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股熟悉的、甜到发腻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孔,我猛地惊醒。眼前不是冰冷的医院,而是我二十岁生日宴的喧嚣。前世,就是这个男人,我的未婚夫江哲,亲手给我父母灌下了毒酒,他那雪白的西装领口,沾染着我继姐白若曦最爱的玫瑰香。这一世,我要让他们这对狗男女,在我精心准备的订婚宴上,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就像他们对我父母做的那样!
01
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还在鼻尖萦绕,我霍然睁开眼睛。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比记忆里父母惨死的画面还要真实。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得我眼花,空气里香奈儿五号和香槟的甜腻气味,让我一阵反胃。这里,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也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
沫沫,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江哲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药。他穿着和我前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白色西装,袖口那对刻着我们名字缩写的银色袖扣,还是我亲手挑的。他俯下身,领口那股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水味,和前世他抱着白若曦,在我父母冰冷的尸体前假惺惺安慰我时一模一样!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爸爸从天台坠落时,那扬起的西装下摆;妈妈临死前,颤抖着塞给我股权文件的手;还有江哲在我病床前,眼神阴鸷地说这是她的报应时的嘴脸。
此刻,白若曦正端着香槟朝我走来,她手腕上戴着的祖母绿手镯,本该是我的!那是妈妈留给我的嫁妆!她笑得甜腻又恶毒:沫沫,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在为上个月那场车祸难过吗
车祸!我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前世我怎么就那么蠢,没看出来那辆刹车失灵的车,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大货车,根本就是这对狗男女送给我的成人礼!表面上是我开车失误害死了司机,实际上是江哲买通了修车厂,就为了逼我交出夏家公司5%的股份!
谢谢若曦姐姐关心。我忽然伸出手,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白若曦手腕上的镯子,这镯子真漂亮,要是配上真丝手套,肯定更显精致。我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却在她脸色微变的瞬间,转身走向了露台。
夜风吹起我的裙摆,我摸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加密邮件——半小时前,我刚把江氏集团近三年的走私账目,匿名发给了市经侦大队。
露台的拐角,传来压低的争吵声,是我爸的秘书,明叔:江总,董事长已经开始怀疑账目有问题了……话没说完,就传来打火机咔嗒的轻响。我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望去,江哲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映得他侧脸像淬了寒霜:老东西活不了几天了,等拿下夏氏,白家那边……,烟头被他狠狠碾灭在地上,转身回到了宴会厅。
02
三个月后,市中心最豪华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水晶厅,我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珍珠白的抹胸礼服衬得我皮肤几乎透明,脖子上空荡荡的——那条本该由我母亲传给我的钻石项链永恒之心,此刻正戴在白若曦的脖子上,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据说是江哲送给她的订婚贺礼。
夏小姐,该您上场抛绣球了。司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深吸一口气,捧着特意定制的红丝绒绣球,一步步走向宴会厅中央的T台。聚光灯下,贵宾席首位的江哲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香槟杯,指尖在杯壁上划出挑衅的弧度。白若曦依偎在他身侧,腕间的祖母绿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像毒蛇的眼睛。
绣球被我轻轻抛向空中的那一刹那,宴会厅后排突然一阵骚动。一阵穿堂风猛地掀起了落地窗的纱帘,一个浑身脏兮兮、戴着压得很低的棒球帽的男人,像阵风一样冲破了保安的阻拦,在众人惊呼声中,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绣球!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帽檐微微上扬,露出了他右手虎口处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一道很旧的烧伤疤,像一条蜷缩的毒蛇,盘踞在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
这就是夏家千金的眼光真是别具一格啊!白若曦尖细的笑声混着香槟杯碰撞的脆响,在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早就听说沫沫妹妹喜欢追求刺激,没想到连路边的乞丐都……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角轻蔑地扫过我身旁脸色铁青的父亲。
宴会厅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声。有人小声议论夏家这回脸丢大了,有人幸灾乐祸地对着那个乞丐拍照,闪光灯在他低垂的帽檐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我看着父亲气得发抖而紧紧攥住拐杖的手,看着母亲偷偷用手帕抹着眼泪,指甲再次深深掐进了掌心。前世,我为了维护江哲那个畜生的面子,当场失态地尖叫着让人把绣球抢回来撕碎,结果让夏家彻底沦为了整个海城的笑柄。
这一世,我不会再那么蠢了。
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中,径直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的手,轻轻放进了他那双布满薄茧、却异常宽厚温暖的掌心。
男人的手指猛地收紧,掌心的薄茧擦过我的无名指,那里还残留着前世戴过婚戒的浅浅痕迹。帽檐下,传来一道极低的、带着一丝暗哑磁性的声音,像浸透了深夜海水的冰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夏小姐,你确定,要选我
我既然抛出了绣球,自然愿赌服输。我扬起唇角,笑容明媚,在无数闪光灯中,与他并肩转身,准备接受众人的祝福。
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手腕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纹身——那是一枚残缺了一半的铜钱图案。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这个图案,和我十岁那年在孤儿院后山玩耍时,不小心弄丢的那个护身符上刻着的图案,一模一样!
宾客们的哄笑声和议论声渐渐远去,我清晰地听见了身后江哲压抑不住的怒吼,还有白若曦故作姿态、刻意放软了去安抚他的嗓音:阿哲,你别生气嘛,说不定那个乞丐,还真是沫沫妹妹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深夜,我坐在书房,电脑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我的脸。屏幕上,是我那个黑客朋友费尽心思才查到的资料。那个接住我绣球的男人,名叫肖逸。三个月前,他像凭空出现一样来到了海城,注册了一家名为浮沉的空壳公司,账户流水却显示,他在三天前,刚刚购入了丽思卡尔顿酒店20%的股份,成为了酒店的隐形股东之一。
我滑动着鼠标,目光停留在一张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上——三天前,肖逸曾独自一人进入江氏集团的地下车库,在江哲那辆骚包的宾利车底,停留了足足十七分钟。
这时,放在抽屉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个匿名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绣球的线,该换了。短信下面,还附带了一段只有几秒钟的短视频。
我点开视频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视频里,白若曦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微型摄像头,巧妙地缝进了我那个红丝绒绣球的花蕊之中。而她纤细的手指上,戴着的,正是我前世在订婚宴上,江哲亲手为我戴上的那枚订婚戒指!
这个贱人!竟然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监视我!
我冷笑一声,看来,我的订婚宴,会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彩。
03
雕花铁门被人不耐烦地叩响时,我正在核对我爸留下的那些错综复杂的账目。江哲那辆银灰色的宾利停在花园里,车身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猎物的豹子,傲慢又嚣张。
白若曦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一个显眼的爱马仕丝巾礼盒,走进门时,她故意在玄关处多停留了几秒,让尖细的高跟鞋鞋跟,狠狠碾过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沫沫,我和阿哲特意来看看你。白若曦伸出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抚摸着客厅里那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指尖却精准地划过瓶身上一道细微的裂痕,听说你最近在忙着筹备婚礼哎呀,真是辛苦你了,需不需要姐姐我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
她的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我随意放在茶几上的几份文件,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夏氏集团竟然还持有江氏5%的股份!夏沫,你是什么时候……
江哲沉稳的皮鞋声打断了她未尽的质问。他几步走到我面前,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雪松香水味,和前世他在病房里,冷漠地看着我被医生宣布脑死亡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沫沫,别再胡闹了。他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肩膀,却被我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乖乖把股份转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至于那个叫肖逸的……我可以让他从海城彻底消失。
让他像我爸妈那样,‘意外’死亡吗我冷笑一声,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抽出那份用烫金封面精心包装的文件,在他面前晃了晃,江大少爷,你是不是忘了这些股份,是我成年那天,我爷爷亲手赠予我的。按照遗嘱规定,任何转让行为,都必须有指定的公证员在场——
我忽然轻笑起来,指尖轻轻划过文件封面上那个鲜红的钢印,不过,如果江总你实在等不及,非要逼我的话,我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提前抛售这些股份。比如说……现在。
江哲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白若曦却突然捂住小腹,发出一声痛呼,身体一软,踉踉跄跄地倒进了江哲的怀里:阿哲,我……我肚子好痛……她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但在与我对视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的光芒。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哲抱着白若曦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前世,白若曦也是在这个时候,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流产,成功地让江哲对我彻底心生嫌隙,甚至开始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他的。
真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可惜啊,白若曦,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深夜,书房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我孤寂而扭曲的影子。我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刚收到的银行转账信息,那串鲜红的、代表着五千万的数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转账信息的附言栏里,只有简短的五个字:玫瑰庄园见。
汇款账户是一家刚刚在海外注册的离岸公司,法人代表那一栏,赫然写着肖逸的名字。但在更深一层的股东信息里,我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明叔,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私人秘书,那个在前世我父母车祸身亡后不久,就因为挪用公款畏罪而吞枪自杀的男人。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颤抖着手,从抽屉最深处摸出父亲那部几乎被我遗忘的旧手机,费了些力气才开机,然后调出了云端备份里的一段加密录音。
三年前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父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疲惫,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沫沫,我的乖女儿,如果你有一天能听到这段录音,那说明爸爸可能已经……记住,江哲和他父亲手里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是假的,我们夏家真正的公章,我藏在了……
录音到这里,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紧接着,便是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巨响。
窗外,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像在为谁的命运哀悼。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玻璃映出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梳妆台上,那串本该戴在白若曦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永恒之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首饰盒里,散发着幽冷的光芒。这是今天清晨,我在肖逸派人送来的那个红丝绒绣球里发现的。他竟然用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项链从白若曦那里偷了回来。
我拿起项链,忽然注意到项链精巧的扣环处,缠绕着一根极细的黑色发丝。那根发丝比白若曦的头发要长一些,也更直一些,倒像是……男人的头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彩信。照片的背景,是江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肖逸背对着镜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文件封面上,夏氏集团海外隐匿资产明细几个烫金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晰刺眼。
就在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头上的棒球帽帽檐滑落了半寸,露出了他左边眼尾一颗小小的、殷红如血的泪痣——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那颗痣!和我记忆深处,那个在上辈子车祸现场,从燃烧的驾驶室里把我拖出来,又悄无声息消失的神秘男人,眼尾的那颗痣,一模一样!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我走到窗前,看见江哲那辆银灰色的宾利,再一次像头发怒的野兽般冲进了院落。刺眼的车灯,照亮了他铁青的、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副驾驶位上,白若曦正拿着手机,似乎在焦急地打着电话,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串永恒之心——那是半小时前,她刚从我的首饰盒里,光明正大地借走的。
看来,好戏要提前开场了。
04
宾利的车灯在玄关处投下两道惨白的光柱,像两只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瞪得通红的眼睛。我望着镜中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了前世,江哲发疯般掐住我脖子的时候,他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狠狠划破了我下颌的皮肤,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那枚戒指的款式,和此刻白若曦颈间那串永恒之心钻石项链的搭扣,竟然是同一个奢侈品牌的定制情侣款!
砰!一声巨响,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惊飞了屋檐下几只正在栖息的鸽子。
江哲的西装外套上沾染着深夜的露水,显得有些褶皱,领带也歪歪扭扭地挂在锁骨处,露出了他颈侧一小片与白若曦脚踝处同款的黑色玫瑰纹身。他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身上浓烈的威士忌酒气混合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劈头盖脸地向我扑来:夏沫!你给经侦大队的那份资料,是假的!
书桌上的台灯灯光突然闪烁了两下,房间角落里隐藏的监控摄像头的红色指示灯明灭之间,我清晰地看见,白若曦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她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冷光,映出了她因为紧张而紧紧绷起的下颌线条。
我忽然轻笑出声,伸出指尖,轻轻划过江哲因为愤怒而紧紧攥起的手腕:江大少爷,您怎么知道我给出去的那份资料是假的呢难道说……那本真的走私账本,还在您手里我的话尾,被他骤然收紧的力道,隐没在了我短促的抽气声里。他的指节,已经狠狠地掐进了我手肘内侧,那道前世留下的旧伤疤痕里。
别再给我装蒜了!江哲突然松开了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狠狠地甩在了我的书桌上,肖逸三年前在缅北参与军火走私的案底,我这里有完整的录像带!相纸在光滑的桌面滑出刺耳的摩擦声,画面上,一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男人,正熟练地往集装箱里码放着一排排黑洞洞的枪支,他手腕内侧那枚残缺的铜钱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我的指甲,再次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与我记忆中,前世车祸当晚,从火海中救出我的那个神秘身影,渐渐重合。我忽然想起了肖逸在订婚宴上接住我绣球时,他掌心那些粗糙的薄茧,和照片里他握枪的姿势,简直如出一辙。
白若曦这时才装模作样地从楼梯上款步走了下来,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枚狰狞的铜钱纹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沫沫妹妹,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随便从路边找来一个不知底细的野男人,就能对付得了我们江家和白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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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放在口袋里的备用手机,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是我的黑客朋友发来的一条加密信息,内容很简单:【玫瑰庄园,地下三层,1998年火灾幸存者名单。】
我猛地抬起头,恰好撞见了白若曦嘴角那抹来不及藏起的、冰冷的笑意——那个被江哲轻描淡写称为处理垃圾特别干净的焚化炉,正是1998年那场震惊海城、烧死了肖逸全家的特大纵火案的案发现场!
江总,您到底想要什么我忽然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指尖,轻轻划过江哲西装外套上因为愤怒而产生的褶皱,是夏氏集团的全部股份,还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直升机轰鸣声。刺眼的探照灯白光瞬间扫过整个花园,清晰地照见了几个矫健的黑影正利落地翻墙而入,其中一个身影虎口处那道狰狞的烧伤疤痕,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格外醒目。
江哲的脸色骤然大变,白若曦的指甲也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里。
我趁着他们失神的瞬间,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身体不小心撞翻了书桌上的古董花瓶。清澈的水流混合着尖锐的碎瓷片,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流淌,恰好倒映出肖逸破窗而入的矫健身影。他头上的棒球帽檐下,那颗殷红的泪痣仿佛染着未干的血迹,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边缘有些烧焦的文件,正是那份记录着夏氏集团所有海外隐匿资产的真实账目!
夏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肖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硝烟般的凛冽气息。他宽厚的掌心擦过我的手腕时,一枚温热的金属物体被他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我的手心——那是我父亲书房保险柜的备用钥匙!
几乎在同一时刻,江哲的枪声响了!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息,擦过肖逸的肩头,在身后的墙纸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混乱中,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白若曦正对着手机,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着什么:……情况有变,立刻启动B计划……
而就在肖逸拽着我,从二楼书房的窗户纵身跃下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见他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后背渗出的温热液体,透过他单薄的衬衫,迅速浸湿了我的指尖。
落地时,他踉跄了半步,头上的棒球帽也彻底掉落。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左眼眼尾那颗殷红的泪痣,像一滴凝固了的鲜血,与我记忆深处,母亲临终前颤抖着塞给我的那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上,那个抱着一个襁褓中幼童的年轻男人眼尾的红痣,渐渐重合……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05
废弃的玫瑰庄园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我们身后吱呀一声合拢时,清晨的薄雾正从荒芜的花房顶端袅袅升起,带着一股腐朽的草木气息。
肖逸的血已经浸透了我半边衣袖,但他依然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攥着那份边缘烧焦的文件,声音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虚弱:1998年,你父亲夏国邦,和江哲的父亲江振海,合谋纵火,烧死了我全家。他低下头,费力地扯开胸前被血染红的衬衫,露出了他肋骨处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那疤痕盘旋交错,形成了一朵扭曲的、永不凋零的黑色玫瑰图案,我妈在临死前,让我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妹妹……
我的指尖颤抖地停在那份文件的残页上,夏氏化工原料厂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样下面,赫然签着我父亲夏国邦龙飞凤舞的名字。
记忆的闸门突然被冲开——十岁那年,我在孤儿院后山弄丢的那个刻着半枚铜钱的护身符,正是肖逸的母亲留给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的唯一信物。而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眼神却依旧坚毅如铁的男人,竟然……竟然可能是我流落在外的亲哥哥!
不……你别说了!我不信!我猛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粗糙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三辆黑色的越野轿车正碾过满地的枯枝败叶,气势汹汹地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驶来。
肖逸的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向庄园深处一条隐蔽的地下通道入口狂奔而去:江哲一定是来销毁证据的!1998年那场大火真正的账本,就藏在焚化炉控制室的暗格里……
地下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黄铜大锁。我颤抖着手,摸出肖逸刚才塞给我的那把保险柜备用钥匙,就在我将钥匙插入锁孔,准备转动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白若曦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而得意的笑声。
她穿着一件最新款的纪梵希黑色风衣,手里端着一把上了膛的银色手枪,手腕上那只祖母绿的翡翠镯子,在手电筒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夏沫,我的好妹妹,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换了一个绣球,就能改写你悲惨的命运吧
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擦过我耳畔的刹那,肖逸突然像一头受伤的豹子般猛地扑了过来,用他的身体将我死死地护在了身下。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溅满了我的脖颈。
白若曦的枪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她身后,传来了江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夏沫,乖乖把那份股份转让协议签了,我可以考虑让他死得痛快一点。他递过来的那支万宝龙钢笔,笔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冰冷的寒光,正是我前世在精神病院里,被他逼着签下离婚协议和所有财产转让书时,用的那一支!
我死死地盯着肖逸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变得苍白如纸的脸,脑海中突然回响起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的那句话:沫沫,我的孩子,记住……记住玫瑰花开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身,趁着白若曦因为得意而放松警惕的瞬间,指甲狠狠划过她握枪的手腕。在她吃痛松手的那一刻,我闪电般地抢过了她手中的枪!
江哲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想到我竟然敢反抗。但我却看也没看他,直接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我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江哲,你要的股份,在这里。我用枪口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
就在这时,地下通道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便是由远及近的、刺耳的警笛声。是经侦大队的人赶到了!
白若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江哲下意识地伸手想来抢我手中的枪,却被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的肖逸,用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死死地抵住了他手腕上的桡动脉!
我趁机一脚踹开了焚化炉控制室墙壁上那个伪装得极其隐蔽的暗格。一本本因为年代久远而已经泛黄发脆的账本,像雪片一样散落了一地。
其中一本账本的第一页,赫然贴着一张我十岁时在孤儿院拍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下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吾儿,肖逸。吾女,夏沫(曾用名:肖晚)。兄妹二人,务必相互扶持,切记,切记。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
06
急救车刺眼的蓝色警灯,映照着玫瑰庄园断壁残垣的凄凉景象。我紧紧握着肖逸的手,感受着他指尖因为输血而逐渐恢复的一丝温度,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旁边一位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年轻护士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医生,快看!病人后颈这里,好像有个纹身!
我心中一动,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在他后颈伤口上的纱布。一枚残缺了一半的铜钱纹身,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静静地躺在他苍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肤上。那半枚铜钱的缺口和纹路,竟然与我锁骨下方那块天生的、同样是半枚铜钱形状的红色胎记,刚好能够严丝合缝地拼成一个完整的古代铜钱图案!
原来……原来我们真的是……我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
白若曦穿着一身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颈间却依然戴着那串本该作为证物被警方收走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她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我的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癫狂的笑容,猛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夏沫!你以为你拿到了那些破账本,你就赢了吗你太天真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还有你那个所谓善良的母亲,当年是怎么对待江哲的父母的!
手机屏幕上,播放的竟是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监控录像。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二十多年前,江氏集团前身的一个小型化工厂的仓库。我的父亲夏国邦,正指挥着几个人,将一桶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泼洒在货物上,而我的母亲,则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忍。下一秒,火光冲天而起,整个仓库瞬间被一片火海吞噬。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了江哲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他们被大火吞噬前绝望的眼神。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伪造的!我的尖叫声,混合着旁边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刺耳蜂鸣声,显得格外凄厉。
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的肖逸,正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日期:1998年10月12日。那一天,正是他父母的忌日,也是我第一次在孤儿院的门口,遇见那个给了我半块面包和一颗糖的、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江哲的日子。
肖逸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他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的话:阿逸……带着你妹妹……好好活下去……千万……千万别让她……嫁给姓江的……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明叔的儿子,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不顾保安的阻拦,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夏小姐!这是我爸临死前,拼了命才藏下来的东西!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纸箱里散落的,竟然是当年那场化工厂大火的详细调查报告和一些从未公开过的现场照片。其中一份验尸报告的附注上明确写着,江哲父亲的指甲缝里,嵌着半片已经烧焦的玫瑰花瓣,经过技术鉴定,与白若曦最常用的那款定制玫瑰香水的成分完全吻合!而江哲母亲的死亡现场,勘验照片显示,她身下的水泥地板上,用血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字,仔细辨认,依稀是个肖字!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封匿名加密邮件。邮件内容是江氏集团最新的秘密资金流向图——其中最大的一笔,高达五千万的资金,正通过数个海外空壳账户,最终汇入了白若曦以个人名义在瑞士银行开设的一个秘密慈善信托基金。基金的附言栏里,用英文写着一行小字:For
Rose,
1998
Fire
Survivor,
now
Vivian
Su.
(致玫瑰,1998年火灾幸存者,现名苏薇薇安。)
苏薇薇安白若曦的英文名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白若曦那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肖逸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过,他那个在火灾中失散的、生死未卜的妹妹,小名就叫小野玫瑰……
难道……难道白若曦才是……
砰!一声巨响,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江哲带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面色铁青地闯了进来,他手里晃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我:夏沫!你涉嫌蓄意谋杀白若曦女士!这是逮捕令!
他手中的文件上,附带着几张清晰的照片。照片里,白若曦浑身是血地倒在医院的洗手间里,颈间那串价值连城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不翼而飞,而她身旁的地板上,赫然掉落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瑞士军刀——那把刀的刀柄上,清晰地印着我的指纹!
肖逸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站起来,却被旁边的护士死死地按了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手铐铐上了我的手腕,就在我被警察带出病房的那一刻,他忽然注意到,白若曦那只没有受伤的、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快速地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一枚款式古朴的银质婚戒!
走廊的尽头,白若曦虚弱地倚着墙壁,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录音:肖逸,我的好哥哥,你以为你救了夏沫那个贱人,就能弥补当年在火场里,你没有拉住我的手,害我掉进火坑的过失吗
录音里,肖逸因为吸入浓烟而剧烈喘息的声音,混合着周围火焰爆裂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小野……小野玫瑰……抓紧哥哥的手……千万别放开……
白若曦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内侧那朵新纹上去的、妖艳的黑色玫瑰纹身,那纹身的图案,竟然与江哲颈侧的那个玫瑰纹身,刚好能够拼成一朵完整的、盛开的黑色妖姬。她忽然发出一阵低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大戏,从1998年那场大火烧起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拉开序幕了。
07
审讯室里惨白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在嘲笑我的狼狈。我盯着面前那块冰冷的单向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右手虎口处因为被强行按压指纹而留下了一片明显的淤青,正对着桌上那把作为谋杀案凶器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瑞士军刀。刀柄上采集到的指纹拓印,清晰得有些反常,每一个指节的弧度都完美得像是被人刻意摆弄后按上去的,正如昨天在医院病房里,白若曦假装跌倒时,她那冰凉的指尖划过我手掌时的力度和角度。
夏小姐,根据法医鉴定,白若曦女士后颈处的刺伤深度和角度,与这把凶器完全吻合。负责案件的刑警队长,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上的档案袋,从里面掉出几张现场勘验照片:白若曦浑身是血地躺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她颈间那串永恒之心钻石项链的搭扣,呈现出诡异的打开状态。但我昨天明明亲眼看见,那串项链还好端端地戴在她的脖子上,搭扣扣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子下面的备用手机,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是我的黑客朋友用摩尔斯电码发来的一条短讯息,翻译过来是:【监控盲区,下午两点二十三分,护士站花盆。】
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昨天正午白若曦遇刺的那个时间段,我正好在护士站核对肖逸的手术用药清单。而护士站那个位置的监控摄像头,恰好被一盆新换的、枝繁叶茂的绿萝盆栽挡住了大半个镜头!
我猛地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碰倒。清澈的水流瞬间在光滑的桌面漫延开来,倒映出对面刑警队长腰间对讲机里,断断续续传出的模糊杂音:……报告指挥中心……玫瑰庄园地下焚化炉……暗格内发现……新账本……
拘留所里冰冷坚硬的铁床硌得我脊背生疼。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那块半枚铜钱形状的红色胎记,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肖逸后颈那半枚与之对应的黑色纹身。
十年前,母亲临终前,颤抖着塞给我的那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里,那个抱着一个襁褓中幼童的、面容模糊的年轻女人,手腕上戴着的,正是一只和白若曦手腕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祖母绿翡翠镯子!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个陌生的匿名邮箱发来的一段经过处理的监控录像:2008年10月15日,也就是我父母意外车祸身亡的那一天,江哲那辆银灰色的宾利车,曾在市儿童医院的门口短暂停留。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头上戴着的,是一个和白若曦在各种公开场合经常佩戴的、同款不同色的玫瑰花发卡。
夏沫,有人来看你了。管教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厚重的玻璃隔板后面,肖逸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皱巴巴的白衬衫,左手手腕上缠着一圈崭新的白色绷带——那是我昨天被警察从病房带走时,他试图冲上来阻拦警察,结果被警棍误伤留下的。
他举起一张被火烧得只剩下残缺一角的纸片,透过模糊的玻璃,我依稀辨认出,那是1998年玫瑰庄园那场特大火灾的现场平面图。图纸的角落里,用红色的水笔,重重地圈出了一个名字:苏小野,女,6岁,全身烧伤面积37%。
苏小野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吗你十岁那年,在孤儿院后山玩耍时,不小心弄丢的那枚刻着半个铜钱的护身符肖逸的声音隔着对讲机的话筒,显得有些失真,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白若曦手腕内侧那朵新纹上去的黑色玫瑰纹身,和我肋骨上那道烧伤的疤痕,原本……原本应该是同一朵盛开的玫瑰。
他忽然摘下了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质婚戒,轻轻放在冰冷的玻璃隔板上,朝着我的方向慢慢滑动。戒壁的内侧,用极细的刻刀,刻着两个字母的缩写:Y
&
M
(逸
&
沫)。那独特的哥特式字体,和我前世亲手设计,并刻在送给江哲的那对袖扣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拘留所的灯光突然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混乱中,我感觉到肖逸将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迅速塞进了我的手心。纸条上,用他特有的、带着凌厉笔锋的字迹写着:【江氏集团顶楼机房,1998年纵火案现场备份录像带。】
黑暗里,我听见他起身离开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混杂着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那应该是经侦大队的人,开始对江氏集团总部进行突击搜查的信号。
当审讯室的灯光再次亮起时,管教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我,说:夏小姐,根据医院方面提供的最新验伤报告,白若曦女士后颈的伤口深度虽然有三厘米,但非常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主动脉和要害神经。从医学角度来看,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残。
深夜,我透过铁窗上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盯着窗外那轮残缺的、散发着清冷光芒的月亮,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我的黑客朋友曾经跟我提到过的一个名词——双生账户。
我小心翼翼地摸出藏在牙套内侧的那个微型U盘,那是昨天肖逸在破窗跳入我书房时,趁乱塞进我嘴里的。
U盘里,只有一段经过加密的视频。视频的拍摄日期是:1998年10月12日,也就是玫瑰庄园大火发生的前一天。画面中,江哲的父亲江振海,正将一张数额巨大的银行支票,递给当时我们夏氏集团的财务总监。支票的备注栏里,清晰地写着玫瑰庄园地产项目第一期启动资金。而在收款人的签名处,签着的,正是白若曦现在对外公开使用的英文名字——Vivian
Su!
就在这时,拘留室厚重的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之前审讯我的那位刑警队长,此刻面色异常凝重地走了进来:夏小姐,我们刚刚接到医院方面的报警,白若曦女士……在半小时前,从特护病房里神秘失踪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监控摄像头的截图照片,照片上显示,大约在两小时前,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身形酷似白若曦的女人,被人强行塞进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轿车里。而那个负责开车的司机,手腕内侧,也有一片和江哲颈侧一模一样的黑色玫瑰纹身——那是江哲父亲身边最得力的保镖兼司机,老九的标志!
我脑中轰的一声,突然想起了白若曦在医院病房里,给我播放的那段她和肖逸在火场里的录音。那段录音的背景音里,除了火焰燃烧的爆裂声和肖逸焦急的呼喊声之外,似乎还隐约夹杂着几声属于老年男性的、剧烈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和江振海的声音,何其相似!
08
法庭里那些古老的橡木长椅,散发着一股陈年木材特有的、混合着些许霉味的淡淡气息。我面无表情地盯着证人席上的白若曦,她颈间依然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却堂而皇之地戴着那条本该作为重要证物被警方封存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在法庭顶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
江哲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手工定制西装,袖口处那对银色的袖扣在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寒光。那对袖扣,我认得,正是我今天早上在搜查江哲办公室时,从他抽屉的暗格里找到的那枚刻着Y
&
Z(逸
&
哲)字母缩写的袖扣——那扭曲的字体,与肖逸那枚银质婚戒内侧镌刻的Y
&
M(逸
&
沫)形成了何其残酷而讽刺的镜像对比!
被告人夏沫,因涉嫌伙同肖逸,共同策划并实施针对白若曦女士的蓄意伤害及绑架勒索一案,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清楚……主审法官那不带一丝感情的法槌,刚刚在审判席上敲下,法庭的正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轰然撞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肖逸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一台屏幕已经碎裂、外壳甚至还在冒着黑烟的笔记本电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电脑的屏幕上,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一段来自1998年玫瑰庄园那场特大火灾现场的、从未公开过的原始监控录像:画面中,年轻时的江振海,正指挥着手下,将一桶桶黄色的汽油,疯狂地泼洒在肖家堆满货物的仓库四周。而在仓库的另一侧阴影里,我的父亲夏国邦,正焦急地拉扯着一个女人的手,似乎在劝说着什么,他修长的指尖,正紧紧地捏着一枚祖母绿翡翠镯子的搭扣——那只镯子,正是肖逸母亲生前从不离身的遗物!
当年那场大火里,其实有三个孩子!肖逸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证人席前冰冷的台阶上,在他苍白的衬衫上晕染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莲。他猛地扯开胸前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衬衫,一道新添的、深可见骨的刀伤,狰狞地横穿过他肋骨处那朵扭曲的黑色玫瑰烧伤疤痕,我当时抱着我妹妹小野,拼命往仓库外面跑,就在快要冲出火场的时候,江振海那个畜生,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把掐住了我妹妹的手腕——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证人席上脸色煞白的白若曦,喉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上下滚动着,江振海当时狞笑着对我说:‘肖家的小野种,命还挺硬啊!不过,你这个妹妹,我看上了!她以后就留在我江家身边,当一条听话的小狗。就像夏国邦那个蠢货,辛辛苦苦养大了夏沫那个赔钱货,最后还不是乖乖地把夏家的一切都送到我江某人手上!’
白若曦的瞳孔骤然紧缩,她颈间那串永恒之心钻石项链的搭扣,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咔哒一声,竟然自己弹开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已经有些泛黄的纸条,从项链中空的链坠里掉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纸条上,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小字:苏小野(白若曦),江氏环球集团秘密控股股东,持股比例15%。
就在这时,我的黑客朋友带领的专业技术团队,已经成功接管了法庭的投影设备。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江氏集团近五年来所有秘密资金的详细流向图。其中,高达30%的巨额资金,最终都通过各种复杂的洗钱渠道,汇入了白若曦在瑞士注册的一家名为蔷薇儿童福利救助基金会的慈善机构账户。而在该基金会历年来的受助人名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2010年在海城东郊高速公路上,因为疲劳驾驶追尾夏家车辆,并导致意外车祸身亡的那名大货车司机的独生女儿!那场车祸,正是前世导致我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的罪魁祸首!
你……你早就知道我父母当年的死,是江振海一手策划的!我死死地盯着白若曦那张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所以,你才会在我的生日宴上,故意设计让肖逸接住那个藏有摄像头的绣球!你利用我的订婚宴,布下了这个弥天大局,一步步引诱江哲父子露出他们走私军火、洗钱害人的马脚……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白若曦之前匿名转给肖逸的那笔高达五千万的巨款,那笔钱,正是江氏集团第一笔被查获的走私赃款!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用那些赃款,去抚养那些被江家害死的受害者的孩子们
白若曦的笑声,带着一丝癫狂和绝望,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猛地伸手,一把撕开了缠绕在颈间那厚厚的纱布,露出了她后颈皮肤上那枚与肖逸后颈几乎一模一样的、残缺的铜钱纹身!那两枚纹身,如果合在一起,便能完美地拼接成一枚完整的古钱币图案!
因为江振海那个老畜生,从我六岁那年起,就每天都在我耳边告诉我,说我是个天生的灾星,是个亲手烧死了自己父母的疯子——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铂金包里,掏出一部最新款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江哲那熟悉而冰冷的声音,瞬间清晰地回荡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等我彻底拿下了夏氏集团的全部股份,就把苏小野那个疯女人,重新送回阿尔卑斯山脚下那家全封闭式的第七精神病院!让她在1998年那场烧死她全家的熊熊烈火里,永世不得超生!
肖逸高大的身形猛地晃了晃,他的脑海中,突然清晰地浮现出二十多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当他抱在怀里的小妹妹,那只戴着祖母绿翡翠镯子的小手,被江振海狠狠拽开的时候,镯子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的那道刺眼的、绝望的绿光……
我下意识地摸出一直贴身收藏的、母亲留给我的那条永恒之心钻石项链,颤抖着打开了项链背面那个极其隐蔽的微雕搭扣。搭扣的内侧,用激光镌刻着一个极小却清晰的沫字。而白若曦掉落在地的那条同款项链的搭扣内侧,镌刻着的,则是一个同样大小的野字!
野和沫……合起来,不正是野沫吗那是我和肖逸的亲生母亲,苏野沫的名字!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法庭内短暂的死寂!
江哲不知何时已经从旁听席上冲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正对着证人席上的白若曦!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过白若曦的耳畔,却将她身后那个正对着她的监控摄像头,打得粉碎!
就在法警们一拥而上,将江哲死死按倒在地的瞬间,白若曦趁着混乱,迅速将一个微型U盘,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肖逸因为失血而冰冷的手心。U盘上,用红色的油性笔,潦草地写着几个字:地下三层保险库,1998年股份代持协议。
她踉跄着走到我的面前,凑到我的耳边,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玫瑰香水味,此刻却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钻进我的鼻腔:夏沫……你父亲夏国邦……当年根本没有签那份伪造的股份转让协议……他把夏氏集团30%的原始股份……全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猛地一软,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枯叶般,朝着冰冷的地板直直地倒了下去。在她光洁的后心处,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万宝龙钢笔——那正是前世江哲在精神病院里,逼迫我签下所有不平等条约时,用的那一支!钢笔的笔帽顶端,用篆体刻着四个小字:沉舟侧畔。
肖逸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白若曦望着他,眼神渐渐开始涣散,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凄美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哥……这一次……换我……护着……妹妹了……
09
江氏集团总部大厦,地下三层,那间号称固若金汤的秘密保险库。当肖逸颤抖着手,在密码锁上输入了19981012这串代表着他全家忌日的数字后,厚重的合金库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应声而开。
保险库最中央的鎏金文件箱里,一份用牛皮纸袋精心封存的、标注日期为1998年的《股份代持协议》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协议的甲方签名处,签着的,是我和肖逸的亲生母亲苏野沫的名字。而乙方的受益人及代持人那一栏,盖着的,则是我父亲夏国邦的私人印鉴和夏氏集团的原始公章——原来,我的父亲夏国邦,当年并非江振海的帮凶,而是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偷偷将属于苏家的那部分核心资产,转化为了夏氏集团的原始股份,并且一直以我的名义,秘密代持和保管着。
所以……所以我爸妈他们……当年并不是江振海的同谋……他们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你们兄妹……我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文件上,父亲用他特有的瘦金体,在备注栏里写下的一行批注,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行批注写着:此股份为吾友苏野沫女士遗孤苏小野(白若曦)所有,暂由吾女夏沫代为保管,待其年满十八周岁之后,即刻如数转交。
肖逸的指尖,轻轻划过协议下面压着的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信纸里面,掉出了一张同样有些年头的旧照片:照片的背景,是1998年玫瑰庄园那场特大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天,年轻时的父亲夏国邦,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因为吸入过多浓烟而陷入昏迷的小女孩,从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庄园废墟里走出来。那个小女孩的手腕上,戴着的,正是我母亲苏野沫生前最喜爱的那只祖母绿翡翠镯子。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从大厦的顶楼呼啸而来。当市经侦大队和特警队的队员们,带着最高检察院签发的搜查令,荷枪实弹地冲进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江哲正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将一叠叠重要的财务账本和合同文件,塞进旁边那台高速运转的碎纸机里。
肖逸一把拽住我的手,拉着我冲向办公室角落里那个隐蔽的通风管道入口。却在管道的拐角处,迎面撞上了手持消音手枪的明叔——我父亲生前最信任、最倚重的私人秘书兼司机,此刻,他那双一向温和慈祥的眼睛里,却泛着一种病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光芒:大小姐,关于您父亲当年在公司顶楼‘意外’坠楼的那段监控视频,您……还想看更完整一点的版本吗
他手中的智能手机屏幕在黑暗的通风管道里骤然亮起,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当年我父亲坠楼前几分钟的完整监控录像:画面中,江哲将我父亲一步步逼至天台的边缘,就在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明叔突然从天台的消防通道里冲了出来,一把按住了我父亲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董事长!您当年在玫瑰庄园那场大火里,拼了命才救出来的那个小女孩苏小野,现在正用着您替她保管的那些股份,伙同外人,一步步搞垮江氏集团,甚至想要把您也一起拉下水!您……您后悔吗
我父亲夏国邦转过身,迎着天台凛冽的寒风,脸上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的微笑,声音平静而坚定:当年没能救下苏野沫和肖逸他们一家,是我夏国邦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过错……
明叔扣动扳机的瞬间,肖逸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般猛地扑了过来,用他自己的身体,将我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子弹带着灼热的温度,擦过我的鬓角,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再次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
通风口尽头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恰好映照在他后颈那半枚残缺的铜钱纹身上。那枚纹身,与我锁骨下方那块天生的、半枚铜钱形状的红色胎记,在这一刻,终于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漫长时光,在血与火的见证下,严丝合缝地拼成了一枚完整的、象征着宿命轮回的古老铜钱图案——
原来,从十岁那年,我们在孤儿院的门口第一次相遇开始,命运的红线,就已经将我们紧紧地系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生死相依的死结。
10
三个月后,海城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
我穿着一身素雅的纯白色旗袍,静静地看着被告席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江哲。他身上那套曾经笔挺昂贵的阿玛尼西装,此刻早已变得褶皱不堪,袖口处那对曾经象征着我们爱情的银色袖扣也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他手腕内侧那朵已经开始有些褪色的黑色玫瑰纹身,像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溃烂流脓的丑陋疤痕。
当主审法官用庄严的语调,宣判江哲因多项罪名成立,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脸上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吼道:夏沫!你以为这样就算赢了吗你太天真了!苏小野那个贱人,在临死前,已经把江氏集团所有剩下的脏款,全都匿名转给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法警强行拖拽着,离开了法庭。
肖逸站在法庭门口的阳光里,他的左臂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右手却捧着一大束洁白无瑕的白玫瑰——那是他特意派人,从早已被夷为平地的玫瑰庄园废墟里,小心翼翼地挖掘出来的,唯一一株在烈火中奇迹般幸存下来的古老玫瑰母株。
沫沫,经侦大队的人,在清理苏小野……哦不,是白若曦的遗物时,在她经常去的那个‘蔷薇儿童福利救助基金会’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封她亲笔写的信。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淡粉色的信封,递到我的面前。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玫瑰香水味,从信封里悄然漫出,是留给你的。
信纸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微光。白若曦那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此刻却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属于平凡女孩的烟火气息,映入我的眼帘:
夏沫,我的妹妹: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真正的亲妹妹。1998年玫瑰庄园那场大火里,是我们的母亲苏野沫,在最危急的关头,将尚在襁褓中的你,硬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她自己,却义无反顾地转身冲回了火场,去救被困在仓库里的哥哥肖逸……
后来,江振海那个老畜生收养了我,他每天都在我耳边告诉我,说养着你,就像养着一棵可以源源不断为江家带来财富的摇钱树。可是,我看着你戴着母亲留给你的那只翡翠镯子,一天天在我面前无忧无虑地长大,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你也重蹈我当年被命运捉弄、身不由己的覆辙呢
……
信的末尾,画着两朵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有些残缺的玫瑰花图案。图案的旁边,用极轻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沫沫,有空替我去看看福利院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吧。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我亲手编织的、串着仿制铜钱的红绳,就像当年你在孤儿院后山,不小心弄丢的那一根一样。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姐姐,苏小野,日期则永远地停留在了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深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掀动着法庭厚重的窗帘。我抬起头,望向远处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重建的、崭新的玫瑰庄园工地,肖逸高大而挺拔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很长很长,稳稳地投射在我的身上。
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逸&沫的银质婚戒,在阳光下重新焕发出了熠熠的光彩。而我的颈间,也终于戴上了那条真正属于我的、镌刻着母亲名字中沫字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这一次,不再是以夏家继承人的沉重身份,而是作为肖逸的亲妹妹,作为苏小野用生命去守护的家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是我的黑客朋友发来的一条最新消息:【江氏集团所有资产被依法拍卖并正式注销的当天,有一个神秘的海外匿名账户,向国际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总部,一次性捐赠了高达数十亿的全部剩余资产。汇款的附言栏里,只写着一句话:玫瑰虽会凋谢,但爱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并将在阳光下生根发芽。】
我望向窗外,一群手腕上系着鲜艳红绳的孩子们,正笑着闹着,从法院门前新铺的草坪上欢快地跑过。灿烂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他们稚嫩的手腕上,像落在无数株刚刚破土而出、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新生枝桠上。
我知道,这,才是白若曦真正想要的结局。而我和肖逸,会带着她的爱与希望,好好地活下去。