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生日这天,亲戚们前来家中庆贺,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在厨房炒菜,忙得脚不沾地,一刻都不得空闲。
等到开饭时,爸爸却三番五次阻拦她上桌。
汤还没做赶紧去!磨蹭什么!
没听见二妹说想喝橙汁马上去买!
傻站着干嘛再炒几盘青菜!
饭桌上一片寂静,无人提出异议,仿佛妈妈不上桌吃饭、被随意差遣,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即便今天是她的生日,是这场聚会当之无愧的主角,也依旧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
为了给妈妈庆生,我向领导请了假,搭乘飞机匆匆赶回老家。
到家后,意外发现屋里挤满了亲戚,妈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偷偷对我说:是你爸叫他们来给我过生日的。
我一边切菜,一边调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爸爸转性子了
妈妈眼里满是笑意:早上还给了我100块钱,让我去买菜呢!你瞧瞧这鸡,还有你爱吃的螃蟹,多肥啊,等会儿多吃点!
我忍不住嘀咕:100块钱能买些什么
但看着妈妈难得如此开心,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份好心情。
记忆中的妈妈,总是寡言少语,她默默打着零工,默默操持着家务,做饭、拖地、洗碗、洗衣,日复一日,从无怨言。
只有在爸爸喝得酩酊大醉、发酒疯呕吐时,她才会轻声抱怨几句,如今看到她这般开怀的模样,我打心底里高兴。
过去二十多年,因为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妈妈没少遭受爸爸的埋怨,也常被奶奶、姑姑、婶婶等人明里暗里地指责说教。
她的沉默,既是受当地重男轻女习俗的影响,我这个没带把的女儿,似乎也有一份责任。
还记得我拿到985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妈妈兴奋地反复抚摸着通知书,眼中闪烁着光芒,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
可惜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我毕业后没有选择考公务员,而是进入私企工作,她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即便现在我的工资是普通公务员的五六倍,每次通电话,她最后总要劝我:小雪啊,要不还是回家考个公务员吧,这份工作更安稳。
妈妈没读过多少书,见识有限,不了解在小地方,公务员岗位竞争激烈,像我们这种毫无背景的家庭,即便考上了,也难免要干最多的活,受最多的气。
我耐心地向她解释,可她总是长叹一声:好吧,记得按时吃饭。
如今,她给我打电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叮嘱,她不懂我的工作,我也从不跟她倾诉烦恼,只是每月将20%的工资转到她的卡里。
那张卡绑定着我的手机号,每一笔收支变动我都能收到提醒。
但妈妈从未动用过这些钱,她说:小雪,妈自己有钱花,这些给你存着,你看人家买房都是家里帮忙,爸妈没本事,只能给你攒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够。
她总是这般忧心忡忡,因此今天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尤为珍贵。
我刚把排骨处理好,院子里就传来二叔的喊声:嫂子,茶水没了,赶紧再泡点!
爸爸跟着喊道:听见没快去!
妈妈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螃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就去拿开水壶。
我忍不住抱怨:凭什么总使唤你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妈妈却笑着摇头:没事,难得来一趟,也使唤不了几回。
我朝客厅望去,二叔和两个姑姑带着孩子来了,却两手空空,更过分的是,几个孩子穿着鞋子在沙发上又蹦又跳,一边看电视一边打闹,看得我火冒三丈。
他们也不算小孩子了,难道连基本的卫生都不懂回头沙发套肯定得全部拆下来清洗,又是一场大麻烦。
我忍不住冲出去喊道:小辉,把鞋脱了!
话音刚落,妈妈就从厨房出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弄脏了婶婶洗就行,你们接着看。
她把我拉回厨房,说道:难得大家高兴,他们特意从镇上赶来给我过生日,别惹他们不开心,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头一回给我过生日呢,这些小事别计较。
看着妈妈一脸满足的样子,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心里一阵发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不过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说了算。
我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行,听你的。
正准备继续剁排骨,手机突然响了,公司新项目出了问题,我只好回房间打开电脑,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这一忙,两个小时悄然流逝。
等我忙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全是妈妈的拿手好菜,比过年还要热闹。
二叔、姑姑、姑父,还有表弟表妹们都已入座,可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与之前的兴高采烈不同,此刻她脸上满是疲惫,但看到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雪,工作忙完了
我应了一声,她又开始念叨:小雪啊,妈说句心里话,咱们这儿的公务员多好啊,上班打卡就完事,还能打牌、看电视,工资奖金一分不少,不比你现在的工作轻松
我无奈地说:妈,公务员要是忙起来,别说请假,熬夜到凌晨一两点都是常事,哪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她还想再劝,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不想听,妈不说了。剩下两个菜都切好了,你炒一下,妈出去一趟。
半个小时后,我把菜炒好,端着菜走进客厅,环顾一圈,问爸爸:妈呢
二叔笑呵呵地说:去请你爷爷奶奶了。
我点点头,确实,这么热闹的日子,爷爷奶奶肯定会来。
我仔细数了数座位,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张圆桌最多能坐10个人,加上二叔、姑姑三对夫妻和孩子们,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他们倒是留了3个空位,一个给爸爸,另外两个是爷爷奶奶的,可压根没考虑我和妈妈的位置。
往年在奶奶家聚餐,都是大人上桌,小孩子站着吃,妈妈因为忙着炒菜,也只能站着随便吃两口。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才是主角!按理说,爷爷奶奶的位置本该属于妈妈,可我要是让她坐过去,其他人肯定不会答应。
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跟他们起争执,只好退一步。
我拿起角落的塑料凳子,对表弟堂妹说:往边上挪一挪,我和我妈坐这儿。
小姑姑立刻不满:一张桌子坐十几个人,都挤成这样了,还怎么挪请客也不知道多借张桌子,这么小的桌子怎么坐
二叔也跟着附和:就是!小雪,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们来做客,哪能让客人挤着
我怒视他们:这是我家,客随主便!
二叔顿时火冒三丈:小雪,你跟谁说话呢我是你二叔!别以为读了点书就目无尊长!
大姑姑阴阳怪气地说:哎,小弟你还不知道咱们小雪可是高材生,就是都26岁了还没嫁出去,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人要呢
二叔冷哼一声:就这脾气,谁敢娶
我立刻回怼:是啊,堂哥都28岁了,怎么还不结婚难道也是脾气太差
还没等二叔反驳,门口传来一声怒吼:张雪!胡说八道什么!
来人正是爸爸。
他是个泥瓦匠,我小时候,他跟着包工头在市里、镇上四处奔波,村里人都说他能挣钱,每月至少有五六千,现在收入更是过万。
他被人夸赞得多了,就骄傲得不行,可实际上,即便真赚了钱,也没往家里拿过,不是喝酒喝光,就是打牌输尽。
我清楚地记得,小学报名时需要100多块学费,妈妈催了爸爸十几天,他天天说知道了可到了报名那天,却醉醺醺地回来,兜里只剩十几块钱。
最后还是妈妈回外婆家借钱,我才顺利报上名。
大概是爸爸失信的次数太多,妈妈不再信任他,她买了辆自行车,一有空就去镇上打零工,谁家建房需要搬砖,谁家稻谷来不及收割,甚至谁家老人需要照顾,她都愿意去做。
那些年,她一边打零工赚钱,一边操持家务,照顾我和爸爸,还要种菜、帮爷爷奶奶干农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至今,我们家那栋一层的砖房都没装修,因为建房的钱都是妈妈出的,一部分是她攒的,一部分是跟娘家借的。
而爸爸和爷爷奶奶,却一毛不拔,不仅如此,建房时让他们帮忙,还会被骂一顿。
我工作后,妈妈的日子才稍微轻松些,她还清了欠娘家的债,也不用再为我的学费、生活费发愁,打零工的时间少了许多。
可她依旧不轻松,爸爸因为常年酗酒,身体越来越差,不愿再干泥瓦活,却照样喝酒打牌,没钱了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拿着妈妈的卡去镇上取钱,或者跟二叔、姑姑、爷爷奶奶借。
这两三年,每逢过年,我都会收到他们的讨债电话,可笑的是,他们跟我要钱时凶神恶煞,转头又和爸爸亲密无间,感情好得不得了。
这不,我不过说了句堂哥的不好,他们就不乐意了。
爷爷奶奶进门后,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奶奶冷哼一声:我早说过,女儿就是赔钱货,读那么多书有啥用现在翅膀硬了,连小志都敢编排!小志可是老张家唯一的男丁,以后要给你摔盆送终的!这丫头片子,要是以后我们来养老,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爷爷也跟着叹气:好好的闺女,怎么养成这样,一点礼数都不懂!
这番话让二叔和姑姑们连连点头,我却气得浑身发抖,都什么年代了,村里早就不兴摔盆那一套,还拿唯一男丁说事!
堂哥张志初中毕业就没正经工作过,成天泡在网吧、游戏厅,二叔、婶婶也是被爷爷奶奶惯坏了,当初分家时,地全给了他们,只给我们家留了三分自留地种菜。
他们干农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还得爷爷奶奶帮忙,爷爷奶奶干不动了,就来找妈妈。
妈妈性子软弱,即便累得腰酸背痛,回家做饭晚了被爸爸数落,也不解释。
我猜她解释过,只是被爸爸骂了,所以干脆不再说了。
妈妈之前怀过几个孩子,都因为过度劳累流产了,好不容易怀上我,她回娘家养胎,四个月时又被喊回来干活,导致我出生时营养不良,如今身高才1米6。
想到这些,我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要不是为了妈妈,这个家我一刻都不想待!还说我没礼貌,到底是谁把人逼成这样
爸爸一发话,妈妈就下意识地挡在我面前。
这会儿见我气得不行,她悄悄拉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我别冲动。
然后转身赔着笑解释:爸妈,小雪不是那个意思,她刚赶回来,又忙工作,太累了,说话不过脑子,你们别往心里去。
小姑又开始阴阳怪气:哟,大嫂,26岁还叫年纪小啊
我立刻回怼:不知道谁说的,没结婚的都是小孩
这话一出,小姑姑的脸腾地红了。
这话是她说的,两年前聚餐时,26岁的小志厚着脸皮跟爷爷奶奶要压岁钱,我多说了两句,他就拿这话怼我。
当时,为了让妈妈日子好过些,我给爷爷奶奶各包了1000块红包。
结果小志怼我后,爷爷奶奶不仅没批评他,还转头把红包给了他。
我问:这么说,我也是小孩,我的压岁钱呢
他们立刻变脸:都多大了,要什么压岁钱!
我早就明白,在他们心里,孙女再孝顺也比不上孙子,小时候,小志的红包是100块,我的只有10块。
我哭闹,他们就骂:你个赔钱货,我们给你10块钱已经顶天了,你问问村里谁家女娃还给这么多压岁钱书都白读了
我信以为真,上小学后才知道,有的女孩子过年压岁钱能拿到100、200块。
我们村虽是农村,但这些年大家文化水平提高了,重男轻女的现象也减轻了许多,可爷爷奶奶却始终顽固不化,我上小学后,连10块钱的压岁钱都没了,而小志的压岁钱却一直拿到现在。
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不再顾及所谓的面子,以后我的钱,就算给乞丐、给陌生人,也不给他们。
反正他们拿了钱还嫌弃我,我何苦热脸贴冷屁股至于妈妈,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工作,攒钱拿奖金,在大城市买房子,把妈妈接过去享福。
这次妈妈生日,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可惜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我这番回怼,惹得众人怒目而视,尤其是二叔,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护短得很。
听我这么说,立刻气冲冲地指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小雪你成天翻旧账有意思不
我翻了个白眼:废话!既得利益者当然不想提过去的事!
爸爸终于忍不住了,转身抄起扫把,朝我狠狠挥来,他没打到我,妈妈却冲过来护住我,胳膊硬生生挨了一下,疼得她惨叫出声。
大概是不想把聚餐闹得太难看,爷爷出声喝止:大海,你干嘛大好日子发什么脾气
接着又对妈妈说:阿珍啊,大海就是个糊涂蛋,你别生气,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么多好菜,咱们赶紧坐下庆祝吧。
我有些意外爷爷的态度,过年时,他还对妈妈呼来喝去,这会儿却变得和善起来。
爸爸突然叫亲戚来给妈妈过生日,爷爷又替爸爸道歉,难道真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没等我多想,就被妈妈拉着坐在塑料凳子上。
她小声叮嘱道:小雪啊,咱别多说,多吃点菜,瞧瞧妈妈手艺退步了没
怎么可能,妈你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这话让妈妈嘴角扬起笑意。
她刚想顺势坐下,就被爸爸喊住了:汤呢,赶紧去做!
妈妈干笑着应道:哦,差点忘记了,我现在就去。
见我担忧地看着她,她挤出笑容安抚我:小雪,你先吃啊。
我忙站起身:妈,都这么多菜了!
哎,菜归菜,汤归汤,你爸说的对,没有汤哪里成你坐着,很快的。
其余人根本没注意这边,也有可能是因为刚才我接二连三地反驳他们,他们便将我当成了隐形人。
我也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不由分说地跟着妈妈进厨房打下手。
看到妈妈揉了揉胳膊,我立马心疼起来,就要过去撸起她的袖子查看伤势,她忙拍开我的手:没事没事,你爸现在酒喝多了,身体这么差,哪有啥力气啊,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妈妈这么隐忍的人,如果不疼,根本不会下意识去揉,想起刚才爸爸恶狠狠拿着扫把要打我的模样,我就恨得牙痒痒。
妈妈瞧见我的神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你爸最看重他家里人,别老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说啥咱们就当耳旁风好了,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哎,不说了,帮妈妈把罐头打开。
我惊讶地问:妈,你还要准备两样汤啊
你爷爷和你爸喜欢吃甜的,你奶奶、二叔他们喜欢咸的,不准备,回头他们又得念叨。
这些年在奶奶家聚餐,菜全都是妈妈去买、去做的,她对每个人的口味都了然于心。
我没好气地说:那就让他们念叨,咱们是请他们吃饭,又不是请他们过来当祖宗。前头让你端茶送水就算了,你劳累了大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你看姑姑婶婶他们搭过一把手没更别说姑丈二叔了。明明是你的生日,结果全家最忙的还是你,还得伺候他们一家子老小,凭什么啊
妈妈忙捂住我的嘴:嘘嘘嘘,别那么大声,让他们听见了,回头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我才不怕他们说!
她笑了:是是是,我家小雪已经长大了、厉害了。
你又想和稀泥。我埋怨道。
她叹了口气:日子要想过下去,不都得和稀泥吗如果事事都计较,你妈妈我嫁过来第一年就得跟你爸离婚了,哪里还有你啊
那现在离婚也不晚啊。我鼓励道。
她眼神躲闪:妈都五十几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离什么婚啊就这样过得了,再说了,你在大城市打拼,家里帮不上忙就难找对象,回头要知道你爸妈还离婚,人家指定要嫌弃你的。
怎么可能,如果我未来的对象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我也不可能跟他结婚。
妈妈乐了:这意思是有中意的人了
妈!我跺脚,你又转移话题。
行了行了,给妈拿个大海碗来,汤很烫,我这些年没干什么重活,手上没茧子,摸一下就烫手的很。
我嘶的一声,忙摸着耳朵。
妈妈见状,笑着把我推开:我来。
看着她轻松捧着汤出去,我没忍住笑:妈还是最疼我的。
视线转移到外面,刚才没留意的谈话声传了进来。
奶奶语气理直气壮地说:阿珍啊,刚我们就在聊,小志那孩子都28了,得娶媳妇了,你跟大海这当大伯大伯母的指定得出力,知道吧
紧接着,爸爸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妈,阿珍都听我的,我都打包票了!
关我妈什么事我不禁皱眉。
出力出什么力妈妈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小姑姑阴阳怪气地说:哟,大哥,你看大嫂到现在还装傻充愣呢,能出什么力啊难道是让她煮饭自然是出钱了!
大姑姑附和道:不是我说你大嫂,小志可是我们老张家的独苗苗,你也看到了,你们家小雪啊,读了大学就觉得高人一等,嫌弃我们这些乡下人了,怎么说都不回来,以后你们俩养老得靠谁啊还不得小志来,就这一点,你这里就不能少出。
爸爸语气铿锵:说的对,我们要多出点!
这简直荒谬!我在心里暗骂,他们真是脑子被酒精烧糊涂了,别人让出钱还得意上了。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为什么爸爸突然改了性子,喊他们来庆祝妈妈生日为什么刚才爷爷突然对妈妈和善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哪里是生日聚餐,分明就是鸿门宴!
我分明看到妈妈勉强挤出的笑容有瞬间的崩溃,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那一万
奶奶当下就拍了桌子:就一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爷爷也跟着附和:阿珍啊,你以前也不是这么抠搜的人啊。
小姑姑冷笑:这还用问舍不得花钱呗。
大姑姑翻了个白眼:大嫂,不是我说你,一万,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妈妈尴尬地解释:咱们这村里,侄子结婚,长辈最多包2000块的红包,一万已经很多了,再说了,不是我舍不得花钱,是我们家根本没钱啊,你们也知道,大海这些年没怎么干活,家里全靠我打短工挣的那点钱……
没等她说完,爸爸就反驳道:怎么就埋怨起我来了我辛辛苦苦供小雪去上学,她赚的那些钱不都你存着的吗别说20几万,就算全部拿出来给小志去市里按揭买套房也足够了。
妈妈闻言,呆愣当场:20几万你要全部给他们
爸爸翻白眼:那可是我亲侄子,我们老张家唯一的种!娶个媳妇,谁让你没出息的要是你能生出个儿子,这钱我还用得着给出去
张大海,你说什么屁话呢我愤怒地冲了出去。
爸爸恶狠狠地盯着我,梗着脖子:咋地,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翻天了不成
那是我的钱!我强调道。
你打给你妈,就是我们的钱了!
我还想反驳,妈妈总算反应过来,忙拉着我往外走,一边拉,一边回身干笑:小雪有点激动,我劝劝哈。
小姑姑阴阳怪气地说:大嫂,难得你这会儿不糊涂,要我说啊,女孩子家家的就得听父母的,谁家女孩子还敢直呼爸爸大名啊,真没家教。
二叔帮腔道:就是!我说哥,当年你外出干活就是错的,你看看大嫂把小雪教成啥样了,目无尊长!
我听着,忍不住转身想找他俩算账,却被妈妈硬拽了出去。
到底是常年干惯体力活的,妈妈力道很大,我根本拗不过她。
等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外,妈妈才气喘吁吁地解释:小雪,你放心,这钱妈不给,妈可不傻,前头你爸也提过这话,妈觉得不对劲,转头就把卡放你外婆那儿了,他瞒着我也取不出来钱。
我大口喘息了几下,这才勉强平复心绪,旋即冲她竖起大拇指:妈,你能这么做就对了。
妈妈笑了:这可是我闺女在大城市安身立命的钱,是买房子的钱,妈怎么能动
我忙解释:妈,这是我给你日常花用的,买房子的钱我存着呢,而且……
没等我说完,妈妈就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好啦好啦,妈都知道,我们家小雪最孝顺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啊,等会儿咱们进去不跟他们说话,你多吃点,最好把菜全吃了,叫他们啥都吃不到才好。
我失笑道:妈,你当我是猪吗哪里能全吃了
小雪,你太瘦了,就得多吃点。
妈妈还想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本地的号码。
我这才一拍脑门,看向妈妈:我回来前托初中同学打听了镇上蛋糕店的联系方式,给您订了个蛋糕,回来完全忘记这茬了,你赶紧把钥匙给我,我骑你的电动车去拿。过生日怎么能没蛋糕呢
妈妈一边掏钥匙,一边担忧地说:要不还是让你爸去一趟吧,这都天黑了。
让我爸去我看等到明年也拿不到。我撇嘴爸爸那人,爷爷奶奶、二叔他们喊一声,他都屁颠屁颠地去;我跟妈但凡叫他做事,他从来没记在心上,还老埋怨。没事的妈,这不有车灯、路灯吗我已经不是当初那弱小无助、只会求助爸爸的小女孩了。
电动车在乡间小路上行驶,一来一回不过20来分钟,我就提着蛋糕回来了。
刚走到院门口,我就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屋里已经没再谈论让我家出力的事了,反而是爸爸在那头嫌弃:阿珍,你是不是眼瞎,这块猪肝切这么大块,想噎死人啊
妈妈从厨房出来:那估计是不小心没切开。
不小心不小心让你做的菜都这么敷衍,你能干啥
奶奶冷笑:还能干啥,能吃里扒外呗!
小姑姑煽风点火:就是!20几万都借给她亲哥了,一声都不跟大哥你说,还当你是一家之主吗
大姑姑提醒道:大哥,你以后真要看住大嫂了,不说别的,就每个月小雪寄回来的钱,你一定得自个儿收着,可别到头来便宜了外人。
原来妈妈是找了这个借口,堵住他们借钱的念头,果然脑子转得快。
但很快我就一阵冷笑,不说妈妈没真把钱借给舅舅,就算是真借了,舅舅怎么能算外人
当初我考上985大学,屋里的这些人一阵阴阳怪气,怀疑我是作弊才考上的,是我的两个舅舅亲自张罗着替我请了老师、举办了谢师宴,后头又偷偷每人给我塞了2000块钱。
不只是两个舅舅,外婆和三个阿姨也都给了2000块钱,正因为这些钱,我大学期间不需要过分执着于兼职,有充足的时间专注学习;也正是因为这些钱,我毕业后没背上助学贷款,得以快速在大城市里立足,不至于过得捉襟见肘。
于我而言,屋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外人!
我深吸了口气,刚想进去,就听里面爸爸在喝斥:你干嘛没听到刚才二妹说要喝橙汁吗赶紧去买!
我定睛看去,原来忙完的妈妈总算得了空,想坐下吃饭,屁股还没沾上塑料椅子,就被爸爸这一声吓得直起了身子。
她眼疾手快地夹了一个螃蟹到我碗里,讪笑着:哦,那我现在就去买。
走到门口瞧见我,她顿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小雪,你回来了,赶紧坐下吃,再不吃菜就没了。
还欣喜地炫耀:我刚才给你抢了只螃蟹,你一定要吃啊,妈挑了好久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心头满是酸涩,却很快又被愤恨取代,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啊,她是寿星,忙到现在都没坐下休息过,更别说吃上一口饭了!
想着,我眯起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爸爸。
小姑姑瞧见我提着蛋糕回来,冷哼了一声:哟,大哥,你家又一个吃里扒外的回来了。
我冷着脸进去,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冲他们挤出笑容。
现在不能发火,螃蟹是妈妈亲自挑的,又从他们嘴里抢给我的,我得吃完。
深吸了口气,我缓缓走到塑料椅子上坐下。
爸爸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你都听到了吧你妈把你寄回来的钱都给你舅舅了,以后你的钱就寄给我,别给你妈那个败家娘们。
我不回话,默默掰开螃蟹的壳,取出筷子,飞快地将壳上的膏挖出放进嘴里。
小姑姑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大哥,你瞧瞧,小雪哪里像是能听你的话
大姑姑帮腔道:就是!别说是你了,爸妈的话小雪都敢顶呢!
紧接着又提醒:大哥,要我说啊,你真得好好管一管小雪了,这丫头是越发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爸爸恶狠狠地盯着我:管!我一定管得了!
爷爷这才招呼道:好了好了,赶紧吃吧,说那么多干嘛,菜都要凉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老二啊,小志这些天怎么一直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到底干嘛去了
二叔挠头:那谁知道呢,指不定又跟朋友去网吧打游戏呢,明天我就去市里找一找他。
那你待会儿走,我给你拿点钱,小志要是不回来就算了,让他买点好吃的,可别把自己饿着了。奶奶说道。
二叔也没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这时,妈妈买橙汁回来了。她先给大家倒上,大家若无其事地喝着,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
妈妈习惯性地直接走到我身边,我也侧了侧身,想让她赶紧吃点东西。
却不料爸爸又喊了起来:愣着干什么赶紧再炒几个青菜!
小姑姑附和道:是啊,一桌子的肉,你要腻死我吗荤素搭配懂不懂
妈妈呆愣了一下,缓缓拿起我面前的杯子,给我倒满橙汁,这会儿,那只螃蟹我也把最后一根小腿啃完了。
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拿起杯子:谢谢妈。
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
妈妈忙冲我使眼色:小雪,你继续吃,妈去炒几个青菜,很快的。
这种饭,鬼才吃得下!我猛地用力,直接掀翻了桌子。
得亏这桌子上没玻璃转盘,不然我根本掀不动。
婶婶惊叫:小雪,你疯了!
小姑姑怒吼:你干嘛
大姑姑的衣服全脏了,气愤地喊着。
表妹堂妹也被惊到,紧接着吓哭了。
我看着被掀翻的桌子,心底一片畅快,拍了拍手,冷笑道:我疯了是啊,老虎不发飙,你们还以为我真是好欺负的他娘的,这里是我家,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吆五喝六、阴阳怪气的
我恶狠狠地踢了桌子一下,转身捞起扫把就冲着桌子打砸下去。
大家都看傻眼了,桌子实在太结实,打不碎。
我抓起地上他们喝的空酒瓶就砸,顿时玻璃碎屑纷飞,这感觉太爽了!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妈生日!她辛辛苦苦给你们做一大桌子菜,就是让你们骂她、不让她坐下来吃饭的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喂狗吃点东西,狗都知道摇尾巴呢,你们呢一个个猪狗不如!你,张大海,还有脸让我给你寄钱你配吗
爸爸刚想开口,我又一个玻璃瓶子砸过去,他吓了一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小学开始,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妈挣的,一年级时,我找你要两毛钱买作业本,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你的钱就算扔了也不给我这个赔钱货!所以从那以后,我一分钱都没跟你要过!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我继续怒喝道:怎么要说你给过我妈钱了你们老张家的人脸皮怎么都这么厚啊,铅锤跟你们比都自愧不如!你成天喝酒打牌,往家里拿过钱吗
一年级时,我的报名费是100多,你只拿出过10块钱,最后还是我妈跟外婆借的钱,我才读上书!张大海,那10块钱你还捞回去了,你可真是‘慈父’啊!
我他娘的早知道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在娘胎里就自己绕颈自尽了!你成天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还有脸在这里说大话,拍着胸脯说出钱你兜里但凡能掏出150块钱,我都算你厉害!
刚才我的行为震撼到了大家,过了好一会儿,婶婶才小心嘀咕了句:小雪,那到底是你爸,你这么说话不好……
你是跟我爸有一腿还是咋的我说我爸,你心疼什么
婶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二叔勃然大怒:张雪!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也知道什么叫胡说八道那刚才他们说让你儿子给我爸掏钱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指认都已经是清王朝覆灭百年后的新时代了,还在提什么摔盆
我愤怒地将一个酒瓶子朝二叔扔去。
爷爷奶奶慌忙上前护住二叔,嘴里叫嚷着:反了反了!这简直是要造反了!
酒瓶子不偏不倚砸中了奶奶,她立刻跳了起来。
我毫不畏惧地喊道:有本事就大声喊!把全村人都喊来!我又不是你,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这两个倚老卖老的人,成天把‘唯一的香火’‘唯一的男丁’挂在嘴边。
行!你们重男轻女我忍了,反正小时候你们给我的50块压岁钱,这几年过年我也都还回去了,我不欠你们的!但你们还想道德绑架我,让我给你们‘唯一的根’花钱,你们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脑皮层都平了吧!我可没遗传你们老张家的愚蠢,不会傻到像某些人一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爸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这个丫头片子!
张大海!信不信我找个法师收拾你,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话音落下,爸眼神却有些闪躲。
二叔在一旁撺掇:大哥,你怕她干什么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
我冷笑一声: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到底有没有胆子!
我迅速关掉屋里的灯光,抄起一把菜刀冲了出来。
妈妈见状,急忙阻拦:小雪,别冲动!
我却已经失去了理智,抓起家里养的老母鸡,像疯了一般将鸡脖子按在刀刃上。
随着寒光一闪,鸡脖子被瞬间割断,鲜血飞溅而出。
二叔、小姑姑等人发出一阵惨叫,脸上瞬间溅满了血点。
大姑姑也没能幸免,不过她的衣服之前就已经脏了,这回不过是雪上加霜,婶婶吓得浑身发抖,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看着手上黏腻的鸡血,眼神中满是惊恐。
一向嚣张跋扈的奶奶,此刻也被我吓得不敢出声。
我叉着腰,挑衅地说道:不是说我不敢吗来啊!刚才是鸡脖子,现在……
我的目光突然转向躲在一旁的堂妹,二叔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护住堂妹。
爷爷见状,厉声喝道:张雪!你胡闹够了没有!
我冷笑着反驳:胡闹你个老比登,这会儿倒知道摆出大家长的威风了他们欺负我妈、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你是死了还是聋了你这个老糊涂,偏心偏到没边了!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不说,还有脸指责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院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院子里就挤满了闻声赶来的邻居。
有邻居看到我手里的菜刀,惊呼道:小雪啊,你这是干什么刀太危险了,赶紧放下!
我悲愤地喊道:周婶,你是不知道,他们老张家的这些人,可比菜刀危险十倍百倍!大家都来瞧热闹是吧好!我来给大家说说,老张家是怎么欺负人的!
爷爷怕事情闹大了丢脸,急忙喊道:小雪,别乱说!
我讥讽道:怎么怕了看来我没说错,说是给我妈过生日,结果一个礼物都不带,一上来就张口要20几万,说是给张小志娶媳妇用!这些事不都是你默许的吗
听到这话,屋外的邻居们顿时议论纷纷。
周婶一脸嫌弃地说道:老张,小雪说的这事是真的
爷爷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无异于间接承认了。
我继续说道:今天是我妈生日,我大老远坐飞机回来给她庆祝,你猜老张家是怎么对待她的不仅没有礼物,还让我妈端茶送水伺候他们!表弟表妹把沙发踩得脏兮兮的,这也就算了,我妈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他们不仅不让我妈吃,连做都不让她做!天底下哪有这样给人过生日的
我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冷冷地说:你们还要不要脸
门外的邻居们听了,纷纷发出谴责声。
小姑姑急得跳脚:又不是我们不让大嫂做,是你爸……
我怒喝道:是啊,那你们都是哑巴吗让我妈坐下来吃饭,你们不会说吗
小姑姑还想辩解,我举起菜刀,刀刃上的鸡血滴落下来,她立马吓得闭上了嘴。
我环视四周,悲愤地说:瞧见了吧!老张家就是仗着我妈好欺负,合起伙来欺负她!说什么给我妈庆祝生日,其实就是想骗我妈把我寄回来的20几万拿出来给张小志!我妈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变好了,让我处处忍着。我忍够了!
说着,我用力一甩,菜刀狠狠地砸向墙壁,悬挂在墙上的镜子瞬间被砸得粉碎。
表弟表妹们吓得抱头尖叫,姑姑们脸色惨白,爷爷奶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妈妈哭着拉住了我:小雪……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着说:妈!这样的日子你还过个什么劲离婚!我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些人,他们简直太恶心了!你要是不离婚,我真的要疯了!
妈妈也泣不成声:小雪,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妈妈没用……
这时,村长赶了过来。
他黑着脸走进院子,严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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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家的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我来。
我等他们说完,才上前对村长说:村长伯伯,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
村长先是瞪了奶奶一眼:你说说你,重男轻女就算了,还说什么‘赔钱货’!
接着又转头训斥我爸:张大海,你脑袋进水了吗自己手里攥着20几万,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非要拿去给别人!还有你,老张叔!
村长看向爷爷,重男轻女的思想该改改了!你也不想想,万一因为这事儿,兄弟反目成仇怎么办你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道理都不懂
村长的目光又扫过二叔、大姑姑和小姑姑:阿娇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就是你们的家人,这些年,她任劳任怨,你们却这样欺负她,把她当奴隶使唤
村长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小雪,你也是,好好一个高材生,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又是摔酒瓶子,又是拿菜刀,像什么样子
我冷哼一声: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不拿出点手段,他们根本不当回事!
村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今天大家都被吓到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他又看向爷爷奶奶、二叔等人,以后别再提让小雪家出钱给张小志娶媳妇的事了,我刚得到消息,张小志在市里拿着水果刀参与聚众斗殴,被警察抓走了。现在正是严打黑恶势力的时候,他这次估计得在里面待个三五年才能出来。
爷爷奶奶听了,惊呼一声,奶奶更是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幸灾乐祸地说:哦耶!真是现世报!
二叔等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赶忙扶起奶奶。
大姑姑焦急地问村长:村长,这可怎么办啊你能不能帮忙通融通融
村长摇了摇头:没用的,省里来的大官发话了,这次严打绝不手软,你们还是先照顾好婶子吧。
说完,他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周婶笑着说:这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她还冲我竖起大拇指,小雪,好样的!
随着爷爷奶奶、二叔姑姑等人离开,围观的邻居也渐渐散去。
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包、拎着蛋糕对妈妈说:妈,我们去外婆家。
我拿出手机,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很快,舅舅、舅妈、阿姨们都回复说在等我们。
我对妈妈说:他们不给你庆祝生日,外婆、舅舅他们会给你好好庆祝!
妈妈转身擦了擦眼泪,冲我点了点头。
刚走出院门,爸爸就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小雪,我……
我冷冷地说:以后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妈妈也头也不回地说:别再来找我们了。
我朝妈妈勾了勾手:妈,车钥匙呢我带着你走。
妈妈欣慰地说:我的小雪长大了,都会保护妈妈了。
车灯照亮了乡间的小路,前方一片光明,因为那里有真正爱我们的家人在等待。
后来,妈妈虽然没有和爸爸离婚,但两人长期分居两地。
那晚的事产生的威慑力十分持久,爷爷奶奶他们有三四年都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们到处说我是个疯丫头,但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生活圈子根本不在老家。
那天晚上,我带着妈妈来到外婆家。
外婆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阿娇啊,你受苦了!都是妈不好,当初要是知道老张家是那样的人家,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嫁过去,快来快来,妈给你煮了10个鸡蛋,赶紧吃!
妈妈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
赶来的舅舅、舅妈、阿姨们也都分到了一个水煮蛋。
舅舅得意地跟我炫耀:小雪,你妈最疼我们了,以前外婆每次给我们过生日,都只煮一个鸡蛋,你妈都会分给我们吃。
舅妈也感慨道:是啊,正因为你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才会在她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帮忙。这才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吗
一个鸡蛋哪里够庆祝生日呢我们给妈妈唱了生日歌,妈妈双手合十许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我好奇地问:妈,你许了什么愿是不是想离婚
妈妈摇了摇头:离婚有什么好许愿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舅妈笑着说:对对对,还是大姐脑子转得快!大姐,快切蛋糕吧,我想吃这一块!
我要这边的!大姐快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闹极了。
等蛋糕分完,大家围坐在八仙桌边。桌子太小,坐不下所有人,我们几个小辈就站着吃。
小表妹调皮地想往我脸上涂奶油,我指了指外婆,示意她外婆可不喜欢浪费食物。
小表妹只好把奶油舔干净,然后眼巴巴地问我:表姐,我寒假想去你那儿玩,行不行啊
舅妈连忙说:别去打扰你表姐,她工作忙!
我笑着说:没事的舅妈,等我有空了,一定接小妹去玩!
看着大家为我着想的样子,我心中满是温暖。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从包里拿出一本红色的证件,兴奋地说:妈,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中的证件——那是一本不动产权证书。
妈,惊喜不惊喜我买房了!
妈妈感动得又哭了出来。
大家纷纷围过来,一边安慰妈妈,一边赞叹:小雪出息了!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舅舅好奇地问:小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啊
我解释道:这两年我参与了好几个项目,领导说年终奖年后发,结果今年上半年,我又顺利完成了一个新项目……不过房子没买在市中心,那里房价太贵了,我实在买不起。
舅舅竖起大拇指,夸我厉害。
我看向妈妈,说:妈,房子交房后得装修,我工作太忙,没时间盯着,你得去帮我啊!
妈妈有些犹豫:我……我不认识字,怕是干不了。
舅舅他们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纷纷劝道:姐,你怎么不行不就是盯着装修吗你眼神好,瓷砖贴得齐不齐,你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你普通话说得比我们都好,跟装修师傅沟通肯定没问题!照顾好装修师傅的情绪,这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在大家的鼓励下,妈妈终于点头答应。
生日过后,我们在外婆家又住了两天,之后,我陪妈妈回家取了身份证,然后带她去了我工作的大城市。
房子装修好后,妈妈一开始不太适应城里的生活,我带她参加了几个业余兴趣班,她很快就对国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们从不嫌弃妈妈是农村人,几个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念叨着让我考公务员、催我结婚了。
她还经常对我说:没遇到合适的人,就别轻易结婚,一个人过得开心最重要。
三年后,我从初中同学那里得知了堂哥张小志的消息。
那时他已经31岁了,在农村算是妥妥的老光棍。爷爷奶奶为了给他娶媳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后来听说市里有个姑娘,她爸爸生病了,急需10万块钱治病,只要给10万彩礼,就能马上结婚。
爷爷奶奶为了让张家传宗接代,二话不说就凑钱给了过去。
可没想到,钱一给出去,那姑娘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跑到姑娘家才发现,房子都是租的。
10万块钱打了水漂,两个姑姑因为钱打了水漂,忍不住埋怨二叔和堂哥。
堂哥一气之下,跟着镇上的混混去了缅北,说是要去那里发财。
我冷笑一声,缅北那种地方,哪是能轻易发财的果然,没过多久,妈妈就跟我说,外婆那边传来消息,老张家的人四处借钱,想把张小志赎回来,但大家都知道缅北是诈骗窝点,根本不可能把人救出来,谁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们。
无奈之下,爷爷奶奶只好把地卖了,凑了5万块钱打过去,结果人没见着,只收到了堂哥的一根手指头。
那边的人还威胁说,5万不够,至少要50万!50万对老张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就算把他们全家卖了也凑不出来。
走投无路的爷爷奶奶想起了我和爸爸,让爸爸给我们打电话,可自从那晚之后,我和妈妈就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
听外婆说,二叔和爸爸还专门来城里找过我们。可城市那么大,我的公司又刚好搬了家,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连我们的影子都没找到,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眼看着唯一的根苗彻底没了指望,奶奶哭瞎了一只眼睛,爷爷也一病不起,后来受了凉,直接瘫痪在床。
二叔和婶婶见状,干脆搬了家,不再管老两口。
至于我爸,没了妈妈这个钱袋子,只能重新去干农活。
可惜他常年酗酒,身体早就垮了,才几个月的时间,头发就全白了,即便赚了点钱,他也依旧喝酒打牌,只是不敢再回村里,怕被人笑话。
听到这些消息,我忍不住冷笑: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