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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毛衣纤维里,我攥着复诊单穿过医院旋转门时,西装革履的律师突然拦住去路。
他递来烫金名片时,背后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厉承泽半张冷硬的侧脸。
那双曾经能揉碎我所有委屈的眼睛,此刻结着冰碴般的寒意,却在对视瞬间猛地升起雾气,随即被深色窗帘彻底隔绝。
厉先生说,这是您应得的。
律师将牛皮纸袋塞进我掌心,里面是郊外别墅的产权证明。
油墨味混着雪松香水气息,是厉承泽留在办公室的味道。
我捏着文件的手指发颤,记忆翻涌

盘山公路尽头,铁艺雕花大门缓缓开启。
藤蔓爬满红砖外墙,蔷薇花墙间的秋千还在轻轻摇晃,恍若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茶室里的青瓷茶盏还带着温度,棋盘上半局残棋正是我最擅长的定式。玻璃花房里,我随口提过的厄瓜多尔玫瑰正在盛放,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未落尽的眼泪。
律师的声音在回廊里回荡:厉先生买下这里时,您刚注销联名账户。他亲自绘制设计图,连秋千的弧度都精确到毫米。每周三下午三点,他都会在这里泡您最爱的正山小种,对着空棋盘坐到日落。
暮色漫过落地窗,我抚摸着茶室墙上的照片墙。
从青涩大学时期的偷拍,到分手后我在街角咖啡店的背影,每张照片背后都用钢笔写着日期。
最后一张是上个月的监控截图,我戴着口罩在超市选购生活用品,厉承泽的身影藏在货架阴影里,像道若有似无的月光。
钥匙坠在掌心发烫,我终于读懂那些恨意背后的灼伤。
当我蜷缩进铺着他常用床单的床榻,窗外的星光透过花房玻璃洒落,恍惚间听见他在耳畔低语。
这次换我,把所有错过的温柔,都种成困住你的花园。
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去厉承泽的墓前,和他说说我的近况。
再送上一束桔梗花。
他以前不喜欢花,唯独喜欢桔梗。
因为,它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阿泽,今年的桔梗是从我们家中的院子里摘的。
是我之前种下的,你喜欢吗
微风吹来,花瓣轻轻摇荡着。
像是他在温柔地告诉我:我喜欢。(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