领百官上百阶祭酒俯拜,在燕北旁边就是燕南,他只与燕北差了一阶,二人对视时嘴角皆有笑意。
终于,我站在你身侧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